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殊途同歸
所有的障礙被全部清除，王長輝麵前已是一片坦途。
這天晚上，他興奮地給妻子嚴秋月打了一個電話。
人逢喜事，都想把這份快樂第一時間分享給最親近的人。
可是剛接通電話沒說幾句，女兒王曉楠就搶過手機：“爸，我的回鶻夫人裝到底找到沒？你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的！”
“女兒，我正在找，你要的這東西，從時間上來看，都算得上是文物了，所以我這相當於考古，沒那麽快。”王長輝急中生智，強行狡辯。
王曉楠剛想爭辯，王長輝立刻先下嘴為強：“女兒，爸爸這邊還有件重要的事要辦，下次聊。”
說完，不等女兒反應，他便匆匆掛斷電話。
“唉，想和老婆說說話怎麽就這麽難？我怎麽隨時都有把柄落在家裏的女性手中。”王長輝在心裏感歎道。
兩天後，唐玲來到了莎句。
王長輝剛把她迎到自己的辦公室，還沒來得及端茶倒水，唐玲就從包裏掏出厚厚的一摞紙，在辦公桌上一一鋪開。
“這是整體架構圖紙，這是局部細節圖紙，這是門頭設計樣式，我提供了三種樣式供你們參考，盡快開會討論，我傾向於第一個……”
唐玲語速很快，配合著靈巧的手指在圖紙之間來回翻飛，把王長輝看得眼花繚亂。
“唐公公，你等等。別著急，你這秉筆太監速度太快，我們慢慢來，細細翻閱你這奏章。”王長輝連忙一把用手壓住了圖紙。
唐玲這一目十篇的速度他的確跟起來費力。
唐玲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城根下的了。”
王長輝瞟了一眼圖紙，說道：“那就先說說這黃了吧唧的外牆吧，用的是土牆？唐公公，這很危險啊，標準的危樓拆遷造型！我們設計的使用年限，不說能成為後世的文化遺產吧，至少也得是文化資產，你可倒好，給整了個文化難產！再說了，這可是書店的門臉，你這一上來就是黃泥巴糊臉，扮演叫花雞呢？我們這書店是絲路之光，不是絲路之土。”
王長輝一邊說，一邊直搖頭。
唐玲則在一旁捂嘴輕笑。
待笑聲停止，唐玲才鄭重其事地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絲路最具象的特點是什麽？不要想，用第一直覺告訴我！是不是黃沙、駝鈴？黃色，就是絲路的顏色，而土牆，也正是喀什建築的特色。喀什古城、高台民居，我都帶你白看了嗎？我告訴你，用黃色土牆建成的書店，才能與莎句的居民區融為一體，真正融入新疆人民的生活，他們一看就會說：它屬於我們。外形雷同感，進而才會形成曆史認同感和民族歸屬感。你要弄個其他標新立異的東西，就像在黃色的健康皮膚上，長了顆不倫不類的瘤子。”
“此言……詭異！不過，好像還有些歪道理。”王長輝雙手托腮，沉思道。
唐玲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向王長輝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設計理念。
王長輝頻頻點頭，頻頻發問，最後恍然大悟般頻頻感歎：“唐大設計師的設計藏巧於拙，表麵看很平淡，細節之處卻如同天工開物、別有洞天。樸實的軀殼之下，藏匿著精致的靈魂呐。”
整個設計讓王長輝頗感興趣又十分困惑的點，是店內牆壁上的裝飾！
唐玲竟選用大塊的布匹掛滿整麵牆，讓人一進門，就頓生一種錯走布匹店的奇異之感。
“你可別小看了這些布。這邊湛藍、大紅、真紫、赭黃的純棉粗布，是上海鬆江土布。它在明清時期甚至達到了衣被天下、一統江湖的高度。鬆江土布以其獨特的藝術特征和實用性，在江南地區享有盛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用它來泛指江南文化，代表上海生活、人文藝術，沒問題吧。”唐玲解釋道。
“沒什麽問題。”王長輝點點頭。
可當王長輝翻開過道旁另一麵牆的裝飾設計圖後，一聲驚呼：“好家夥，你這是書店、布匹店，最後又加上了成衣店？這業態也太混搭了吧。”
原來，唐玲把另一麵牆掛滿了一件件花紋質樸、色澤豔麗的具有典型異域特色的服飾。
“師妹，這設計就有點不著邊際了。你這麵牆弄上鬆江土布，我還能理解，為什麽另一麵牆突然就變成了衣裳？我們中國人最講究建築的對稱、裝飾的對稱，江南的代表有了——鬆江土布；另一邊就應該設計成代表絲路的同一類對等的裝飾！新疆不是有現成的東西嗎？絲綢之路上有著‘活化石’美譽的艾德萊斯絲綢！一土一洋，一粗一細，正好和土布遙相呼應。”
“我這衣裳就是用艾德萊斯製作的！不過，艾德萊斯如今在新疆隨處可見，甚至依然是新疆人民的生活用品，和鬆江土布相比，缺少了點兒曆史的獨特性和稀缺性。所以，要充當曆史的活化石，最好能用艾德萊斯做幾件新疆的古服飾在店中展示！師兄，新疆你比我熟，這任務就交給你了！”唐玲一臉嚴肅地布置任務。
“又是古服飾！”王長輝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感覺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麽就和倒騰新疆服裝幹上了。
還得是從古人身上倒騰！
他一下子想到了在博物館看到的“樓蘭美女”，那風幹的軀體，讓他禁不住渾身一顫。
“怎麽，有困難？”唐玲笑道。
“實不相瞞，我女兒也在托我尋找。我已經在喀什掘地三尺了，連三寸殘布都尚未發現。能換換嗎？”
“你女兒肯換嗎？”
“我猜不肯，聽她那意思，就指著這玩意兒閃耀全場呢。”
“那我也不肯，我也指著這玩意兒閃耀絲路之光呢。”唐玲捂嘴輕笑。
幾天後的招標會上，唐玲的設計方案以文化融合的創新之美力壓群雄，被確定為莎句江南書局的建設方案。
王長輝隨後在阿布來提的幫助下，很快就在居民區找到了一家年代久遠的土屋，很有些曆史滄桑之感和濃鬱的新疆風情。
唐玲看過之後，也很滿意。
土屋的外部結構不需要有多大的改造，基本符合設計稿對外牆的要求，內裏的裝修裝飾立刻就提上了日程。
作為最難搜集的裝飾物品，尋找新疆古服飾的任務對王長輝來說，就迫在眉睫了。
“要不然就問問喀什博物館？”唐玲見師兄這幾日每天都在辦公室裏愁眉不展，心下不忍，開始出餿主意。
“把文物弄來做裝飾，唐大設計師，你這是設計害我吧。”王長輝撇了撇嘴。
“那就隻能麻煩師兄親自去地裏挖了，哈哈哈。”唐玲笑得很開心。
“要不去前指找孫書記想想辦法？他接觸的麵比我們廣，能調動的資源和人脈也比我們多，說不定能找到相關的渠道。”最後還是黃勇副書記得知了王長輝的難題後，出了個靠譜的點子。
“事不宜遲，那我立刻動身！”
王長輝隻要一見一絲曙光，就立刻向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