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低頭做事(下)

“一千?一千五?

這東西可不老少,十輛三輪也得拉上幾天。

咱們少了點來吧……”

巨額的交易,讓張科長皺起了眉頭,百八十塊的倒無所謂,上千,就不好做賬了。

而且運輸也是個問題,家具屬於大件,人力三輪一趟也就拉三五個箱子,張口就是一千五的,太紮眼。

“張科長,來的是軋鋼廠的運輸隊跟裝卸隊。”

見張科長為難,李勝利就試著拉出了軋鋼廠這張虎皮。

“哦……

那算計劃外了,這樣價格還能給你落一下,統貨六塊、套箱八塊。

東西你就放心成了,我在一邊掌眼。”

所謂計劃外,就跟李勝利的投機倒把差不多,算是靈活機動的處理方式。

又加了二十斤白麵打底,張科長這邊也是按照規矩來。

隻要有軋鋼廠的運輸隊、裝卸隊過來,算是公對公的計劃外,也合規矩,而且價格還有優惠的。

“那就多謝了,不過我得先打個電話,讓他們先把錢送過來。”

李勝利跟著張科長去打電話,看稀奇的謝飛也不跟著,就留在了倉庫裏東瞅西看。

“張科長,黃魚付賬成不成?”

避開了謝公子,去打電話的路上,李勝利又提了新的要求。

與現金相比,肖虎手裏的大小黃魚更燙手一些,按老媽韓金花所說。

你前腳去銀行兌換,後腳居委會就會上門摸排,現金在哪都能花,金條就不成了。

鴿子市經過肖家爺們上次黑吃黑之後,金條兌換必然會被盯上,黃金沒了變現能力,跟鐵疙瘩也沒兩樣。

再有,黃金的升值潛力,也趕不上紅木家具,如果能用金條付賬,李勝利這邊就等於多了一條變現的通道。

“那感情好,各單位都有收黃金的任務,我跟會計說說,價格上可以再讓你一成。

如果能多付一些黃魚,我可以給你找點檀木架子床、大櫃、羅漢床這些物件。”

黃金如今是跟外匯對等的硬通貨,雖說內部有管製,但對外是供不應求的。

有經營權的公家單位,也有收購民間黃金的任務,信托商店這樣的地方,雖說可以收到一些金貨。

但正經出金子,銀行比信托商店穩妥,信托商店實際能收到的也不多,李勝利的提議,張科長這邊自然認可。

這筆買賣,因為有軋鋼廠的運輸隊做背書,即使李勝利不挑明,東華門內部也會被當做計劃外調配的。

李勝利挑明了,張科長接了他的一條煙,順水推舟,也在情理之中。

雖說對公家而言價格低了一些,但計劃外的收入不會明著上賬,算是截留資金,條件也會寬鬆不少的。

在東華門的門衛室,要了四合院那邊的傳呼電話,讓那邊的人找了肖虎接電話。

李勝利隻說讓他騎上柳爺的自行車回家拿硬貨,同時讓軋鋼廠的三輛車都到東華門來一趟。

給肖虎打完了電話,李勝利又要了軋鋼廠廠部的電話,給李懷德那邊說明了一下情況。

這個時候,謝公子的用途就有了,李勝利沒說是自己的東西。

就是在電話裏稍微提了一下來自大院,在衛生局工作的謝飛同誌,李懷德那邊直接就答應了。

打完了電話,他跟張科長又回到了倉庫這邊,李勝利借機問了一下藥櫃。

對此,張科長卻遺憾的搖了搖頭,跟北新橋的張股長說的一樣,藥櫃屬於生產物資,不在家具的行列之中。

不過跟北新橋那邊差不多,東華門這邊也有一批書肆業轉來的舊書籍,至於醫書有沒有,張科長就不清楚了。

他是管後勤的,對於稀缺跟有利可圖的物資門清,舊書這類,他就不怎麽清楚了,這要問過庫管、查過賬目才知道。

因為可以用金條結賬,李勝利索性就大方了一把,舊醫書也要一部分。

涉及到清庫查賬,張科長一個人做不了,將兩人留在倉庫這邊,他也匆匆的去了門麵那邊。

“謝公子,剛剛借了你的名聲,唬了一下軋鋼廠的李副廠長,你需要打個電話嗎?”

對借用謝飛出身的事,李勝利也沒隱瞞,張科長走了之後,他就直接說了出來。

“小事兒,我爸的一個戰友在一機部,我給他秘書打個電話,讓他招呼一聲就好。

我先去打電話了,回來你給我細說一下這事。”

對於李勝利跟張科長的交易,謝飛很感興趣,剛剛一個人在倉庫,他也想了一些。

隻是沒有經過李勝利的證實,他也不知道想的對不對。

至於打招呼這樣的小事,謝飛也算是熟門熟路,墜著張科長的路線,也去了前麵。

兩人都走了,李勝利才抹了一把額頭,這兩麵三刀的營生可真是不好做。

好在現在的人心簡單,謝公子也有求於他,金條更是讓張科長心生熱切,現在就等謝飛的那個電話了。

有了這個電話,不僅能穩住了李懷德,還能讓李勝利這邊,在前期的合作中多少有些保障。

至於說風險,接下一證兩院的房子,風險就存在了,至於裏麵有東西還是沒東西,幹係真是不大。

真要被人整了,一證兩院的房子,就夠弄死他了。

有沒有居委會跟街道辦的背書都一樣,就是沒有一證兩院的房子,風雨之中挨整,弄死弄殘的,也是人家說了算。

真能在風雨之中站住腳,即便夾道倉庫裏的東西漏了,也就那麽回事兒,找個差不多的理由,就能蒙混過關。

這才是找居委會跟街道辦背書的作用。

人要是站不住腳,說千道萬都沒屁用,一家老小卷起鋪蓋卷,鑽村裏躲著才是正理。

謝公子來去匆匆,打完找關係的電話,他才覺著在李勝利麵前有了存在感,說話也有了底氣。

“你整的這一套,我也會,不就是請請送送嗎?

就是有一點我不理解,按照一千塊的貨來算。

套箱一百件,一套便宜兩塊就是二百塊錢。

一條大前門四塊五,算上煙票往高了估,也就六塊。

二十斤白麵,最多二十塊錢,張科長給讓了這麽大的利,你就給這點,怎麽辦到的?”

利益分配不均,就是謝公子覺著有問題的地方。

子弟之間的交易,他上學的時候,也參與過,這樣的利益分配,不說對半,至少也得四六、三七。

用了個零頭就給人打發了,這在子弟之中,就是要絕交的行為,弄不好當場就得茬一架。

“請請送送,你那是違法亂紀。

我這肯定也不合規,但張科長那邊沒事兒啊!

他全是按照信托商店的規矩來的,管誰來查,都是無懈可擊的,我給的東西,往小點說,也就是禮尚往來。

要是再攀個幹親,那隻是走親戚帶的禮品。

把風險留給自己,把安全送給別人。

你們做事容易碰釘子,我的呢?

這叫靈活機動,但在你們單位,你可別玩這個。

這是往上走的路子,不是針對下麵的,切記!”

謝公子,李勝利心裏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家人,自己將要一手促成的侄女婿,不是自己人是啥?

所以在指點上,他也是不遺餘力的,年半載的時間,謝公子能在單位站住腳。

抗一陣風雨問題不大,操作得當,甚至可以讓他一直在區衛生局,直到風雨結束。

但風雨也是一種資曆,操作得當,經曆部分風雨,才是謝公子的正途。

走中醫這條路,擺在李勝利麵前的選擇有很多,但接了柳爺傳承,路子一下就窄了。

保傳承是必須的,鬥叛逆倒是可做可不做,但為了前途更加光明。

李勝利在接到柳家傳承的一刻,就第一時間將目光盯在了那些想要廢除中醫的叛逆身上。

如果能借助風雨掃**了這些叛逆,就等於為自己拓寬了未來的路。

如果這一仗打好,不僅腳下的路會寬,柳家傳承的地位,在中醫界也會成為最頂級的那幾個。

還有一些隱性的,涉及到話語權的好處,李勝利現在隻能在心裏想一下。

沒有十年的時間,以他這歲數想要鎮壓一方,隻怕四九城的董師,會第一個出來反對。

這與醫術、底蘊無關,中醫是穩重的,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說了算,醫術再高,也是輕佻的過分了。

過個十幾年,自己差不多三十歲左右,歲數方麵的因素,就可以忽視了,現在還不是要話語權的時候。

現在的他,就跟謝公子一樣,需要低頭做事。

“我有點明白了,你是說要在規則之內做事。”

理論上,謝飛不需要李勝利教導,他需要的是看一下實操,有了實操的經驗,他就可以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了。

“片麵了,除了要在規則之內,還要很好的利用規則。

比如我,626指示雖說有了,可推廣落實需要時間。

等你們區衛生局要主導做這件事了,我的學習班,可能已經培養出了第一批的學生,或是第二批。

到時候,你們是選我這邊會一些醫術的待業青年,還是去接受城裏派來的,狗屁不懂的玩意兒?

區裏散到各大隊的都是我的人,你說對我有什麽好處?

利用規則,低頭做事,這個是你要好好考慮一下的。

別想著回單位畫我的這個瓢,626指示層級太高不是你能直接玩的。

我估摸著,年後南邊會有一些成果,多關注一下,到時候我教你一招遁法。”

細說了一下規則,李勝利又模糊的點了謝公子一下,不做鋪墊,到時候就怕這嬌生慣養的,風雨一來,就跑回家找媽媽。

“李勝利,這些我能回家說一下嗎?”

聽是聽了,但謝飛還是沒理解透徹,心裏默記了一下李勝利的說法。

他還是想回家問一下家裏人的意見,在謝飛眼裏,家人顯然比李勝利說的更靠譜。

“可以,但這事兒要瞞著王前進他們,那小子太莽撞了,可能會連累你。

這些就不好細說了,我也是聽人說的,怎麽衡量全在你自己。”

從遇上馮大姐開始,到謝公子幾個,再到老丁,李勝利不得不表現出自己的城府。

與這些人有了交集,手藝不怎麽好使,城府說白了也就是理想,更好使一些。

子弟圈有大用,對他而言是條捷徑,但想要融入,或是真正的有交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今天老丁對他的態度,就可見一斑,自己現在充其量就是一個有點作用的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