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境羅燈轉,疑是故人來

半日前,夜。

浩浩****的鎮魔司車隊路過新安縣城時,新安縣西南門樓下那盞久違的七星羅燈,亮了。

守城門的老頭看到燈亮,忙衝到府衙內稟告。

不到一刻鍾,原本就忙碌的縣衙,上下燈火通明。

徐弋開始忙裏忙外,將陳平生三年作下的惡都被擺放出來。

惡之大,一桌放不下。

府衙議事堂。

桌旁站著徐弋,主薄,還有衙門上下剛處理完窯洞妖屍的捕快們,眾人個個累得半死,坐在地上…白天剛解決完妖屍,半夜又被拉來開會,得不到一點休息。

“都醒醒吧,天真要塌了,來的不是旁邊三個城的魔司審查,是新上任的……最低七境的,朱雀楠鎮守使,朱焱大人。”

什麽南方鎮守使朱焱,捕快們不在乎,什麽燈亮鍾響,跟他們回家抱孩子有關係嗎?

“鏘!”

徐弋拔刀的聲音給他們腦子上了一根弦。

刀光寒徹,徐弋眼底濃厚殺意,“除掉陳畜生,明早……是唯一的機會。”

周邊三家得鎮魔司指望不上了,徐弋持刀掃過眾人,“能喘氣的就起來,一起對好說辭,別逼我動手。誰敢拖後腿……今夜就死。”

捕快們在刀鋒的寒意下,不悅爬起。

“我們這是……為民除害。”徐弋說到最後腦子裏劃過去陳平生一個人殺滅窯洞的場景,有些莫名的虛。

物極必反,陳平生不定憋著什麽新壞。

“咳,都看到了……陣仗。”主薄也開口,說的不知是徐弋還是那黑壓壓的雄鷹車隊,“今日來的護衛都是三境高手,所以,隻要我們眾口一致,陳平生必死,但……”主薄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徐弋。

徐弋沒看他,他的手有些發抖的摁住刀柄,是激動地。

南方鎮守使號稱火閻王朱焱,整個蘇南地十三太保之一,七境高手都低估了。

此人,一招就可以碾壓陳平生!

然而,一名陳平生的跟班會悟到了主薄的意圖,“可如果,罪證交上去,鎮守使大人詢問為何我們不早早稟告,該如何?”

“傻麽?他威脅我們!用我們的家人威脅啊!”

“隻怕這樣不夠說服力……我們……本該寧死也要報的。”

“……”

主薄就是擔心此事。

這位在邊境戰線上,綽號閻王的,最厭惡就是知情不報,“除非說,沒人可以碾壓他,小鎮被他掌控了,報了的人都死了即可。”

主薄說完看徐弋,徐弋這小子也得罪不起,是崆峒山祖黃問道處的弟子。

徐弋也有些煩悶,他也沒有報,不過,“現在報了也不遲。”

不想主薄新的問題,又把所有人都穩住了:“那若是鎮守使詢問,你們殺了多少妖,他殺了多少,又如何答?不說最近,這些年,你們殺了多少妖。最高又是多少境?”

沒有人說話。

這幾天陳平生殺得遠超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的。

主薄目光落在徐弋身上,“你,殺了多少妖?”

立刻有人快速報唱出來:“徐副班,這三年多殺了六十七妖!接近初境的……三隻!”

至於其餘人幾乎都是五指數的過來。

“是啊,也許就在幾天前……”主薄抬手,那人停下唱數,他自己則從堆積如山的惡本邊走出,“你們還是最好的,可是這一夜後,你們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夜殺得多,就不提那老羊妖和三境快破四的鼠妖了……你們都知道,三四境的區分有多大……所以,我相信,鎮守使之所以過來,跟那隻鼠妖死也有很大關係。也許……就是那山頭的妖氣讓路過的大人停下來。過來了……有可能不是為了罰,而是……賞。”

這才是主薄最擔心的事情。

“主薄既知道,那賬就不該這麽算!若是縣令在這……”徐弋搬出來縣令卻也不好使,主薄道:“縣令常年居住陵山,不會管這裏,這裏我說了算,到底是依仗你去殺羊妖,還是你去殺鼠妖?你都不能!”

主薄這一年半因為縣令吩咐的緣故,給了徐弋太多方便,以至於他似乎忘記了到底誰才是左二官爺!

主薄接著沉聲道:“我且問你們所有人,難道新安縣,沒有他陳平生!妖物就不進城吃人了?其他地方妖物講和的,你們知道的還少?”

“何況,閻王麵前,論罪同誅。你們想死,本主薄——不奉陪,還有,徐弋,那日我和章平都親眼看過,你與他的恩怨,一筆勾銷。”

“……”

徐弋持刀的手一頓,主薄接著問,“而你今日,是為什麽要治他於死地?究竟是為了法,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

徐弋眼神慌亂很快又定下來,“我知道了,你怕被株連同罪。”

“冥頑不靈,也許你在道術上可以有更深的造詣,但做人的道理,太過淺薄,總之,這件事我不同意。而且…”

除了賞罰之事,主薄還有別的擔憂,隻是不太好公之於眾,他巧妙的轉寰語氣——

“而且,陳平生自有他的死法,不要驚動太大,要不然——是我們整個新安鎮的人馬班子,都要被妖族報複。那時候自有他的死法,你急什麽?”

無論是鎮魔司查,或妖物複仇反撲,主薄清楚,隻有陳平生活著,利益才最大化,他小聲跟徐弋說完,見徐弋眼神晃動沒有拒絕,才是大聲道:“為了避免被朱閻王掛城樓……我們……”

“我現在就能讓你掛城樓。”

徐弋的刀不客氣地放在了主薄的脖子上,“我自有我的道,他錯了就是錯了,區區主薄,我不允許你的不同意。縣令那邊,我徐弋,自行匯報!”

-

月落,日初。

朱焱抵達府衙門前時,審視地看向為首的徐弋,從他的衣著看,隻是個副班頭。

旁側有人怒斥,“放肆,大人巡查,你們縣令竟敢不來迎見!”

徐弋快步上前匯報,用早早想好的說辭:“大人要是想見縣令,那肯定是縣令登門拜訪才是,您今日突然前來,定是衝著——昨日的山頭屠妖。請大人進縣衙,裏麵已經擺好……”

“讓昨日山頭斬妖的陳氏小友,前來問話。”

朱焱對這個貪功冒進的少年有些不喜,府衙內有什麽給他匯報,朱焱沒興趣,轉身回馬車。

徐弋一愣,還要在追,被後側主薄的走狗,眼疾手快的上前,“大人,我知道陳頭兒在哪!我去帶路!”

“誰敢!”徐弋也怒了,明明昨夜都說好了,可就在他扶刀的一瞬,一股殺意從車內席卷。

霎時,徐弋感似被千萬把從天而降的劍,猛得釘跪地,任憑用力都再抬不起頭!

“崆峒老道的麵子,一次就夠了。”

伴隨車內的聲音,徐弋整個人被壓在地上,愣住,他怎麽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是崆峒的?

“走。”

馬車遠去的聲讓徐弋還想反抗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直到馬車越來越遠,徐弋身上的劍才似一點點消失,但他也再沒了力氣爬起……於此同時,另一條截然相反的路上,陳平生麵前那兩位比耶的侍衛到最後也沒說是兩千兩,還是兩萬,隻帶著陳平生走。

陳平生越走越發現——

“二位兄台,這……不是去衙門的路吧?”

沒想到的是,越走越窄的巷子前方,兩個三境的回頭,忽然開始變臉,臉上漸漸的生出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