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秦榕

“秦榕,秦榕?”

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在叫他,他想知道是誰,睜開了眼才知道自己剛才睡著了。

“秦榕你感覺怎麽樣?頭還疼麽?”

凱文朝他善意地一笑。在他開始對秦榕進行心理上的催眠和疏導的過程中,秦榕就一直抱著自己的頭,不斷喊疼。他知道這可能是記憶在開始恢複,或者是別的,隻能在旁靜觀其變。

秦榕剛睜開眼,對眼前的一切還有些不適應,午後的陽光透過潔淨透明的落地窗,徐徐照了進來,使得有些昏暗的房間內明亮了些。他的腦子開始回想起之前在夢中,不,該說是以前發生的卻被他下意識忘掉的事。他沒再抱著頭,朝一旁正關切地看著他的凱文搖了搖頭。

“剛才我睡著了,有些事……我想起來了,頭現在一點兒也不疼了。謝謝你凱文。”他衷心地道謝。凱文雙手插在衣兜裏,不在意地笑了笑。

司徒姚下班趕過來接秦榕的時候,正巧見到秦榕坐在凱文的辦公室裏,跟凱文有說有笑的,多日籠罩在臉上的愁雲也煙消雲散了。她站在門外,一時之間看得出神,忘記敲門。

這個治療前前後花了多日,她還記得第一次來接秦榕回去的時候,凱文告訴她,秦榕很抗拒他的接觸,很難放開,不願向他敞開心扉訴說內心的想法。第二次來的時候秦榕開始慢慢適應這裏的環境,慢慢放得開,直到今天,她來到這裏,才終於看到秦榕臉上的笑容了。他笑得很真誠,似乎輕鬆了許多。

“姚?”

凱文是第一個發現司徒姚站在門外發呆的人。他出聲叫她,背對著司徒姚的秦榕也轉過身看過去。

“凱文,他這是好了麽?”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當然。不過我還是會開些藥讓秦榕回去服下,不會很多的,不用擔心。至於這個療程……”凱文說話頓了頓,湛藍的眼瞳睜大了些,朝司徒姚和秦榕挑了挑眉頭,見到司徒姚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他咧著嘴,歡快地笑了起來。“療程圓滿結束了。”

“真的嗎?謝謝你凱文。”她伸出手,很用力地握了握凱文白皙修長的手。凱文朝她會心地一笑。

“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禮尚往來’嗎?我接受了你的委托,自然要回報你了。這是應當的。”

司徒姚正打算招手叫出租車的時候,一直靜靜站在她身邊的秦榕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怎麽了?”她有些疑惑,扭頭看秦榕。

“今天……上班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話……我們……”

秦榕略微垂著眸子,沒直接對視她的眼睛。

“然後呢?”

她的腦袋雖說不算笨,但是還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眼睛不由地直直凝視著眼前的人。在她的注目下,眼前的人的臉微微發紅,白皙小巧的耳朵到耳垂那裏慢慢爬上了紅暈,隻聽得他說道。

“如果你不……不累的話,我們就走回去當做是……是散步吧,反正不是……不是不遠嗎?”他連話也說得很猶豫,但揪著她袖子的手卻絲毫沒有打算放開的意思。

她詫異地挑了挑眉頭,還是一直看著他沒答話,直到秦榕開始緊張了,正要抬眼,她就動了動肩膀,隨意地說道。

“那……就走吧。我們散步回家,還省了車錢。”

拉住她的衣袖的人立刻主動將手放進她手掌裏。她很滿意地勾唇,跟秦榕在一起的時間越久,秦榕就散去對她的戒備,慢慢將心扉敞開些,慢慢將她記入心底,才會越來越主動些,還懂得看她的臉色,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麽。得此夫,此乃大幸。

“不過啊,回家可得多煮些好湯給我喝,還有……”她握了握手心裏的滑嫩,嘖嘖地撇撇嘴。

秦榕睜著澄清的眸子,抿著唇,很認真地等待她的下一句。

“還有什麽?”

“我還要按摩。”她曖昧地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他俊挺的鼻子。她所謂的按摩並不是讓秦榕給她按摩,而是她自己動手給他按摩,按著按著……自然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她一想到那,眼睛黯了些,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

秦榕沒應聲,默默任她牽著回家。

“今晚我們吃什麽好呢?”

“中午我買了些雞蛋放在冰箱裏,冰箱裏還有些菜,等下去買些黃瓜,好麽?”

“做黃瓜炒雞蛋嗎?好啊,我最喜歡這種,夏天吃著很爽口。不過,我更喜歡直接咬著吃。”

“可以直接生吃的嗎?”秦榕似乎很不相信。不過見到司徒姚點頭,他自然沒說什麽。

兩道身影在夕陽下漸漸拉長,最後重疊在一起,密不可分。

在菜市場的時候,秦榕挑黃瓜挑得比平時更用心,看了幾個菜攤子,最後才終於挑到看起來比較好吃又幹淨些的黃瓜,又買了些瓜果打算回去醃製。

“今晚煮什麽湯喝呢?”

司徒姚走進廚房裏,秦榕正埋頭看著流理台上的書。她湊身過去一看,發現是她從書店買來的那本烹飪書。上麵還被人做了筆記,記得密密麻麻的,冰箱上還貼著些便利貼,上麵也記著某道菜的做法。她平時沒怎麽注意到,今天倒是很興致地瞧著上麵的筆跡。

之前還寫字寫得很開,像小孩子剛學字時寫的一樣的字體,如今早已褪去了初時的青澀,慢慢露出原有的光華,變得嚴謹清雋。

一個人的字可以體現這個人的性格,這字也代表著秦榕的性格。那時候的他是剛離開熟悉的地方,初到陌生城市的務工人員,對一切事的發生都有些措手不及,對任何物事都緊張戒備,小心翼翼地遵守著這座城市的規則法則,以後跟她結婚,正式在這座城市裏掛名成為這裏的居民之後,他也不再茫然了,一切的事已塵埃落地,對她熟悉後,依賴信任她後,就敢把真正屬於他的性子露出來。這也可以說是對她的試探,看看她是否能接受這樣真正的他,用潛移默化,讓她慢慢適應接受他這樣的性子。

“你在……看什麽?”秦榕有意無意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的視線。她會心地一笑,扭頭坐回沙發上等著晚飯的到來。

她知道他喜歡做菜,從之前看他自己動手醃製東西,不管是否很忙還是很清閑,他都會在家裏醃製一壇東西,或者盯著電視裏料理的節目,看得很入神,有時候她洗完澡在樓上叫他,樓下客廳的他卻儼然沒聽見,一直看到節目播完了,他才肯作罷。然後第二天冰箱裏就會出現昨晚節目裏提到的材料。所以她才買了本菜肴給他,正好又贏得了晚上這人的主動靠近,在睡夢中也睡得特別香甜。

這個男人啊。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對他真的快著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麽藥了。

吃完了晚飯,她習慣性先去洗澡才來抱他,畢竟夏天即使一整天都坐在室內吹冷氣,還是會流汗的,她對熱也非常敏感,總覺身上有股汗味,特別難受,處女座的人本來就以潔癖出名,她更是符合這個特征。而女人的體溫本來也比男人的高些,秦榕的體溫比較偏低,在夏天不太容易出汗,洗完澡,吹在冷氣抱著他看電視節目也是人生一大享受,特別是上完一整天的班後,夜晚的享受更是渾身清爽和輕鬆。

“阿榕啊。”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他柔軟的頭發。

“恩?”

秦榕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裏演的泡沫劇,不時隨著情節的緊張而蹙眉。

“你說我是不是吃錯什麽藥了?”

她忽然說道。

電視剛好在放廣告,秦榕的注意力從電視上轉移到司徒姚的身上。他很疑惑地看她,然後又看了她手上的杯子,那杯子裏放著片檸檬,是他剛才切著的,這裏麵隻有水和檸檬,沒有藥。

司徒姚俯下頭,溫熱的額頭貼著他略低溫度的額頭,很無奈地說道。

“我覺得你給我下了藥,我現在能看到的男人隻有你,不管我是不是在上班。是不是很奇怪?”說完,她也覺得奇怪地自我點頭。

難不成這就是別人說的,第二春?

她的嘴角抽了抽。

秦榕也被她這個奇怪的問題問得愣住了,一時沒回答上來。在回過神時,他伸著手,抱著她的腰,悶悶地說著。

“七年之癢還沒到。”

七年之癢?

司徒姚也愣住了。她竟會從秦榕口裏聽到這個詞,直到她的眼睛觸到電視屏幕,她才終於回神了。敢情他是受電視劇的影響了。她的嘴角又是一抽。

不過,秦榕很快從她放在桌子上的袋子裏掏出她的手機,遞給她。

“幹嗎?”

她愣愣地接過手機。隻聽到秦榕說了兩個字,照相。

“你想照相?”

秦榕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們一起照。”

“哦,合照啊。好啊。不過照完要不要洗出來?”

她看了桌子上那相框。因為沒有經過正式的婚禮程序,他們自然沒有去照相館照婚紗照,而秦榕平時不喜歡照相,相框裏隻有她一個人的照片,搞得清潔工第一次來清掃這個屋子的時候就以為他是小偷了。

秦榕搖搖頭。

最後她的手機有了他們第一張合照,她還專門設置為手機的屏幕壁紙,以至於後來閔夏楠一借她的手機就嘲笑她一次,後來閔夏楠自己也學著她,把自個兒夫妻倆的合照也弄上去。

照片裏麵的秦榕靠著她懷裏,笑得很靦腆羞澀,狹長的眸子微微上挑,眸子裏隱隱約約風情四溢,卻隻對著她一人。

臨睡前,秦榕抱著她的胳膊,有些猶豫地問道。

“阿姚,你星期六有空嗎?”

“有呢。有事麽?”

秦榕抬眼,仔細盯著她的神情,慢慢說道。

“能陪我去見……我的父親嗎?”

她皺了下眉頭。

“你想見嗎?”

他淡淡地應著,卻用力地點頭。

“阿姚,你……帶我去見公公了,我……我也該帶你一起去……見父親。”

提到父親,秦榕的眸子黯了些。抱著她的手緊了緊,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司徒姚把他的情緒變化看在眼底,低頭吻了吻他,答應了。她知道他為了她,從古代到現在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他們的結合和常理不同,即使用法律確認了關係,但在社會習俗中,他們的關係還不算完整地被確認,還需得到雙方家長的認可,隻有帶她去見了他的父親,就意味他們的關係正式確立了,她在他們那邊也站得住腳。

拜見嶽父。

自從那天在醫院不歡而散,司徒姚就沒見過秦榕的父親,也忘記他的父親王氏長什麽模樣了。直到再次見到他的父親,才記起他的樣子。

她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年紀應該和她的父親一樣,秦榕和徐瑞傑的五官是遺傳自他,五官精美,額頭飽滿,理應是有福之人,如今卻因為病痛而被折磨地失去原有的俊秀漂亮之姿。不知道是因為徐瑞傑的原因還是後來嫁的人家世比較好,病房是中等病房,不奢華也不普通,比一般人要好,床頭兩邊擺滿了鮮果,他躺在床上,眉頭卻皺著,一臉愁容。

在見到她和秦榕的出現,眉頭微微鬆開了些。

“你就是司徒姚司徒小姐吧?”王氏朝她客氣地笑了笑,示意他們坐下來。

她拉著秦榕,坐在床的旁邊。徐瑞傑冷哼地站在一旁,他的經紀人正跟他講今天的行程。

“伯父好,我就是司徒姚,你可以叫我阿姚。”

王氏聽她這樣一叫喚,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擺著手,有些不滿意。

“阿姚,你該叫我嶽父。榕兒進了你們家,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這樣叫我,就有些見外了。是不是榕兒……”王氏側過臉,皺著眉頭,憂傷地看著秦榕。“榕兒,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

秦榕抿著嘴,沒說話,手指卻緊緊握著司徒姚的手。

司徒姚看著也微皺著眉頭,但也順勢叫道。

“嶽父你想多了。昨個兒還是阿榕一直惦記著這事,他早想來看你了,就是因為我在忙,他又不太會認路。”

“那就好,那就好啊。”

王氏一聽,眉頭也漸漸鬆開了。又細細地詢問她些事,問她的工作是什麽,家裏是幹什麽問她待秦榕如何,秦榕在家裏會做什麽,今後有什麽打算,不管是否是不是自己的父母,似乎在初次見到女婿和媳婦時都會照例做調查戶口。

司徒姚倒也沒覺得煩,也細細地回答了。秦榕坐在旁默默地削著蘋果,有時會抬頭看她和王氏一眼,又很快低頭繼續手頭上的事。而徐瑞傑早已跟著經紀人去忙工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