第七章

第七章

?男人沒接,反而是抬著眼,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直盯著她看,眼底滿是不解和困惑,還有一絲戒備。?

司徒姚看著他,手一直舉著那碗熱騰騰的粥,直到手有些酸了,男人還是盯著她看,一臉莫名其妙。她歎了口氣,彎下腰,將手裏的粥放在他麵前,很無奈地開口道。?

“這是我買給你吃的。裏麵不僅很少味精,還沒有些我另外添加的東西,絕對隻是碗粥,你不用這樣防備我的。難道你又認不出我了,我還是穿著中午那身衣服呢。”?

男人聽了她的話,輕輕搖了搖頭。過了許久,他才說話。?

“謝謝。我自己煮了粥的。”?

言外之意是他不需要她這碗粥。對於這話,司徒姚沒說什麽,隻是挑了挑眉頭,表示認同。?

仔細想想,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她,男人會認為是偶然,中午的時候又見到她,他也會認為是巧合。但是接下來她還出現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隻要是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知道這次絕對不是巧合,何況這裏對於男人來說還是個陌生的地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又出現她這個陌生的女人,任誰都會懷疑她的意圖的。?

她這樣一想,忍不住笑了笑。她今天這樣的舉止,確實是太不經大腦了,也難怪他了。她站起身,對著還是防備著她的男人微微一笑。?

“沒關係,那瘦肉粥很補身子的,你可以放著,明天再煮下,但是我還是建議你今晚吃了它,或者扔掉它,畢竟是夏天,這樣悶熱的天氣,東西很容易壞掉的。”?

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完了,男人看著她,雖然還是有些不相信,仍是點了點頭。她不是個喜歡做好事的人,但是把粥送給他後,卻覺得滿心愉悅,連自己也有些意外。她朝他笑了笑,轉身離開。?

在坐上車離開之前,她悄悄側過頭,印入眼簾的是男人捧著她買的那碗粥出神。?

接下來幾天,楚陽仍是沒有回家,除了睡覺之外,她也時常沒回家,一有空便帶著買好的熟食去那個林子裏看那人。?

再一次見到司徒姚的時候,男人有些驚訝,但是比第二次的時候少了些防備,雖然還是不願意接受她買的東西。再到後來的幾次,男人見她除了送他東西也沒做什麽,不知道是想開了還是,也漸漸不再懷疑她的不懷好意了,慢慢的,便坦然地接受她送的東西。?

司徒姚曾好奇地問他為什麽肯接受了,男人卻是一臉無辜又心疼地看著那些她買的東西。他說,若是他不接受,那些東西就會壞掉,而且他還要找地方扔掉。說著說著,語氣不禁帶上些埋怨。?

司徒姚笑了笑,沒說什麽。?

又是到了下班的時候,司徒姚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閔夏楠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

“喲,司徒,你這麽準時下班了啊?還真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呢。”?

司徒姚沒搭理她,把桌上的文件放好,披上外衣,便推開門,從辦公室走了出去。閔夏楠疑惑地瞧著她,忍不住在她身後大聲喊道。?

“司徒,你這麽急是要去幹什麽事啊?”?

“你處理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她頭也沒回,就說道。說完低著頭,看了下手表,又匆匆忙忙向前走去。?

跟往常一樣,她依舊買了東西去看男人,隻不過是從當初的單人份變成雙人份。自從男人對她沒那麽防備之後,她也懶得再去找地方吃飯,每次都在男人那裏吃飯。男人對她這舉動沒說什麽,似乎同意了,在她來的時候又準備了一雙筷子。?

“你來了。”?

男人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沒怎麽說話,總是會用那雙眸子望著她。她點點頭,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他準備好的盤子裏。她不僅買了晚餐,還買了懷孕的人最喜歡的東西。?

“這是話梅,挺酸的,我同事說挺好吃的。”?

她把兩罐話梅放在男人身前,男人抬頭,望了她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不肯要。她也沒說什麽,沒把話梅拿回來,依舊放在那裏。?

男人低下頭,瞧了瞧身前的兩罐話梅,又瞧了瞧司徒姚,見她一臉木然,顯然是不肯把東西拿回去,他默默把話梅拿到一旁,把筷子和碗擺好,再在兩個人坐的地方鋪上一層塑料薄膜,把菜端上來,就可以開始用餐了。?

她不習慣多講話,在吃飯的時候也不喜歡說話,男人更是如此,從她見到他的第一天開始,她就知道男人不是個多話的人,兩個人很安靜地吃著飯,直到快吃完的時候,司徒姚才終於開口了。?

“你肚子裏……”她停頓了下,瞧著男人,男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疑惑地看著她,她才接著說道,眼睛看了他依舊平坦的肚子一眼。“你是不是有孩子了?我聽說懷了孩子的人很喜歡吃酸的東西。”?

男人很驚訝地睜大眼睛,凝視著她,過了一會,才點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雖然明知道他的處境,知道他是逃出來的,但是對於他是誰,她還真的是一無所知。?

“秦榕。”對於她的問題,他總是望了她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麽,許久,才會開口答話。?

“是哪兩個字?能寫給我看麽?”?

男人點點頭。從地上撿了根枯枝,就著沙地,一筆一劃,寫了起來,待完成後卻是低著頭,兩耳泛紅,沒看她,埋頭吃著碗裏的飯。?

她疑惑地瞧了他的麵色,才看向他寫的兩個字。那兩個字雖然寫的歪歪斜斜的,字的結構寫得有點開,但是字體還是可以看得出些娟秀,也可以清楚地看出是什麽字。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臉紅了,是在害羞,怕她看到他寫的字會笑話他。?

“我會寫點字,隻是很久沒寫了。”?

男人又抬頭,補了一句,在她望向他的時候,又立刻低下去頭去。?

“你什麽時候就沒寫字了?”?

她蹲在那兩個字的麵前,扭頭看他。?

剛才還在吃飯的人聞言,身體一頓,低頭吃了一口飯,才開口。?

“上完初中就沒再寫字了。”?

“為什麽?”?

“不需要了,阿爸說讀完初中就可以去工作掙錢了,上高中要花好多錢,不想初中隻需要交幾十塊就好。”?

男人臉埋在碗裏,她看不清楚他現在的表情,隻是他的聲音從碗裏傳出來,是悶悶的。她大概可以知道他的家鄉是在經濟比較不發達的地方,畢竟高中三年義務教育隻有在一些大城市或者政策比較開明的地方才會那麽快實行。?

“你住在這裏,晚上不會有蛇或者老鼠什麽的麽?你不怕麽?”?

她遠目,看著不遠處的男人。男人卻隻是咧嘴一笑,笑容幹淨明亮。?

“我習慣了。習慣了就好。”?

“那,你的妻子知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神使鬼差的,她竟然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男人原本明亮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他的反應很大,捧在手上的碗立刻掉在地上,碎成碎片,白色的米飯全倒在地上。眼睛直瞪著她。?

“你想幹什麽?想對我的孩子幹什麽?”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又恢複了之前防備的神態。?

她搖搖頭,依舊蹲在那裏。?

男人明顯不相信,不住地往後退。?

“我的孩子是我的,我的!你們不能再奪走他了,我可以自己養活他的,他是我的啊!”?

司徒姚皺著眉頭,聽完他的話,靜靜地凝視著他因為激動而泛紅的眼眶,緩緩站起身。在他不斷往後退去,她向著他走去,他退,她便進。直到最後,她抿著嘴,說道。?

“你最好再往後退,就可以把你淹死了。還是你想把你孩子一起淹死,都隨便你。”?

男人剛抬起的腳立刻停住。?

“你在懷疑什麽?”她又接著問道。“你的孩子對我沒什麽用。我隻是喜歡小孩子而已,現在我還沒有孩子,才會忍不住問你的。我隻是很羨慕你能有自己的孩子。”?

阿姚,我還不想生孩子,再等等吧。?

有些人想生孩子,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卻不行,怕被人奪去。有些人卻不想生孩子,不想有孩子,明明生活得很安穩而幸福,卻想得永遠比一無所有的人還多。還真是諷刺。?

她冷冷地一笑。?

男人被她帶著苦澀的笑容笑得有些愣住。?

“秦榕,你很幸福,即使你一無所有。”?

秦榕看著她慢慢走遠,直到看不見了,眼底的防備早就消失了,隻餘留下同樣是苦澀卻又有些不同的笑容。那笑容裏還帶著一絲幸福。?

他低頭,輕輕而小心翼翼地摸著肚子,即使現在還感覺不到什麽,他仍知道,這裏,有個小生命,正在慢慢長成。以後,時間再久點,他就不再是一個人了,以後,他就有個人可以依靠了。?

司徒姚倚在牆角邊,靜靜地看著停車場裏的人。本打算回家洗個澡睡個覺,卻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這一幕,完全是出於她的意料之外。她默默看著他們坐在車裏,情難自禁地摟抱在一起,親熱地難分彼此,車窗的按鈕在無意間被人按到,車窗慢慢垂下來,將兩個人的一舉一動暴露在燈光底下。?

她忍不住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故意開了閃光燈,對準那兩個人,按下快門。?

“誰?”?

那兩個人立刻被驚擾到,從車座裏坐了起來。?

“兩位好興致,為何不去賓館呢?在這裏多傷大雅啊。”?

司徒姚冷冷瞧著這兩個人狼狽不堪的樣子。一個是她所謂的丈夫,一個卻是她的上司,她部門的經理,竟然搞在一起。?

“司徒姚!”?

“經理,楚陽,你們兩個人是在談公事麽?我怎麽沒見過談公事要談成這樣的呢?”?

她把剛才照的相片晃了晃,裏麵有兩具糾纏緊密的軀體。?

司徒姚部門的經理阮文心伸手,便想扯過她的手機,她輕輕往後一退,臉上的笑意愈深。?

“經理,你可別動。這照片我還得留著,哪天我被你算計了,這照片可是寶貝呢。”?

聞言,車上的兩個人臉色異常難看。坐在車上的楚陽臉色更是難看。他直瞪著司徒姚。從車上走了出來,站在她麵前。?

“阿姚,我……”?

司徒姚的眉頭一皺,隨之輕笑了一聲,大手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楚陽白皙的臉立刻印上了五指的痕跡。?

“楚陽!”?

阮文心也慌忙從車裏走出來,護在楚陽麵前。?

“司徒姚,你有什麽事衝我來即可,拿一個男人開刷,算什麽女人!”?

“算什麽女人?”她念著這句話,臉上的嘲諷愈深。眼神漸漸變冷,刀芒般鋒利地直望向他們兩個人。“自己的丈夫幾天幾夜不歸家,紅杏出牆,和自己的上司通/奸,我司徒姚早就不算是女人了!楚陽啊,你該感到榮幸的。”她步步逼近他們,直把他們逼得往後直退。?

楚陽臉色變化多端,襯得那紅印更鮮豔。?

“楚陽,你該知道我司徒姚是從來不打男人的,今天可是為了你,我特地破了例呢。”她冷冷望著他們。“楚陽,你離開這麽久了,如今一見麵就給了我這麽個大禮,看來是想好我們的事了。我們該離婚了,我們的婚姻完了,你什麽時候要去簽離婚協議書,記得通知我。”?

“阿姚……”?

楚陽這話剛要說便被司徒姚打斷。她停下腳步,又轉身望了他一眼。?

“楚陽,你不要再這樣叫我了,我不想我爸以後這樣叫我時,我會很惡心。特別是在你身上還沾著另個女人的味道的時候。”?

她對著他,往後狠狠地退了一大步,宛若在劃清彼此之間的距離,又好像在遠離病原體,特別是觸到她眼底深深的不屑和厭惡,楚陽的手狠狠抖了下,終是沒說什麽,靠著阮文心,看著她轉身離去,毫不猶豫。這和之前那個一直會站在他身後等候的人不同了,那是過去的司徒姚了。一想到這個,楚陽又覺得有些不甘心。狠狠瞪著那離去的背影。?

黑夜揭去了朦朧的麵紗,露出明媚的豔陽。閔夏楠一早醒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的,她也說不出來。直到到了公司了,她才知道哪裏不對勁。?

司徒姚又恢複了之前麵無表情,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那一臉死樣子,下班也不著急走了,還留下來加班,隻是對著她們部門的經理阮文心眼神特別狠辣,滿眼是煞氣。?

“司徒,你確定你要留下來加班,不著急走了,也不去買粥什麽?”?

閔夏楠在下班前,忍不住又走進司徒姚的辦公室。?

“恩。”?

司徒姚頭也不抬,隨意應了聲,雙眼一直專注地看著筆記本上的資料,手也沒閑住,不斷地翻著桌上的文件。?

閔夏楠又忍不住瞧著她,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對勁。?

“你還有什麽事麽?徐克在外麵等你了。”?

司徒姚出聲提醒她,閔夏楠這才驚呼地趕出去,回頭望了她一眼。?

“司徒,你出事了。”?

辦公室的門被緩緩關上,門後的司徒姚正抬起頭,目光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