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靈壽縣城
入夜。
衙門裏依舊燈火通明。
一位滿頭白發的威嚴老將坐於上首，在他下方左右，站著不少裨將、幕僚之類的人物。
靈壽縣的縣尊也在其列。
他望著白發老將，一臉恭敬：“郡尉大人，曹天刀已獻上金山幫首級一千五百，青漕幫首級一千八百，請郡尉過目。”
隨後，靈壽縣尊將一紙文書呈上去，美其名曰是郡兵處決的人犯名單。
如此規模的處決行動，已經能得上是靈壽縣幾十年來最聲勢浩大的一次了，其中絕大部分的人犯還不是湊數的，而是真正有罪可溯的。
這樣一次性就涉及三千多人犯的大案，背後的功勞也是巨大的。
縣尊人情練達，想著花錢消災，通過送功勞來讓郡兵退去。
然而，郡尉麵對縣尊送上來的功勞，看也沒看，冷冷道。
“這遠遠不夠。李縣令，本官說給你機會將功補過，可不是讓你來糊弄的。你自己如果不能下狠手，那就由本官的人來接管！”
說罷，他隻是一個眼神，立刻便有兩位虎背熊腰的將軍出列。
“銀槍，銅錘，從現在開始，由你們負責捉拿人犯之事。”
“謹遵郡尉之命！”
二人說著立刻點兵，離開衙門。
……
當天夜裏，靈壽城內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大量的郡兵闖入百姓家中，不由分說就將人抓走，關押。
但有反抗者，當場殺死。
楚毅聽著胡同裏發出的慘叫聲，以及那從來沒斷過的甲胄聲，知道這群郡兵已經殺紅了眼。
不管有沒有嫌疑的，先殺了再說。
楚毅心裏清楚，自己需要為此去做些什麽了。
殺人者，人恒殺之。
他永遠不會後悔殺死姬養浩，因為這人是他仇家的兒子，武王一脈全部死有餘辜。
他亦不後悔，這一路上所造的其他殺孽，因為他想活著，若是走漏了風聲，彼時的他必死無疑。
但現在卻不一樣。
楚毅尚有餘力，作為一切的動亂始作俑者，麵對那群無辜受難的百姓，他是最沒資格置身事外的。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修劍者當有一顆劍心，這劍心可以多是私欲，可以多是功利，也可以多是卑鄙，卻不可完全泯滅人性。
水滿則溢，楚毅總是要過得去自己心裏那關。
否則，這劍骨就算是毀了。
長夜之下。
楚毅提起短劍，邁出家門，朝著慘叫聲的方向趕去。
十餘個呼吸之後。
砰！砰……
一道道人影向下栽倒，楚毅的短劍之上不斷淌出血水。
他黑衣蒙麵，行走在陰影中，隻有劍鋒鋥亮，猶如夜不歸的死神！
“走了……”
劫後餘生的百姓爬出死人堆，他們望著月色下遠去的人影，雙手不由合到一起去。
“我佛慈悲，願他順遂。”
“狠狠弄死那些戕害我等的畜生！”
……
南華坊。
楚毅再次出手覆滅了一支郡兵小隊，以他如今的宗師內勁，隻消將力道疊至劍刃上，對上任何精良的甲胄與兵器，皆可一劍斬斷。
他剛要收劍回去，便看到遠處的屋簷上站著一人。
身形寬大，雙手各執一對銅錘。
那人不過是向前一步，腳下簷瓦立刻就被踏得粉碎，但他卻沒有順勢下墜，另一腳仿佛踩在空氣上，一連點了數下之後，便平穩的落在楚毅前頭。
楚毅看著他的打扮，對比自己打聽的情報，知道郡府來人之中確有這麽一位高手。
銅錘，宗師後期。
其人皮糙肉厚，力大無窮，在沙場上猶如蠻獸一般，衝鋒陷陣無往不利。
砰砰！
銅錘將手中兩柄巨錘交擊，發出了牛角一樣悠長的鳴響，遠處立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伴隨著甲胄相撞發出的動靜。
“沒想到你這賊子還有些擔當，竟然自己主動冒出來了。”
銅錘甕聲一笑，仿佛變得更加興奮了：“你說這又是何必呢？弟兄們好不容易可以大開殺戒，隻要郡尉和王上盡興了，這事情不就過去了。”
“畜生。”
楚毅言簡意賅，手中短劍揚起，飛身一躍，豎直劈下。
淩厲的劍勢刺向銅錘，雪白的劍刃同時開弓，當空劃成了一個“十”字。
銅錘知道楚毅能輕易穿破紅藍二女的襲殺，定然是擅長進攻的路數，因而並不與他硬碰硬。
他雙臂同時用力，其上肌肉猶如龍筋一樣虯結暴起。
巨錘麵上放出田野一樣的澄黃光芒，兩柄巨錘合到一起，正好從中間將劍刃給夾住。
刺啦！！
兩股巨力順著兵鋒持續蔓延，帶起的氣流吹飛樹葉，發出風鈴一樣悅耳的聲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可接住他一劍不死。
楚毅打量著銅錘，知道自己這回有些托大了。
他雖然有“雪山靈泉訣”的力量滋養肉身，但畢竟時間不久，對上這種天生神力的人占不到便宜。
而且，從交手情況來看，銅錘在力量上已經不遜色一般的大宗師了。
“既然力量比不過，那就比速度。”
楚毅心中一動，迅速將短劍抽離，鐵蝠功的內力快速覆蓋雙腿，讓他整個人的速度都變得輕便。
他整個人退去數十步。
這時，已經有郡兵出現在轉角，他們注意到了這裏的打鬥，立即高喝著趕來。
“發現賊人了，他正在與銅錘將軍交戰，攔住他！”
銅錘見到了援兵，又因為楚毅先前沒能奈何得了他，麵上不由閃過幾分傲然。
“賊子，束手就擒吧。以你宗師前期的實力，靠著劍法能讓本將也隻能防守，你便是死了足以自傲了。”
“是麽。”
一瞬間，銅錘的耳邊忽然傳來楚毅的聲音。
他目光再度向前望去，卻不見人影，這讓他心頭的警鈴大起，頂上傳來的劍鳴引起了銅錘的警惕。
他立刻揮出巨錘，“哐當”一聲傳來交擊之音。
不等銅錘歇一口氣，又有一道劍鋒射來，銅錘左手轉向不及，隻能以右手作為彌補。
哐當！
他又一次擋下了來自頂上的暗劍，可銅錘的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下一秒。
一柄閃著白光的利刃從他的胸口穿出，向前噴出一道狹長的血線。
銅錘感受到生命力的快速流逝。
但他仍然覺得，自己還有得救，隻要等援軍趕到，他就——
刺啦！刺啦！刺啦！
又是三道同樣大小的劍痕刺出，這樣的傷勢疊加之下，便是銅錘的生命力異於常人，也不由當場飲恨西北。
臨死之際，銅錘的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
這年頭怎麽還有殺人一直補刀的，而且一次性補這麽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