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靠衣裝

信托商店後院,有了張股長的奶糖,孫會計這邊跟上次一樣,站在一邊隻管點數。

張股長得了好處,在處理廢舊的倉庫,讓三人裝了十五包舊衣服。

張股長上午清庫,弄出來的一堆棉花,也便宜了三人,又裝了滿滿當當的一車。

開單子交錢,過肖長弓的門崗,三十三塊錢的東西,讓趙家兄弟樂開了花。

“嘴上都有把門的,回到村裏,城裏的事兒不要亂說。

尤其要看住了老三。”

囑咐了一句之後,李勝利跟兩人繼續奔板橋胡同的肖家。

有了小半車棉花,新到的十五包衣服,就不著急挑了。

留下趙家兄弟晾曬一下潮乎乎的破被褥,李勝利背著一個大包袱,回到了南鑼這邊的四合院。

“李勝利,你是不是有事兒要跟我說啊……”

一進門,老娘的稱呼,讓李勝利毛骨悚然,這是又犯了什麽事兒?

“媽,說什麽?

您給指條道。”

聽到李勝利的回答,韓金花的眉毛立馬豎了起來。

“江湖貫口都學會了,你說什麽事兒?

這麽多糧食哪來的?

這些舊衣服又是哪來的?

再特麽說是撿的,看我抽不抽你就完了!”

瞪著身背大包袱的李勝利,韓金花的神色相當的不善。

投機倒把是大罪,抓進去算是輕的,槍斃了,可沒處去喊冤。

“媽,我那老哥哥肖長弓,不是北新橋信托商店的保衛股股長嗎?

他給找了個關係,把倉庫積存的舊衣服,當破爛兒收了,去下麵的村子換糧食。

就這兩天的事兒,我還沒機會跟您說。”

李勝利的解釋勉強過關,現在日子不好過,去下麵村裏換糧食的多了。

對門閆老三家孩子,禮拜天的時候,經常背上糧袋子,下去用棒子麵跟村民換地瓜幹。

沒有這樣的渠道,閆老三一家也是吃不上飯的倒黴人家。

“你這老哥哥倒是不少,哪天把你爹也變成你的老哥哥,再喊我一聲老嫂子。

差不多得了!

換口吃的,大不見小不見,你用馬車往家裏拉,在哪也說不過去的。

我看那賈老婆子告你告的輕了,哪天被拉去打靶,別說是我兒子!”

看了一眼對麵坐著的老嫂子,李勝利沒敢接話,聽老嫂子的意思,現在的規模,勉強還能接受。

以後送糧,也要看好了時機,別再被賈老婆子告了黑狀。

“愣著幹什麽?

背著不累啊!

放下,去屋裏看書去,還是你妹妹說得好,業精於勤荒於嬉。

最近別出去瞎混了。”

擦了妹妹上的眼藥,李勝利無奈丟下包袱,回了屋裏。

丟包袱的時候,沒悠著勁兒,帶起了地上的浮土,又讓老嫂子給狠狠地剜了一記。

因為老嫂子在外屋虎視眈眈,李勝利隻能悄悄從挎包裏點了一百塊錢,連著票證塞進了昨晚放在櫃子頂上的舊書裏。

又將肖虎的軍挎塞進床下的藥箱裏,這才坐在**喘了一口氣。

時間倉促,肖虎換的票證,也沒功夫清點,隻能先放著了。

看了會兒醫書,歇的差不多了,李勝利才探頭探腦的看向正屋。

“有話說有屁放,大老爺們,別鬼鬼祟祟的。”

正在收拾舊衣服的老嫂子,今天脾氣相當火爆,李勝利估計,多半是粘紙盒不怎麽順利。

“媽,今天晚上我想帶著趙家兄弟去泡個澡,捎帶著理理發刮刮臉。

明天一早,我打算跟著柳爺到下麵的村子轉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個遊醫。”

將目的說了,李勝利心裏有些忐忑,不管是嘴巴子還是大脖溜子,他都不想挨。

“有這屁不早放,讓你爸在廠裏買澡票還便宜點。

去吧,錢夠不夠?”

家裏的錢,之前差不多都給了兒子,說這話的時候,韓金花心裏也有些發虛。

兒子如果張了口,就隻能動老本了。

“夠了,早晨還分了十五塊錢,這是上次您給我的錢票,一分沒花。

早晨分的十五塊,我留五塊錢,行不行?”

看著兒子放在方桌上的錢票,韓金花抽了抽鼻子,沒再開口喝罵。

“出門在外,也別虧待自個兒,你帶上十塊錢。

通縣你還有個小舅,二十七了,跟傻柱差不多,也是光棍兒一條。

傻柱那是挑花了眼,你小舅純粹是窮棍一條。

你腦子靈,琢磨琢磨,要是能有個飯轍,年關前後,你小舅來的時候,我跟他說說,再窮也得討個媳婦。

別想著把他弄城裏,你小舅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懶漢、盲流子。

家裏教的賣估衣手藝他學會了,德行卻是一點不學,不是啥好貨。”

聽了老娘韓金花的囑托,李勝利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

隻要通縣的小舅人品不是太差,到時候該幫還得幫的,如果是個四六不靠的主兒,那就讓老娘去處理。

“媽,我得換換衣服,打綁腿我不怎麽會,你教教我?”

穿老式的對襟,衣服沒什麽所謂,穿上就行,窄腿的褲子不打綁腿不像樣。

芝麻胡同的柳爺,窪裏的海爺,都是打著綁腿的,隻是打綁腿的手法,李勝利是一點不會。

“等著,給你備了兩副,長的走遠路的時候打上。”

說著,韓金花起身洗了洗手,才拿出兩副綁腿,幾句話就教會了李勝利打綁腿。

打綁腿就在一個鬆緊度上,打鬆了會掉,打緊了人受不了。

學會了之後,李勝利背上老娘給打在包袱裏的衣服棉鞋,就奔板橋胡同去了。

到了板橋胡同,卻是白走一趟。

趙家兄弟剛剛算過賬,現在洗澡不劃算,要等下次弄完這些舊衣服再洗。

李勝利也不強求,隻能打道回府,自己在四合院附近的紅星浴池,來了一個洗、泡、推、拿、剪、刮全套。

換上還帶著些許潮氣的對襟夾襖,打上平時用的短綁腿,頂著兩邊刮出青色頭皮的背頭。

李勝利點上早晨大劉給的煙卷,美美的抽完之後,才夾著換下來的衣服回到四合院。

“這才有點人樣兒,要是換上中山裝,跟分地那時候的幹部一個樣。

勝利,好好學醫,咱們也爭取穿上中山裝。”

分地的那幾年,韓金花還是個土裏刨食的村婦,帶著三個孩子很是辛苦。

想著李老爹要改變家族命運的決定,她也督促了李勝利一下,真要成了中醫師,也是可以穿一身中山裝,夾上鋼筆的。

“這事兒簡單!

媽,我去趟柳爺那邊,讓他準備準備。”

李勝利的回答,在韓金花看來不過是說大話而已,剜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麽。

洗過的舊衣服,按老娘的說法是沒上過身的,對李勝利而言,就是新衣服。

踩著從窪裏換來的新棉鞋,穿著新的夾襖,感覺眼中的世界,都多了幾分顏色。

這種感覺,隻有在小的時候,過年換新衣服的時候才有,重溫這種感覺,李勝利的心裏也起了波瀾。

慢慢踱著步子到了柳爺家門前,依舊是老套路,拍門環叫門,聽到鈴聲進院子。

“呦……

爺們,人靠衣裝還真不是假話,這麽一弄,就有些中醫學徒的架勢了。

等著,柳爺給你添點行頭。”

誇了李勝利的著裝,柳爺依舊不讓他進屋,自己轉身就回了屋裏。

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之後,柳爺拿著兩頂帽子出來了。

“氈帽是紹興貨,最好的那種,風雪不透。

這皮帽子可是好東西,海龍皮的,當年好像是兩百塊大洋買的。

禮帽是不能戴了,也不敢戴,不然柳爺也有好的。

來試試大小,這皮帽子可別隨便丟了。”

接過柳爺遞來的帽子,兩頂帽子上都有濃鬱的藥材味,顯然做了防蟲、防黴的處理。

李勝利試了一下,氈帽正合適,海龍皮的帽子大了一些。

“柳爺,這海龍皮的帽子您收好,大了。

我就要這頂氈帽好了。”

見李勝利不怎麽懂行,柳爺白了他一眼說道。

“這是我當年準備去東北的時候,置辦的行頭。

在四九城,冬天一頂皮帽就夠用,到了東北不成。

裏邊要戴上氈帽的,到時候貂皮圍脖一紮,多大的風雪都不怕。

可惜了我的貂皮大衣,當年為了換回我柳家傳承,一遭舍了,就剩這兩頂帽子了。

這是我的念想,今天就給你了。”

聽柳爺嘚瑟完,這老貨當年必是敗家的二代無疑,這又是貂兒又是海龍皮的。

他還說過,年輕的時候常年嫖宿在八大胡同,臨老又撿起了庸醫的營生。

能剩下柳爺跟這小院,加上他嘴裏的柳家傳承,就算他祖宗八輩積德了。

手裏沒什麽東西回贈的李勝利,想起了今天撿的帶皮毛的大衣。

“柳爺,今兒我弄了幾件大衣,裏麵襯的不知道是狸子皮還是猞猁皮,拿來給您瞧瞧?”

聽到李勝利這邊有回禮,柳爺眯了眯三角眼,說道。

“我倒是有些肺寒,等這次回來,給我拿來吧,做個皮背心。

南倒座門口有個楠竹的藥箱,你的,帶著回家熟悉熟悉裏麵的藥材。

明天一早兒走?”

李勝利屬於無事不來的,見他又是換衣服,又是修臉,柳爺知道這是要準備出診了。

“對,明天一早我來接您。”

定下了時間,李勝利帶著柳爺給的楠竹藥箱離開,順路去了一趟板橋胡同。

跟趙家兄弟約好了出發的時間,肖虎也想跟著,卻被李勝利拒絕了。

如今肖家嫂子張英正在恢複期,這次借了馮大姐的光,說不定從陸軍總院出來的時候,就能恢複大半。

氣血兩虛的治療、調養,需要時間,而張英這種近乎殞命的重症,沒個幾年的調養,很難恢複如初。

董師是高手,把張英當做現成的教案,丟給了李勝利。

氣虛緩解之後,治療血虧,平衡五氣,然後繼續治氣虛。

周而複始,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個療程,留下多少作業。

作為唯一一個浪**在家的兒子,肖虎還是有必要陪床的。

回到四合院家裏,又給自己的弟弟妹妹布置了作業,兄妹三人在屋裏掛好了肌肉、骨骼全圖。

見弟弟妹妹乖巧,李勝利又一人給了兩塊錢,讓他們自己去買古文觀止。

這四塊錢,李勝利也幫著他們,在老娘韓金花麵前備了案,如果偷摸的沉底,這倆多半會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