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貼己

三人帶著幾個宮女太監,行至鳳儀宮門前。

皇帝勾了一下應不染的鼻尖,佯裝生氣道:“日後再要你母後操心,朕定當嚴懲!”

說完,他轉頭看向皇後,帶人向禦書房走去。

近日番邦多次來犯,皇帝不入後宮已經月餘。

應不染看向皇帝急匆匆的背影,眼眶一酸。

皇後輕歎一聲,將應不染摟在懷中,循著她的視線,看向皇帝有些模糊的背影。

“定然是你父皇聽聞你被刁難,才匆匆趕來。染兒,日後莫要讓你父皇再擔憂。”

應不染微微頷首。

晚風穿過宮牆,拂起皇後衣衫,一股熟悉的蘭香清幽入鼻。

應不染深深吸了一口,莫名心安。

這是她母後,最愛用的香。

皇後牽起應不染的手,淡淡道:“起風了,我們進去吧。”

寢殿內燃起燭火,皇後的貼身宮女玉婉端來一盆溫水。

皇後親自用帕子擦去應不染臉上的灰塵。

“馬上都是要出嫁的女兒了,怎地還能像個假小子。”她忍不住輕言責怪。

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應不染垂眸,貪戀地靠在皇後肩膀上。

穿越前,她是個孤兒,在福利院的支持下,她安心讀到大學,活了短暫的二十年,從未體會過母愛和父愛的滋味。

而她人生唯一的遺憾,卻在穿越後被慶國至高無上的兩個人填補了。

眼淚順著應不染的臉頰緩緩滑落,打濕了皇後的衣襟。

“手怎麽這麽涼?”皇後心疼的把應不染的手窩在自己手中。

低頭又看到應不染沒穿襪子的腳。

**的腳踝上,還有一道道劃傷。

皇後一驚,連忙蹲下身脫去應不染那雙不相襯的繡花鞋。

鞋一脫,傷痕累累的腳底便露出來。

應不染下意識想將腳藏起來,卻被皇後按住腳踝。

“染兒.....”皇後悶聲喚她一聲,偏臉衝玉婉吩咐道,“快傳禦醫!”

應不染渾身發冷,神誌模糊。

她同江知年荒唐一晚,今兒又尋一天死,再加上腳底被石子劃破的傷口。

身體早就到了承受能力之外。

皇後因生她難產,虧了身子,往日天一黑便歇下。

而今已是子時,仍舊手持帕子,一遍又一遍為她擦拭額頭,眸子裏滿是焦急與自責。

應不染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這個滿眼都是自己的女人。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湮進發絲裏。

應不染心一緊。

她不想死了。

她好想看著這個女人,青絲變白發。

等她老了走不動了,她就背著她,去看禦花園盛開的蘭花。

應不染向裏挪挪屁股,拍著床鋪央求皇後陪她一起睡。

皇後輕笑一聲,揉揉應不染的腦袋,應下了。

母女兩人躺在一張床榻上,時不時說上幾句話。

“母後,今日我聽說,番邦進犯?”應不染握著皇後一縷青絲,纏在手指上。

皇後將應不染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在外可不興多言。”

“我知道母後。”她把那縷頭發拆開,又重新纏在手指上。

後宮涉政,這是大忌。

應不染自然知曉。

“母後,你就告訴我唄。”應不染撒嬌。

借著床帷外透過來的一絲燭光,皇後隱隱能看到應不染的臉。

尤其是那雙眼睛,在黑暗的襯托下,閃著興奮的光。

她淺笑一聲,收緊了摟著應不染的手臂。

“有人上奏,朝中有奸細。”

“奸細?”應不染好奇問道。

她當然知道有奸細。

這個傳聞中的奸細,就是江知年。

上一世,就是因為這個傳言,她和江知年苟合的事兒被撕裂了擺在台麵兒上。

事後江知年被扣押大牢,大理寺卿卻把人鞭笞三天三夜後,回稟消息有誤。

可笑。

可江知年玷汙公主,證據確鑿。

皇帝盛怒,要斬他頭顱。

依舊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借著自己的身份,近身迷暈幾個獄卒,偷偷潛進江知年的大牢。

那時候的她心高氣傲,就是想要江知年臣服自己。

“江知年,隻要你同意與我成親,父皇一定會放過你。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就一直不停試探我的底線!”

江知年冷哼一聲,甚至連個鄙夷的眼神都不願施舍給她。

應不染急了,強硬掰著江知年的臉,迫使他與自己四目相對。

江知年也生氣了,張口把應不染的虎口咬的鮮血直流。

應不染沒想到江知年會咬自己,失聲尖叫一聲,驚動了守在牢外的獄卒。

自那日之後,她再也沒見過江知年。

再次聽到江知年的消息,便是皇帝下令,擇日腰斬。

消息一出,大震朝堂。

反駁勸諫聲不止。

以戶部尚書為首的文臣,皆認為江知年身份特殊。

若是貿然斬首,怕惹南疆震怒。

屆時四番聯手,慶國壓根不是對手。

原本以北冥王為首的武將,聽到此聲,也不禁開始動搖。

能站在朝堂上的武將,哪個不是百戰沙場,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越是久經沙場,越能體會守城百姓艱難。

若非迫不得已,誰人也不想憑惹戰事。

朝臣反對的奏折一天之內,堆滿了皇帝桌案。

皇後心有不甘,卻也隻得顧全大局,正衣冠,見聖上。

因為皇後的勸諫,江知年最終拖著一身重傷,回到那座廢殿。

皇後看著應不染,心裏柔成一片。

“染兒,今日怎地學會撒嬌了?”

自從那南疆質子從冷宮搬到廢殿,應不染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跟自己親近。

莫說親近,平日裏想把人留下陪自己用個午膳,都尋不到人兒。

應不染收回思緒,盯著皇後不語,隻是伸長腦袋,噘起嘴唇,在皇後臉上輕啄一下。

皇後麵色一紅,笑著勾了一下應不染鼻尖。

這等吻人麵頰的舉動,上至皇宮士族,下至黎民百姓,人人皆認為,這是青樓女子才會行的輕浮之舉。

偏應不染自幼喜歡用這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

皇後隻當孩童年幼無知,索性也未特意糾正,憑她去了。

“母後外出兩天,染兒想您了。”應不染刻意往皇後懷裏鑽。

皇後無奈搖頭,拍了拍應不染後背,輕聲道:“時日不早了,快睡吧。”

應不染應了一聲,打了個嗬欠,閉上雙眸。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耳邊傳來皇後均勻的呼吸聲。

應不染小聲喚了一聲:“母後。”

見皇後沒有什麽反應,才躡手躡腳的翻身下床。

赤腳站在床邊,她垂眸看向皇後安穩的睡顏,不知不覺又紅了眼圈。

怕把人吵醒,應不染掀開床帷,使退守夜宮女,獨自一人坐在梳妝台前。

借著昏黃的燭光,凝視著銅鏡中那一抹虛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