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瓜甜不甜隻有嚐了才知道

周天遲玥在外麵和房屋中介看了一整天的房子,沒有找到一個能住的,最後隻能打車回家。

夜色朦朧,遲玥坐在車後排看著窗外,昏黃的路燈滑過她的臉側,車裏光線忽明忽暗。

奔波一天的疲憊席卷而來。

恍惚中,她想起了第一次見男人的樣子。

……

七年前。

盛夏的夜晚,蟬蟲鳴叫不似白天令人心煩,幾聲雷響後,輕拂麵的斜風細雨頃刻間便成了豆大的雨點。

遲玥渾身都濕透了,她剛從醫院裏照顧奶奶回來,沒成想半路會下雨。

樓下巷子裏年久失修的路燈呲呲響著,感覺隨時都會罷工。

垃圾桶旁邊是鄰居搬家扔掉的洋娃娃,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有些令人發毛。

遲玥閉著眼睛心裏默念“快到家了”,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麽東西。

軟軟的,瞬間讓她汗毛倒立。

娃……娃娃活了?

本來就被嚇個半死哪敢再睜開眼看是什麽東西,用另外一隻腳用力踹了幾下趕緊就跑了。

身後傳來男人的悶哼,聲音不大不小,和嘈雜的雨聲一同鑽進遲玥的耳朵。

遲玥猛地頓住腳步。

她慢慢回頭,用手機手電筒對著剛才那個位置照了幾下。

“啊!”

是個渾身是血的人,他原本應該穿著淺色的運動衫,但已經全部被染紅,身上的傷口看起來令人觸目驚心。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腹部在微弱地上下起伏,遲玥就真的要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她慢慢走過去,站在距離那個人兩米遠的地方。

“你…你還好嗎?”

她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抖得不像話。

雨勢漸大,磅礴的雨聲蓋過了那個人嘴裏的囈語。

她慢慢挪動步子,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結果下一秒,那人突然伸手拽她的胳膊。

遲玥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拽得坐倒在地上,脖子被一個銳利的物體頂著。

背後濃重的血腥味嗆得她睜不開眼睛。

“他派你來的?”

遲玥被嚇得屏住了呼吸,“誰?沒…沒人派我來。”

身後的人輕笑一聲,聽得她毛骨悚然。

等到她渾身上下都被摸了個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顫音裏帶著懊惱。

“你…在幹嘛?”

那人摸了她外套上的口袋,又把包裏的東西全部都倒在地上。

確認沒有什麽可疑物品的時候,脖子上尖銳的物體才消失。

等身上的束縛一輕,遲玥瞬間站起來,這才看清這人手裏拿著的東西。

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男人仰頭迎著光看她,遲玥看到那張臉,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男孩,五官精致度堪比bjd娃娃,簡直是女媧炫技之作。

但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卻充滿了陰沉的戾氣,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他好像並不在意身上那些可怖的傷口,在看到遲玥的時候眼裏像有一絲意外閃過,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遲玥的手心濡濕,不光有雨水,還有她因為緊張而滲出的細汗。

“你,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男孩的黑眸不再那樣陰沉,聲音帶點虛弱的嘶啞。

“你叫什麽?”

遲玥腦中快速閃過無數個殺人案的新聞,張了張嘴,沒回答。

“幫我。”

男孩的胳膊微動,露出了腕上精致的手表。

盡管表盤上已經有了裂痕,但遲玥仍能認出來那是這個季度新出的款式。

手工製作,全球隻有三塊,屬於頂奢。

男孩靜靜看著她,似乎是想告訴她,他不是什麽壞人。

遲玥咬咬牙,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帶回了家。

這裏是遲玥奶奶的房子,繼爺爺去世後,遲玥就和奶奶一直住在這裏。

男孩靠坐在沙發上,目光掃過角落的那台白色的鋼琴。

“你會彈琴?”

遲玥覺得都什麽時候了這個人怎麽還在問這種無關痛癢的話題。

手裏拿著藥箱胡亂點點頭,“你真的不去醫院嗎?”

“死不了。”

男孩的目光落在遲玥身上,眼神有一瞬間的晦暗,隻不過隻是一瞬,隨後語調帶了點嘲弄。

“你不冷?”

遲玥差點忘了,她剛淋過雨。

絲質的防曬外套已經濕透,更不用說裏麵的白色連衣裙了。

從上到下緊緊粘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澀但已初露鋒芒的迷人。

遲玥啊一聲捂住胸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間,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出來的時候換上了一身寬鬆的棉質家居服,看起來很綿軟可愛。

女孩站在門口,瞳眸清亮,那雙精致的細眉輕蹙,看起來很是苦惱。

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走了過來,聲音小小的。

“你要不要也先換身衣服?”

男孩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校服,抬手接過。

遲玥下意識轉過身去,努力讓自己忽視身後的窸窸窣窣,但耳尖早已紅透。

“好了。”

寬鬆的校服長褲居然在男孩腿上變成了七分褲,至於上衣……

“你怎麽不穿衣服?”

男孩垂下眼睛,漆黑的眼眸中攜著恰到好處的無辜。

“有傷口。”

哦,好像確實很合理。

遲玥坐在旁邊看他用棉簽一點一點擦拭傷口周邊的血漬,眼皮子開始打架。

今天她一大早就去醫院照顧奶奶,跑前跑後的精力早就耗完了。

“困了就睡。”

這是遲玥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早上的第一束光照進屋內,耀得遲玥睜開眼睛。

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還蓋著校服上衣。

沙發上沒有其他人的身影,隻有桌上染血的紗布和一塊有裂痕的手表。

仿佛在提醒她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男孩走了。

遲玥這才發現她還沒有問那個男孩的名字。

***

“女士,到了。”

伴隨著出租車司機的話音,遲玥思緒回籠,付款後下車。

走過那條熟悉的巷子,如同亂麻的思緒不斷翻滾,幾乎要將她淹沒。

過去這麽久了,其實她什麽都沒忘。

早就物是人非了。

奶奶去世後,這間房子變成了她在這座城中唯一有歸屬感的地方。

而現在,這曾經的唯一港灣也不屬於她了。

出電梯後遲玥下意識喊亮樓道的聲控燈,角落的一團黑影差點讓她嚇得尖叫出聲。

男人雙腿交疊著靠在她家門前,襯衫領口微開,若隱若現的鎖骨有些微微泛紅。

稍亂的發絲垂下,遮住了那雙眼中深深淺淺的情緒。

和當年的男孩不一樣。

現在的他身上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威壓,和他單獨相處遲玥總覺得緊張。

“過來。”

低沉的聲音,簡短的命令。

遲玥站在原地沒動。

她不敢。

“那我過去。”

男人邁著步子幾步走到她麵前,好像帶了點急躁,把人逼到角落裏。

“你來這裏幹嘛?”女孩的緊緊抓著手裏的包,星眸在暖色調的燈下泛著熠熠的光。

祁彥霖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就這麽怕我?”

“你把我拉黑了,我隻能來這裏找你。”

遲玥因為疲憊而有些混沌的腦子開始極力運轉。

好像是拉黑了的。

“那你也不能來這裏…唔……”

祁彥霖捏起她的下巴,垂下頭咬住那一小塊果凍。

心想,和那晚一樣,還是草莓味的。

高檔酒的香味混在冷冽的雪鬆味裏,身下人巴掌大小的臉頰紅撲撲的,像是跟著醉了。

不能怪遲玥。

她的下巴被男人牢牢鉗製,後腰也有一隻手在用力將她按向男人的方向,逃不掉。

最後隻能任由那條用力作亂的舌在她柔軟的領地裏大肆征伐。

等她都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祁彥霖才鬆開她,眼裏仍泛著似狼似虎的光,意猶未盡。

遲玥推開他,用力擦了幾下被咬得生疼的紅唇,長睫顫抖,眼裏漸漸泛起水霧。

男人捧起她的臉,用拇指輕輕撫過她像醉酒一般酡紅的臉頰。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溫柔。

“怎麽親一下就哭。”

遲玥看到他的另一隻手撐在門上,用力到青筋暴起,但扶在她腰上的那隻手還是那樣克製。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慢慢平複心跳。

“祁彥霖,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祁彥霖先是一聲不吭地到她家門口堵她,然後又這樣不顧她意願地親她。

男人周身的氣壓突然變低,目光沉沉地看她。

就在遲玥開始害怕他會做出什麽的時候,帶有酒氣的呼吸鑽入她的鼻腔。

“你今天出去看房子了?我說過不準,為什麽不聽?”

他的聲音低啞得不成樣子,滾燙的呼吸撲在遲玥的耳側。

“我不想欠你的,我也不喜歡你,以前就沒喜歡過你。”

祁彥霖修長的手指微頓。

“那就從現在開始喜歡。”

這句話讓遲玥有些恍惚。

他好像一直都這樣霸道,七年前就是這樣。

***

“哎你聽說了嗎,咱們班這學期要來一個轉學生。”

“啊?高三轉學?這也太少見了吧。”

班主任進教室的時候,遲玥抬頭看到了跟在他身後進教室的人。

是那天晚上受傷的那個男孩。

男孩站在講台上,視線漫過眾多學生,目光最終落在後排的遲玥,不緊不慢開口。

“我叫祁彥霖。”

班裏有幾個女生小聲驚呼,一臉花癡狀,也有男生不屑的聲音。

班主任咳了一聲,“好了都安靜,祁同學你去坐後麵那個空座位。”

整個教室唯一空著的就是遲玥後排的位置。

男孩一腳一腳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路過的時候還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下課鈴一響,就有膽子大的女生圍在祁彥霖座位旁邊。

“同學同學,你是從哪個學校轉過來的?”

“同學,你是不是學霸,以後可以給我講題嗎?”

遲玥沒有回頭,但耳朵也在密切關注著後麵傳來的聲音。

隔了半晌才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其他學校。不是。不可以。”

真高冷,沒有女生會喜歡這樣性格的男生,遲玥心裏暗暗想。

結果凳子突然被輕輕踢了一下,後麵飄來男孩的聲音。

“同學,你叫什麽?”

“她叫遲玥,成績可優秀了,一直是年級第二名呢。”旁邊有個女生搶答。

遲玥緩緩回頭,對上那雙漫不經心的眸子。

“我叫遲玥。”

後來,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過。

直到有一天下晚自習回家,遲玥看到巷子裏三個不良青年對一個女孩的霸淩。

那一瞬間好像所有血液都衝向頭頂,她跑過去大喊,“你們在幹什麽!”

那三個混混轉而麵向她,將遲玥圍住。

剛剛被霸淩的那個女孩跑了,昏暗的巷子裏隻剩下她和不懷好意的三個青年。

“這妞長得不錯,還一身名牌啊,先把身上的現金都掏出來。”

“老大,掏什麽錢呐,讓她把衣服都脫了不就好了。”

三個混混獰笑起來,還有一個下流地吹口哨。

遲玥有點慌了,往後退了一步,卻撞到其中一個混混的身上。

那些人笑得更放肆狂妄。

“你們要多少錢。”

她是故作冷靜地問,腦子裏卻在瘋狂地想著逃跑路線。

“你先別急啊,先和我們哥幾個玩玩再說。”

眼看著那個黃毛混混向她伸出手,遲玥用力把帆布包朝他頭上砸去!

黃毛被擋住了視線,沒能抓住她。

“給老子把她按住!”

遲玥狠狠踢向另一個綠毛混混的下體,伴隨著一聲激烈的慘叫聲,綠毛倒下了。

但她還是跑慢了,有一個高個子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馬尾辮。

好痛……

綠毛走了過來,用力掐著遲玥的臉。

“操你媽的,你再跑啊,怎麽不跑了?媽的疼死老子了。”

大概是遲玥眼裏的不屈和恨意惹惱了他,他反手就在遲玥臉上扇了一巴掌。

“還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馬上就辦了你。”

遲玥抬頭瞪他,眼神裏突然摻雜了點別的東西。

綠毛以為她是在害怕,笑聲****,“這就怕了?一會有你受的。”

但如果順著遲玥的目光看去,會發現綠毛後麵出現了一個黑影。

一塊石磚高高舉起,擋住了他頭頂的光源。

下一秒就狠狠砸在他的頭上,黑紅色的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綠毛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那塊磚將他拍倒在地上,對著腦袋一下又一下。

整個巷子裏都是綠毛撕心裂肺的尖叫。

祁彥霖的臉在燈下忽明忽暗,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眼神。

“算…算了吧,報警……”遲玥鼓起勇氣開口。

祁彥霖一腳踢開綠毛,蹲下身子看她。

靠近時一陣淡淡的血腥味混著男孩炙熱憤怒的氣息裹來,高大的陰影籠罩了遲玥的全身。

遲玥的眼睫上還掛著淚,表情怔怔的,右臉的巴掌印在慘白的小臉上很是明顯。

男孩的下頜繃成一道直線,猛地站起來,轉頭看向那幾個混混。

“誰。”

黃毛顫顫巍巍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指向癱在地上的綠毛。

他朝綠毛那裏走去,走得極慢。

但遲玥就是出於本能開始害怕,因為她看到祁彥霖的手裏多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綠毛的右手,死死釘在地上。

旁邊的兩個混混早就嚇傻了,其中一個的**還流出了腥臊的**。

綠毛本來還躺在地上小聲呻吟,這一刀下去,徹底沒了聲音。

男孩再次向遲玥走來。

他的整張臉背光,但不知為何,表情看上去似乎柔和了許多。

他一言不發,抱起遲玥。

這是遲玥第一次聞到雪鬆的味道。

男孩抱著她走到家門口,從她包裏找出鑰匙開門,把人輕放在沙發上。

“謝謝你。”

遲玥驚魂未定,在沙發上縮起身子,長睫撲簌得像振翅的蝴蝶,說話聲音也小小的。

剛才混亂讓她的頭發散亂成一團,臉上的巴掌印已經快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幾道新鮮的淚痕。

男孩的手緩緩抬起,又落下。

下一秒,一個溫熱的東西落在了遲玥的眼尾,吮去她的淚珠。

他的動作輕柔到像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易碎品。

柔和,輕軟,又帶著一點點安撫的意味。

當遲玥意識到他在做什麽的時候,那一片溫熱已經移到了她的嘴角。

但祁彥霖的身子也離開了。

遲玥卷翹的眼睫輕輕閃動,水紅色的唇微啟。

“你……”

“做我女朋友。”遲玥的話被打斷。

那時候的祁彥霖就表現出了不似正常人的冷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借我一本書”這樣輕鬆平常的話題。

墨黑的瞳眸盯著遲玥,裏麵的情緒濃稠晦暗,像是一眼能望進她的心裏。

遲玥的呼吸一滯,臉上的表情也呆呆的,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這個男孩。

好像想要確認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隔了好半晌,她才從嘴裏呼出一口氣,聲音又輕又軟。

“祁同學,謝謝你救了我,但是…我,我還不想談戀愛。”

祁彥霖若有所思,“那你什麽時候想?”

“等我遇到我喜歡的人……吧。”

越往後說遲玥的聲音越小,因為她能感覺到男孩的眼神變得有些陰沉。

想起剛才他打綠毛的那個樣子,遲玥心裏更害怕了。

“那你就從現在開始喜歡我。”

沒想到七年過去,祁彥霖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