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廠長VS亡命徒
一個小時後。
副廠長杜斌和工會主席高波姍姍來遲。
丁奕辰親手將市政府簽發的廠長任命書交給他們，希望大家以後全力支持步雲峰同誌的工作，爭取鍋爐廠早日複工複產。
這種鬼話估計他自己都不能信！
簡單交代走個過場之後，丁副市長便和市委組織部的人一起離開了，看上去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待。
破舊的會議室內。
杜斌、高波和孫尚香麵無表情盯著步雲峰，
誰也不說話，氣氛一時沉悶。
好在步雲峰之前曾經擔任協調組組長，來他們市鍋爐廠走訪調研過，對該廠的基本情況可謂了如指掌。
他開門見山表明自己的態度，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組織上安排他來市鍋爐廠當廠長，該努力一把的時候肯定不能掉鏈子，至於最終結果如何肯定誰也說不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副廠長杜斌叼著煙卷率先發難。
他當然信不過步雲峰，總覺得對方居心叵測。
“你就直說吧！防爆器材廠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整體並轉搞不成，我看就是你在中間搗鬼！”
“對，就是老子搗鬼！我特麽吃飽了撐的，好好的工商局經檢隊副隊長不當，偏偏鬼迷心竅跑到你們鍋爐廠當什麽狗屁廠長？你們廠是什麽神仙洞府世外桃源嗎？男的窮得尿血，女的都特麽開始偷偷摸摸賣屁股了，以為老子不知道？”
步雲峰當場反唇相譏。
本來就對鍋爐廠這群大老粗沒什麽好印象，當然不可能容忍對方絲毫冒犯。
工會主席高波也對這位新廠長沒有信心。
“鬧了半天來我們廠還是借調性質！也就是說甭管成敗，你都保留著一條退路！步雲峰同誌，不是我說你，你都不敢把人事檔案關係轉到廠裏來，怎麽可能跟我們鍋爐廠幹部職工一條心？這步棋真的讓人搞不懂，廠裏現在什麽情況你也應該知道，還有必要來回折騰嗎？拿我們幾百幹部職工耍著玩就那麽有意思？”
“沒錯！老子憑啥跟你們一條心？你們鍋爐廠能給我帶來什麽好處？能撈到半點政治資本嗎？別扯淡了！當這個破廠長但凡沒有留下人生汙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步雲峰敲著桌子回應道。
坐在旁邊的孫尚香倒是沒說話，看他的眼神愛恨交加。
她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帥小夥非同一般，
曾經威風凜凜的工商局領導幹部，還擁有令人羨慕的不俗家世，但是僅憑他一己之力讓鍋爐廠起死回生，無異於天方夜譚。
反正她對步雲峰並不看好。
“好了，步廠長，你也別賭氣！先說說你的想法好不好？如果你對搶救鍋爐廠沒什麽設想，我還得趕緊去鍛造機械廠上班呢！”
孫尚香這句“步廠長”讓步雲峰漸漸冷靜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
作為老牌國企的連城市鍋爐廠積重難返，或許已然無藥可救，但是他當一天廠長就要盡一份心力，至少也能無愧於心！
他決定祭出殺手鐧！
來鍋爐廠之前確實做了不少功課，當場提出深思熟慮的三條“生存發展”舉措，每一條都讓在場的杜斌、高波和孫尚香等人目瞪口呆。
首先確定“先生存後發展”的思路。
“走私”這條路可以繼續嚐試！
步雲峰的計劃是，
號召鍋爐廠200多名幹部職工再次集資，並沿用上次走私進口德國鍋爐的路線，快進快出倒買倒賣賺差價。
先讓幹部職工吃飽肚子才能戰鬥嘛！
當然了，這次他會親自出麵。
提前與市工商局領導，以及負責緝私執法的經檢隊進行溝通報備，確保各個環節萬無一失。
其次，
鍋爐廠將大刀闊斧進行一次人事調整！
打破大鍋飯觀念，能者上庸者下！
組織全廠幹部職工按照崗位技能重新考核，並進行工資定級。通過者即為正式工，享受全額工資待遇；未能通過的留廠察看，期間集中培訓三個月，工資停發。二次考核合格者轉為正式工，不合格的進入待業狀態，等待廠裏的下一步安置。
最後，
嚐試“仿造”產品發展路線！
拆解進口德國鍋爐，並進行仿製生產，憑啥人家不光賣的貴還能賣得好？必要的話，也可以擦邊操作搞貼牌生產。
德國鍋爐不是叫啥菲西曼嘛，我們完全可以注冊使用“費希曼”商標！
一模一樣的產品不仔細瞧誰能分得出來？
多項舉措堪稱重炮三連擊！
步雲峰環視在場的孫尚香等人。
發現他們一個個張大嘴巴震驚到無以言表。
“諸位，不是跟你們吹牛逼，隻要我步雲峰在廠長位置上一天，就能保證全廠幹部職工不會餓肚子！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不信打不了這場翻身仗！想跟我幹的，表個態吧！”
誰也沒有想到，新廠長步雲峰竟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閻王，膽大包天到“知法犯法”的程度！
這又是“走私”又是“仿造”，難道不怕被抓進監獄判刑？
在場所有人都直愣愣地望著步雲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嘶！”
副廠長杜斌被煙頭燙了手，嘶嘶倒吸冷氣。
他緊張吞咽著口水，半天嗓子眼才擠出一句話來，“步廠長，你你你這麽幹不會連累到我們廠吧？”
“我連累你個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們鍋爐廠都這副德行了還怕破罐子破摔？”
步雲峰最瞧不起杜斌瞻前顧後的樣子。
轉念一想倒也能理解。
包括老廠長孫春林在內，杜斌和高波這些廠領導都是計劃經濟時代的國企骨幹，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那種典型的“國企巨嬰”，習慣了嗷嗷待哺或者說毫無經營風險的生產任務，一旦開放市場將其投入競爭便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反正無論經營好壞最終都有政府來托底，這種“巨嬰思維”固有觀念極大限製了企業的發展和進步！
拿政府當奶媽的心理在鍋爐廠幹部職工當中比比皆是。
不思進取、得過且過者多了去了。
“不是，步廠長，既然你在工商局那邊有門路，走私鍋爐可以通融，那咱們倒買倒賣湊湊合合過日子不也挺好的，你大張旗鼓搞什麽人事改革？這不是自找麻煩嘛！”
工會主席高波做群眾工作多年，深知人事複雜性。
他們鍋爐廠人浮於事不是一年兩年了！
紅火的時候很多人都削尖腦袋托關係走門路往廠裏安排，近些年來債台高築搖搖欲墜，有本事的早都想辦法調走了。
剩下那些都是沒路子沒後台沒技術的歪瓜裂棗。
如果按照技能崗位重新進行考核，估計多半過不了關！
“步廠長，都是鍋爐廠的幹部職工，你非要給人家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又是留廠察看又要集中培訓，完事通不過考核還可能進入待業狀態？誰還沒有點自尊心？你這麽一整沒有不出事的！”
對於高波的說法，步雲峰絲毫不留情麵，訓斥其目光短淺。
“國有企業也是企業！企業不是養老院，必須以營利為目的！身為鍋爐廠的幹部職工，你不能勝任自己的崗位技能要求，那我還留著你幹什麽，掛牆上當門神嗎？必須想辦法清理出去！這就是我步雲峰的態度！誰不服氣讓他來廠長辦公室找我！具體待業後的安置方案，我還沒有想好，以後再說！但是，人事調整大思路不能變！”
“步廠長，我可不是嚇唬你呀！咱們鍋爐廠真有幾個難纏的刺頭無人敢惹，我擔心把他們逼急了，容易惹火燒身啊！”
不知何時高波已經站在新廠長步雲峰這邊了！
他是發自內心地替對方擔憂。
見多識廣的步雲峰還能看不出這一點，他心裏一暖，笑眯眯地給高波、杜斌兩位廠領導敬煙。
“謝謝關心，以後大家就算是綁在一起了！作為你們的親密戰友，我也就不瞞著了，實話告訴你們說，我步雲峰在工商局經檢隊的時候，什麽樣窮凶極惡的亡命徒沒有見過？拿刀的玩槍的還有往身上捆炸藥包的！所以，經驗告訴我，但凡遇到亡命徒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哦，對了，我還忘了說了，我曾經殺過人，一槍崩了負隅頑抗的亡命徒，黏糊糊熱乎乎的汙血噴了我滿頭滿臉！”
孫尚香聽到這話不受控製地幹嘔起來。
捂著嘴朝門外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