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敞開心扉的Alex
情景喜劇《歡樂一家親》自1993年開播後，很快便成為了全美最受歡迎的電視節目。它講述了一位名叫Frasier的精神病醫生在結束了兩段不幸的婚姻，從波斯頓返回老家西雅圖後，與一名私人健康顧問以及另一位精神病醫生同居一室，從而發生的一係列搞笑故事。
最新播出的一集中，Frasier的一名精神病患者告訴Frasier，他最近迷上了一款氣泡水。緊接著，病人用極其華麗且誘人的辭藻形容了一番這款氣泡水……出於好奇，Frasier也買了一瓶，想要嚐嚐味道。
可喝過一口後，Frasier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痛苦麵具。他皺著一張苦瓜臉吐槽道：“這根本不是給人喝的東西。我寧願舔掉一個胖子整個後背的汗水，也不想再喝一口手中的這瓶玩意！”
而他手中拿的那瓶“玩意”，正是九天氣泡水。
這集內容播出後，九天的粉絲頗有微詞，紛紛寫信到NBC電視台，控訴他們玩梗但卻不給九天氣泡水打碼的行為。
然而，微詞雖有，卻也不是什麽大事，並沒有在輿論上掀起大的風波。直到這件事被Leo Pitt知曉……
幾日後，九天氣泡水難喝、九天氣泡水比不上胖子後背的汗水……等一係列負麵詞條鋪天蓋地般出現在各類媒體上。
一段時間發酵下來，在有心之人的引導下，事件愈炒愈熱，九天氣泡水的銷售量肉眼可見地急劇下滑。就連九天旗下的其他幾款飲料，也成為了被殃及的池魚。
作為宣傳部經理並身兼九天集團首席公關顧問的Alex，急得食難下咽，滿嘴燎泡。上火，令他失去了人類最基礎的欲望。甚至於那個曾與他甚是投緣，天雷勾地火的火辣妹子，酒後來找他重溫舊夢，都被脾氣暴躁的Alex給罵走了。
即便已經參加了好幾次霍玉蘭嫡係小團體的私下飯局，可Alex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霍玉蘭對他，與曾曉雯、老鄭、張小霞、Michael、Morgan幾人，依舊有所不同。Michael他們犯了錯，霍玉蘭會幫忙擦屁股。可換成自己，很有可能被霍玉蘭一擼到底。九天越做越大，他的薪水越來越高，Alex自覺自己的能力已逐漸配上自己的收入。為此，他很是焦慮，他怕哪天九天不要他了。他整日活得小心翼翼，工作上兢兢業業，生怕出了什麽差錯，給了霍玉蘭拿掉他的機會。可千防萬防，沒想到竟被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情景喜劇給擺了一道。
周一，例會。
Alex像隻鴕鳥，將頭深深地邁進胸膛裏，生怕霍玉蘭會點他的名，問他有關氣泡水公關的事情。
戰戰兢兢地度過了一個多小時。還好，一切風平浪靜。
本以為逃過一劫，可就當Alex後腳馬上要邁出會議室時，身後突然傳來了霍玉蘭的聲音。
“Alex，你一會去一趟我辦公室，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該來的終究會來。也好，總比閘刀一直懸在腦袋頂上強。這一刻，Alex竟有了種解脫的感覺。
董事長辦公室，Alex與霍玉蘭相對而坐。
Alex眼觀鼻，鼻觀口，主打一個“敵”不動，我不動。
霍玉蘭被Alex這副模樣逗笑了，“我是讓你來我辦公室參禪悟道的嗎？別給我整那套老僧入定的模樣。”
Alex破防了。他收起強裝出的鎮定，回歸到苦瓜臉的本來模樣，“董事長，我……我沒什麽好說的。我覺得，我的工作做得不好。您要是想拿掉我，我也沒什麽怨言。”
“誰說要拿掉你了？這怎麽還妄自菲薄上了呢？之前跟凱西可樂互懟的那五組廣告，你不是弄得挺好嗎？”
“那都是我手底下人想的創意，跟我沒太大關係。”
“怎麽沒關係了？他們不是你招進公司的？知人善任，也是一種能力。”
“可氣泡水這件事……我就沒辦好。紐約最好的幾家公關公司，我谘詢了個遍。他們出的方案大同小異，毫無新意。都讓我冷處理。可您也看到了，現在根本就冷不下去。剛降下一點溫，凱西那邊就點上一把火。”
Alex的語速極快。他坐在那裏，什麽也沒幹，但卻給人一種忙忙叨叨、焦頭爛額的感覺。
“Alex，我看你怎麽這麽焦慮呢？別告訴我你把公司當成家，家裏出事了，你當然會焦慮。我想要聽真話。”
Alex猶豫半晌，權衡利弊，最終決定將自己的憂慮攤開來說，“是，我是很焦慮，我很擔心會失去這份工作。當年，David York搞事，要把九天趕出美國。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是很想幫忙來著。可後來，了解到凱西使了多大的力氣，我才知道，David York那次是下了大決心的。我覺得，你們徹底完了。麵對一個已經漏了窟窿的船，我無能為力，隻想自保。所以，在老鄭出事的時候，我躲了。你們要離開美國的時候，我也躲了。幾年後，我被調到《先驅報》紐約總部。總部的主編從一開始就看不慣我，經常給我穿小鞋。很多次，我都想直接辭職不幹了。可辭職信寫了半年多，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交上去。這時，你帶著九天強勢殺回美國。Michael和Morgan，這兩個曾經被你嫌棄的前黑幫分子都雞犬升天了。我心有不甘，也想來九天工作。於是，我找到了凱西的公關經理Karen，花大價錢買了一個可以打動你的投名狀。你接受了我，但卻不是因為我能力突出，這也是我焦慮的源頭。我很努力地想要擠進你嫡係的圈子，可你卻始終對我保持著距離。我知道，你還是對我當初明哲保身的選擇心有芥蒂。我不能失去九天這份工作。從《先驅報》出來時，主編曾說過，他要封殺我。當時，我嘲笑他吹牛，那是因為我有九天撐腰，所以才那麽有底氣，那麽不在乎。可一旦，我從九天離職，再重新做回記者……我不曉得會發生什麽，會不會真的被封殺。”說到這裏，Alex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隻知道，當我代表九天，拿著大把鈔票，讓我曾經的朋友們幫九天在報紙上造勢時，我人脈滿天下。可沒了九天，我一定寸步難行。哪怕求他們幫我找份工作，也會被推三阻四。這就是人性……”
Alex說了很多，他的苦惱，他的感悟……可這麽的多話，總結起來也就一個意思，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九天給的太多了，超高的福利待遇，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權利。倘若離開了九天，回去當記者也好，去其他公司做宣傳、公關方麵的工作也罷，他將什麽也不是。
聽了Alex的肺腑之言，霍玉蘭深表無語。是的，當初Alex帶著“投名狀”來找她的時候，她是不怎麽待見對方。若不是想著一張衛生紙放在合適的地方都會發揮奇效，她怕是不會接受Alex的投誠。甚至，她還曾設想過，假如有一天九天需要推一個炮灰出去，Alex必會是最佳人選。
然而，時過境遷，此時的霍玉蘭，心態上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Alex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裏。想要把Alex推出去當炮灰的欲望，也沒有當初那般強烈了。Alex如此的戰戰兢兢，著實沒有必要。
“Alex，胡思亂想是病，得治！我聽中國城的一個老中醫說，腎虛的人就特別容易胡思亂想。回頭，你真得去中國城把把脈了。”
Alex不懂“腎虛”是什麽意思，聽完霍玉蘭的話，竟還一個勁地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胡思亂想是病啊。那我可能真的腎虛得有些嚴重。”
“實話實說，在能力方麵，你比凱西的Karen Shaw的確差點意思。但你也有你的長處啊，你的執行力就特別強（聽話）！這也是我最欣賞你的點。”
Alex曾跟曾曉雯學過一個中文成語——天籟之音。此時此刻，於他而言，霍玉蘭所說的話就是天籟之音。
霍玉蘭將桌上的一個文件夾遞給了Alex，“這是針對氣泡水近期的輿論問題，我設計的破局方案，你看看在落地執行方麵，有沒有問題？”
Alex接過文件夾，仔細地閱讀起來。越讀，他的雙眼越亮。
十幾分鍾後，Alex合上文件夾，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露出兩排白燦燦的大白牙，“霍董，您真的不考慮開個公關公司嗎？全美第一，不敢說，可紐約第一，手拿把掐。”
霍玉蘭笑著指了指Alex，“你這拍馬屁的功夫可是越來越醇熟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落地執行方麵完全沒問題，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把廣告拍出來。”
黑底，白字。
“我們的水，真的比胖子背後的汗液還難喝嗎？”
伴隨著這個疑問，九天氣泡水最新一則廣告正式打開序幕。
十名消費者，十聽氣泡水，一個剛剛蒸完桑拿的胖子。
在接下來幾十秒的剪輯中，十名消費者輪流去舔這個胖子背後的汗水，然後給出評價，到底是九天氣泡水好喝，還是胖子背後的汗水好喝。
經過一番令人大倒胃口的嚐試後，最終結果被公布。十比零，每一名消費者都認為，還是九天氣泡水更加好喝。
廣告一經上線，立刻引發熱議。
雖然這則廣告會讓人感到生理性不適，但也正因如此，它的傳播效果異常的驚人。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傳播中，九天的品牌個性被有效建立。九天氣泡水顛覆傳統的印象，深入人心。
至此，九天氣泡水成為了九天家族中的異類，它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朝著叛逆的方向一去不複返。九天氣泡水摒棄了一切美好，將黑色幽默和惡搞的標簽牢牢地貼在了身上。它的每一支廣告都會令人感到不適，可廣告拍得越令人不適，九天氣泡水那段時間的銷售額就越喜人。
然而，按下葫蘆浮起瓢。九天氣泡水剛剛因為顛覆性的廣告走出了困境，它的代言人卻以品牌調性過低為由，想要與九天氣泡水解除代言合同。
董事長辦公室裏，張小霞正在跟霍玉蘭匯報著這則緊急情況。
“蘭姐，現在Morgan正在會議室裏跟Backstreet Boys的經紀人談判。雙方在訴求上有著很大的分歧。Morgan主張按合同辦事，Backstreet Boys想要中途毀約，必須十倍返還代言費，也就是六千萬美金。而Backstreet Boys的經紀人卻以九天氣泡水與當初簽訂合同時的品牌形象有很大出入為由，拒絕支付違約金。”
霍玉蘭用食指輕輕敲著辦公桌，沉吟片刻後說道：“Backstreet Boys是流行樂組合，組合形象陽光、帥氣、積極、向上，符合主流價值觀，的確與九天氣泡水如今的品牌調性有著很大的出入。就算他們不說，我其實也不太想用他們了。代言合同簽的多久？”
“兩年。現在才剛剛過去一年多一點。”
“十倍返還代言費就算了。想要一分錢不出，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那也絕對不可能。返還一半，三百萬美金。Backstreet Boys那邊要是同意，直接簽解約合同。不同意的話，那就法庭上見。”
“好的，蘭姐！”
“你再幫我打聽個事，最近一段時間，美國有沒有什麽搖滾音樂節？”
聞言，張小霞眼前一亮。這題她會，她的男朋友Jack可是個骨灰級的搖滾樂迷。
“8月15號到8月17號，在紐約白湖，有個伍德斯托克音樂節。”
霍玉蘭驚訝地挑了挑眉，“你怎麽這麽清楚？”
“那個，Jack喜歡聽搖滾樂，是個資深的搖滾迷。上周，他還約我去伍德斯托克音樂節來著。”
霍玉蘭恍然，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姨母笑，“你倆進展如何啊？”
張小霞羞赧一笑，“還行，挺好的！”
“什麽時候能辦喜事啊？”
霍玉蘭一句話，張小霞的雙頰上立刻浮起了兩朵更大的紅雲。“哎呀，蘭姐，我們才認識不到半年，哪能想那麽遠的事啊？”
“老美不都講究閃婚麽？”
“我還是想再觀察觀察。他現在對我是很好，可我怕一結婚之後，他就變了。”
“沒事，要是感覺不錯，就大膽地結。回頭他要是變了，再離嘛。有我給你撐腰，你結個十次八次的，都不是什麽問題。但事先得說好啊，你就算是結一百次，我也隻送你一棟房子，多了可沒有，要不然Michael他們該挑理了。”
“不用！蘭姐，我自己有錢買房！”
“嘖——”霍玉蘭佯裝出一副十分不悅的模樣，“老鄭把媳婦接到美國時，咱們這個頭就已經開完了。你們五個，誰結婚我都送房子。他們仨都有了，到你這，你不要了。怎麽著？你是對我有意見啊？想跟我劃清界限？”
張小霞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撒著嬌說道：“我哪舍得跟你劃清界限啊！這不是又吃又拿的，不太好意思嘛！”
“你不懂，我這是在提前投資。我是沒兒又沒女，回頭死了連個給我燒點紙，送把花的人都沒有。現在，我把你們幾家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和老鄭的孩子就負責給我燒紙，Michael和Morgan的孩子就負責給我送花。等我下去了，不管是到了中國的片區，還是美國的片區，我都有錢花，多好！”
“呸呸呸！Touch wood，touch wood！”張小霞將木質的辦公桌拍得震天響，“蘭姐，你怎麽回事啊？別總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咒自己！我聽著難受！”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說回那個搖滾音樂節。你和小傑克挑一天去，過你們的二人世界。然後再重新找一天，叫上曉雯、老鄭、Michael和Morgan，咱們就當公司搞活動了，帶你們去聽聽搖滾樂。也帶上Alex吧，他一天可憐巴巴的，不帶他去又該胡思亂想了。”
“就當搞活動？那就不是真的搞活動了？”
“嗯，我是想去音樂節上看看，有沒有適合代言九天氣泡水的好苗子。”
張小霞的臉上現出不解的神色，“咱們九天一向不是隻簽最紅的明星嗎？這回怎麽改成捧新人了？”
“如今炙手可熱的幾個搖滾樂團，你覺得哪個適合代言咱們的氣泡水？”
張小霞掰著指頭數了一會，“還別說，真沒有太合適的。要麽就是歲數太大，不符合咱們針對年輕人的市場定位。要麽就是玩哥特或者死亡搖滾的，這種過於小眾的樂隊，能紅多久很難說啊。”
霍玉蘭滿意地點著頭，一臉的孺子可教，“或者讓你們家小傑克給我推薦推薦也行。他是九天的女婿，我信他！”
“蘭姐……”
張小霞俏臉一紅，再次被霍玉蘭給弄害羞了。
“不逗你了。你趕緊去會議室解救Morgan吧，我怕再過一會，他再被Backstreet Boys的經紀人給氣瘋了。那女人，也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