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脫困

碧瑤的這件往事,對她來說,仿佛是傷得極深的痛楚,這些年來深埋心底,不料在這生死關頭,又再次回想起來,心神激**,加上這些日子來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虛弱,竟是昏迷了許久。

張小凡望著此刻依然緊緊抓著自己沉眠未醒的魔教少女,不禁搖頭苦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還是一個到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病人,不料這個時候,卻掉轉了過來。如此絕境之中,兩哥人竟是一先一後都倒了下去,真是想不死都難。

又過了一陣,張小凡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兀自強撐著坐直身子。隻因為碧瑤此刻正躺在他的懷裏,看著她那張憔悴而略顯痛楚神情的臉龐,張小凡竟是不忍離開。

隻是這般坐著可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坐在平台上,一腳懸空、一腳踩地,半斜坐著,身子挺得筆直,又沒靠的地方,時間一久,身上各處酸疼不說,尤其是碧瑤緊緊抓著他的地方,手指用力,便是她昏睡過去之後,那勁頭居然也不消減,真是痛入骨髓。

也就是張小凡性子堅忍,居然真的咬著牙忍了下來,換了別人,隻怕早就受不住跳起來了。

時間一久,困勁兒也上來了,張小凡便在這份漸漸麻木的痛楚與酸疼中,居然坐著也打起盹兒來。

……

“啊……”

張小凡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便覺得全身都疼,正自歎氣處,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平台之上,而原本在身邊的碧瑤卻不知去向。

張小凡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向四周一看,沒有看到碧瑤的身影,整個山洞之中,空****的,竟連一絲聲音也沒有。張小凡心中浮現起一陣寒意,就像是一個人突然待在了墳墓中一般。他站起身來,想也不想,便開始找碧瑤。

找過《天書》石室,又去了那間藏寶室,都沒有看見碧瑤的身影。張小凡思索片刻,向外走去,果然沒多久,便在那間供奉著魔教兩大邪神的石室中看到了碧瑤的身影。

隻見在慈眉善目的幽明聖母和麵目猙獰的天煞明王座前,碧瑤跪在地上,肩頭聳動,雖然極力壓製,但依然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

她竟然在哭。

張小凡呆在當地,任他如何想象,也沒想到這一直以來堅強好勝的魔教女子竟在神像麵前偷偷地哭泣。他立在當地,一時竟不知所措,但最後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碧瑤身邊,遲疑片刻後,道:“你怎樣了……別哭了……”

不料他不說話還好,一聽到他的話語,碧瑤心中原本強忍的悲傷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聲音立刻高了許多,大聲悲泣,慢慢抬起頭來,原本玉也似的臉上,此刻也掛上了珍珠般的眼淚。

張小凡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少年,如何懂得這些女兒家的心思,瞬間手忙腳亂,倒好似碧瑤是被他弄哭的一般,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不要、這、這個樣……我、我、不,你,不是,我是說我……”

碧瑤淚眼蒙矓,看著張小凡忙亂的樣子,搖了搖頭,咬緊了牙關,但傷心處竟是忍無可忍,忍了數十年的傷心淚水,就在今日,一湧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親的!”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裏的女子,帶著幾分淒楚,哀哀地道。

張小凡立刻搖頭,看著她此刻脆弱無依的身影,心中一軟,道:“不是的。”他走了上去,柔聲道,“你娘親是最疼愛你的人,那時你還小,什麽也不懂,又怎麽會害人呢?”

碧瑤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親!”

張小凡低聲道:“不會的,你不要亂想,你爹他不是沒有怪你嗎?他不是來救你了嗎?這些年來,他可曾對你不好嗎?”

碧瑤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臉龐也白了一白。

她抬起頭,那淚光背後的,望著張小凡的目光,竟使他不敢直視,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

許久之後。

“你很好。”她忽然幽幽地道。

張小凡內心深處,不知哪裏,忽地一跳,隨即立刻強自鎮定下來,微笑道:“沒有,隻是我們眼看就要死在一塊了,臨死前安慰你幾句,不算什麽。”

碧瑤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低聲歎了口氣,道:“是啊,我們就要死在一起了。”說到這裏,她忽然像想起什麽,對張小凡又道,“你和我死在這裏,心裏會後悔嗎?”

張小凡怔了一下,刹那間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畫麵,仿佛在這一刻,又回到了青雲山上,大竹峰裏:

“我自然是後悔的。”他聲音低沉地說道。

碧瑤聽了,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道:“哼,在聖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與我一起死呢,偏偏就你不自量力!”

張小凡氣往上衝,但看了碧瑤一眼,忽然間氣又消了,隻歎了口氣,搖頭道:“或許吧,隻是我若是死後能埋在大竹峰上,卻真是死而無怨了。”

碧瑤臉色陰沉,盯著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你是為了你那靈兒師姐吧?”

張小凡跳了起來,指著她驚道:“你……你怎麽知道?”

碧瑤轉開頭,道:“是你前些時候重病說胡話時說的。”

張小凡呆住了,正想說些話指責於她,但轉念一想,眼看自己與她就要死於此地,從此非但見不到師姐,隻怕就是死後,自己即便化作陰靈,也是看不到大竹峰的景色了!

隻不知,師姐可會記得我嗎?

他想到此處,忽然間心灰意懶,長歎一聲,悲苦之意深深難以自拔,轉身走了出去。望著他的背影,碧瑤竟怔怔出神。

過了許久,她緩緩轉過頭來,望著那兩尊神像,拜了下去:“聖母娘娘,願您垂憐世人,護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開天之力,救……”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靜了下來。在她腦海之中,卻如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一絲光明就在這波濤之中閃現著,卻又若隱若現,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緩緩抬頭,小心地向右手邊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個念頭大聲地呼喊:“不對,不對,這神像上少了件東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終於,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躍而起,再也忍不住歡喜,大聲叫道:“開天斧,是了,開天斧到哪兒去了?”

魔教傳說,幽明聖母乃撫育萬千生靈之神靈,而天煞明王卻是開天地,掌刑罰之凶神,這與古老相傳的巨神盤古開天大不相同。傳說中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開天巨斧”,故而後世為其雕像時也必然有著這巨斧模樣。但眼前這尊神像,右手卻是空空如也。

碧瑤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兩大尊神之一,絕不會有人故意不敬,而當初建此“滴血洞”的煉血堂也是魔教派係,這其中必然有因。

張小凡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默默無語,正自思念大竹峰上故人處,忽見碧瑤滿臉喜色,衝了進來,一看他正坐在那裏,大聲道:“你若想活命,便快過來。”

“什麽?”張小凡吃了一驚,卻見碧瑤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右手邊的藏寶室,他猶豫了一下,但終於敵不過對生的渴望,便跟了進去。剛剛踏進石室,便聽見碧瑤一聲歡呼,隻見碧瑤費力地從一堆鐵器垃圾中撿起一把巨大的鐵鑄巨斧,看她的樣子極為吃力,應該頗為沉重。

張小凡跑了過去,幫她扶住這柄巨斧,果然覺得入手極為沉重,他二人合力都還有些吃不消,訝異道:“你做什麽?”

碧瑤也不跟他多說,徑自道:“你若想活命,就幫我把這柄鐵斧頭搬到神像那裏去。”

張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你……你要做什麽?”

碧瑤懶得多說,拖著這斧頭就走,但沒走幾步便身子發虛,呼呼喘氣。張小凡搖頭歎息,但終究還是走了過去,二人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這斧頭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個石室,然後張小凡翻著白眼,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到碧瑤說,居然還要把這沉重家夥裝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來張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懷疑,如今聽到居然是要為魔教邪神做事,登時就泄了氣。隻是碧瑤異常執著,他拗不過碧瑤,看著她滿頭大汗一個人在那裏努力著,心下一軟,想到在這死前就算完成她一個心願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幫助。

這個斧頭看起來就很巨大,如今實際搬運起來,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不過二人齊心,後來竟奇跡般地完成了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把斧頭裝到了天煞明王的右手上。張小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們可以活三日的命,現在就隻剩下三個時辰了。”

碧瑤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興奮之色卻是掩飾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邊,仔細觀察一陣,隻見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後,果然大是威風,氣勢逼人。她對著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口中道:“明王尊上,請恕弟子無禮。”

說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試探地搖動著,上上下下,卻都沒什麽動靜。本來嘛,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進去的,若是有動靜,剛才也有了,張小凡坐在地上,看著她的古怪動作,大搖其頭。

碧瑤眉頭緊鎖,低聲道:“怎麽不對?應該機關就在這裏才是……”

說話間心中焦急,手中力氣大了些,握著巨斧一移,居然連帶著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動了一分,忽然間,石室之中,仿佛響起了什麽沉重的機栝聲音。

張小凡跳了起來,碧瑤更是喜形於色。二人對視一眼,張小凡跑了過來,與碧瑤合力抓住這巨斧,用力扳動,隻見這巨斧連著天煞明王的右手,從低垂的狀態舉到了半空,片刻之後,石室之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聲。

二人大驚,隻覺得耳邊轟鳴,劇痛難忍,連忙用手壓住耳朵。又過了片刻,轟鳴之聲依然在耳邊大作,但在神像後邊石壁之上,巨大堅硬的石壁竟然緩緩向兩邊退開,露出了一條通道來,逐級而上的石階,一直通往前方的黑暗處。

這時,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頭頂紛紛落下石塊,二人幾乎沒有說話,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向那石階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實八百年前,魔教煉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時,便已考慮到日後萬一式微,被敵人攻入,便在這石室中山腹內暗地建了這一條通道。一旦敵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後,滴血洞就會坍塌,將敵人與煉血堂無數秘密一同埋葬。

張小凡與碧瑤二人拚命跑去。隻聽得身後巨響不斷,石塊橫飛,若是慢跑一步,隻怕就要死於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裏最後的一絲力氣,隻管前衝。沒跑多遠,二人麵前一片漆黑,在這狹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隻聽得四周巨響轟鳴,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發怒一般,震動不止,但終於是憑著一股對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進的一絲光亮。

這密洞洞口原來是開在空桑山半山處,山陰處一個懸崖下麵,樹木繁茂,極是隱秘,難怪這八百年來都無人得見,想來今日煉血堂的後人多半也不知此處。

張小凡與碧瑤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幾乎就在他們撲到地上的一刻,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萬斤巨石壓下,塵土飛揚,將這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從今往後,再也無人可以得見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

趴在地上,張小凡大口喘著氣,手指緊緊地抓著地麵上微帶濕潤的青青小草,那一種在生死邊緣奔跑的滋味,可當真令人喘不過氣來。半晌,他的心情才慢慢鬆弛下來,抬起了頭,向旁邊看去,碧瑤就在自己身邊,原本白皙的臉龐此刻有些淡淡的灰塵,仿佛感覺到張小凡望過來的目光似的,她也轉頭看了過來。

劫後重生的喜悅,緩緩地,在他們二人的臉上浮現出來。碧瑤的嘴唇動了動,仿佛明眸之中有水波流動,朦朧中帶著晶瑩。她口中發出一聲微帶哽咽的歡呼,一種在無限壓力之後的解脫,竟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物,隻覺得天很藍很藍,山好高好高,清風陣陣,滿山滴翠,綠影婆娑,樹濤湧動,這世間竟是處處都有動人心魄的美麗。

“我們,我們活下來了!”她歡叫一聲,對著青山藍天。

張小凡也大聲笑著,在她的旁邊,看著她放開懷抱,展露著世間最美麗的笑容。

……

“劈啪”聲中,火焰吞噬著柴木,發出脆響,冒起了陣陣輕煙,碧瑤坐在火堆旁邊,看著張小凡用一根粗大的樹枝把一隻剛捉到的野兔子收拾停當之後,插了放在火上烤。隨著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漸漸變得金黃,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圓珠,滴了下來。

山林之下,一股噴香美味,四溢飄散。在那洞中餓得很了,碧瑤忍不住口中生津,吞了口口水,卻見張小凡倒是不慌不忙,看了看火候,習慣性地把手伸到腰間一摸,突然臉上一怔,隨即麵露喜色。

碧瑤訝異道:“怎麽?”

張小凡喜滋滋地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包,笑道:“想不到幹糧都丟了,這些東西倒是還在,前幾日還一直沒注意呢。”

碧瑤往那小包看去,隻見張小凡小心地打開包裹,露出了幾個小瓶、小罐子,心下好奇,拿起幾個聞了一下,登時呆了,望著張小凡幾乎是說不出話來:“這……這些可是鹽巴、調料……”

張小凡滿麵笑容,道:“是啊,我下山時就一直隨身帶著,就是怕萬一在野外留宿,也好做些好吃的,沒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碧瑤上上下下打量著張小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見他小心地把這些不知是五香粉還是鹽的東西撒在兔子肉上,然後慢慢地轉動樹枝烤著,空氣中的香味是越發濃了。她從未見過這樣一個正道人士,居然出來還把調料放在身上,看他的樣子,隻怕是個廚子多過像是個名門正派出身的弟子。

過了一會兒,張小凡湊近聞了聞,喜道:“好了,可以吃了。”

碧瑤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那香味幾乎是無孔不入,從自己身體上下的毛孔都鑽了進去。聞了一聞,身子倒似飄了起來,輕了許多,至於嘴裏,那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小心隱藏,隻怕連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也被這小子給聽了去。

當下一聽張小凡大發善心,終於說完成了,看著一隻金燦燦、香噴噴的兔子,幾乎口水就要流下來了,忍不住就伸出手去,不料一時忘了,手一碰便“啊”了一聲,縮了回來,卻是被燙著了。

張小凡微笑道:“不要急啊!”說著把那樹枝拿離火堆,上下移動,讓那些油脂都流下了,這肉上的溫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個兔子後腿,遞給碧瑤,笑道:“吃吧。”

碧瑤立刻伸出手去,接過了這兔子肉,正要張口,忽然間,看到張小凡一臉溫和地看著自己微笑,林間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點點滴滴地灑了下來。有幾點落到他的臉上,看著他的笑容竟是那麽爽朗。

不知為何,她臉上突地紅了,轉過頭去,背對張小凡,這才吃了起來。張小凡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在意,自己也早餓得不行了,一把撕下另一隻兔子腿,大口啃了起來。

吃了一半,他忽然看見碧瑤轉過身來看著他,微訝道:“怎麽了?對了,這肉還好吃嗎?”

碧瑤臉上有淡淡的紅暈,樹林深處吹來的輕風,輕輕地掠起了她柔軟的長發,拂過她白皙的臉畔。

“很好吃呢,呃……”

張小凡:“怎麽了?”

碧瑤:“……我吃完了。”

她的臉有淡淡的溫柔,有一絲幽幽的羞澀。張小凡微微張嘴,碧瑤也低下了頭,兩人忽然沉默了下來。半晌後,張小凡突然驚醒:“啊,我這裏還有,還有……”

說著把兔子腿遞了過去,可是過了一會,碧瑤卻沒有動靜。張小凡向碧瑤看去,隻見碧瑤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但眼波溫柔,竟有說不出的柔媚風情,微笑道:“你要把這個給我吃嗎?”

張小凡不解,向手中看去,頓時麵紅耳赤,原來他遞過去給碧瑤的,是右手正拿著的自己啃了一半的兔子腿,而大半的兔子肉,自己正抓在左手放在身邊。

“拿錯了,拿錯了……”張小凡困窘至極,閃電般把那丟人的兔子腿給收了回來,又訕訕地把完好的兔子肉遞了過去,嘴裏呐呐道,“我是想……”

“我知道。”碧瑤接過那兔子,撕下一塊肉放到嘴裏,輕輕咀嚼,“很好吃,我這一生中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你現在烤的這隻兔子。”

張小凡心中一跳,隻見碧瑤秀美清麗的臉龐上,半是微笑、半是認真地說著,心中一**,不敢再看,然後一張嘴咬在那啃了一半的兔子腿上,埋頭苦吃。

這一隻兔子,不消一會兒,便被這兩個“餓人”給消滅幹淨了。多日來頭一次飽餐,當真是快活事。碧瑤找到一條山間小溪,二人在那水邊清洗一番,不覺都有些困倦了。說來也是,在那山腹中,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隻覺得一直走在生死邊緣一般,這般出來,整個人都放鬆了,困勁也隨之而來。

碧瑤首先支持不住,在這小溪邊上的一小塊青青草坪上躺著睡著了。張小凡也感到困倦,在她身邊不遠處躺了下來,但覺得陽光和煦,溫柔地灑在身上,忍不住回頭向碧瑤看去。

隻見梳洗過後的碧瑤,頭發雖然還有些淩亂,但臉龐已是如初見麵時的一般白皙如玉,肌膚勝雪,幾乎是吹彈可破。此刻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躺在那兒,微風吹來,她的發梢輕動,在陽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輝。

忽然,碧瑤在熟睡中,仿佛是看到了什麽,眉尖微微皺起,右手像是習慣性地伸過來,抓住了張小凡的肩膀,然後偎依在他的身旁。在她唇邊,漸漸露出淡淡的笑容,就這麽安心地睡著。

張小凡呆住了,看著她那略顯憔悴卻依然美麗的臉,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把她的手拿開。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漸漸地,他的困倦也上來了,合上了眼,仿佛也忘了這事,安靜地睡了過去。

林間微風,依然輕輕吹動,吹過樹梢,吹過綠葉,吹過靜靜流淌的小溪,泛起輕輕漣漪,最後拂過這兩個年輕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