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的繼任丈夫

“這麽快就要貼上了麽?”

司徒姚抓住了秦榕拿著止血貼的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秦榕的手頓了下,沒說話,垂著眸子,另一隻手攥緊著自己的衣角,任憑司徒姚的手拉住他的衣服,將他遮在袖子下的手臂慢慢袒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這是怎麽弄到的?”她的手指停頓在傷口的附近,傷口已經不在冒泡,現在變得微紅腫。

“回來的路上被人不小心撞到的,可能是擦傷了。”秦榕微微抬了下眼,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

“那為什麽瞞著我?”

“你已經很忙了,這點小事我自己可以處理的。以前……都是這樣的。”

司徒姚瞧了她一眼,從他手裏拿過止血貼,對準傷口,輕輕地貼上去,才把他的袖子放下來。又把被秦榕匆忙之間弄亂的醫藥箱裏的紗布,止血貼,棉球一一放回原處,再合上醫藥箱,起身放回原處。卻沒立刻離開,反倒是重新站定在秦榕的麵前,靜靜地凝視著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的男人。

“阿榕。”她的聲音比以往都來著低沉,蹲□,雙手緩緩伸出,捧住男人的下巴,抬頭看向男人的眼睛。“你想要什麽?現在心底最想要的是什麽?”

秦榕睜著眼睛,目光澄清,看著她,沉默著。卻聽得司徒姚繼續在他耳邊說著。

“這陣子,我一直感覺你在瞞著我什麽,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令我不是很舒心,這樣的你,讓我覺得有些陌生,有些疑惑。你不如直接坦言告訴我,你想向我索要什麽。”

他遲疑著,抿著嘴,攥緊著手,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阿姚,為什麽……你一直讓我吃這藥?”他從口袋裏掏出個藥瓶,在司徒姚的瞪視下,將藥瓶裏的藥一粒一粒地倒出來,散落在桌麵,像白色的棋子,而執棋的人卻是她。他微微抬了抬眼,帶著猶豫卻堅定地看她。“阿姚,我……我想要個孩子。這樣……也……不行嗎?”

“你去過醫院了?”她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底波瀾不驚,黑色深邃的眼瞳把眼前人的掙紮和猶豫看入了眼底。

秦榕沒答話,側過頭,看著桌上散落的藥丸。

“我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不用再吃藥了。可是……你一直都讓我按時吃藥,甚至每次都會打電話回來,比……之前還頻繁。”

他抬著眼,目光炯炯有神,直直地看著她,帶著詢問的意味。本來以為眼前的人會生氣,不料她卻輕聲笑了起來,揉著他的頭發,有些無奈地歎道。

“阿榕,你真是有心呢。是,是我把避孕藥給你吃的。但是……”她話鋒一轉,冷然地說道。“孩子,現在還不能要。”

秦榕聞言,愣愣地坐在那裏,半天沒接上話,隻是一味地瞪大眼看著她,漂亮的眸子漸漸有些水汽聚集在眼眶底下,好看的眉頭蹙著,嘴微張,直到許久,才問道,聲音輕柔,有些隱忍,更大的是委屈。

“為什麽?”

他把手從她的手裏抽出,不敢置信。

“當初在說娶我的時候,你不是說過,我們會有孩子,你會讓我生孩子的嗎?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錯了,你說出來,我……我一定改的,真的。”

“不是這樣的。”她蹲著身體,捧著他的臉,迎麵接著他落下的眼淚,火辣辣的,熱乎乎的,直直地落在她臉上,甚至,滑落進她的眼眶,濕潤了她的眼睛。她湊上前,手指磨蹭著他緊咬著的薄唇,眉頭緊皺著。

“阿榕,當初我說的那番話是真的,我確實答應過你。可是,你發病的時候,醫生就告訴過我,你的身體不好,身子底薄弱,即使要生,也是要冒很大危險的。我們現在還不急著孩子,可以緩緩的。醫生沒告訴你,是怕你思慮過多,反而對身體恢複不好,真的,阿榕你不是一向很聽我的話的嗎?這次,也聽我的,好麽?”

秦榕被她捧著臉,卻依舊搖著頭,不肯答應。

她歎了口氣,湊上前,吻了吻那冰涼的薄唇。待放開時,她才問道。

“阿榕,為什麽你一定要現在要孩子呢?如果你是在家裏待著無聊,以後我抽時間陪你,過段時間,我們還要去度蜜月呢。去什麽地方,你挑。孩子的事,等你的身子再養段時間,我們去買什麽鮑魚人參,或者燕窩來燉著吃,你沒吃過,開始的時候會吃不慣是正常的,以後吃著吃著習慣了。這樣好不好?這些燉品吃著很補身體的,到時候就可以放心生孩子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再觀察著他的神態。雖然他的眼睛在聽到她說的話微微睜大,最後卻沉寂了下去,顯然她的話還沒完全觸及他內心真正想要的。

秦榕一直靜靜地聽完她的話,沉默了許久,才碰上她的手,微微抬著眸子,看她。

“那些補品要喝多久才可以?”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若非是之前那些經曆折磨他太過厲害了,現在他一定……他不禁緊緊拳起五指,身體有些顫抖。

她離他很近,自然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也清晰地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她緩緩站起身。估計是站得太久了,眼前有些發黑,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將椅子上的人扶了起來。

“阿榕,我們先回房吧。有什麽話,回房再說。”

秦榕順從地被她扶著,一步一步向房間走去。眼睛閃爍著,心情很複雜,終是在進房間的時候,他忍不住說著。

“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他想起自己早年的時候,身體雖然也會生病,但是沒現在這麽嚴重,動不動就會生病,然後,給身邊這個人添了很多麻煩。這裏雖然很繁榮,但是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整天忙著各種各樣的事,和他之前待在存在那種悠閑的日子不一樣,他還要讓本來就很忙的人天天分出精力來照顧他。

司徒姚一聽這話,卻笑了。

“阿榕,你若早點遇見我,那時候的我可能也會看不見你的。”那時候她應該還跟楚陽在一起,若再早點的話,她的眼底也隻會有楚陽一個人的存在。

秦榕伸手勾著司徒姚的脖頸,眼眸子直勾勾地瞅著她。司徒姚很頭疼地皺著眉,當做沒看到他的誘人模樣,把人輕輕放在床上,把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拉了下來,放進被窩裏,自己再躺上去。秦榕默默地趴在一旁,看著她不說話,直到她好笑地把人摟入懷裏。

“阿姚。”

懷裏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恩?”她玩著他的頭發,淡淡地應著。卻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頓住了手。

“阿姚,既然你答應我,會給我個孩子的,那你能答應我,下次見到楚陽,你不要……那麽衝動,好麽?”秦榕從她懷裏半坐起來,認真地盯著她看。“公公他需要你。”

司徒姚的臉色在聽到楚陽的名字時,已經沉了下來。

“所以,你之前才問我,殺了他之後要怎麽辦麽?你不是在提醒我會坐牢?”

秦榕看著她,沒做聲,伸手去握她的手,將自己手臂上的傷痕完全呈現在她眼前。在司徒姚的疑惑中,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疤,即使過了這麽久,看著還是觸目驚心,怪不得自己的公公會在看到之後嚇成那樣子。他痛苦地閉上了眼,過了會兒,才睜開。

“阿姚,你之前看到我的這身傷,不止是周海她……打的,是我受不了,差點把她殺了……”他幽幽地看著司徒姚錯愕的臉,手指撫過她的眉眼,輕聲說道。“那時,若不是……我看到了門外的人,我記起了我是個孩子的父親,我才……我不想坐牢,也不想死。我若死了,那孩子……他的日子就難過了。”

“阿姚,若你坐牢了,公公他也會過得很辛苦的。你忘記了嗎?你不是告訴過我,婆婆去之前曾經叮囑你,要好好照顧著公公嗎?”

司徒姚聽著這話,臉色緩和了許多,手指緩緩摸上那條條疤痕。

“那你就不需要我嗎?”

秦榕臉微紅,沒答話,想把袖子拉下去,司徒姚卻不肯,仍是執意摸著。

“聽說有一種藥膏,可以把這些疤痕變淡些,甚至會消失的。徐克那裏應該會知道,要不要去買些來用?”

秦榕卻是搖搖頭。

“我想留著這些疤,每次看到它們,我都會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他淡淡地一笑,在司徒姚攤開的雙臂麵前,回抱了她。

“阿姚,謝謝你。”

謝謝你把我救出來。謝謝你,讓我真正名正言順地嫁人了。

在臨睡前,他又睜開了眼,有些緊張地問。

“你剛才聽到我差點殺了那個人,你是不是嚇到了?”

“恩。嚇到了。”她很誠實地點頭。沒想到看著柔順的一個人,也會起這樣的念頭。不過……

“我相信你不會那樣對我的,周海是周海,我是我。你不也沒被我嚇跑嗎?”她指著的是自己想殺了楚陽的舉動。

懷裏剛才還不安心地翻身的人,聽了這個答案,終於放心地閉眼了。

司徒姚知道秦榕每天自己守著那麽大的一個家會害怕,即使他表麵不說,但是每次她回來,都會看到房子的窗口都上銓,整棟房子隻有客廳亮著燈,而他都會待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或者趴在那裏練字。隻要聽到她回來的聲音,他整個人都會格外地開心。

對這樣一個人,她無法說不心疼。她也不能說讓他出去逛逛,畢竟他對這個城市還是很陌生,交通線路又那麽煩雜,一時半會想搞懂這些,幾個月是不夠的。她想了下,終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讓我跟你一起去你上班的地方?”

秦榕正在倒牛奶,一聽這話,很詫異地抬起頭看她。

“可是,不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嗎?”

司徒姚點點頭。

“話是如此,你可以到公司裏來做事。今天有個麵試,是在下午。”

秦榕把牛奶遞給她,低垂著眸子。有些猶豫。

“我什麽都不會。能做什麽工作?如果是發傳單的話,我可以做的。”

“不是發傳單。”她很快就否決了。若讓他再像以前那樣辛苦地幹活,那還不如不讓他出門。她拉著秦榕的手,讓他坐在她身邊。

“下午是麵試各部門的助理工作的。我的助理剛好這幾個月要到國外去考察,我身邊就缺了個助理,你來麵試我的助理吧。”

秦榕睫毛微微抖了下,“我沒做過助理的工作。”

“我教你。”

“我……盡力吧。”

“好。我不會對你報什麽期望的。”

她突然說了這話,秦榕沒反應過來,愣了下,看著她,一時答不上話。倒是司徒姚好笑地刮著他俊挺的鼻子。

“不是有句話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麽?不對你有任何期望,就不會有失望了。”

她放開了秦榕,低頭喝著湯,耳側卻傳來秦榕幽幽一句。

“你是對我完全絕望。”

他很篤定地說道,目光森然。司徒姚一下子沒忍住,嘴裏的湯就噴了出來。

下午,秦榕和司徒姚一起吃了午飯,便獨自坐在等候室排隊等著麵試。直到進入了麵試的房間,他緩緩抬起眼,看著麵前坐著的麵試官。這個房間總共坐了兩個麵試官。而其中一位正在對他擠眉弄眼。他朝那人淡淡地笑了笑。

“那麽,我們就開始進行麵試吧。”閔夏楠朝著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直到被身側的人疑惑地盯著,才勉強收回了視線。

而司徒姚本來也想陪著秦榕的,卻要忙著去另個地方。她低頭看了下手表,忍不住朝坐在一旁的負責代言人工作的工作人員問道。

“這人到底來不來的?公司請他好歹也是花了大把的錢的,若遲到太久了,不管是不是大牌,也該有個分寸吧?”她冷聲說道。

那工作人員也有些無奈,不住伸長脖子看著玻璃門外麵的狀況。外麵的記者倒是圍了好多,而這正主卻遲遲不肯現身。

“我們再等10分鍾,若再不來,算他違約了。”她抱著手臂,看著手表上的秒針一點點地走著,絲毫不理會身旁已經著急地直打電話的工作人員。

眼看著10分鍾已經過了,司徒姚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有些想知道秦榕麵試的情況。

“我們走吧。這個大牌明星看來是不想來了。通知閔律師把合同寄給那大牌,總經理那裏我自個兒去說,就這樣。”快速把話說完,她轉身便想走。

“誰說我不來了,我這不是來了麽?”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清冷的聲音悠然傳來。

“來了來了。”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停下腳步,不斷擦著頭上的冷汗。眼睛不住地瞅著已經轉過身的司徒姚。司徒姚眉頭緊皺,冷著張臉,緩緩地轉過身。

原本還有話要說,卻在看到那張臉,司徒姚什麽話也說不出口,隻是睜大著眼,死命地瞪著那人。

“你是誰?”

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