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患難鴛鴦

藍玉成打了個手勢,底下有人慢慢朝著巷子口過去,站在了巷子口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別把人打死了。”

隨著壯漢一聲令下,幾人也斷斷續續收了手。

壯漢啐了一聲:“什麽狗屁世子,不過是是繡花枕頭一個,我呸。”

待幾人離去,裴肅清才從地上爬起來,他目光沉沉的看著幾人的背影,他一動,身上就痛。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猝不及防扯著臉上的傷口,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沒有破口,想必是淤青。

窗邊的煙玉看得分明,裴肅清的臉上有三處淤青,身上的衣物也被扯得多了幾個洞。此時正疾步向外走。

裴肅清怕失了臉麵,又不得不出去,無奈隻能用衣袖遮著臉出去。

剛走幾步,不料又生事端。

人群中有一個人似是中了暑,突然倒下去渾身抽搐,周圍人紛紛往後推了幾步,留出一片空地出來。

“我是醫者,大家讓讓。”

有一個人在外麵大聲喊,旁人自發退了幾步,讓出一條道來。

裏麵的人為讓醫者往後退,外麵的人為看熱鬧往裏麵擠。

這可苦了裴肅清,就這麽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咦,這人好像裴大人。”

周圍有人細語傳到了裴肅清耳朵裏,他把臉遮得更嚴實了些。適才他本想出聲製止,可現在旁邊或許有人認識他,他再不敢出言,隻得裝作鵪鶉。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被人認出來了,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人群中推推搡搡,裴肅清隻覺得後腰一痛,接著又是肚子,胸膛……還有腳,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家夥踩在他的腳上。

他抽身不得,隻得任由擺布。

手高舉著,衣袖垂落在臉上,手都麻了也放不下來,實在是太擠了。

眼前什麽也看不見,他心出絕望。

在他喘不上氣之前,終於結束了這場酷刑,人群又烏泱泱的散開,身旁之人也早已竄入人群之中,分不清誰下的黑手。

他大口呼吸這新鮮空氣,手也無意識的放了下來。

忽聽人群中有人大喊:“裴大人。”

他連忙以袖掩麵,再顧不得其他匆匆離去。

醉香樓三樓雅間。

一個人垂頭稟告:“那夥人離去,入了一間不起眼的民戶。小的不敢靠太近,遠遠跟著,聽不真切他們說得什麽,隻斷斷續續聽見幾聲吳大人。”

“吳大人—”

藍玉成細細咀嚼著。

“吳悲?”

藍煙玉靈光一閃,“江尚書門生,若是江家摻合也是有可能的。”

藍玉成點點頭:“隻是江尚書會用這手段嗎?”

三人低頭沉思。

月華樓二樓。

裴長湛興奮的看著窗外的賽龍舟,時不時呼喊一聲,嘰嘰喳喳的和江雲挽說著話,江雲挽溫柔的應和他,隻是嘴角的笑容有些牽強。

裴長湛年幼,尚且看不懂母親心裏裝著事,江雲挽也不欲與小孩子說此事。

三年來,他父母皆在身邊,凡是想要的沒有不應的,旁人皆捧著他。他日子順遂,哪裏知人間險惡。而這一切很快就會被打破,京中人心難測,再年幼的孩童也免不了卷入鬥爭中。

江雲挽隻望他天真爛漫的日子再多一點。

裴肅清進門看見的就是美人低頭輕語,她身上披了一層母性的光輝,他不由的放慢動作靜靜欣賞。美人抬頭,他瞬間變了臉色。

“怎麽回事?”

江雲挽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搖了搖頭。她朱紅的口脂也遮不住麵上的蒼白,她的眼圈微紅,眸中泛起水光。

裴肅清上前幾步握住江雲挽的手。

一束光照在裴肅清身上,麵容有幾處烏青,身上衣物也破了好幾個洞。江雲挽麵露心疼,抽出帕子來欲擦拭他的臉,卻又不敢觸碰,生怕他疼:“世子怎麽了?”

“我無礙。”裴肅清強裝鎮定,他抄起裴長湛舉起的雙手抱在懷裏,裴長湛小手戳著他臉上淤青:“父親臉上像大花貓,兒子也要!”

裴肅清苦笑不得,裝模作樣的在裴長湛臉上摸了兩把,裴長湛這才消停下來。

“是誰?江夫人還是江小姐?”裴肅清篤定道:“想來我的傷口也是拜她們所賜。”

江雲挽看著裴長湛黑溜溜的眼睛扯開話頭:“長湛今日玩得甚是開心。”

“挽兒,長湛如今不小了,他該知事了,我們不能一直背著他。”裴肅清不想輕飄飄的揭過,況且他聞到房中彌漫的一絲血腥味:“傷在哪裏?”

他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江雲挽,看到膝蓋處衣裙破破爛爛,又滲出血跡,他滿臉的心疼。

“她又讓你跪在碎瓷片上了。”裴肅清摟起她的褲腳,漏出她雪白的小腿,再往上是斑駁的血跡。

他取來一條手帕沾了桌上的酒,輕輕擦拭江雲挽膝蓋處的皮肉。

酒性不烈,效力甚微。饒是如此,江雲挽還是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裴肅清放輕了動作,又往膝蓋處吹氣:“疼了就叫出來。”

“不疼,她給我吃過止血丸了。”江雲挽扯出一抹笑容,“她不敢鬧出人命。”

“止血丸止的是血,不是痛,那麽大的傷口哪裏有不痛。”

清理完血跡,裴肅清開門喚住送茶的店小二:“取最好的傷藥來。”

“好嘞,客官。”

店小二不一會送來傷藥:“這藥藥力好著呢,一用下去立馬見效。”

裴肅清自是不信店小二吹噓,這藥看起來平平無奇,唯一特別的是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用手挑起來抹在傷口處:“昔日舊傷才好,今日又添新傷。你已是我的人,她不能再怎麽折磨你。”

澤州六年,原本身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不成想才回來幾日,又添新傷。

傷口處冰冰涼涼,江雲挽憤怒的心也趨於平靜:“沒人會管這些,父親不會,姨娘也無能為力。”

“那就讓她胡作非為?”

江雲挽用手沾了沾藥膏,輕輕抹在裴肅清臉上的淤青處:“她能背著點人,我已經很高興了。”

裴長湛正夠著頭看賽龍舟,喜色躍然與臉上。

江雲挽見此景,身上仿佛帶上一層柔光。

“我在京城長至十六歲,從來沒有那麽快活的看過賽龍舟,我很滿足。隻要她不傷及性命,我都可以忍。”

帶有溫度的手指在裴肅清臉上輕輕揉搓,不知是藥好,還是人美,他已感覺不到臉上在疼。

她懂事的讓人心疼。

“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