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頑劣

銅鏡中的人兒明眸皓齒,眉眼裏帶著幾分張揚。

眼前的自己比重生前的自己多了一分稚嫩,少了三分威嚴。

指尖滑過映在銅鏡上的倒影,應不染思緒翻飛。

她是被上天眷顧的。

意外死亡,穿越到古代,享盡富貴榮華。

在自己絕望自盡之時,老天又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懲罰她沒有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讓她重生在了悲劇的起點。

這個改變她一聲命運的,悲慘的起點。

倘若是能再早片刻,哪怕是一炷香的時間。

她絕對不會靠近江知年一步。

這一生,都不願與他再有什麽瓜葛。

梳妝台上的燭火明明滅滅,提示著人該添燈油。

應不染輕歎一聲,鴉羽般的雙睫緩緩垂下,在眼瞼落下一片扇形陰影。

說不出的落寞。

“公主殿下,不早了,您該歇下了。”棉兒持著燈油推門而入。

隨著燈油徐徐倒入油燈,火燭再次明亮起來。

“什麽時辰了?”應不染問道。

“回殿下,子時三刻。”

應不染睫毛微顫,已經這麽晚了。

她起身行至窗前,推開窗子,遙遙望向天邊那抹半懸月。

上一世,江知年公務繁忙時,她也是如此,燃上一盞油燈,坐在窗前,與月相伴,枯坐天亮。

想不到,重生後,竟然把失眠這個毛病也一並帶過來了。

棉兒輕言提醒:“夜裏風冷,殿下小心著涼。”

應不染沒有應答,正欲轉身時,眼角忽而瞥見牆頭上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形.......

應不染苦笑一聲。

和江知年,如出一轍。

同床共枕十餘載,自己的枕邊人又如何認不出來?

應不染使退棉兒,回頭向床榻望了一眼,見著皇後還在熟睡,一顆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下。

待到棉兒關上房門,她才輕手輕腳的把那推開半扇的窗,全部打開。

除了無星的天空,高聳的牆壁和湮於黑暗的樹影,再無其他。

次日一早,皇後悠悠轉醒。

看向懷中熟睡的小人兒,眉目裏都是笑意。

玉婉帶著三四個宮女魚貫而入。

正欲侍候皇後起身洗漱,卻被皇後一個噤聲動作,全部使退出去。

最末退出去的宮女,因著走路過急,打翻了手中銅盆,清水潑灑一地。

驚醒睡夢中的應不染。

小宮女自知犯了錯,跪在地上連連認錯,誰知皇後臉上並未染上怒色,隻是揮揮手,吩咐玉婉將地麵收拾幹淨。

她撐起身,倚靠在軟枕上,拂去應不染垂落在臉頰上的碎發。

“染兒,該給皇祖母去請安了。”

一聽皇祖母,應不染嘴角一撇,把頭埋進錦被裏。

她才不想見狗屁太後。

應不染躲在被窩裏,緊緊貼著皇後。

她把臉埋在皇後的肚子上。

輕輕吸一口氣,一股幽幽的蘭香傳來。

這是她的母後,她的娘親。

真的不是做夢。

她貪戀的抱著皇後,似乎想把自己遺失十年的母愛,全部補回來。

皇後被應不染撒嬌似的舉動逗笑了。

“都是大姑娘了,如此離不開母後,日後可怎地嫁人呢?”

嫁人?

她才不要嫁人。

她要一輩子陪著母後,歲歲年年,看她身體康健。

“那我就一輩子都不嫁人了,一輩子陪在母後身邊。”

應不染淡淡道。

皇後笑意盈盈地捏了捏應不染的臉頰,“行了,收起你那點小心思,貫會哄母後開心。今兒個你就算是說出花兒來,也要去給皇祖母請安。”

應不染古怪精靈,她自己的女兒,自己比誰都了解。

但凡應不染向她撒嬌,定然是有求於她。

母女兩人自坤寧宮回來時,天色才剛剛放亮。

嬤嬤說太後身子不適,請安就免了。

應不染哈欠連天。

白起這麽早。

回到鳳儀宮,棉兒早已備好早膳。

皇後手持湯匙,往應不染碗中盛了一顆桂花釀丸子,“少吃些,不然肚子又要不舒服。”

嘴上說著,手裏的湯匙卻一刻也不曾放下,不斷的往應不染碗中盛她愛吃的食物。

“母後,昨個兒我聽說,江知年被帶走了?”應不染把碗中的湯喝幹淨,好奇的看向皇後。

皇後心思細膩,她不敢在皇後麵前表現出過多擔憂。

“昨兒母後是怎麽告誡你的?”皇後收起笑意,聲音陡然變得嚴肅。

應不染連忙放下手中湯匙,拽著皇後的衣擺來回搖晃。

上一世,她頑劣不堪,惹是生非,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後宮不能涉政。

但對於應不染來說,沒說不能聊八卦啊!

於是滿朝文武,朝會聽皇上下發工作,還要跟政敵針鋒相對,舌戰群儒。

下了朝會,如果足夠倒黴,就會遇到蹲守在金鑾殿外的應不染......

礙於應不染的身份,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看見應不染比看見瘟疫躲得還快。

這是應不染魂穿的唯二快樂源泉。

上至丞相將軍,下至七品縣令,沒有應不染打聽不到的八卦。

她舅舅北冥王是異姓王,朝中排外。

北冥王身囚封地,哪裏有難哪裏搬。

一身戰功,卻連踏進朝堂的機會都沒有。

應不染外公親奉兩位賢君,一是她皇祖父,另一個就是她父皇。

鞠躬盡瘁,最後換來的是什麽?

逐漸摸清楚朝中縱橫交錯關係的應不染,極度不服氣。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為舅舅討一個公道。

既然不能涉政,那她就涉內宅!

一個月後,朝中關於彈劾北冥王的奏折逐漸變少。

皇帝來鳳儀宮的的次數也漸漸變多,以前的愁眉不展,也被笑意替代。

皇後察覺出不對勁。

以往在禦書房為皇帝研磨時,每日聽的最多的就是勸諫皇上收回哥哥的封地,要麽就是收回兵符。

現在別說北冥王彈劾了,凡是前來進諫之人,一旦看到她在場,總要替北冥王多美言幾句。

連平日裏叫囂最為厲害的禮部尚書,都斂了氣焰。

皇後心有疑問,她深知哥哥朝中無人,又有誰能替他周旋呢?

直至她從玉婉口中聽聞,吏部尚書青樓取樂,被夫人小妾拿著竹竿堵在歡樂窩,直接嚇不舉的消息.......

等到皇後提著裙角趕到應不染寢殿時,她那寶貝心尖尖,正被一群宮女團團圍著,磕著瓜子,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