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繼任丈夫
司徒姚很是驚愕男人會生活在這裏，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甚至用帳篷當作臨時的住處，即便是這樣，她仍跟著男人走到這裏，還停留在男人帳篷前不遠處的老樹下。
繁密的粗枝遮住了她的身影，也遮住了男人的視線。男人隻是有一股被人盯住的感覺，他扭頭往身後望了下，也沒怎麽留心。從帳篷裏拿出了個東西，便起身，往帳篷後麵的小樹林走去。司徒姚也跟著走去。
在小樹林後麵，有一個很大的空地，空地旁邊有個小湖，男人正站在水淹了他半身的小湖裏，手上拿著個東西，正聚精會神地俯頭瞧著水底。那水清澈見底，水底偶爾會見到些浮遊生物。
司徒姚很好奇他手裏的東西，待走近一看，才道原來是個比較小的網，專門用來捕魚的。她站在那裏觀望了好半天，夕陽夕斜了，整個天空都是豔麗的晚霞時，男人終於眉開眼笑，歡喜地拿著個網回來，那網裏有幾條小魚。
司徒姚不太喜歡吃魚，特別是腥味很重的海鮮，對魚了解也甚少，一時之間也很難辨認這種魚到底是什麽魚。她瞧著那水，清澈幹淨，那魚大概可以吃的。但是，現在的城裏人一般都不會隨便吃這種在荒地莫名小湖發現的魚的，特別是在汙染越來越嚴重的城市。
司徒姚走神間，忘記了自己現在正站在小湖邊看著男人，男人正從小湖裏走到岸邊，瞧見她，有些驚恐地瞪大眼，全身精神戒備。
“你……你是誰？”
司徒姚被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回過神時，便見男人戒備地瞧著她，不忘把剛捕來的魚往身後藏著，似乎怕被她看見。男人似乎忘記她了，她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應聲，隻是很好奇男人的舉動，有些不明白為何他好像很擔心魚被她看到，直到她瞄到那小湖邊豎著那牌子，牌子上寫著的字，她才終於恍然大悟。
見到她不應聲，男人睜著眼睛，也看著她，沒挪動位置，一直站在小湖靠近岸邊的水裏，手卻緊緊揪著那罩著魚的漁網。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到司徒姚首先受不了了。她禁不住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無奈。
“那個，你到底上不上來？”
男人一聽她的語氣似乎很不耐煩，臉上有些惶恐，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點頭，從水底起來。
“我不是故意要捕魚的，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真的對不起。”
走到岸邊，男人才把漁網從身後拿了出來，遞給司徒姚。司徒姚沒接，反而是瞧著男人的臉色，他滿臉是被人發現的懊惱，眼睛卻不舍得盯著在漁網裏折騰的小魚，下半身都被水浸濕了也不在意。司徒姚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又不喜歡吃魚。”
說話間還瞄了下男人。男人一聽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疑惑地看著她的笑容。
“你不是來找偷捕魚的麽？”
“誰告訴你的。我隻是恰巧路過這裏而已，看到有人在捕魚就好奇了下。”
聽到她的話，本來一臉懊惱的人瞬間整張臉亮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想收回漁網時，司徒姚又開口了。
“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在這裏捕魚，不然我就去告發你，讓負責這裏的人來罰你錢。”
男人沒應聲，安靜地站在那裏，眼神飄忽，不肯答話，抿了抿嘴，揪著漁網的手又緊了緊。
司徒姚見他一副不肯說的樣子也不肯作罷，一直杵在那裏，雙目直逼視著男人。她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
“好吧，你既然不想說，那我走了……”
“我想吃魚。”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突然出聲的男人打斷了。她挑了挑眉頭，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
“想吃可以去買，不需要在這裏偷捕魚，抓到了會被罰錢，反而會得不償失呢。”而且還可以預防不知名疾病的入侵。這句話，她默默在心底加了進去。
男人瞧了她一眼，點點頭。
“我知道會罰錢，隻是……現在我沒買魚，我手頭不夠錢可以買。”
“那就別買了。等夠錢了再買。”雖然她也知道男人身上隻有那麽點錢，除了供自己吃穿以外也許真的沒餘錢，但若是她，不會冒險來這裏吃這些來路不明的魚的。
豈料，她這話引起男人強烈的反應。
“不行！”男人聲音提高了些。“我真的必須喝魚湯，真的需要，現在不喝，以後就，就不需要了。”男人聲音帶著些悲傷，還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期待。司徒姚瞧著男人不經意間撫上肚子的動作，沒做聲。她看著男人下身被水全浸濕了，長褲滴下的水都把他站的地麵沾濕了，男人也沒在意，即使是下水捕魚，她也沒見男人把長袖挽起，那袖子也全濕了，
“你去換衣服吧。我該走了。”
說完這話，她轉身便走。在即將走出樹林的時候，不經意側過頭，男人仍站在剛才的位置上，過長的劉海遮住他的眸子，讓她看不清男人的眼神，隻是感覺他好像與黑夜融合在一起，瘦長的身影看起來萬分孤單和淒慘。往前走的步子微微停頓住。
她停頓在那裏，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往前繼續走去。
她招了輛車，坐了上去。
“請問去哪？”
司機扭頭看她。
司徒姚眼睛透過窗戶，正看著男人在的那個樹林，抿著嘴，許久才報了地址。
“來了來了。是誰啊？”
閔夏楠本來正在幫自己丈夫拿碗的，聽到門鈴響了，忙跑去開門。一開門，看到門外的人，微微一愣。
“司徒，你怎麽來了？看你這樣子，你今晚還沒回家過？”
閔夏楠專門瞄了下牆上的鍾，上麵正對八點。
“恩。”司徒姚淡淡看了閔夏楠一眼，又開口道。“所以來你們家吃飯。我知道你們這個時候才吃飯的。”
因為徐克下班後還要忙一些雜事，加上閔夏楠又不會做飯，所以隻能每次都等徐克忙完了差不多八點的時候才開始吃飯的。司徒姚在這裏吃過幾頓便知曉了。
閔夏楠沒說什麽，讓她趕快進屋。自己又去鑽進廚房幫徐克。
“小心啊。不要碰著，啊，那裏有個凳子，要看著點啊。”
司徒姚坐在餐桌旁，撫著眉頭，對著閔夏楠突然婆媽起來，小心翼翼撫著徐克的舉止，一臉不解。直到他們終於坐定在椅子上，她才開口說道。
“閔夏楠，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有些不同呢？”
“什麽不同啊？”閔夏楠一邊給自己的丈夫夾菜，一邊回頭看了司徒姚一眼。
“徐克是生病了麽？你怎麽還扶著他，這麽緊張的，在自己家裏，難道還怕他摔著了不成麽？”
司徒姚話剛說完，閔夏楠和徐克手裏的筷子便不約而同停止了動作，彼此對望了一眼，又笑了出來，看得司徒姚更是疑惑。
“你們在笑什麽啊？”
徐克沒說話，卻是撫著肚子，一臉甜蜜地笑著。那動作讓她突然想到了男人，他也是這樣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肚子的。
閔夏楠慢悠悠喝了一口湯，才對上她滿是疑惑的眼睛，緩緩說道。
“司徒，我……”話一頓，突然就仰頭大笑。“我要當媽媽了。徐克懷孕了！”
“徐克懷孕了？”
一旁的兩個當事人已經歡喜地不成樣子，隻有司徒姚愣在那裏，猶如被雷劈中一樣，半天沒回過神。她腦海擠滿了住在帳篷裏，撫著自己的肚子，一臉愁苦又帶著一絲歡心的男人瘦長的身影。
那個男人，他，竟然懷孕了？！
我現在沒錢，也不夠錢。但是我必須吃魚。
我必須喝魚湯，我真的必須喝魚湯，我需要喝魚湯，真的需要，現在不喝，以後就，就不需要了。
輕柔又帶著特屬於那男人的聲音一直環繞在她耳邊。她默默看著徐克安安心心，一臉幸福地喝下閔夏楠喂給他的補湯，腦海卻浮現著那個男人瘦長的身影。
那個孤單的一個男人，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帳篷前。懷著孩子，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一個人住在簡陋的帳篷裏，為了孩子，明知道不可捕魚，卻為了補身子而去偷捕，即使被她看到了，仍是一臉倔強地看著她，不肯妥協。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心疼。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在經過那個商場的時候，她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在看到那個站在路邊暴曬的瘦削的身影時，她有些安心，才繼續加快腳步上班去。
“組長，你今晚還要加班嗎？經理說你若加班就……”
“我今晚不加班。”
剛敲門進來的同事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司徒姚打斷了。她連頭也沒抬，便拒絕了同事要說的請求。那同事當場愣在那裏，本以為她會答應的，像往常一樣。
“還有事麽？沒事的話，我要工作了。”
她皺著眉頭，看著還在發呆的人。有些焦急地看著桌上那一堆必須在今天完成的文件。若是今天完成不了，估計今晚就真的得加班了。她不想留在這裏加班的原因卻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中午路過那商場時，平常都會站在那裏發傳單的人卻不見了。她疑惑地環視四周，才終於在麥當勞販賣甜筒的小窗子前看到那個人。
那個男人一臉歡喜，雙手捧著小小的，最簡單的三塊半的甜筒，捧著它，坐在候車棚的椅子上，他的麵前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了。
她瞧了他那肚子，又看了他手上的甜筒，走了過去。
“你中午就吃這個？”
本來正準備吃的，一聽有人突然在這裏說話，男人驚了一下，手上的甜筒不小心就拋了出去，掉落在地上，在陽光的暴曬中，慢慢融化成白色的黏液。
“我的……”
男人麵對這一切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些接受不了，眼睛一直盯著沾在地上的甜筒。
“我賠一隻給你，好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她一直都知道男人想買這甜筒想買好久了，可能是舍不得買，如今終於舍得買了，卻被她搞砸了。
男人沒應聲，低著頭，搖了搖頭。站在他身側的人再也沒說話。直到過了片刻，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隻甜筒，在炎炎夏日下正冒著絲絲冷氣。
“喏，給你。”
“這……”
他終於抬頭，看向拿著甜筒的手的主人。才發覺那臉看起來很熟悉。
“這是我賠給你的。你快拿著吧。要融了。”
她把甜筒塞到他的手裏，又忍不住說道。
“不過，你現在不適合吃甜筒吧。就算是要吃，也不能空腹，會鬧肚子的。”
她話說都說完了，男人還是愣愣地看著她，眼神很不解，很困惑。她很無奈地揉著太陽穴，不得不問道。
“你是不是又忘記我是誰了？我昨天在湖邊看到你捕魚的。”
聽她一提，男人頓時明白了，又搖搖頭。
“不是的，我隻是不確定。我認人能力不是很好的。謝謝你。我中午不止吃這個的。”
男人朝她笑了笑，從放宣傳單的紫色袋子裏拿出一個塑料罐子。
“這是？”
她疑惑地瞅著罐子裏的東西，黑乎乎的，還一顆一顆的。
“是酸梅。我自己醃的。”他從罐子裏取出一顆，放進嘴裏，很滿足地輕哼了一聲。“你要不要？我從老家帶來的。”說到最後一句，司徒姚眼尖地瞧見他的瞳孔縮了下，似乎想起什麽不好的事。
她搖了搖頭，不太想吃，也不喜歡吃酸的。何況，她曾經聽自己的父親說過，懷孕之人吃的東西不是一般的酸，他們喜歡很酸很酸的。說到懷孕，她又忍不住瞧了男人的肚子。掩在長衣下的肚子看起來很平坦，真的孕著一個小小的生命麽？
一想到這裏，她也有些歡喜。本身她也是喜歡孩子的，若非楚陽不想生，此刻她早就可以抱著孩子，寵著他們到各地的遊樂場去玩了。
她看下手表，午休的時間已經快結束了。知道男人應該沒什麽事，她這才放心地離開。
下班的時候，閔夏楠本來想叫住司徒姚，卻見她的身影很快步入了商場裏麵，不一會兒，便見她手上拎著打包好的飯盒，便沒叫她了。
司徒姚按照昨日看到男人的時間點去停車棚那裏，卻沒找到男人的身影，她不得不拎著手裏的東西，叫了輛車，按昨日記憶中的路線而去。
看到男人坐在帳篷前的身影，她鬆了口氣。走了過去。
男人不知道在幹什麽，一直低著頭，在收拾著帳篷裏麵的東西。直到司徒姚站在他麵前，他才注意到。
“你……”
“你吃了沒？”
男人搖了搖頭，疑惑地望著她。
“給你。是碗瘦肉粥，很少味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