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郎才女貌

周滿回了家,五十平米的小房子已經是她在燕京奮鬥了很多年,才勉強買下的。

她身體不好,胃尤其差,今天喝了酒,胃裏是翻江倒海,要翻天,她疼得滿頭冷汗,連今日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事情都沒腦子去想,胡亂吃了幾粒藥,把自己蜷進被窩裏,悶頭就睡。

滴答滴答,床頭櫃上的鬧鍾指針一直在走,轉眼到了次日正午。

夏希月聽說周滿約了白羽柔,急得要死,拚命給她打電話,全部無人接聽,嚇得她劇組下工後,飛速趕到了周滿家裏。

她有她家鑰匙,打開門後,房間裏一盞燈都沒亮,窗簾緊閉,透不出一絲光。

她一驚,蒼蠅一般瞎轉,終於在**發現了蜷成一團的人。

“滿滿,”她把被子掀開,發現被子濕了大半,而周滿蒼白著一張臉,燙得要死,不省人事。

暈了好久,周滿是晚上醒的。

醫生來看她,“你這是腸胃炎加上痛經,痛暈過去了,藥不能亂吃啊,你吃的什麽?”

“布洛芬。”

醫生一臉頭痛,“過期了吧。”

周滿回想,她上次買藥的時間,好像真過期了,怪不得沒用呢。

夏希月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提著一碗白粥,看見醫生就坐在一旁聽著。

“我看你宮寒的很嚴重,最好還是調理一下。以前是流過產嗎?”

夏希月想滿滿五年裏連男朋友都沒談過,流哪門子產,剛想替她回答,就聽見周滿聲音虛弱,輕聲道:“是。”

她一臉震驚,嗖的轉頭看向周滿。

周滿沒理她,問醫生:“是還沒恢複好嗎?”

這個醫生很負責任,說話也直接,“你這壓根就沒恢複,明顯是傷了根才成這樣的,好好養著,說不定還能生養。”

周滿靜默無語。

醫生又交代了兩句後走了,夏希月按捺不住,“滿滿,你以前還懷過孩子啊?”嘴裏說著,手上動作不停,把白粥擺到周滿麵前。

周滿拍了拍她的頭,“小孩子少管這麽多。”

作為一個已經二十四歲的小孩子夏希月撇了撇嘴,意識到她不想聊,換了個話題,“滿滿,你下次約白羽柔前能不能和我說一聲啊,我完全沒準備。”

周滿無語,嗬嗬兩聲,“我要真是被你嚇死了就好了,死人都得工作。”轉念一想,事情搞砸了,又愧對夏希月,溫聲道:“這次是我的失誤,我會給你爭取更好的角色的。”

“滿滿,你已經很棒了,而且我覺得你自帶福星。”

周滿皺眉不解。

夏希月道:“王誌被人換了,白羽柔被業內封殺,聽說是惹了不能惹的人。”

周滿愣了一下,不自覺想到程淵。

是為了她嗎?

下一秒,夏希月繼續說:“還有啊,之前巨有名的影後黎舒從M國回來了,已經官宣了《迷途》的一番女主。”

周滿一瞬間泄了氣,那點小小的慶幸和期許被擊碎,連渣子都不剩。

原來,黎舒回來了。

所以,白羽柔要給人騰位置,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藏下心裏酸澀,周滿擠出笑容,“那你可以重新試鏡了嗎?”

“是啊,”夏希月激動地抱住她,周滿偷偷拭去眼角沁出的淚,為她開心。

她沒有立場難過。

夏希月有事,待不了很久,周滿無所事事,便出來走走。

醫院的消毒水味聞著發苦,她看見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哭倒在手術室外,撕心裂肺,無可奈何被動地接受親人的離世。

如周滿當年一樣。

和程淵分手的那天,她從警察局趕到醫院。

她的母親躺在病**,不治而亡。

周滿全身上下湊不出手術費的一個零頭,那一刻她想時光倒回,她可以不要臉,不要自尊地跪在程淵麵前,求他施舍一點錢給她,那些硬氣的話就當一個笑話就好。

可時光無法回溯。

明明啊,她一開始就是奔著他的錢,他的權勢去的。支配,利用,算計,如果這些都可算得上愛,那周滿最慘的結局莫過於愛上了程淵,所以不願再去欺騙。

她想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去談愛。

天真吧,可笑吧。

因為母親離世,巨大的悲痛,肚子裏不過一個月的孩子就流了,而家裏欠債的債主在看見她母親去世,眼見還錢無望時,大鬧葬禮,周滿不堪重負,大病一場。

那一年,她二十三歲。

周滿緩緩吐出一口氣,不再去想以前的事。在轉過醫院的拐角,來到婦產科時,她看見熟悉的人。

是程淵。

一身黑色西裝,背部寬厚,高瘦挺拔,醫院蒼白的光線打在他身上顯得更加涼薄,周身矜貴淡漠,但在一道靚麗漂亮的身影跳到他麵前時,滿目的寒冰化開,隻剩溫柔。

黎舒拿著病曆單,笑臉盈盈地挽著程淵,說出一句話逗得他彎起了自己的嘴角。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周滿有幾分茫然,呆呆地望著,那雙眼睛明明已經疲憊不堪卻不願眨眼,她想逃,不想麵對,明知道兩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親眼看見,心裏還是難過得潰不成軍。

腳慌亂向後撤,卻意外撞上了後麵撒歡子亂跑的小孩,衝勁極大,周滿被撞在地上,小聲驚呼,小孩子手裏的紙杯歪倒,全數潑在她身上。

溫熱,濕潤的水順著頭發流進衣服裏,濕了大半邊,她倒吸一口氣,想站起來,卻沒有力氣。

醫院裏吵得很,但這裏聲響也不算小。

她本能不想回頭去看,用力地撇著頭朝另一邊,乞求程淵不要注意到她。

周滿按住腿上傷口,使了把力氣終於起來了,狼狽不堪地扶著牆快速往前走。

求你了,程淵,別看我,求你了。

她的心像是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螞蟻,啃食齧咬,澀得令她忍不住發顫。

終於逃離。

程淵很少會關注到一些不值得關注的事情,就比如醫院裏奔跑的小孩或是虛弱不堪的病人。

但剛剛,他隱約聽到聲音,順從心裏意思去看,好眼熟的背影。

他看見女人艱難地爬起來,逃離現場。

狀似不驚不怖不回頭。

連他的腦子都沒分析清楚,他的腿就先一步邁了出去。

一雙勻淨白嫩的手橫插過來,“阿淵,怎麽了嘛?”

他像是反應過來了,“我……”

對上黎舒疑惑又溫柔的眼神,他心裏一閃而過煩躁,這是不對的。

他按捺下來,“看錯了。”

黎舒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一無所獲,她的眸色暗了下去,心裏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越發深了。

程淵從來不會在意別人。

是誰,讓他打破自己的原則,罔顧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