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醫館立威
晨霧未散,城西的“濟世堂”門前已排起長隊。藥香從半開的門縫裏溢出,混著苦艾與當歸的氣味,勾得路人頻頻駐足。
“砰!”
突然一聲巨響,藥櫃轟然倒地。滿臉橫肉的張虎一腳踩在翻倒的烏木藥箱上,手中鐵棍敲得櫃台砰砰作響:“老頭兒,這個月的‘平安錢’該交了!”
櫃台後,白發蒼蒼的周掌櫃哆嗦著摸出錢袋:“張爺……這個月實在湊不齊五百兩……”
“湊不齊?”張虎獰笑著扯開錢袋,銅板嘩啦啦撒了一地。他揪住周掌櫃衣領,唾沫星子噴在老人臉上:“你這破店能開三十年,靠的是老子的刀沒架你脖子上!”
門外百姓噤若寒蟬。有人小聲嘀咕:“作孽啊,周大夫當年義診救了多少人……”
“啪!”
張虎甩手一耳光將周掌櫃抽倒在地,鐵棍直指人群:“誰敢嚼舌根,老子把他舌頭剁了喂狗!”
“這藥櫃用的可是百年紫檀?”
清冷男聲突兀響起。秦九霄倚在門框上,指尖撚著一片當歸嗅了嗅:“可惜了,蟲蛀三成,最多值二十兩。”
張虎眯眼打量這披著風衣的年輕人,見他赤腳踩地、衣擺沾泥,嗤笑道:“哪來的乞丐,也敢管你張爺爺的閑事?”
秦九霄慢悠悠踱到翻倒的“妙手回春”匾額前,袖中滑出三枚銀針:“我賭你三步之內,跪著求周掌櫃收錢。”
“找死!”張虎掄棍橫掃,帶起呼嘯風聲。
銀光乍現!
三根銀針分別紮入張虎的曲池、環跳、肩井穴。壯漢膝蓋“咚”地砸地,鐵棍脫手滾到秦九霄腳邊。
“你、你使的什麽妖術!”張虎驚恐地發現自己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秦九霄蹲下身,用鐵棍挑起他下巴:“聽說你上月逼死城南李鐵匠?他女兒投井前在牆上寫血書,求的就是今日——”
話音未落,鐵棍已捅進張虎口中!
“嗚嗚!”張虎滿嘴是血,卻因穴位被封連慘叫都發不出。秦九霄抽回鐵棍,在他衣襟上擦了擦血跡:“舌苔發黑,眼白泛黃。張爺每夜子時腹痛如絞,如廁帶血吧?”
張虎瞳孔驟縮。這隱疾他瞞了三年,連最寵的小妾都不知曉!
“想活命?”秦九霄指尖銀針在張虎眼前晃了晃,“把濟世堂的匾額擦幹淨,磕三個響頭。”
圍觀眾人隻見凶神惡煞的張虎突然涕淚橫流,腦袋“咚咚”撞地,竟真把匾額擦得鋥亮。周掌櫃顫巍巍扶牆站起,渾濁老眼泛起淚光:“少俠……這是失傳的‘鬼門十三針’?”
秦九霄不答,反手將銀針刺入張虎氣海穴。壯漢渾身劇震,褲襠瞬間漫開腥臊水漬——他竟當眾失禁了!
“滾吧。”秦九霄拔針冷笑,“三日內來找我開方,否則腸穿肚爛。”
日光穿過雕花窗欞,映在重新掛起的“妙手回春”匾額上。周掌櫃摩挲著積灰的“周氏濟世堂”印鑒,突然老淚縱橫:“少俠可知這匾額來曆?”
三十年前瘟疫橫行,周家祖孫三代日夜熬藥,救活半城百姓。後來林家壟斷藥材,硬生生把濟世堂逼成破落戶。
“老朽守不住祖業了。”周掌櫃顫抖著捧出印鑒,“今日起,這醫館姓秦!”
秦九霄正要推辭,忽聽房梁“咯吱”作響。抬頭望去,一截翠綠裙擺從閣樓通風口垂下,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翻找聲。
“小賊!”周掌櫃抄起掃帚要打,卻被秦九霄攔住。他縱身躍上藥櫃,揪住那截裙擺輕輕一拽——
“哎呀!”
少女像隻被拎住後頸的貓兒,撲騰著摔進曬藥匾。三七粉撲簌簌落了滿頭,她呸呸吐出嘴裏的甘草,叉腰瞪眼:“誰家醫館把當歸藏天花板上!本姑娘找半天……”
秦九霄眯眼打量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她腰間掛著藥鋤,發間別著朵蔫巴巴的紫雲英,活像隻偷溜下山的野狐。
“白小鹿!又是你!”周掌櫃氣得胡子直翹,“上回偷我十年陳艾葉,這次連血竭都敢拿!”
“借來用用嘛!”白小鹿嬉笑著摸出個油紙包,“拿茯苓糕換行不行?我親手做的!”
秦九霄突然扣住她手腕。少女掌心有處新鮮灼傷,泛著詭異的青紫色。他皺眉嗅了嗅藥香:“你煉的是‘九轉還魂丹’?火候差了三成,藥渣裏混了斷腸草。”
白小鹿笑容僵住,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般跳起來:“你怎麽知道!”
後院裏,白小鹿蹲在藥爐前戳火苗,嘴裏嘀嘀咕咕:“師父說這丹方能解百毒,可我煉了七七四十九次都炸爐……”
秦九霄掀開藥鼎蓋,被嗆得連打三個噴嚏:“朱砂過量,水銀未淨,你這是煉丹還是煉砒霜?”
“要你管!”白小鹿搶過藥杵亂揮,“你們這些名門子弟懂什麽?藥王穀的秘法……”
話音戛然而止。她盯著秦九霄卷起衣袖的手臂,那裏有道猙獰的舊疤,疤痕紋理竟與藥王穀禁地石壁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你、你見過‘神農鼎’?”白小鹿猛地抓住他胳膊,眼裏閃著奇異的光,“這傷是鼎火灼的,對不對?”
秦九霄甩開她的手,眸底掠過一抹暗色。十年前母親被押往林家那夜,他確實在囚車縫隙裏瞥見過一尊青銅藥鼎,鼎身爬滿藤蔓狀的火痕……
“少俠!”前堂突然傳來周掌櫃的驚呼,“張虎帶著地契回來了!”
張虎跪在醫館門口,雙手高舉檀木盒:“秦爺饒命!這是林家七十二間藥鋪的地契,求您賜解藥!”
圍觀人群嘩然。誰不知林家藥鋪日進鬥金?秦九霄卻看都不看木盒,徑自寫下方子:“按此方連服七日,期間戒酒戒色。”
張虎如獲至寶,卻聽秦九霄補了句:“你若再欺壓百姓——”
“不敢不敢!”張虎磕頭如搗蒜,“小的這就去把李姑娘的屍骨遷入祖墳,日日上香!”
白小鹿扒著門框偷看,忽然“噗嗤”笑出聲:“大塊頭哭起來好像我家藥猴!”
秦九霄彈了她個腦瓜崩:“去把後院晾的蒼術翻個麵。”
“憑什麽使喚我!”
“憑你偷吃了我三顆雪蓮丹。”
少女瞬間蔫了,頭頂翹起的呆毛都耷拉下來。
暮色降臨時,秦九霄站在煥然一新的醫館前。牌匾已換成“九玄堂”,金漆在夕陽下流光溢彩。街角陰影裏,墨清影抱劍而立,麵具下的朱砂痣若隱若現。
“有意思。”她撫過牆上的銀針孔,“這般身手,值得我出三次刀。”
更深的巷弄中,花想容把玩著秦九霄遺落的銀針,紅唇輕勾:“楚紅袖撿到寶了呢……”
而這一切,都被閣樓上的白小鹿看在眼裏。她咬著茯苓糕含糊嘟囔:“師父說得對,山下的男人都是麻煩精!”說罷又往兜裏塞了兩把血竭——煉藥的事,怎麽能算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