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在教我做事啊?”

“說完了?說完坐下看半炷香,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能不能像我一樣成熟點?”

張定北示意他坐在旁邊空椅子上,顯然是有所準備。

“成熟?您可不滿二十歲呢啊,談什麽成熟?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成熟?”

徐渭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半點坐下的意思。

“坐半炷香的功夫,你若是還看不出來本官怎麽贏,那就當本官瞎了眼。”

張定北依舊不徐不疾,胸有成竹。

“唉!”

徐渭一屁股砸在椅子裏,反正五天都等了,也不差半炷香的時間。

他沒心思喝茶,眼睛使勁瞪著河麵,妄圖射穿過往的船隻……

看一會兒之後,確實看出名堂。

“咦,不對勁啊……船隻……船隻輕了很多!”

作為京東縣令,牧守一方。

運河碼頭是京城貨物的集散地,十分重要。

徐渭經常會來現場視察。

這一看之下,就看出異常。

以往,不管是運糧船還是其他船隻,裝的大部分都是重貨。

船隻的吃水線都很固定,固定得深。

而現在,幾乎都沒怎麽吃水。

和空載的水線差不太多。

那隻有一種可能,運送的都是輕貨,還是極輕的那種!

“嘶,明白了,下官明白了,下官全明白了!”

徐渭高興得嘰哇亂叫,蹦蹦跳跳的,活像個三歲的少年。

恨不得跳到房頂上。

“大人您故意挑起價格,就是吸引外地的客商將絲麻布匹運來。

若是依靠朝廷政令調貨,那效率實在低下。

現在溢價有三倍之多,在利益的驅使下,外邊的商人玩命地會運來貨物!”

張定北微微一笑。

“猜得不錯,繼續。”

“如果隻是粗暴地命令幾大豪商放貨,肯定會傷到所有商人的積極性。

以後商人們有所顧忌,朝廷的名譽再難挽回。

但是您的手段不同,是陽謀!

就算那些豪商失敗,也隻能願賭服輸。”

徐渭激動地拍著腦袋。

“我怎麽就想不出來呢?”

張定北補充道。

“不是說今年絲麻產量高?那本官就幫著他們消耗庫存,順便完成軍服的生產任務。”

轟~

徐渭隻覺得五雷轟頂。

一招,隻是一招,就能解決難題!

不對!

不止於此!

張定北通過此前低吸高拋,已經賺過一筆錢。

而現在,更是空倉等貨。

眼下京城供貨量巨大,隻要價格掉下去,同樣的價錢,可以買更多的貨。

不但能覆蓋原料成本,甚至還可以將工錢賺回來。

天爺,這是怎樣的腦瓜!

張定北,真的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年輕人嘛?

那是怎樣的算計,才能推斷出來!

不是人,簡直不是人!

“好了,既然明白怎麽回事,別發呆了。若是我所料不差,幾大本地豪商肯定聯手阻止外地客商賣貨。

現在,本官出麵做個老好人。幫他們紓解困難,二十五文進貨,給他運費和辛苦費算五文錢,三十五文一筆清,省得繼續耽誤時間。

你說,他們會不會對本官感恩戴德?”

“什麽?”

徐渭已經傻眼到無法再傻了!

把人家賣了,還讓人家跟著數錢。

最後,人家還要誇一句大好人。

這也太……

太沒節操了!

但是,不得不說,爽!

太爽了……

想想那些本地奸商看見價格大跌之後,灰頭土臉死了爹娘的樣子,就更加爽。

之前他們多麽裝逼,後邊就得多難受。

善惡到頭終有報!

……

碼頭庫房,好幾個外地商隊被堵在裏邊。

“幹什麽,我們自己的貨,還不能出去?”

“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

“你們要是再攔著,我們可要報官了!”

對麵,幾十個黑衣黑褲、頭纏黑布的壯漢,雙手抱臂,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當先一人更是趾高氣揚。

“天子腳下又怎樣?告訴你,在京東縣,咱們就是爺!

是龍來了給我盤著,是虎來了給我臥著。

今天沒有我家爺的話,誰敢給老子出去?

腿打折,扔到運河喂魚!”

“我看你們敢!”

有人不信邪,偏要硬闖。

而黑衣人也不是說說,頓時湧上來開打。

雖然外地商隊也有夥計和幫手,但他們組織沒有黑衣人嚴密。

頃刻間落了下風,被分割圍毆。

剛剛出頭的人,更是打得滿臉帶血。

“哼哼,外邊的臭蛤蟆,還敢來京東縣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黑衣人頭目叫囂得更加狂傲了。

“都給我看好了,誰敢出去一步,必須打折!”

“是!”

黑衣人齊齊高喊,聲勢震耳欲聾。

邊上剛駐足圍觀的百姓,頃刻間嚇得跑沒影。

於是,現場隻剩下挨打商隊的呻吟聲。

“唉,本以為能賺一筆,他娘的,結果連門都出不去。”

“我是借了一大筆錢進貨運過來,難道要爛在手裏啊。”

“現在別說是賺錢了,讓我原價出,我都樂意……”

眾客商小聲嘀咕。

黑衣人頭目鼻孔朝天,冷哼一聲。

“我家主人仁慈,你們按三十文的價格賣熟麻、四百文賣生絲,可你替你們賣掉。”

“什麽?”

“欺人太甚!”

“連進貨價都不到,做夢!”

客商們義憤填膺。

“給臉不要臉,那就等著漚在手裏。我看看在京東縣,誰敢吃你們的貨!”

黑衣頭目抱起胳膊,目空一切。

“我敢!”

驀地,一聲暴喝傳來。

黑衣人轉頭一看,氣勢矮上半截。

“本官乃京東知縣,閑雜人等,退下!”

徐渭一馬當先,大步流星。

然而,黑衣人並沒有退的意思。

黑衣頭目稍稍遲疑,開口道。

“徐大人可是有我家家主口諭?”

“你算老幾,他算老幾?你在教本官做事?”

徐渭一開口,竟然有些張定北的風格。

“嗬嗬,大人,小人是奉家主命令在此看守。碼頭庫房是重地,戶部可都緊張著呢。

再說,裏邊是我們幾家商戶的倉庫,東西寶貴。

要是讓人進去再失火,沒人能擔待的起啊。”

黑衣頭目試圖用背景壓人。

然而,徐渭根本不理他。

“來人,給我叉出去。”

旁邊的師爺和黑衣頭目交換一個眼神,忙道。

“大人,不可,萬一真要是出點火災,價格再上漲,陛下就要拿您開刀。”

“哦?是嗎?”

“是……”

啪!

師爺還沒說完,徐渭抬手就是一巴掌。

“吃裏扒外的狗東西,還跟本官裝!”

徐渭甩甩手,又招呼後邊。

“來人,都給我叉出去!”

“你敢打我?還來人?哼哼,我看有誰聽你的!”

師爺也硬了起來。

“今日來的差役,早就被我收買,看看他們聽誰的!”

師爺露出奸計得逞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