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麵臨失業危機,厲一鳴破罐子破摔,最終激發潛能,成功蛻變。可到頭來,失業危機竟是虛驚一場。不過,這場烏龍至少輔助他收獲了愛情,也算沒有白白地蛻變個寂寞。
果然如同趙若雨預測的那樣,厲一鳴體育用品公司一切保持原狀,從CEO到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沒有任何人員上的變動。
戀愛中的厲一鳴深覺自己對不起趙若雨,說好了一起創立“趙若雨”這個服裝品牌的,最後他竟失言了。
“再不,我辭職得了!跟著你去白馬幹,咱倆一起把‘趙若雨’這個品牌給做起來。”
趙若雨用冰涼的小白手探著厲一鳴的大腦門,一下子就給厲一鳴給摸紅溫了。
“你……你幹嘛?”
“我在看看你有沒有發燒!你留在厲一鳴體育用品做CEO,跟我們倆一起幹‘趙若雨’這個服裝品牌,有衝突嗎?”
“沒有嗎?”
“不但沒有!相反,你可以利用‘厲一鳴’的平台和人脈,幫‘趙若雨’更快更好地搭建起銷售渠道和運營框架。你說你是不是傻?”
“那你之前怎麽不跟我說呢?我之前就可以幫你啊!”
趙若雨給了厲一鳴一個大大的白眼,“之前,你是我的誰?普通朋友,好嗎?”
“我之前可是一直把你當好朋友來著。”
“那是你。在我親你之前,我始終都把你當成普通朋友。咱倆在這件事的認知上,有差別!”
厲一鳴隻覺胸口一疼,“好吧!”
“對於一個普通朋友,我臉得有多大才能要求你幫我做自己的服裝品牌?可現在就不同了。你是我男朋友,還有可能成為未來老公,我是不用白不用……”
趙若雨後麵還說了很多的話,可厲一鳴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他滿腦子都是趙若雨那四個字——未來老公。胸口的疼痛瞬間消失,厲一鳴忽然覺得,今天廣州的空氣怎麽那麽香甜呢?
得知凱西收購了九天,北美飲料行業的老三奈巢登時就樂瘋了,它立刻以天價高薪向九天研發部的第一把交椅曾曉雯先生發出了邀請。
在曾曉雯的牽線搭橋下,張小霞、Alex、Michael、Morgan相繼入職奈巢,最後,隻有老鄭一人決定賣掉紐約的房產,回國發展。
霍玉蘭失蹤了。這話說得有歧義,應該是大家都以為霍玉蘭失蹤了。除了張小霞、老鄭、曾曉雯幾個親信知曉她是去旅行了之外,對於那些想要奚落霍玉蘭的各路媒體、李永佳、馮高明、郭汜昌、以及傅有德來說,霍玉蘭就是失蹤了。
她離開廣州的時候,甚至換了一張新的手機卡,沒人能聯係到她。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最近連僅有的事業都丟了的霍玉蘭,也不覺得還有什麽急事能找到她的頭上,索性人間蒸發。
旅行的第一站,霍玉蘭定在了永江村,那個她出生的地方。
時隔三十多年重回故地,永江村除了名字,其餘地方沒有一處能與她的記憶對上號。
改革開放讓村民過上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小康生活。村尾那個“拍喜”聖地(牲口糞包),也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廣場。醫學的普及終於讓愚昧的村民意識到,盛情邀請全村人一起打自己老婆跟生兒子沒有本質上的聯係;不孕不育的根子有時候在男人身上。
少時的霍玉蘭覺得,永江村好大,大到這裏就是她的全世界,是她將要度過一生的地方。可如今,見過了太多世麵的她卻覺得這裏好小。沒到半小時,她就把整個村子逛了個遍。
霍玉蘭本也沒想去杜家故地重遊,看看那家人是否惡有惡報了。於現在的她來說,杜家人就是茅坑周圍亂飛的臭蒼蠅。那種檔次的人,根本不配讓她再費任何的精力去關注。可世間之事,往往就是這麽湊巧,你越不想關注,他們卻偏偏越往你跟前湊,以各種方式尋找著存在感。
剛剛經過一戶人家,霍玉蘭就聽到了小院裏傳來的兒媳罵公爹和婆婆的聲音。
“兩個老不死的,遭了瘟了,一天天的飯沒少吃,幹活的時候來給我偷奸耍滑了。我說家裏的雞和豬怎麽越來越瘦,合著我不看著你們,你們就不知道主動去喂唄?你倆這活是給我幹的啊?今天晚上那頓,你們倆誰也別吃了,也餓上一頓,體會體會那些畜牲吃不著食都是什麽感覺!”
麵對兒媳的尖酸刻薄,兒子仿佛化身隱形人,全當沒看見。滿鬢霜白、彎腰駝背、一臉淒苦的兩位老人被罵得一聲不吭,倆人哆哆嗦嗦地走到豬舍和雞棚前麵,拿起家夥什,立馬就要開工。
突然,老頭注意到了駐足在他家院子不遠處的霍玉蘭。
下一秒,他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片刻後,老頭麵上再次變化,那雙渾濁發黃的眼球竟迸發出了射人的精光,精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屈辱與憤恨。他扔下左手的桶,握緊右手的勺,倒騰著兩條老腿,以他這副破舊殘軀能激發出的最快速度向著霍玉蘭狂奔而去。
“黃……黃迎男!你個臭婊子!你竟然還敢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老頭的突然發瘋令老太太、兒子、兒媳俱是一驚。
“老不死的!你又發什麽顛?你要幹嘛去?”
兒媳婦罵著就要跑上去攔老頭,可經過老太太時,卻被對方一把攥住了胳膊,“老大媳婦,你老豆沒瘋,那應該是她的女兒。”
老頭是霍玉蘭的生父杜大山,老太太自然就是杜大山的後老婆。後老婆沒見過黃迎男,但卻聽說過黃迎男是誰。黃迎男比她還大,根本不可能是不遠處那個年輕的靚女。能被自家老頭子認錯,還偏在家門口相遇,那人八成就是黃迎男和杜大山的女兒杜罔腰了。
杜大山抄著那個碩大的豬食勺子就往霍玉蘭眼前跑。
而通過咒罵,外加外貌的佐證,霍玉蘭自是也認出了這滿目猙獰的老登就是他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杜大山。
霍玉蘭眉頭緊蹙,心中暗暗嘀咕,這是把我錯認成黃迎男了。都這麽大歲數了,還喊打喊殺呢?果然,壞人隻會變老,不會從良。他要是真拿勺子掄我,我是躲呢,還是正麵硬剛?
兒時被打的經曆在腦海中浮現,霍玉蘭好想還手啊!即便不直接打回去,反抗的時候不慎推他一下,給他一個屁墩,貌似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霍玉蘭抬頭望了望天,一片湛藍如洗,這麽好的天氣,應該不會突然打個雷劈死我吧?
這廂,霍玉蘭還在天人糾結著要不要該出手時就出手,另一邊,舉著大勺的杜大山已經殺到了近前。
然而,大勺剛被他高高舉起,倏地,杜大山的動作頓在了原地。此時,他也發現了bug,黃迎男是吃了唐僧肉還是人參果?這麽多年怎麽都不見老呢?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罔腰?你是杜罔腰?”
見老登懸崖勒馬,放下了大勺,不再對她喊打喊殺,黃迎男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就在剛剛杜大山逼近眼前的那一刻,霍玉蘭想要推杜大山一把的雙手重若千斤,不管心裏如何作動員,兩隻手就是抬不起來。霍玉蘭不禁感慨,儒家文化的教育害人不淺啊。即使沒有雷劈她,她也始終做不出毆打生物學意義上的雙親那種事。
“老頭,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說的什麽杜罔腰,我叫霍玉蘭。”
“不會,我不會認錯!你跟黃迎男那個婊子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你就是她的種!也是我的種!”
不遠處,杜大山的兒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霍玉蘭。見霍玉蘭氣質不凡,身上的首飾看上去價值不菲,她眼珠一轉,不由計上心來。
“媽,你是說那女的,是老豆跟他上一個老婆生的孩子?”
老太太頷首,“應該是!當年,我和你老豆想把她嫁給鄰村的一個鰥夫,她不願意,當晚就跑了。算算年紀,這個女人雖然看起來比杜罔腰小了點,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兒媳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你都要把人家嫁給老鰥夫了,人家還不跑?傻嗎?
可心裏雖然吐槽,說出來的話卻是順著老太太的,“你看她一身的貴氣,應該生活得很不錯。有可能是保養的好,所以才顯年輕。”
兒媳婦精著呢,這時候,她不能再跟老頭、老太太耍橫了,還指望著兩個老不死的幫她跟素未蒙麵的闊氣大姑姐搭上線呢。
生怕霍玉蘭跑了,杜大山扯住她的袖子就不鬆手了。
“你就是杜罔腰,你是我的種!你得贍養我!”杜大山受夠了兒媳的折磨,眼前這女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無論如何也得把握住。
見杜大山開始耍臭無賴了,霍玉蘭也不再否認。她盯著杜大山渾濁的雙眼,輕蔑一笑,“哦?現在承認我是你的種了?我怎麽記得,當初黃迎男跟別人跑了之後,你一直叫我野種來著?”
“你承認了?你果真是杜罔腰!”
雖然嘴上言辭鑿鑿,可事實上,杜大山的心裏也沒表現出的那麽有譜。之所以那般篤定,有八成是在詐霍玉蘭。
“就算你不是我的種,你小時候,我也養了你那麽多年!現在我老了,你不該贍養我嗎?”
另一邊,院子裏的三人雖然聽不清霍玉蘭說了什麽,可老頭子那三句中氣十足的話,三口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兒媳猛地甩開老太太攥著她胳膊的手,撒開丫子就往霍玉蘭那邊跑。
老太太也想跟過去。可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小時候,她沒少給霍玉蘭氣受,這時候她再往前邊湊,保不齊隻會幫倒忙。
“姐,您回來了!老豆總是念叨您,這回終於有機會見到真人了!”
杜大山的兒媳純純是個極品,不但在馴服婆婆和公爹這件事上是把絕對的好手,換到自來熟上,那與生俱來的能力也與她的規訓手段不遑多讓。還未等霍玉蘭答話,她便一把扯下杜大山薅著霍玉蘭袖子的手,換作自己親親熱熱地挽上霍玉蘭的手臂。隨即,又給了公爹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那手上都是灰,再給姐的衣服弄髒了!”
杜大山欺軟怕硬,剛剛還跟霍玉蘭吹胡子瞪眼,現在輪到了兒媳,乖巧地像隻見了貓的大耗子。
霍玉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杜大山的兒媳,閱人無數的她瞬間便識別出了眼前這個“勢利眼”到底是個什麽成色。
“姐,咱別在門口站著了。眼看就到午飯的點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不了,我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別介啊!”“勢利眼”挽著霍玉蘭手臂的胳膊不由緊了緊,“您時隔這麽久才回趟家,怎麽能一口飯都不吃就走了呢?一會,你大侄子就放學回家了,他要是知道沒見著他大姑,肯定特別難過!”
“弟媳,門我就不進了,可能你也知道,我對這個家沒什麽好印象。”
聞言,“勢利眼”表情訕訕。
“可我難得回來一趟,不給你和大侄子留點東西,也不是個事。咱們倆借一步說話?”
“勢利眼”眸中驟然精光四射,“好呀!姐,咱上那邊說!”
說著,“勢利眼”指向了遠處的一片空地。
來到空地,霍玉蘭也無心跟她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從隨身的包包裏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裏是一萬塊,留給你和大侄子。我也不常回來,以後得拜托你好好幫我照顧杜大山了。”
看著那厚厚的信封,“勢利眼”的眼睛都直了,“好的好的,姐,您放心把老豆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表完忠心後,“勢利眼”就要去拿霍玉蘭手中的那遝錢。
霍玉蘭一抬胳膊,瞬間躲開了“勢利眼”的欲望之手。
“勢利眼”不解地看向霍玉蘭,心中不禁打鼓,怎麽著,這臭娘們反悔了?
“我小時候,沒少挨杜大山的打。我還是個未成年的時候,他就要把我嫁給一個快四十歲的老鰥夫。這些年,對於他做的這些事,我心裏一直十分感激。所以,弟妹,請你務必,一定要好好地幫我照顧他。當然了,你是他的親兒媳,肯定會對他好的,我說這些話也是多餘了。像我剛剛看到的那種相處模式,就很好嘛。老頭老太太上了年紀,得少吃多動,那樣才能不積食,活得更長壽。”
霍玉蘭一番“婉轉”剖白,“勢利眼”立刻心領神會。一萬塊換這點不算要求的要求,她這回真是賺大發了。
“懂,懂!姐放心,我會一如既往地,像以前那樣,好好照顧二老!”“勢利眼”刻意咬中了“照顧”二字,使得整句話聽起來格外地意味深長。
霍玉蘭嘴角含笑,“你有心了!”
倆人借一步說話的空地處於杜家小院的視野盲區,家裏三口扯著脖子往外看,可迫於“勢利眼”的**威,誰也不敢跟上去,瞧瞧那兩人到底嘀咕了些什麽。
所以,當霍玉蘭繞道離開,“勢利眼”獨自回到小院時,其餘的杜家三口齊齊發問,“人呢?”
“走啦!”
老太太目瞪,“勢利眼”的老公口呆。
杜大山不甘而焦急地拍著大腿,“你怎麽讓她給跑了呢?我還想帶她去找村長做主,讓她給我養老呢!”
“勢利眼”乜斜著杜大山,哂然一笑,“讓人家給你養老?我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人家小時候,你是怎麽對人家的?現在想起來讓人家給你養老了,做什麽春秋大夢呢!還有,你讓她給你養老,根據村裏的習俗,那咱們現在住的房子、家裏的地就都得給她。怎麽著,你想把你兒子和你孫子攆到大街上住嗎?”
杜大山閉電了。
果然,豆腐還得用鹵水點,一點一個準。
老太太湊上來,低聲問道:“你就沒管她要點錢?”雖然是問號,可老婆子心裏清楚,她這媳婦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要不是從霍玉蘭的身上刮下來錢了,怎麽可能讓霍玉蘭輕鬆離開?
“要了!”
“要到了多少?”
“姐給了我一萬!”
聞言,杜大山和他的老婆子,兩張溝壑遍布的老臉上瞬間綻放出兩朵大大的**,每條皺紋的縫隙之間都洋溢著喜悅之情。
“還算她有良心!”終於,杜大山說了一句不那麽難聽的話。
看著兩個“老不死”喜上眉梢的模樣,“勢利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老豆,媽,你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這一萬塊是姐給我和小光的,跟你們可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兩朵“**”秒變“曇花”,花開花謝隻在刹那之間。剛剛還笑容滿麵的兩張老臉如今皆是驚訝中夾雜著憤怒,憤怒中有暗含著隱忍。
“不過沒關係,我答應姐了,一定會好好替她照顧你們倆的。話說,雞和豬,你們喂了嗎?”
沉默是杜家小院這一刻的主旋律。
下一瞬間,“勢利眼”的咆哮響徹整個小院,“那還等什麽呢?等我喂呢?兩個老不死的,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早早歸西,也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