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 27 章

“哼,我才沒有你那麽濫情!”戈曼從海潮中站起身來,他性子隱忍,正是這樣所以才被一開始就當做臥底警察來培養,但是這段日子拜布爾徹底把自己的火性勾起來了。

拜布爾踩著柔軟的沙子靠近戈曼,手掌覆上他的側臉,撥開濡濕的頭發,輕輕吻住他的嘴唇,舌尖溫柔地舔過下唇,在戈曼氣息未穩之前鑽入對方的領地,然後一點點深入,揉碎了的溫柔帶著血液的甜美彌漫在兩個人的口腔中……

空氣漸漸變得稀薄,熱情卻越來越狂野,海浪和風聲遺忘在遠方,這個世界裏麵隻有彼此……

直到戈曼情不自禁地攬住拜布爾的腰,扣住他的腦袋,毫不示弱地掠奪過去,拜布爾才退開兩個人的距離,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純情的警官先生,想要把別人吻暈應該是這個樣子。”但是拜布爾心裏知道當戈曼回應他時,心底流過的一串悸動,那種心神蕩漾的感覺已經消失很久了。今天的他們都不像是他們,也或許,今天的他們才是真正的他們。

戈曼聞言便一拳揮了過去,拜布爾倒在浪花之中,他恨剛才的自己,恨自己居然會抱緊拜布爾,居然會回應他,居然有那麽一刻迷醉了自我。而拜布爾卻隻是冷著眼看自己的笑話罷了。

“這樣也好,誰上誰下,各憑本事吧。”拜布爾不甘示弱地抬手,拳頭毫不客氣地問候了戈曼的臉頰。

而戈曼也冷笑著回敬了他腹部一拳,冷風呼嘯而過,浪潮比之夕陽的唯美多了一分凶惡,像一頭嘶吼的野獸,想要吞沒兩個人的身體。

你來我往,拳影交錯,破碎了浪花,扯碎了海風。星空無言,月光鋪灑在白色的沙灘上,隻有兩個影子在海水裏起起伏伏。

沒有誰注意到,不遠處的山崖邊,狙擊手狼一般的目光盯著兩個人,沒有誰注意到,不遠處的陰暗裏,一場暗殺正在海浪中醞釀。

“砰!!!”子彈在空氣中的摩擦發出尖銳的嘯叫,拜布爾在打倒戈曼後,突然跪倒在水中,苦澀的海水湧入嘴裏,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海麵上開出一朵朵詭異的血花。

“拜布爾!”戈曼掙紮著從沙灘上跑到拜布爾身邊,想要扶起他,卻聽見第二聲槍響。拜布爾突然從水裏麵爬起,撲倒抱住他的戈曼。

然後是汽車爆炸的聲音,白色的蘭博基尼瞬間化成碎片,沙灘邊突然變得慌亂起來,保鏢們從遠處趕來,而拜布爾此刻卻躺在戈曼懷裏漸漸迷失了神誌。一發子彈正中左胸,一發子彈留在了右肩,很出色的槍法,可以和阿列赫諾的技術媲美了,拜布爾的腦海裏麵突然轉過很多畫麵,想起很多很多的人,似乎今天白天想要遺忘的煩惱都莫名地跑了回來,而以前不想去思考的問題也統統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年幼時開的第一槍,懂事了才見到的弟弟,父親死亡前握住自己的手,母親變得模糊的顏容,和好友路易一起看過的星空,和阿列赫諾一起闖過的艱險,殺人的夜晚,被殺的經曆……

回憶的最後一刻定格在雅科夫失去生命的畫麵,原來死亡是這種滋味,槍傷的疼痛已經被麻木代替,血液流失,周身的溫度都一點點被抽離,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卻仿佛看到了雅科夫.杜諾佐夫的臉,但是拜布爾知道抱著自己的人不是雅科夫,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拜布爾咬了咬牙,想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麽狼狽,可是唇邊的笑容卻變得蒼白無力:“遊戲結束了,你自由了!”

“你個混蛋,給我睜著眼睛!”戈曼抱著拜布爾從海水裏麵踉蹌著走出來, “你敢死給我看,我就把你的那些犯罪證據全部交給國際刑警組織,讓你們寇德家永世不得翻身!”

“以前……拉你幫我擋了一槍……現在我……還了……”拜布爾低沉的嗓音,努力裝出輕鬆的語氣來,卻讓戈曼的心緊緊糾結,脖子上的傷疤隱隱作痛,讓人想起他噩夢開端的夜晚。

胸口的鮮血還在不住地往外流淌,染在戈曼的身上,觸目驚心的紅,妖豔絕倫的紅,硝煙彌漫的沙灘突然從風花雪月的地方變成了修羅地獄。拜布爾突然想要執起手撫摸戈曼的臉,手卻在中途垂下,風裏麵隻留著一句輕聲呼喚:“雅沙……”

雅沙,雅科夫的昵稱。是在叫自己麽?戈曼一瞬間茫然了,他有多久沒有聽過別人這麽叫自己了,雅沙,記憶裏麵母親曾經這樣叫過自己,溫柔的女音,然後會有一塊糖果放在自己手心,可是那聲雅沙卻久遠地如同天際的繁星。連妹妹都沒有這樣親昵地叫過自己。當了臥底警察,他的名字更是數不勝數,各種各樣的代號,各種各樣的姓氏,卻從來沒有人叫自己“雅沙”。遇到這個惡魔拜布爾,更是每每帶著諷刺的神情叫自己“戈曼警官”。想死前這麽叫我一聲就讓我原諒你的行為,門兒都沒有!

汽車被炸成齏粉,但是拜布爾訓練有素的手下立刻找了新的車輛,一個小頭目聯係上了阿列赫諾,汽車便徑直開到了一家私人醫院。拜布爾已經完全陷入昏迷之中,無論戈曼如何威脅他,要他睜開眼睛,那雙深邃的綠色眼眸,如同白天的一場清夢,消失在眼前。

阿列赫諾看到身中兩槍的拜布爾,眼睛裏麵幾乎冒出火來,如果不是救人第一,戈曼相信這個殺手會在瞬間結束自己的生命。對峙!空氣凝固地讓人無法呼吸。拜布爾已經被護士們推送到手術室,弗朗西斯科才剛剛披了一件白大褂,邊走邊扣上扣子,朝著怒目圓睜的兩個人冷冷扔下一句話:“要打架出去,要動槍請到我醫院三公裏以外的地方。”

阿列赫諾抿著嘴唇,轉過身,放低了語氣對弗朗西斯科說:“請你一定要救活boss。”

弗朗西斯科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列赫諾一眼:“我自己的哥哥,當然會救他,現在群龍無首,你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吧?”

阿列赫諾點點頭:“我會封鎖消息的。”

“拜布爾接連幾次都遭到襲擊,而你們找貝丁卻毫無動靜,阿列赫諾,你該抓緊了。”弗朗西斯科說完,正準備走向手術室,迎麵走來自己的助理醫生。

“情況怎麽樣?”弗朗西斯問道。

“很不妙,肩部的子彈很容易處理,左胸的子彈沒有直接傷到心髒,但是卡在第三和第三根肋骨之間,不容易拿出來。”醫生看著弗朗西斯科身後臉色陰沉的兩個男子,饒是看過大場麵,也被嚇得膽戰心驚,一段話說的忐忑不安。

弗朗西斯科拿過X光片,朝著身後兩位說了一聲:“放心吧,他有一個醫學天才的弟弟。”

手術沒有弗朗西斯科想象中那麽輕鬆,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那麽刺目的猩紅,就像拜布爾留在自己身上的血跡。戈曼突然覺得好累,很想睡覺,一覺醒來,最好身在伊爾庫茨克,那個遙遠的北方城市,那個夢裏麵的家鄉——那裏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沒有人叫他雅沙,沒有人讓他心神不寧。他想離開,他不要待在有拜布爾存在的地方。戈曼踉蹌著步子走了,阿列赫諾沒有阻攔,看著這個蒼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

推開醫院的大門,殘月無光,夜風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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