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另類交易

“小叔,一件厚棉襖,七尺布一斤花,在供銷社買,二十多塊,咱們自己做新的,也得小二十。

按照棉花布匹三七開,棉花少說得值五、六塊錢。

棒子麵再好,不帶糧票,再高不過兩毛一斤,三十斤呐!

這還是毛著算的,正常不帶糧票的棒子麵,也就八分到一毛一二之間的價。

棒子麵換鮮地瓜,一斤換十斤,鮮地瓜要三百斤。

軟瓜幹四到六斤地瓜出一斤,白片子要八斤,換成幹巴的白片子,也得四十斤的。

現在兩斤雜糧換一斤舊棉花,還不樂瘋了他們。”

趙有方所說的軟瓜幹,就是蒸熟之後再晾曬的地瓜,可以直接食用。

白片子就是生地瓜直接切片曬幹,因為澱粉含量高,曬出來的成品,多半發灰白色。

這種一般要磨成粉,或是磨成細碎的顆粒,才能食用,白片子則是一地兒一個叫法。

趙有方給的說法比較直觀,李勝利大致算了一下,如果將舊衣服拆成布,能換取的糧食很可觀呀。

“有方,做舊衣服買賣,海爺怎麽說?”

見到了舊衣服市場的前景,李勝利也沒糾結麵前的一車糧食,而是問起了海爺的意見。

“我爺說了,這事兒不能急,先從窪裏做。

等過兩天見了東西,讓他們看看之後,如果好收拾,我爺就去附近幾個村子轉一下。

我爺說了,窪裏周圍十裏八村,夠養活咱們了。

我爺還說了,最好下去換糧食,換錢不值當的,糧食運回城裏,換的錢更多。

這一來一去,落下的差價,也夠我們吃的。”

海爺的建議很中肯,跟李勝利想的大差不差,這事兒可以定下來了。

有窪裏村打掩護,風險也能降到最低。

做買賣的事順了,李勝利轉頭看著車上的糧食,心裏卻有些打鼓。

“有方,車上都是什麽東西?”

說到車上的東西,趙有方這邊又有了精神,開始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

“細棒子麵三百斤,粗棒子麵四百斤,碾過的白片子地瓜碎五百斤,軟瓜幹二百斤,鮮地瓜六百斤。

這些算雜糧一千五百斤。

剩下的一千二百斤還有十八塊錢,我爺說了,坐出二十塊的本錢,剩下的算我們兄弟的。

下一批衣服,再坐十五塊歸本錢,剩下我們再分。

人吃馬喂一天算兩塊錢,這次扣了兩百斤瓜幹。”

趙有方說著車上的糧食,也帶出了這次的賬頭。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海爺的親兄弟明算賬,恰如其分,出錢的出力的,都有利可圖,這買賣可以做。

“好,以後就這麽算。

肖虎,這些東西有地方擱嗎?”

回到最初的難題,李勝利也解決不了,隻能看向了在四九城街麵混的肖老虎。

聞言,肖虎搖了搖頭,東西太多,要不然肖長弓也不能讓趙家兄弟停在街上。

“叔,東西太多,我爹說了,一家最多分個三百斤糧食,再多說不過去了。

讓公家查到,有介紹信也說不清楚,會被居委會盯上的。”

肖長弓雖說耿直,但對於保衛上的事兒門清,打擊投機倒把,保衛也有一份責任。

對於一些細項的東西,肖長弓的建議,是不能不聽的。

“鮮地瓜呢?”

“那不算糧食,多了少了無所謂,有的人家一存就是千八百斤的地瓜,這是活命的口糧,沒人說。”

聽完肖虎早有準備的說法,李勝利點了點頭,示意趙老大給他看看糧食的樣子。

細棒子麵他知道,粗棒子麵跟碾過的地瓜碎,他就沒見過,想看看再說。

“這什麽玩意兒?

能吃嗎?”

細棒子麵不用看,當趙有方打開一袋粗棒子麵的時候,李勝利有些無語了。

粗棒子麵也是玉米碾碎的,隻是裏麵的雜質很多,他甚至看到了棒子芯的小碎塊。

“咱們自留地裏的苞米,不能去公社的磨坊。

都是用石磨連著棒子芯一起碾的。

專家說,棒子芯是代糧,但這玩意兒吃下去拉不出來,跟苞米粒一起碾了才能湊合吃。

粗棒子麵做的窩頭,最好配著地瓜吃,不然上茅樓的時候,就得帶著小棍棍了。

鄉裏養殖場,管這玩意兒跟碾碎的草料都叫粗飼料。”

聽完趙有方說的,李勝利瞬間對粗棒子麵無愛了,這東西不是不能吃,隻是吃了好不好,就隻有自個兒知道了。

再打開了一袋白片子地瓜碎,這東西有些像澱粉顆粒,就是生地瓜幹直接被碾碎了。

“地瓜碎怎麽吃?”

掐了一下,地瓜碎跟小石頭一樣,放嘴裏試了一下,就是一個字‘硬’。

“用水泡好,做粥也成,摻棒子麵裏做窩頭更好吃。

這東西最好不要當飯吃,吃完了燒心,老難受了。”

馬車上的糧食,趙有方都吃過,好不好吃,能不能吃,他最有發言權。

聽完這個,李勝利也知道了,地瓜碎隻能作為輔食。

“肖虎,能不能把粗棒子麵跟地瓜碎換成錢?

換成細棒子麵也成。”

能吃的李勝利要留下,畢竟李家肖家的日子過的都不富裕。

別說是細糧了,能吃飽吃撐都是奢望,如今雖說有了糧食,但也隻能勉強飽腹。

至於不怎麽能吃的粗棒子麵跟地瓜碎,隻能支援給那些處於饑餓邊緣的人了。

“換錢沒問題,隻要是能吃的東西,就能換錢。

至於換棒子麵我看還是算了。

糧店裏一分六七的棒子麵,到了鴿子市,起碼八分起。

缺貨的時候,好棒子麵賣到過三毛多,大米白麵一塊多。

在城裏換糧食不劃算。”

對肖虎的建議,李勝利從善如流,問起怎麽換的時候,肖虎也沒說話,而是示意趙有方把馬車套上。

一路進城,馬車是重載,到了地方停下車,趙老大就把馬卸了,讓大牲口休息。

再啟程,首先就要套好了馬車。

“叔,我帶你去換金子的那家,他那邊比較隱蔽。

現在正是鴿子市歇市的時候,你也摸摸門路。”

換金子是兩人之間的秘密,背著趙老大跟趙老三,比較熟悉鴿子市的肖虎,才大致給李勝利說了一下。

路上李勝利也問了一下有些神秘的鴿子市,在肖虎說來,周邊的鴿子市不算是黑市。

而是跟農村的集市差不多,因為不合規,所以也沒有固定的地點,固定的攤販。

劃定一個範圍,隻要是周邊的老住戶,尋尋摸摸都差不多能找到。

管理鬆的時候,地點相對固定,來往的人員也多。

管的嚴的時候,可能隨便蹲在巷口的一個人,就是整個鴿子市。

據肖虎所說,跟他交易的人是個叫大劉的佛爺,算是鴿子市裏的油子。

佛爺,可以說是小偷,也可能是帶著一幫小偷的賊王,混跡鴿子市投機倒把的,也能叫做佛爺。

而大劉不偷不搶,是專業混跡鴿子市的掮客,小到衣服鞋帽,大到收音機、自行車,全部涉獵。

肖虎引著馬車,七扭八轉,到了一處破敗的院子外麵,指揮著馬車停到了院子旁的一處空地。

囑咐幾人在外麵等著,自己獨自一人進了院子,不一會兒就帶出了一個披著軍大衣的背頭。

“我說虎爺,這剛忙活完昨晚的買賣,大清早的叫門,擾人清夢了。”

出了院門,剛剛還沒聲沒響的大背頭就開了腔。

褒貶是買主,大劉開口,也不是撩閑,主要還是習慣性的壓價。

“甭說沒有用的,出力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拿你一點東西。

車上的東西,人家賣什麽,你就給個實在價。

咱們認識也小十年了,我肖老虎的為人,就是說一不二,你看著辦。”

跟大劉站在一起的肖虎,表現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樣,霸氣的很。

大劉這邊也很給麵子,不僅點頭認可,還給眾人散了煙,包括還沒有馬車高的趙老三。

“您是山神爺,坐鎮一方給咱們護住了活路,這次聽您的。”

大劉一句話,也說明了肖虎跟他們熟識的原因,他多半是看場子的打手,而且很厲害。

大致看了一下車上的粗棒子麵跟地瓜碎,粗棒子麵大劉給了六分五的價,地瓜碎五分五。

李勝利這邊留了一百斤地瓜碎,兩樣各賣了四百斤,一共四十八塊的貨款,大劉四舍五入給了五十。

留下的袋子也給補了新的,十條麻袋十五條布袋,這些算下來也是一筆費用。

顯然大劉是在照顧肖虎,四舍五入多給兩塊,這麽做買賣得賠掉褲衩。

至於新的麻袋跟麵袋,少說值個五六塊,也不是能白送的東西。

臨走的時候,李勝利示意趙老大拖下一筐地瓜,算是回禮,大劉也沒說什麽,直接就收下了。

“虎爺,這就對了,您家裏的老爺子是個人物。

可再硬的人物也得吃飯,打今兒開始,你有糧食找我就對了,別人給不了,我大劉給你四九城獨一份的價兒!

回見了您呐!”

肖虎跟大劉兩人之間的故事,李勝利也不細究,這是人家的私事。

大劉這貨不錯,對肖虎而言算是個仁義的,以後有買賣找他多半不會被坑。

出了七扭八拐的巷子,也到了上班時間,兩處四合院的人,都少了不少,可以卸車了。

雖說心裏也擔憂,但東西都拉來了,一不能拉回去,二不能都賣了,隻能硬著頭皮卸車了。

先在肖虎家卸了一百五十斤棒子麵,三四十斤地瓜碎,兩百斤地瓜,五十斤瓜幹。

又在南鑼九十五號,卸了一樣的東西,看著剩在車上的糧食,趙有方帶著疑問看向了李勝利。

“小叔,這些給誰?”

車上還有一百斤瓜幹,三十多斤地瓜碎,一筐一百斤地瓜,差不多夠一家一月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