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車間
“走私”進口德國鍋爐這事不是第一次幹，嚐到甜頭的鍋爐廠幹部職工都很支持，集資熱情也很高。
副廠長杜斌主要負責籌款集資以及分紅，業務科科長鄭旭東聯係貨源商戶。
再加上廠長步雲峰這邊提前給工商局經檢隊緝私執法人員打過招呼，基本上一路綠燈，倒買倒賣那是相當順利。
與此同時，
鍋爐廠為期兩天的技能考核緊鑼密鼓展開。
工會主席高波負責這項工作，考核組主要成員還有技術科科長劉曉軍，以及勞資科科長李媛媛。
準備現場給通過考核的正式工登記造冊發工牌。
然而，
這項人事調整舉措卻遭到廠裏不少人抵製。
尤其三車間反應強烈！
車間主任楊德武是鍋爐廠赫赫有名的地痞流氓頭子，他甚至公然放出話來，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憑啥把工人分成三六九等？誰敢參加本次技能考核那就是當內奸搞分裂，別怪他不客氣！
當然，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後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楊德武是個刑滿釋放分子，曾因打架鬥毆被政府勞教兩年。
他老婆於萍也是拘留所常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們兩口子號稱“雌雄大俠走天涯”，在鍋爐廠橫行霸道尋釁滋事無人敢惹。
廠裏那些地痞流氓小混混，或者小偷小摸劣跡斑斑者，紛紛主動向楊德武夫婦靠攏表忠心，
三車間後來就成為婦孺皆知的藏汙納垢之所！
鍋爐廠停產後發不出工資來，幾百號幹部職工及家屬總不能餓死吧？
為了賺錢養家糊口，他們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有本事有門路的想辦法調到其他國有企業，走不了的那些幹部職工要麽靠手藝混口飯吃，比如修自行車修鍾表等等，要麽就橫下一條心撈偏門走邪路，搶劫盜竊賣屁股賺些見不得人的髒錢，否則就隻能偷偷摸摸到菜市場撿爛菜葉子！
曾經輝煌的國有鍋爐廠，曾經勞動最光榮的工人，如今卻有著天壤之別。
楊德武、於萍夫婦號稱雌雄雙煞，自然有自己一套生存之道。
市鍋爐廠紅火的時候，他們月月工資獎金到手吃喝不愁，還經常私底下組織“黑燈會”，男男女女摟在一起貼麵舞。
隻不過那時候就是純屬找刺激。
如今情形不同了！
他們兩口子希望通過“黑燈會”的方式來賺錢！
於是，
女士免票，男士花5毛錢買票才能進場子！
5毛錢的票價絕對不算低，他們鍋爐廠最紅火的時候，楊德武夫婦工資獎金加一起都沒超過100元。
社會上形形色色的男人蒼蠅般蜂擁而至。
而且他們一旦花了錢就等於可以明目張膽消費！
緊摟著姑娘跳貼麵舞，蹭來蹭去的同時一雙髒手也不閑著，上下其手惡心至極，久而久之姑娘們都不敢來了。
這根本難不倒楊德武、於萍夫婦。
鍋爐廠婦女能頂半邊天！
他們遊說廠裏閑賦在家的女工去當“舞女”，承諾按時按點給“抽成”，多勞多得不設上限。
甚至誘導對方說陪舞賺一份錢，出去交易也不管。
走投無路的女工們每天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地下舞場越來越熱鬧，如今楊德武夫婦的“黑燈會”早已臭名遠揚。
隻不過，
女工們也知道“舞女”名聲並不好，但凡有其他出路誰願意幹這個！
接到廠裏技能考核通知的時候，不少“舞女”都說不幹了，這就等於斷了楊德武、於萍兩口子的財路！
他倆能不著急嘛！
另外，
常年瞎胡混的兩口子早就生疏了車銑刨磨鑽技藝，知道自己這雙髒手肯定通不過崗位技能考核。
那就等於早晚要被新廠長步雲峰掃地出門！
媽了個大疤瘌！
楊德武、於萍夫婦撈不著半點好處，當然要想辦法對本次人事調整使絆子，公然放狠話就是跟廠長步雲峰叫板！
除非廠裏廢除崗位技能考核舉措，跟以前一樣吃大鍋飯。
否則就給新來的廠長一點顏色瞧瞧！
崗位技能考核第一天，楊德武、於萍夫婦也到場了！
現場嗚嗚泱泱聚集了不少本廠的幹部職工看熱鬧，但是沒有誰敢報名第一個參加技能考核。
工會主席高波動員好幾次都沒有用。
想著生拉硬拽誰上場試一下，結果這幫慫貨跑得比兔子都快。
高波當然知道都是因為楊德武、於萍兩口子從中作祟，本著擒賊先賊王的思路，掏出煙卷遞過去。
“楊德武，於萍，要不你們兩口子先給大家打個樣兒？”
“打你妹啊！”
楊德武叼著煙卷乜斜著眼睛看向高波。
凶狠的眼神宛如嗜血猛獸。
“高主席，知道不知道內奸比敵人更可恨？你特麽的什麽時候開始跟步雲峰穿一條褲子啦？那個小崽子毛都沒長齊，憑什麽來我們鍋爐廠當廠長？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就眼睜睜看著兄弟姐妹們被他耍來耍去？是不是因為歲數大了，老眉哢嚓眼分不清好賴人，胳膊肘朝外拐你要瘋啊？”
“哎，楊德武這叫什麽話？人事調整是為了更好的安排生產……”
“滾你娘的蛋！高主席，你要是還想在鍋爐廠混下去，就應該堅定不移地站在我們一邊跟步雲峰對著幹！否則，你就是叛徒蒲誌高！什麽後果自己好好掂量！”
麵對楊德武的公然威脅，高波並不想激化矛盾。
他唉聲歎氣地回到裁判桌，與技術科科長劉曉軍，以及勞資科科長李媛媛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道清冽婉轉的女聲。
“崗位技能考核開始沒有？高主席，要不我先來？”
高波等人抬頭望去，看到圍觀眾人自覺讓開一條通道，身著鍋爐廠工裝的孫尚香英姿颯爽，步伐堅定朝這邊走來。
“廠花”孫尚香！
老廠長孫春林的寶貝女兒，又是八級鉗工的技術工人巔峰！
甫一亮相便引來所有人關注。
其實孫尚香早就到場了，之所以沒有馬上參加技術考核，是因為她尚未在裁判席看到廠長步雲峰的帥逼身影。
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失望。
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廠長，讓她芳心悸動難自製。
本來還打算利用本次崗位技能考核的機會，在步雲峰麵前露一小手，讓對方見識一下八級技術工人的巔峰實力。
結果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不是楊德武、於萍夫婦的囂張氣勢嚴重影響到本次技能考核進度，她也許還會裝鴕鳥繼續等下去。
邪不壓正！
她當然不希望楊德武兩口子跳出來攪局！
“高主席，廠長呢？”
孫尚香來到工會主席高波身邊左顧右盼打探消息。
高波還能看不透這姑娘的小心思，嘿嘿一樂調侃道：“誰知道呢！這個家夥在廠長辦公室根本待不住！估計跟哪個漂亮姑娘約會去了吧！”
“胡說八道什麽呢！步廠長沒有女朋友！”
孫尚香聲調不低，就像是故意嚷嚷著宣示主權似的。
凡是她看上的東西，鍋爐廠誰敢跟她爭呀！
廠花出場，諸神退避！
芳心暗許的孫尚香或許隻能用這種方式，試著綁定與廠長步雲峰的關係。
“現在我宣布，連城市鍋爐廠崗位技能考核第一批第一場正式開始！首位參加考核的，是曾經榮獲省級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等多項榮譽，本廠唯一的八級技術工人孫尚香同誌！現場肅靜！計時開始！”
隨著工會主席高波宣布考核啟動，精神抖擻的孫尚香來到機床前開始操作。
技術工人巔峰確實非同凡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製圖劃線規範到位，零件加工切削分毫不差，不僅成品完成精度高，而且加工速度之快難以想象。
裁判組檢驗後宣布孫尚香技能達標，並且當場頒發編號為001的“正式工”工牌！
現場情緒高漲的工友們頓時爆發陣陣掌聲！
自鍋爐廠停產以來，孫尚香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勞動的快樂，她情緒激動地朝圍觀眾人招手致意，欣喜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有一就有二。
接下來報名參加技能考核的工人開始變得踴躍。
楊德武、於萍夫婦看到這一幕氣得嘴都歪了，交換眼色後匆匆離去。
“草！我算是看出來了，步雲峰這小子實在陰險得很！他斷我們活路，砸我們的買賣，這是打算把我們往死裏整啊！”
“當家的，步雲峰敢砸我們的飯碗，他也別想好過！這口氣我倆肯定咽不下去，否則以後還怎麽在鍋爐廠混？要說我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弄死他就完了！九爺不是剛回來沒幾天嘛！他身上背著多少條人命，再加上一個步雲峰也不嫌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