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難
坐在下首的一個妃嬪抬手掩唇,挑了一下眉角,媚聲道:“九公主怎地這身裝扮就來麵見太後了?宮女是怎麽侍候的?”
衣著不整,麵見太後,乃是對太後大不敬。
皇後麵色一沉,寒著臉向應不染走去。
應不染瞳孔微張,母後仍舊是她記憶中模樣。
杏眸櫻唇,美的不可方物。
不愧是慶國第一美人兒。
皇後看著應不染髒兮兮的臉頰,眸中滿是疼惜,她就兩日未回,自己的心尖尖,怎地就成了這番模樣。
皇後抬手就想拭去應不染臉頰上的泥灰,卻見應不染“噗通”跪在她麵前。
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這一磕,是用了力的,抬頭準備再磕第二個時,額心上通紅一片。
皇後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鑽心的疼。
額頭上傳來的痛意,讓應不染的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疼。
不是做夢。
這是她的母後。
顧不上皇後阻攔的手,應不染一連磕完剩下兩個頭。
起身時,額心隱隱透著血色。
顧不得她人訝異的目光,應不染嘴角一撇,撲進皇後的懷中。
“母後......是真的母後......不是做夢......母後.....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聽你的話.....我好想你.....好想你......”
應不染抱著皇後不撒手,整個人都貼在皇後身上,捧著皇後的臉又蹭又親,像個掛件一樣,任憑棉兒怎麽拽衣角,也沒扒拉下來。
皇後麵露尷尬,輕柔地把應不染圈在自己懷中,紅了眼角,“染兒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她才離宮兩日.....
皇後一顆心都鋪在應不染身上,卻也深知此時不是聽女兒訴苦的時候,她拍拍應不染的肩膀,拉起女兒的手。
向太後行了禮,道:“染兒頑劣,沒了規矩,都是臣妾管教無方,還望母後莫要生氣。”
太後方才緩和下來的臉色,因為應不染這一鬧,硬是難看了好幾分。
“染兒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哭的如此讓人心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祖母苛責於你。”
太後話裏話外,把自己撇幹淨,絲毫不在意皇後的難堪。
應不染聞聲,心中怒氣頓生。
她母後溫柔賢淑,知書達理,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皇祖母尊敬孝順,事必躬親。
偏偏太後這個老頑固,簡直就是破壞她家庭的老鼠屎。
父皇和母後自潛邸成婚,琴瑟和鳴,恩愛不疑。
若非太後從中作梗,肅貴妃又怎麽會有身孕!
隻要她死了,母後這一生都能平安順遂。
應不染氣紅了眼,隻要她死了就好了,一切都會不一樣。
應不染伸手扯下手腕上纏繞的紅繩,就在她怒氣衝衝想要上前勒住太後脖頸時,一個讓她聞聲落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今日可是有什麽喜事?人來得這樣齊?喲,這不是染兒麽?瞧著一身灰塵,又去哪裏玩鬧去了?”
應不染呆怔一下,猛地回頭。
正值壯年的皇帝,身著一身明黃色常服,烏黑濃密的長發用金龍發冠扣住。
劍眉星目,不怒自威,看向應不染的眸子,卻滿是溫柔寵溺。
是父皇。
那個極盡寵愛自己的父皇。
應不染的視線,一瞬間模糊了。
她沙啞著嗓音喚了一聲“父皇”。
在一眾妃嬪驚訝的目光下,扔掉手中紅繩,直直撲到皇帝懷中。
應不染的這一撲,連皇後的都沒反應過來,目光呆怔的看著父女倆抱在一起。
皇帝看著哭成淚人兒的女兒,滿心都是疼惜。
長滿劍繭的手將應不染垂落在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
“染兒.....不得如此無禮!”皇後反應過來後,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若是在鳳儀宮便罷了,皇上自不會怪罪。
但此時在太後眼皮子底下,她不得不出麵訓斥應不染。
皇帝連連擺手,應不染自十五歲及笄後,便很少同他如此親近。
皇後開口還想再說什麽,就見應不染又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這下兒不僅皇後察覺出不對勁了,整個房屋的妃嬪,包括太後,都察覺出不對勁了。
她們用帕子掩著唇角,低聲私語:“這九殿下,莫不是著了魔吧?”
“我看像,你看這瘋瘋癲癲的模樣,哪裏有公主的樣子,失了皇家顏麵。”
太後本就因著應不染的突然闖入,寒了臉,這下又聽妃嬪一番言論,一張臉變得晦暗不明。
“成何體統!”
她怒斥一聲,手掌拍在幾案上,震掉了虛擔著的茶盞蓋。
茶盞蓋順著案子打了個轉,墜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整個偏殿,安靜下來。
皇帝輕咳一聲,不著痕跡的把應不染護在身後。
“染兒今日怎地如此頑劣,瞧瞧把皇祖母氣成什麽樣子,該罰!”
他的聲音嚴厲低沉,帶著帝王獨有的壓迫感。
但垂眸看向應不染的眸子,卻柔成一汪水。
這是皇後拚上命給他生下的小公主,他怎麽舍得重罰?
“今日便讓皇後帶走好好管教,在鳳儀宮禁足三日!”
話音兒一落,太後的臉色更加難看。
“皇帝這也算是懲罰?若是日後皇子公主都學不染,皇帝可要如何收場?今日我看應當嚴懲,以儆效尤!”
應不染一聽,側眸看向太後,心中暗自把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循著腦海中的記憶,上一世,她就是因為沒有把靈音郡主塞到父皇床榻,心生怨懟。
於是借自己與江知年之事,剝奪母後管理六宮之權。
甚至在肅貴妃協理六宮之時,意圖勸說父皇廢後!
這一世,她說什麽也要護住母後。
應不染剛要向前,肩膀就被人按住。
皇後嗔怪的看她一眼。
“都怪臣妾教女無方,臣妾願代染兒受罰。”
應不染一聽,哪裏肯應,掙紮著向前。
皇後卻死死拽著她的手,讓她不得向前一步。
母女兩人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裏,暗自較勁。
皇帝眉頭一蹙,他深知這是太後故意為難應不染。
“母後,染兒還小,自小頑劣,那便罰她抄寫佛經兩邊,以示懲戒。”
太後不悅,剛張口不應,卻見皇帝長袖一揮,“天色已晚,兒臣先行告退。”
“且慢!”太後不死心,懲罰不了應不染,她也定要皇帝留下靈音。
“今日皇帝難得清閑,靈音最近看了一本書,說是有些許不明白之處,皇帝不如留下,為她解讀解讀。”
皇帝沉默一瞬,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後,沉聲道:“太子太傅還未離宮,朕叫他前來,甚好。”
然後伸手虛扶一下皇後手臂,輕聲道:“今個兒朕隨你一同回去,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孝女!”
壓根不給太後說話的機會。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太後絞緊帕子,冷笑一聲。
皇後、應不染,姑且讓你等逍遙兩日......好戲,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