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佛羅倫薩到羅馬
得知發小有可能不是親生父母所生,這對趙若新的衝擊並不比他自己非老爸老媽親生要少多少。他本能地就想反駁,畢竟在他的印象裏,趙爸、趙媽對趙宏偉太好了。小時候,他甚至一度胡思亂想過,倘若自己也是趙爸、趙媽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然而,聯想起長相平平無奇的趙爸、趙媽,再看一看眼前風華絕代的霍玉蘭,又回憶起他兒時曾戲稱趙宏偉基因突變了,所以才會跟他們家所有人長得都不像……一切都有了解釋。是啊,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隻有霍玉蘭這樣明豔的大美人才能生出趙宏偉那樣的校草。
見自己老弟張個能塞進倆鵪鶉蛋的大嘴,一驚訝就是兩分鍾,趙若雨急脾氣犯了,抬起腿就給老弟的迎麵骨來了一腳,“哎,醒醒!”
趙若新疼得一激靈。
霍玉蘭連忙去攔,“孩子感到驚訝也是正常的,讓他再緩緩。”
“蘭姐,香港那邊能做DNA親子鑒定。要我看,就讓這小子薅根宏偉的頭發,你帶去香港做個鑒定。是不是您的孩子,一目了然。也犯不著繼續查來查去的,那麽費勁!”
聽了趙若雨的這個提議,霍玉蘭雙眼發亮,甚是心動。他看向趙若新,語調中不知不覺就帶了些哀求,“可以嗎?”
趙若新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
霍玉蘭神色一暗。
“為什麽不行?”不同於霍玉蘭,趙若雨對於強弟所難這件事,絲毫也沒有愧疚。
“那是我兄弟!要是讓他知道我幫著外人算計他,我和他就友盡了!”
“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叫幫外人算計他?你在幫他找媽媽,他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跟你友盡?”
“不行!這事,我真幫不了你們!男人之間的友情,是有不能觸摸的底線的!”
“一萬!”趙若雨使出了殺手鐧。
“什麽一萬?”趙若新不是沒聽清,他隻是想要確認一下,老姐口中的“一萬”到底是一萬塊錢,還是一萬個大巴掌。
“當然是一萬塊人民幣!難道我還能給你一萬個嘴巴子?”
“沒準,那誰知道呢?”
聞言,霍玉蘭眼前一亮。鈔能力嘛,這個她熟。之前沒用,是礙於趙若雨和厲一鳴的麵子。畢竟在姐姐、姐夫麵前用鈔票去收買小舅子,高低有點打臉的嫌疑。可如今,趙若新親姐都上手了,霍玉蘭也不用在意那些細節了。
“五萬!若新,我給你五萬人民幣,你幫我弄一綹宏偉的頭發,或者他喝過的水杯,用過的牙刷,都行!”
五萬?趙若新驚呆了。眼前這個貴婦一張嘴就是這麽大的手筆,倘若宏偉真是她的兒子,豈不是一下子就從佛羅倫薩搬到羅馬了?
在金錢麵前,趙若新一秒都沒猶豫,立刻妥協了。什麽底不底線的,他是在幫好兄弟找媽媽,是在做好事。
“那好吧!可事先說好啊,我並不是看在錢的麵子上才幫你,我隻是想讓我兄弟回到他出生的羅馬。還有,不管DNA的結果是什麽,你們都不許出賣我!不能讓宏偉知道,DNA樣本是我幫你們搞到的!”
“什麽騾馬,狗馬的,你說什麽呢?”
對於老姐沒聽出自己話中的隱喻,趙若新表示很無語,“姐,你有空多讀點書吧,別隻知道賺錢!”
趙若雨站起身就要給趙若新一個腦瓜崩。
趙若新一個閃身就躲到了霍玉蘭的身後,“阿姨,你可得保護我,我現在可是你最重要的線人!”
兩周後,當霍玉蘭找到趙宏偉和張晶的家裏時,兩人的吵架聲透過厚重的鐵門清晰地傳到了走廊中。
吵架的內容還是老生常談,趙宏偉怒斥張晶出軌,張晶責怪趙宏偉沒出息、吃軟飯;趙宏偉提出離婚,張晶讓他把欠他爸的錢還上再說……
聽聞欠錢一事,霍玉蘭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走廊牆壁上用紅色油漆書寫的幾個大字上:趙宏偉,趕快還錢!
霍玉蘭想要敲門,卻發現大門竟是虛掩著的。她恍然,怪不得兩人的吵架聲隔了層門竟還會如此清晰地傳出來,敢情是沒關門。
“啪——”
還沒等霍玉蘭的手叩到門上,鐵門內,突然傳出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毫無防備的霍玉蘭被突如其來的這一聲嚇了一跳。
“啪——”
“啪——”
“啪——”
緊接著,易碎品摔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
“趙宏偉,你TM就不是個男人!”
伴隨著聲嘶力竭的這一句,又是一聲響亮的“啪——”
這次,不是物品摔落在地的聲音,而是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
霍玉蘭變了臉色。不管這巴掌是張晶抽趙宏偉還是趙宏偉抽張晶,都是所她不能接受的。有了她年輕時的彎路經驗,她很清楚,有時,一樁血案就是由一個簡簡單單的大巴掌引起的。
也不顧不上禮貌不禮貌了,霍玉蘭推門就闖進了趙宏偉和張晶的家。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屋子裏的物件被夫妻倆砸了個七七八八。此時,張晶正薅著趙宏偉的頭發,單方麵毆打著趙宏偉。
兩人“切磋”得太過認真,一個陌生人都闖進家門了,夫妻倆竟絲毫察覺都沒有。
見自己找了這許多年的兒子竟被別人打成了孫子,霍玉蘭目眥欲裂,“住手!”
張晶高高揚起的巴掌頓在了原地,她轉過頭看向門口,旋即秀眉緊蹙,“你誰啊?我打我老公,關你什麽事?”
說著說著,張晶忽然就意識到,此時此刻,她、趙宏偉、還有門口那個陌生的女人,正身處自己的家中。一瞬間,張晶的氣焰又拔高了一大截,“你怎麽能私闖民宅呢?趕緊滾!無緣無故闖進別人家,還敢多管閑事,信不信我報警把你抓起來?”
來的路上,霍玉蘭設想過許多種與趙宏偉相認的場麵。但這許多中設想中,並不包括在兩口子幹架時,她開口認兒子。
“我是他媽!”
既然沒有這種設想,那就直接不想了。內耗不如外耗,與其自己絞盡腦汁去想該如何與兒子相認,還不如直接將問題拋出去,讓對方去苦惱怎麽突然間就多了個媽。
果然,霍玉蘭的語出驚人直接把對麵的趙宏偉和張晶幹短路了。
張晶看著趙宏偉,一腦門的問號,“他是你媽?你媽不是早死了嗎?”
趙宏偉也好似喝了假酒一般,雙眼呆滯,“我不知道啊!是啊,我媽不是死了嗎?”
夫妻倆雙雙看向霍玉蘭,期待著能從她那裏得到答案。
霍玉蘭像探地雷一般蹚過“廢墟”,來到趙宏偉和張晶麵前,從包裏掏出了一份親子鑒定證明。
“這是我用你喝過的水杯在香港做的親子鑒定結果。倘若你對結果有懷疑,我們可以去香港再做一次。還有,我已經找人查過了。你的養父母一直宣稱,三歲之前,你被養在鄉下。可我去鄉下問過你們家老鄰居,根本沒有這回事。你很有可能是你的養父母花錢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孩子。”
親子鑒定,養父母,人販子……這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詞匯如晴天霹靂,轟得趙宏偉的大腦直接宕機。就連剛剛還作天作地的張晶,麵對如此狗血的現實,此時也安靜如雞。
半晌後,趙宏偉終於回過了神。他沒哭,沒鬧,沒質問,隻平靜地對霍玉蘭說:“我們去香港再驗一次吧!”
“好!”
說完,趙宏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霍玉蘭緊隨其後,嘴角含笑,如此冷靜而又理智的兒子,她很滿意。
身後,突然傳來張晶著急的聲音,“你們等一會,我得換身衣服才能出門!”
“你不用去!”趙宏偉的語氣篤定無比。
倘若平時他敢這麽跟張晶說話,輕,則換來張晶的暴跳如雷,重,還得挨上一記大B兜。可此時此刻,張晶沒有任何反駁,隻呆呆地望著趙宏偉和霍玉蘭離開的背影,內心不停地質問,他怎麽能這麽跟我說話?他怎麽敢這麽跟我說話?那個女人真的是他親媽嗎?他親媽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他會跟我離婚嗎?我還能用錢拴住他嗎?
過了好久,張晶才回過神來。她跑到電話機旁,熟練地摁下一串號碼。
“喂,老豆,怎麽辦呀?趙宏偉突然冒出來一個很有錢的親媽,我好像拿捏不住他了!”
香港,仁安醫院。
看著親子報告上99.99%這個數字,趙宏偉再一次陷入呆滯狀態。
霍玉蘭也不催他,隻安靜地坐在他身旁,等待他消化完這一切。
當初,在看到第一份親子報告時,霍玉蘭哭得不能自已。她恨不得立刻飛到趙宏偉的身邊,擁他入懷,向他傾訴這許多年自己對他的想念。
可激動過後,霍玉蘭冷靜地思考該起該如何處理這段母子關係,怎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讓趙宏偉接受她這個媽媽。痛哭流涕地懺悔自己當年沒有在集市上看好他?深情訴說自己為了尋找他,這麽多年所付出的努力?承諾將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給兒子,以彌補這許多年自己對他的虧欠?這些事都是她的心想做,可腦子卻製止她做的事情。多年的經商經驗告訴她,上杆子的不是買賣,欲擒故縱才是拿捏人性的王道。
“他們對我很好的!”消化完自己身世的趙宏偉,一上來就表明了對養父母維護的立場。
“我很感謝他們,他們把你教育得很好!”
知恩圖報的兒子,讓霍玉蘭欣慰。感謝趙宏偉養父母的話,也發自她的真心。隻不過,霍玉蘭還有下半句沒說出口。從浙江到廣西,她不信趙宏偉是趙家夫妻撿的。所以,除了感謝,對於買賣孩子的趙家夫妻,霍玉蘭也有怨恨。隻不過,兒子不想聽這種話,她便沒必要為了抒發內心的憤懣而反駁兒子,導致兒子對自己生出抗拒心理。
見霍玉蘭並沒有讓自己不認養父母,趙宏偉對霍玉蘭的排斥果然消減了大半。
“你是怎麽把我弄丟的?”
“我帶你去趕集。一轉頭,你就不見了。”
“你找過我嗎?”
“自己找,托人找,整整十幾年,你始終杳無音信。”
“那這回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你和你爸長得太像了。在厲一鳴和趙若雨的婚禮上,我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然後找服務員,特意拿走了你喝過的杯子。用上麵的唾液,做了DNA鑒定。”
“他呢?”
“誰?”霍玉蘭被趙宏偉這一問弄得有些懵。
趙宏偉抿了抿唇,略帶尷尬地補充道:“你老公。”
霍玉蘭恍然,“你爸死了。”
趙宏偉一驚,“這麽早就去世了?生了突發的疾病嗎?還是出了什麽意外?”
霍玉蘭能看出來趙宏偉是個孝順的孩子,哪怕對素未蒙麵的親生父親,他的眼中也有關心和尊敬。然而,並不是所有男人都配被人稱作“父親”。
“他是被我捅死的。”
趙宏偉瞳孔地震,嘴張得能塞下一個嬰兒的拳頭。
“你……開玩笑的吧?”
“我一個不小心,就把他給殺了。”
聽著霍玉蘭平淡如水的語調,一瞬間,趙宏偉渾身的汗毛倒豎而立。他這是認了個什麽媽媽?殺人狂魔嗎?
接下來,霍玉蘭把她的前半生簡單地給趙宏偉講述了一番,直聽得趙宏偉的瞳孔地震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媽媽不是殺人狂魔,是生存狂魔。“絕處逢生”這四個字,就是為他的媽媽創造的。不知不覺中,同為創業者又深帶慕強屬性基因的趙宏偉,竟對霍玉蘭生出了一股難以抑製的敬畏和仰望之情。而最初的那股排斥感,被這股強大的敬畏仰望之情在無聲無息間吞噬地無影無蹤。
“我叫什麽名字?”
“張誌文!”
“我可以不改名字,繼續叫趙宏偉嗎?”
“當然可以。”
霍玉蘭說話的語氣一如從前,可心境已然改變的趙宏偉卻有了與剛才不同的感受。他覺得自己親媽對他好冷淡,貌似並不是很在乎是不是能跟他相認。
“你……願意認我嗎?”
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在霍玉蘭的臉上一閃而逝。魚兒,上鉤了。
“當然,我要是不想認你,為什麽要帶你來香港做親子鑒定?”
趙宏偉頷首,可心裏依然對霍玉蘭的冷淡耿耿於懷。
“你未來有什麽打算?或者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能力範圍內的,我都可以給你,當作對你的補償。”
“我想求你幫我辦一件事,可以嗎?”
“說來聽聽。”
“我想離婚!”
廣州,陶陶居。
張晶和她老豆早早就來到了飯店,點了一大桌子的吃食,望眼欲穿地等著霍玉蘭母子的到來。
從收債人的口中,張晶得知,趙宏偉他親媽竟一口氣將趙宏偉欠的三百多萬全還上了。婆婆的財力,由此可見一斑。
當初,她出軌,隻是因為走入社會後,一事無成的趙宏偉失去了原本校草的光環。可如今不一樣了,富二代的身份不僅幫趙宏偉找回了失去的光環,而且還為他鍍了一層金。外麵那些“妖豔賤貨”根本不想跟她好好過日子,要論老公,還得是趙宏偉。今天,她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一舉拿下未來婆婆,重新將趙宏偉握在手中。
張晶抬起手腕,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禁給自己老爸打起了提前量,“老豆,要是一會趙宏偉和他媽遲到了,你可不許給他們擺臉色!”
“知道!有錢人嘛,總是要有點架子的,老豆做了這麽多年生意,懂得見人下菜碟,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對宏偉了!”
張晶豎起大拇指,為老爸的識時務點了一個讚,“老豆,還得是你,要不然你怎麽能把生意做得那麽成功呢!”
收到女兒的誇獎,張父心情大好,美美地呷了一口茶,心裏盤算著如何在這個有錢親家身上,狠狠地薅下一把羊毛。
然而,令張氏父女失望的是,霍玉蘭和趙宏偉並沒有遲到,兩母子踩著準點現身,絲毫也沒給張氏父女留下挑理的把柄。
看到明豔大氣的霍玉蘭,張晶眼前一亮。
而一旁的張父,則不著痕跡地打量起霍玉蘭的穿著打扮,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
穿著很得體,但衣服、褲子、鞋子、沒有一件是牌子貨。全身上下,隻有耳朵上帶了一對米粒大的珍珠。這女人充其量隻有點小錢,哪像女兒說的輕輕鬆鬆就還上了三百多萬。八成是為了補償失散多年的兒子,掏光了大半個家底吧。
張晶雖然也很勢力,但她畢竟還年輕,沒有父親那種一打眼就能通過對方的穿著打扮判斷她個人身家的能力。張晶的心裏一直揣著婆婆眼都不眨,一口氣將三百多萬的外債全部清零的固有印象,於是乎,便展現出了一種對霍玉蘭極盡討好之能事的狀態。霍玉蘭和趙宏偉還沒走到餐桌前,她就已經拉著老爸起身迎接,以此來表示自己對婆婆的尊重。
被強拉起來的張父心有不悅,想要提醒女兒一句,可眨眼間霍玉蘭母子已經走到了眼前。到了嘴邊的話,又不得不被張父咽了回去。
“媽,宏偉,你們來啦!快坐!想吃什麽,我給你們點!”
張晶的熱情好似夏日裏的一把火,趙宏偉的冷漠卻像冬天裏的一塊冰。霍玉蘭看似友善實則疏離,張父恨不得將“陰陽怪氣”四個字刻滿全身。
熱情著,熱情著,張晶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趙宏偉母子態度冷淡也就算了,自己老豆怎麽也一點不積極熱情呢?說好的幫他搞定趙宏偉母子呢?說好的要從婆婆身上薅下來一把羊毛呢?這對母子一來,老豆的態度全變了。難道老豆是被人給奪舍了?
如是想著,張晶不自覺地就看向了自己老爸。
此時,張父雙臂環胸,這是明晃晃的防禦性微動作。他乜斜著趙宏偉母子,微表情裏都是紅果果的不屑與輕蔑。
麵對這一冷一熱的兩父女,霍玉蘭不禁有些疑惑。這是什麽陣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套路不錯,可他們貌似用錯了地方,更用錯了對象。
瞥了一眼身旁如坐針氈的兒子,霍玉蘭也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今天我組了這個飯局,把親家您叫到這裏,是想說一下宏偉和張晶離婚的事。”
聞言,張晶正在給霍玉蘭倒茶的手僵在了半空。她頓了半秒,下意識地反駁道:“我不同意!”
“那我會幫宏偉找律師,以你出軌為由,起訴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