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任
借調？
得到局領導承諾的步雲峰這才消了氣。
他知道兩位局長已經盡力！
既然倒黴催的被丁副市長給盯上了，不去鍋爐廠當廠長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準備過去混日子吧！
田局說得對，短短一年時間而已，當成度假輕鬆一刻也不錯。
步雲峰對企業經營並沒有太多研究，另外他也有自知之明，老牌國企的市鍋爐廠走到今天這種負債累累的難堪地步，必然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既然自己並不擁有讓鍋爐廠起死回生的超能力，那還費什麽傻力氣？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丁副市長故意給自己出難題，那就以消極態度應對！
不蒸饅頭爭口氣！
恰逢周末，
步雲峰回家陪父母還有姥姥吃頓飯。
他也沒有藏著掖著，添油加醋將副市長丁奕辰挾私報複的事情告知父親，說從下禮拜開始就去市鍋爐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母親對於丁副市長這項荒唐決定頗有微詞，攛掇丈夫過問此事。
萬重山倒是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麽大不了。
認為兒子下放國企鍛煉機會難得，當一年廠長肯定比坐10年辦公室的工商幹部更有心得。
工商局的工作不就是跟大小企業打交道嘛！
就當是換位思考積累經驗了！
父親特別提醒步雲峰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隻要你想辦法把市鍋爐廠麵臨的困境搞清楚，掌握企業生產經營的運作規律，發現問題並試著解決問題，如果在此期間還能練就企業家思維，保證這輩子受益匪淺！
企業家不同於生意人！
那是一群具有創新精神，有著經濟發展前瞻眼光，特別注重對社會對國家乃至對人類的貢獻，有責任感更有擔當，致力於改變世界的有誌之士。
一名優秀企業家的影響必將是深遠的。
對於國家來說尤其意義重大，且不可多得。
比如：
美國財團洛克菲勒，日本汽車業巨頭豐田公司，韓國財閥三星集團等等，無一不是該國經濟發展的堅固基石和產業創新推動力。
企業家思維與機關幹部完全不同。
通常情況下，企業家可以輕鬆勝任工商幹部的角色，但是再優秀的工商幹部也不一定能將企業玩轉。
這不僅僅是隔行如隔山的問題。
而是因為企業再小都是個複雜多變的綜合性經濟體，至少涉及到產業布局、人事管理、技術積累、市場預測、產品設計、企業競爭力、生產效率、營銷手段以及產品售後維修維護等等諸多方麵的問題。
與工商局這種行政機關比照，企業無疑是個相對封閉的小社會，而廠長就是當之無愧的大家長！
做生意並不難，想要成為企業家那學問可就大了！
知子莫若父！
萬重山深知兒子步雲峰心高氣傲，被貶鍋爐廠當廠長肯定不情不願窩著火氣，所以他才不動聲色拐彎抹角進行心理疏導。
效果還是比較明顯的。
父親一席話讓步雲峰瞬間煥發鬥誌。
心說不就是企業家嘛！
竟然讓市委書記父親讚不絕口？
他暗暗下定決心，計劃在一年之內讓自己徹底脫胎換骨，成為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優秀企業家！
也不能怪步雲峰不知天高地厚！
出生在如此地位顯赫的家庭，並且擁有紅三代的身世背景，還不是幹啥都能成功，他這一路走來簡直太順了，從來不知道挫折困難為何物。
很快，
步雲峰就被殘酷的現實狠狠打了一耳光！
……
正式走馬上任這天，他開著工商局配備經檢隊那輛北京吉普212來到市鍋爐廠，迎接他的是緊閉的廠門，以及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將軍。
“有人嗎？”
步雲峰咣咣砸著大鐵門，驚起一群麻雀繞著樹梢亂飛。
空****的廠區死一般靜寂，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這種特殊禮遇讓步雲峰始料未及。
不久前，
他們協調組到訪市鍋爐廠搞調研的時候，雖說該廠沒有開工早已停產一年多，但是廠區每天都有幹部職工值守。
為啥這天一個不剩全都撤走了？
攔下一位路人詢問，對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打算去找老廠長孫春林、副廠長杜斌或者工會主席高波，設法先把情況搞搞清楚，正準備上車離開，就看到一輛懸掛連城市政府牌照的伏爾加轎車駛來，緊隨其後的還有一輛中型麵包車。
是副市長丁奕辰和市委組織部的幹部到場了。
丁奕辰見到步雲峰不禁皺起眉頭。
他來到廠門處扒拉一下鏽跡斑斑的鎖頭，陰陽怪氣地說道：“哎，看到沒有？步雲峰同誌，這就是連城市鍋爐廠全體幹部職工給你這位新廠長的見麵禮啊！臉紅不紅？害臊不害臊？大家夥兒肯定都拿你當瘟神，避之唯恐不及！是不是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怎麽就能在群眾心目中留下如此貓不聞狗不理的反麵形象？既然你步雲峰不拿群眾當親人，不顧人家的死活，群眾自然也不會拿你當領導幹部！”
對於丁副市長這番歪嘴論調，步雲峰嗤之以鼻。
他還一肚子火沒處撒呢！
“丁副市長，您本事肯定比我大！如果沒記錯的話，鍋爐廠應該是您包幹蹲點的企業沒錯吧？好好的一個老牌國企，曾經產品暢銷全國紅火到沒朋友，卻在你的精心嗬護下終於走到破產倒閉的邊緣，我以後必須向您多多請教才行！”
“步雲峰，你這話啥意思？”
“我沒啥意思，實話實說而已！”
步雲峰毫無畏懼地緊盯丁副市長的眼睛，放言道：“也請丁副市長務必認清一個事實，我是頭一天到鍋爐廠任職，他們廠變成這個半死不活的鬼樣子跟老子有半毛錢關係嗎？想拿我步雲峰轉移矛盾是不是？您老人家算盤打得夠精！”
“哎，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轉移矛盾？我是在積極想辦法解決問題！”
被步雲峰一針見血指出貓膩所在，丁奕辰惱羞成怒。
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鍋爐廠爛攤子始終扶不起。
“換廠長”或許是他能想到的最後一步棋！
為啥選步雲峰？
除了看這位桀驁不馴的年輕幹部不順眼，故意給他出難題之外，還因為實權派行政機關的工商局掌握著相當可動用的資源。
比如：
銀行貸款。
工商局無疑最了解企業經營狀況，也是銀行當前信貸業務的評估標準之一。很多時候工商局領導幹部一句話，銀行就能給企業輕鬆批貸款。
再比如：
工商局對於市場調劑把控的專業能力，他想讓哪家企業死對方肯定不能活，他想讓哪家企業賺錢，就是廠家拉一坨臭狗屎保證都能賣出去。
嚴格意義上講，副市長丁奕辰是在賭運氣。
潛意識裏還是希望步雲峰能動用某些工商措施或者手段，讓處於瀕死狀態的鍋爐廠煥然生機。
“好了，步雲峰同誌，我對你沒有任何成見，單純就事論事而已！組織上看中你的領導能力和專業才幹，安排到鍋爐廠當廠長，你就應該與鍋爐廠的幹部職工一起動腦筋想辦法，讓這家企業重新開工走上正軌。相信在你步廠長的領導下，鍋爐廠一定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唱高調誰不會？
步雲峰才懶得跟丁奕辰掰扯。
丁副市長左顧右盼，等半天都沒看到鍋爐廠的人到場，轉向秘書詢問情況。秘書答複說早就通知過了，誰知道廠裏這幫惹不起的大爺又出什麽幺蛾子。
說話間，一道惹人注目的靚麗身影翩然而至。
是老廠長孫春林的女兒孫尚香。
她黑著臉拿鑰匙打開廠門，然後來到步雲峰和丁副市長麵前。
丁奕辰心裏窩著火氣，但是在鍋爐廠幹部職工麵前還得注意保持領導形象，態度盡量保持親切。
“小孫，你爸呢？”
“新廠長來了，我爸不是退休了嘛！”
“那你們其他幾位廠領導呢？老杜，還有高主席！”
“他們家裏有事都來不了！”
孫尚香蹙眉瞥了步雲峰一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鬱悶情緒，當場質問道：“丁副市長，您是市政府的大領導，怎麽能說話不算數？不是答應我們鍋爐廠整體並轉到防爆器材廠嘛！步雲峰同誌到我們廠當廠長，是不是意味著企業並轉沒戲啦？領導，我們廠幾百幹部職工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來這麽個結果？這誰受得了啊！要不您還是讓步雲峰同誌哪來回哪去！反正是個死，我們鍋爐廠早死早托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