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的繼任丈夫

司徒姚緩緩睜開眼,自己的手臂被人壓著。她側過頭,對上一個毫無防備的睡臉,她的眼神晃動了下,感覺心底某處柔軟了些,眼睛默默地盯著眼前這個人。秦榕昨晚被她折騰了厲害,很晚才入睡。她看著他,心裏卻在估量著件事。

參加完楚陽的婚禮已經過了幾個星期了,自從參加完婚禮那日過後回家,她就慢慢感覺到秦榕的心思似乎越來越重了,人也漸漸變回當初那個寡言少語,排斥有人介入他的生活的男人,,即使依舊對她像之前一樣安分地當好一個丈夫該做的事,她卻感覺他在疏離她。但令她迷惘的是,隨著他身子逐漸恢複,秦榕隔兩三天就會主動向她求歡,這又和他疏離她的心思矛盾了起來,她拿不準秦榕心底到底在想什麽。

她獨自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頭緒出來,終是歎了口氣,吻了吻那光潔的額頭,才起身漱口洗臉去。

在房間裏穿衣服時,她特地看了下手頭的日程表,公司最近因為阮文心和楚陽的齊齊請假區度蜜月還有一些老同事的退休,人手不夠,正在籌劃招聘人員。她揉了揉太陽穴,照這樣下去,總經理很有可能會把阮文心或者楚陽的工作轉交給她負責,她暗道還是快點把手頭積壓的事情早點做完,才有精力接手可能會加大的工作量。

她穿好衣服,在床邊坐了下來,把床上還在睡的人柔聲叫醒。

“阿榕,我今天不吃早餐了,你等下自己做早餐吃吧,記得吃完飯就吃藥。”

她習慣性地摸上秦榕的額頭,即使前天晚上抱秦榕,第二天她都會小心地摸上他的額頭,確定沒生病才放下心。對於醫生的警告,她一直都牢記在心底。她知道秦榕喜歡孩子,自己父親也想要抱孫女,父親心底對秦榕的不合意也可以借由這個孩子而緩和些,即使是這樣,她有時候仍會拒絕秦榕的求歡,畢竟現在還不是時候。

秦榕睜著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望著她,點了點頭,便想坐起來。司徒姚有些疑惑,直到秦榕的手碰上她的衣襟,她才明白過來。有些無奈地看著秦榕認真而細致地替她把這個衣領弄好,整整齊齊地穿上薄外套。

“好了,你再睡會,我出門了。”

秦榕點點頭,掩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在司徒姚吻著他的額頭時,他又重新閉上了眼。

司徒姚在小區門口招了輛車,坐了上去,看了下手表,今天還有個早會要開,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窩。再幹一陣子,就可以歇息了。

“喂,司徒。”在她閉眼的時候,閔夏楠就打了電話過來。她聽著閔夏楠有些嘮叨話,電話裏的人還不時跟身邊的人講話,聽閔夏楠小心翼翼地吩咐,她也料到是在跟徐克說話。她淡淡地應著。眼睛看了窗外。夏季的早晨天本來就很亮,這會兒還早著,路麵上卻有些人在跑步健身了。

徐克的肚子大了起來,請了產假,閔夏楠過了幾天,也請了假回家陪著,今天起床的時候徐克出了點問題,閔夏楠又得拜托她請假。她答應了,在心底思考著要由誰來替代閔夏楠]擔任麵試官的工作。

秦榕在司徒姚出門後不久,也起床了。把屋子裏整理好了,煮了早飯,自己吃了些,再打包了些放進便當裏,像往常一樣,搭著公交外出。

城裏的公交很多,人也很多。他小心地護著便當,不讓湯水漏出來,卻避免不了會被車上擁擠的人群撞到。他皺著眉頭,這情況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自從來了城裏,出趟門,但凡要搭車,他都會遇上這種情況。他抿著嘴,默默地移開自己的身體,將便當放在自己身後。便當是鐵製的,裏麵裝的東西是剛煮好的,借故貼過來的人在他身後狠狠地倒抽口氣,秦榕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把手貼在他身後的女人的痛苦樣子。

“以後,請不要把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上。今天的湯沒有很燙呢。”

車上的乘客剛才還沉默著,卻在這時刻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指著那個女人竊竊私語。那女人穿著西服,長得人模人樣,在這種情況下,漲紅著臉,不得不中途狼狽地跑下車。

秦榕站在原位置上,默默地瞧著周遭的人群。這些人明明就可以清楚看到他被色狼侵犯,卻一致地袖手旁觀,若非他自己自救,指不定他還不知該怎麽做。

城裏人是冷漠的。這話,司徒姚不止一次跟他說過了,他記著,直到搭了公交,他才真正體會到這話的真實性。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著窗外的風景不斷往後倒退,公交會在每一站都停下來。每一次自己獨自搭公交,他都會想起司徒姚手把手教他搭公交的情景。

那時候,他還沒嫁給她,而她隻是一個喜歡伸手幫助他的陌生人。她很冷淡,嘴裏不止一次告訴他出門在外,凡是要靠自己,說城裏人的冷漠和不容易信人,自己卻一直默默幫他。怕他不會搭公交,在城裏行走很麻煩,每次來吃飯後都會帶他去車站牌那裏,頂著路人和等車人的頻頻注目,指著車牌上的車站名,告訴他哪裏是去的方向,到什麽地方要坐幾路車。他記事情很差,她講了一邊,又怕他記不住,便天天飯後帶他來複習一遍,直到他懂了為止。

他麵上沒笑,眉眼間卻柔和些。那時候的日子真的很美好,時間過得也很快,現在他們終於結婚了。她寵他,她給他要的一切。但是,該屬於他自己做的,他還是得自己去做,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可以依賴別人來完成事情的。

公交車到站了,他拎著便當下車,到司徒父住的地方。即使那天在村子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即使司徒父知道了他的事,他還是每天都去看司徒父,順便帶上自己做的早飯。

司徒父雖然在鄉下長大的,但是在城裏待了二十幾年,作息和習慣也變得與城裏人無異。早上都會早起,不是去公園練太極,就是去晨跑。他走到門口剛好就可以碰到司徒父要準備出門。

“你倒是掐時間掐得挺準的呢。”司徒父冷冷地說著,話裏無不帶著譏諷。自從知道了秦榕的身份,即使有些同情他的際遇,卻也在埋怨他的隱瞞,加上司徒姚對秦榕的維護,司徒父的心底更是堵著口氣,越想越認為他是有意隱瞞,為的是什麽,不用說破,彼此都知道的。

“爸,今天我煮了皮蛋瘦肉粥,還熱著呢。”秦榕聽了司徒父的話,隻是垂下眸子,依舊拎著便當走上前。

司徒父隻是瞧了那便當一眼,冷聲笑了笑。

“這還是阿姚喜歡的呢。你花的心思夠多的呢。”

卻不想,秦榕搖搖頭,緩緩說道。“阿姚今天早上沒吃早餐就出門了。”

“什麽?你怎麽不給她吃啊?你是想餓死她嗎?”聞言,司徒父氣得瞪他,秦榕卻是很順從地任他罵著,然後還是拎著便當跟在司徒父身後,司徒父在公園練太極,他就把便當抱在懷裏保溫,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

公園裏一些跟司徒父常待在一塊兒的老人看到秦榕又來了,都朝司徒父笑。

“司徒啊,你真是有福氣了呢,能有這麽一個女婿,這麽早也陪你來公園。我們啊,可是沒有呢。”

“對啊,我那個不孝女結婚後連人都沒帶回來給我倆佬看呢。想起來還真是氣。”

幾個老人邊練著,不時含著羨慕又嫉妒的眼神看了看司徒父。司徒父被這些眼神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麽,老實說還真是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卻又不甘心這樣,隻得裝作聽不見也看不見,自顧自地練著。

司徒父練了許久,才終於停下來,接過秦榕手中的便當,便讓他回去了。秦榕應了聲,站了起身,朝司徒父點頭,便轉身往回走。

在回家的路上,司徒姚打了電話給他。聽到秦榕又按時吃藥,她才放心地掛斷電話。秦榕的心情好了些,思索中午要吃什麽,一邊走一邊想著。

在路的拐角突然衝出了個人,和秦榕撞上,猛地把秦榕撞倒在地上。秦榕皺著眉頭,半坐在地上順勢看了看是誰撞上了他。

那人戴著一副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頭上戴著風帽,身上穿的褲子有好些洞洞,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在跟蹤他,才鬆了口氣,也終於注意到被他撞倒在地上的秦榕。隻是,在看到秦榕仰頭看他時,他卻頓了頓身體,渾身僵硬,死命地瞪著秦榕。手指帶著顫抖,指著秦榕,似乎很不敢相信。

秦榕見他嘴張著,以為他會說什麽,最後什麽都沒說,像身後有誰在追他一樣,慌忙地坐上一輛紅色跑車,在車子開走前,他還側過頭,瞧了秦榕一眼,嘴角帶著張揚的笑容。

秦榕有些疑惑,仔細想了下,卻想不起是不是認識這個人。但他直覺這個人肯定認識他。

司徒姚回到家的時候,秦榕已經把晚飯做好了,廚房的燈也光了。聽到司徒姚開門的聲音,他慌張地從房間裏出來,跑下樓,從司徒姚手裏拿過公事包。

“今晚的晚飯味道好香呢。做了什麽菜啊?”

司徒姚低頭吻了吻秦榕的額頭,才放開他。

秦榕一一說了下,末了,指著桌上的湯。

“今晚我煮了冬瓜燉排骨湯,可以解暑氣。你多喝點。”

“恩。好。”

司徒姚幫自己盛了碗湯,也幫秦榕盛了一碗。在剛喝了口湯,便瞧見秦榕拿著勺子喝湯。她想起秦榕平日子喝湯都不用勺子的,便不禁問了句。

“阿榕,你不是不用勺子喝湯的嗎?”

秦榕愣了下,緩緩答道。

“湯有些燙。”

司徒姚看下自己碗裏的湯,確實很燙,上麵還有熱氣飄著。她又瞧了瞧秦榕,直把秦榕瞧得有些不習慣才扭開視線。她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了。

秦榕垂著眸子,將司徒姚的疑惑收進眼底。小心翼翼地拿湯勺喝湯。

喝完湯後,司徒姚和秦榕習慣性吃著水果,看電視。秦榕吃不太習慣沙拉醬,她便在水果沙拉裏下少些沙拉,才將水果端出去。廚房隻留下秦榕在洗碗。秦榕為了避免弄到右手,不用右手拿碗,而是將碗放在平台上,慢慢洗著。他花了比平時還多的時間洗碗。

司徒姚在外麵等了好久,才見秦榕緩緩從廚房裏出來,臉色有些蒼白。她忙將人摟入懷裏。

“怎麽了?你臉色這麽難看的?”

秦榕坐在她懷裏,搖搖頭。

她伸手探了探秦榕的額頭,沒發燒。秦榕拉下她的手,用洗幹淨的牙簽戳了塊蘋果拿給她。她把蘋果咬了半口,又湊上前,將蘋果口對口地喂入了秦榕的肚子裏。這種把戲她之前就跟秦榕玩過幾次。每次秦榕都會臉紅地任她擺布。這次也是這樣。她連喂了幾塊,才作罷。

秦榕坐在床邊,一直在注意著浴室的情況。確定司徒姚已經在浴室裏開始洗澡了,他才悄悄地跑出房間,到書房裏去。書房一直是司徒姚在辦公的地方,偶爾他也在那裏看書。他扭開桌櫃上的台燈,從書櫃裏拿出之前放在這裏的醫藥箱,又抬頭看了下門那邊的動靜,小聲小聲地撕開消毒水的包裝,咬著牙,將消毒水淋在自己的傷口上。

傷口上立刻又黑色的泡泡冒出,一陣強烈的痛意從手臂那處傳來,他緊皺著眉頭,咬牙忍過這股痛勁,才將紅藥水沾著棉花簽,塗抹上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就在他想用止血貼貼上時,一個低沉隱含著怒氣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這麽快就想貼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