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 狹路肆凶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02

那弩筒原藏在賈四袖套內,也是急於求功買好,惟恐毛霸攔他,積惡太甚,遭了報應。他這裏短矛還未往外擲出,弩筒也同時出現。呂偉口裏說話,眼中旁覷,見那賊左手用矛,右手毛袖又肥又大,不見套手,便知中藏暗器,已經防到。賈四又把弩筒認作生平不二法寶,愛如性命,擦得精光捍亮,手剛一抬,便被呂偉發覺。呂偉見是一個粗約兩寸,上有五個筒眼,梅花形的暗器,知道厲害,萬萬不能遲緩。射處大多,又是毒藥鋼弩,運用內功也恐萬一疏漏,被他稍微射穿,見血非同小可。心更恨極這類狠毒匪徒,事當緊迫,竟未顧及投鼠忌器。說時遲,那時快,賈四剛把手中短矛投出,跟著右手弩箭揚起待發,就這眨眼的工夫,呂偉早把全身真力運向左右手臂。賈四由左側進攻,兩人相隔不過五步。呂偉因是大敵當前,又恨極那行同鬼蜮的惡徒,竟把平生絕技施展出來。左手一撩,敵人的矛尖還沒沾衣,便飛起一二十丈高下,落向遠處叢樹之中。同時腳底猛一錯步,身子略側,照定賈四就是一劈空掌。這類掌法的動作既是神速,力量尤為驚人,呂偉輕易不用。用時對方休說是人,便是山石樹木,如在十步以內中上一掌,也要粉碎斷裂,常人怎禁得起。賈四手按機簧,才一發動,忽見呂偉身形微一側轉。心想:“任你多好內功,躲得多快,今天好歹也叫你中我幾箭。”念頭還沒轉完,短矛首先飛起。緊跟著猛覺一股又沉又猛的寒風勁力,直似千斤重錘迎頭打到,氣便閉住,連“哎呀”一聲都未喊出,當時頭、麵、胸骨就全部碎裂,仰麵跌倒,死於非命。

毛霸被呂偉一將,本不能說不去玉靈崖的話。見賈四忽下毒手暗算,毛霸雖是**凶狠毒,但也頗明江湖上的過節,不願做這樣無恥行徑。報仇一事,尤其應該親自下手,方能泄忿,我回場麵。似此鬼祟行為,勝之不武,不勝為辱,自然更厭煩。不料兩人動手都快,不等出聲喝阻,賈四已然斃命。毛霸性如烈火,自覺難堪,不由暴怒,大喝:

“老賊!死在臨頭,還敢傷人。”腳一點,縱將過來,便要下手。呂偉乃成名多年的人物,上場時已講禮讓,對方卻一再破口傷人,按說除各憑本領爭個死活存亡,不應再有話說,自摜身份。無奈深知敵人會施邪法,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不持重一些。見毛霸撲來,強忍怒氣,將身往旁一閃,輕輕縱開,高聲喝道:“姓毛的,休得逞強無禮,聽我一言。”毛霸戟指怒喝道:“你今日已成我掌上之肉,容你多活片時無妨,有話快說。”呂偉也不理他,冷笑道:“想當初巫峽相遇,你已落在我手,念你是條好漢,未忍殺害,將你放走。今日狹路相逢,老夫約你同去玉靈崖,先盡地主之誼,再行過手,並無惡意。這個土匪不知是你甚人,看出你聞言遲疑,意欲下手暗算,被老夫輕輕一掌,還未沾身,便即打倒。此乃他自送死,並非老夫手毒。你既小心,不敢到我洞內,老夫禮已盡到,也不勉強。但是一件:聞你精通劍術,老夫少年也曾拜過異人為師,多少年來未遇敵手。你我兩次相逢,總算有緣,那年巫峽行舟,匆匆一晤,不曾一一領教,至今仍引為憾事。你我何妨不用兵刃,先比拳腳,再比劍術。各憑彼此平生所學,盡量施展,分個勝敗強弱,免得日後又有上當的話。你看如何?”

毛霸昔年初遇雙俠時,誤以為敵人精於劍術,自知旁門左道,所學不濟,沒敢輕易施展;恰巧雙俠又有異人暗中相助,以致受傷被擒,二敗塗地。後來細一打聽,雙俠隻是武功精純,雖然劍法極好,並未煉有飛劍。自己當時隻消略施法術,便可必勝;不合震於虛名,上了大當。越想越恨,立誓要報前仇。先尋到雙俠家中,人已棄家變產,攜了子女出門遠遊,不知何往。也沒想到雙俠會到莽蒼山來隱居。此次與呂偉相遇,事出偶然。原來毛霸偶然遇見好幾年沒見麵的師父,五台派餘孽黑頭陀譚幹,說起莽蒼後山有不少靈藥,因那山中常有峨眉、青城兩派仇敵來往,自己是個熟臉,不便前去,命毛霸代往,還傳了兩種防身隱遁的法術。毛霸領命,去年便到了莽蒼山。業時帶有一個徒弟,名叫王茂。等藥采齊,快要回去時,王茂忽在睡夢中為白猩子擄去,送了性命。毛霸幸未同在一起,否則睡熟無備,即使不死,也必重傷。後來毛霸發現孽徒失蹤,衣物零亂散失,知有變故。先還以為王茂武功頗好,又會一點法術,決不會為野獸、毒蛇所傷。當是被山中土著野人捉去。繼一查看,東西雖然散亂,並未丟失,好生不解。在後山一帶連找尋了好幾天,忽然遇見那夥土匪。始而毛霸疑心殺擄愛徒的便是此輩,要下毒手。這類土匪甚是心明眼亮,不等發作,先自服低。一問來意,斷定人被白猩子送了性命。雙方談得甚是投機,眾匪徒又將毛霸請往盜巢暫住。毛霸本愛當地景物幽靜,土匪們正又在此爭彼奪,群龍無首之際,十分散亂,不久便拜毛霸為師。搜尋了幾天白猩於,也未尋到。毛霸急於尋師複命,藥已采齊,不便久延,便到貴州見了黑頭陀。黑頭陀聽說山中靈藥如此繁富,又命再采一回,並活捉一隻白猩子回去。毛霸回到莽蒼山已近隆冬,一邊率眾采藥,一邊搜尋白猩子的蹤跡,不久居然齊備,毛霸見封山期近,便往貴州過冬,順便向師父討些傳授。

當毛霸再往貴州的第二天,文叔原想借逐鹿為由,瞞過呂氏父女耳目,前往峰頂白猩子舊巢尋取靈藥。不料眾人說話被他聽去,知道自己的心事為人識破,不好意思。暗忖:“呂偉真是好人,此事不應瞞他。就此回去,殊覺無顏。”意欲生擒一鹿,回去遮蓋,便循鹿徑往前搜索。不料遇匪被擒,拷問之際,認出一匪竟是自己的嫡親外甥,彼此問明來曆,化敵為親。文叔還要趕回,眾匪強留不放,隻得在匪巢住了數日。

這班匪徒大多好吃懶做,專以劫奪為生,縱有極好土地,也不肯下力躬耕開發。原是惡跡敗露,在各山寨中無法存身;又在各漢城中屢犯巨案,官中懸賞緝拿,不能前往。

無可奈何,才帶了曆年掠奪所得,逃向山中。但是金銀珠寶之類,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不下手劫掠不行。草草蓋了幾間屋子,耕了些土地,擒些野鹿,用暴力鞭撻來代牛馬。

起初隻圖隱避一時,誰也沒打長久主意。後來各寨匪徒都被山人識破,不能立足,見機稍慢,便為所殺,於是相率逃來,入數越來越多。匪徒素無信義,以強為勝。強的終日坐享現成,不肯操作。弱的輪班耕植,又不甘受強的役使,當麵聽從,背後不是偷懶,便是胡來一氣。鬧得大好肥土,竟無什麽收獲,於是吃的常鬧饑荒。日前正商量尋訪一下,山中有無土人部落居住,好往打搶。

文叔一來,匪徒漸漸聽說玉靈崖食糧眾多,牲畜繁庶;文叔還存有不少皮革、用具、金砂、藥材在彼。眾匪仗有毛霸為師,原意一不作二不休,開春以後慫恿毛霸,索性集眾出山,向各山寨大舉劫奪,把當地作為窩贓巢穴。等積聚滿了欲望,滇黔一帶漢城難居,再借毛霸法力掩飾,逃往江南各省,做富家翁享福去。一聽有這許多東西,怎不生心。本意不問文叔如何,立即下手,連文叔也一起搶奪謀害。正計議間,又聽文叔說起洞主人有一女兒,乃仙人弟子,身帶玉匣飛刀異寶,出手便是一道銀虹,遇上就死。那麽厲害的白猩子,連老帶小竟被殺死了十幾個。同時文叔的外甥又是匪中有頭臉的人物。

諸多顧忌,便躊躇了兩日。

群匪最終商定,極力蠱惑文叔,勸他一同人夥。文叔生具惡根,又因自己子然孤老,隻外甥一個親人,以為將來可以依靠,再加日子一久,益發無顏回去,竟然同意。眾匪看出文叔心貪,不舍失物,又對於靈姑飛刀一層不甚深信,假裝代盜存物,要他領了前往。文叔果然應允。頭一次隻文叔和兩名能幹匪黨同往,文叔心畏呂氏父女,膽寒氣餒,略取一些金砂、貴藥,便催促逃回。跟著變天,大雪封山,難於再往。

文叔久居山中,地理極熟,沒有兩天,竟無心中發現一條道路,盡頭處是一橫嶺,正是昔年白猩子住過的一個大山洞。那洞位居嶺腹,外狹內曠,甚是寬大,和玉靈崖後裂縫通路一樣,前後可以相通。文叔查看地形,後洞口與玉靈崖隔溪廣場遙遙相通。經過一番籌劃,便和眾匪徒前往查探。先還恐洞口被雪填沒,無法通行。到時一看,那雪與洞口高低相差無幾。匪徒震於文叔之言,均極仔細,將路探好,回去趕做了兩副雪橇,由洞中駛出。到了後洞口,因恐留下橇跡,又用人力將橇抬起,換了地頭方向,再行滑駛。快要走向玉靈崖側麵相對的正路時,又抬行了一段,以備萬一敵人厲害,發覺追蹤時可以掩蔽。眾匪徒意在財貨,頭幾次取去的都是金砂、皮革和知名的貴藥。

文叔原有兩樣靈藥,知道匪首機智,恐被識破。又以為內中最珍奇的一樣,多年沒有跡兆,未必會在此時開花結實,故不經意。滿擬等眾匪徒將洞中所有全部盜來,再行覷便檢視。誰知機緣注定,王淵兩次人洞,無心遇合,得了現成。

起初文叔恐被呂氏父女撞上,不敢前往,一任眾匪徒輪流盜運,自己隻在中途雪坡上指揮籌劃。繼見連盜多日,連自己所存和洞中原有之物俱被盜來,已然盜及牲獸。遍問去匪,隻說每去都挑值錢的東西盜取,為便攜帶,筒罐多半拆毀棄去,隻取內中藏物,並未見有這樣藥草。文叔知匪首凶暴,號令素嚴,手下人等不敢妄取一物。呂氏父女不知藥名、用途,再說也不會不告而取。疑心匪徒盜取時遺漏,雜入破筒之中,意欲親往尋找。因呂氏父女始終未出,必是為雪封鎖,閉洞過冬。恰巧眾匪想盜活牛活馬,特意做了兩副大雪橇,人去得多,還有兩個會妖法的,益發放心大膽前往,誰知靈姑、王淵、牛子三人已早埋伏在彼,四匪往盜牲畜,首先傷亡。文叔在二洞內還未警覺,等到出來,將那個重傷匪徒撞死,才在霧中踏著冰雪冒險逃走。過了峰群不遠,先逃二匪因為逃命心切,行駛太急,雖有照程之珠,仍撞在積雪上麵,被冰雪撞傷,雪橇也損壞了一副,正在負痛難行。幸虧文叔趕到,勉強合力將壞雪橇拆去一副,三人並駕一橇,才得逃去。

這一次因敵人已然警覺,驚弓之鳥,格外小心。除照原來走法外,進洞時文叔還做了一番手腳,使崖上冰雪崩塌下一大片,布了極好的疑陣,所以呂氏父女苦搜不獲。三人見了匪首,說起女主人的厲害,俱都心驚,在自恨極咒罵,不肯甘休,隻是無計可施。

直等到毛霸近日回山,眾匪徒引見文叔,並將前事告知,毛霸立喊文叔近前盤問。

文叔當初原是心貪,自私過甚,又因身老無親,妄想將來依賴外甥養老,以致鑄成大惜,對於呂氏父女本無仇恨。及至與匪黨相處漸久,眼見眾匪凶暴刁狡,時常同黨相殘,口是心非,絲毫不講信義,才知上了大當,無奈自己財貨全部盜運了來。雖看出眾匪徒大有侵奪之意,但在未盜來前,匪首和眾匪徒都曾說過,隻盜取呂氏諸人之物,決不妄取自己一草一木。隻要應付得好,不令有所借口,或者還能成全一半。如想中途脫離,除非孤身逃走,要想帶走東西,直比登天還難。在自灰心悔恨,已然無及。毛霸性情剛暴,自和呂、張雙俠結仇,時刻未忘。這時一聽洞中主人姓呂,是四川人,不等文叔往下細說名字、年貌,便暴跳道:“這廝定是我兩年前所遇仇人呂偉、張鴻了。我要殺他們已不是一天,不想全家藏在此地,難怪找他們不到。老尤你快說,這廝可是生有一雙細長眼睛和紫黑胡子,臉皮也紫得發亮,與一個姓張名鴻的在一起,如若是他,我歇也不歇,當時就去尋他算賬。”

文叔聽呂偉說過真名、來曆,隻不知和毛霸結仇之事,及見毛霸說時咬牙切齒之狀,忽然天良發現。心想:“平日常聽眾匪說毛霸神通廣大,法力高強,既與呂偉有深仇,此去呂、王諸人焉有幸理?以前承他父女諸般救助,視若家人,呂偉相待尤為優厚,拿眾匪徒來比,相去何止天淵。如今我落到如此地步,隻怪自己糊塗,再如害他全家,怎問得過心去?意欲暫緩禍機,先將毛霸穩住,然後暗寫一信,抽空趕往玉靈崖偷偷投遞報警。呂、王請人見仇敵快要尋上門去,自會設法逃避。念頭一轉,等毛霸爆竹似地一連串把話說完,故作不注意的神氣,淡淡地笑道:“祖師爺說那洞主人是你仇敵西川雙俠呂偉、張鴻,恐怕不對吧?”毛霸聞言,將凶睛一瞪,喝問:“怎見得不是?”

文叔道:“祖師爺先莫生氣,容我細講。第一,這家共是老少五人,一個姓餘,並不是呂,他年約五十左右,有一兒一女;另外夫妻二人姓主,還有一個年老山民。我在那裏住好些天,無話不談,休說見著張鴻,連個張字都未聽說過,二人麵貌也與祖師爺所說不甚相像。這還不說,最不對的,這老少幾人在玉靈崖隱居已有十來年,從來沒出過山,如何會與祖師爺在兩年前相遇?請想,他們開辟了那麽多的田,新種的樹都成抱粗了。這次大洞還沒有去,弟兄們取回的穀糧不過是他所存十之二三,便有那麽多,豈是新來才一兩年所能辦到的?”

毛霸一想有理,方始減了忿怒。說道:“便不是這兩個老賊,他殺我徒弟,也是饒他不得。聽說這廝還會飛劍,可是真的麽?”文叔不知毛霸心怯正派飛劍,以為毛霸那麽驕橫性暴,如說敵人厲害,勢必不服,照佯是去得快,莫如說平常些。便笑答道:

“這幾人,論武功暗器,倒個個都得過高明傳授;如說飛劍,我雖沒見識過祖師爺的,就照弟兄們所說來比,那麽他就差遠了。他用手丟出去,隻能在三五丈內殺人,遠了不行,也沒祖師爺的亮。我隻見他用過一次,沒有看清。法術更是一點不會。似他這樣,祖師父一到,要他如何便如何,簡直不是對手。祖師爺遠來勞乏,天氣這麽冷,還不如容他們多活兩日,稍為歇息,再去除他不晚。”毛霸妖法有限,千裏遠來,不能一口氣行法飛駛,中途還要停頓,委實受了不少饑寒勞乏,竟被說動,暫且中止。

毛霸到日,途中了發現兩隻逃虎,知道匪徒糧食無多,打算殺死帶回。正呼叱行法間,呂偉父女也正行獵經過。恰巧向篤神遊在外,知呂氏父女為尋自己而來,看出雙方快要相遇,忙即行法,將樹頂浮雪崩陷一片,使呂氏父女、王、牛四人一齊下墜,又幻出逃鹿,誘向遠地,免與毛霸相遇。不料和文叔一樣,都是求好反壞。假使毛霸到日便與呂偉相遇,或是文叔不發動天良,任他即日尋往玉靈崖去,彼時都有靈姑隨侍未離,鄭巔仙所賜飛刀,休說毛霸當之無幸,便異派中能手,能抵敵的也沒有多少。毛霸一死,萬事皆休,呂偉哪有這些災害?也是命數注定,人力不能挽回,好些陰錯陽差,終致仇逢狹路。這且不提。

毛霸天性甚薄,對於這些新收徒弟本不看重。每日將火生旺,享受玉靈崖盜去的那些精美食物,一連歇息了好些天,也未說去。

文叔已將紙條寫好,幾番想要抽空前往,無奈冰雪崎嶇,往返遙遠,顧忌大多,想不出個能出去半日的題目。更恐去時為呂、王諸人發覺,求榮反辱。躊躇了幾天,沒有走成。後來暗忖:“此事太險,無論被哪一麵發覺都無幸理。反正與我無關,去了不過叫他們得信,有個準備。那麽好的洞天福地,辛苦經營,就明告訴老呂,他們也未必舍得棄此而去。況且冰雪封山,也沒法行路,至多找個地方藏起,早晚仍要遇上,分個死活存亡,連日留心毛霸,雖比眾人略為性直,仍不是至好相與。那飛劍是一道半青不黃的光,靈姑匣中那道銀虹比他勝強得多。與其這樣操心,還不如任他們見個高下。毛霸如勝,我隻好認命,聽憑他們奪取,沒得說了;萬一老呂那麵得勝,到時再想主意,老呂人極厚道,向他細說苦情,也許還可轉圈,那就大好了。”這一變計,不特把原來美意一齊打消,反盼毛霸早日成行,好決自己天暖去留之計。

呂偉最後出獵之日,恰巧有一匪徒飽暖思**欲,想慫恿毛霸過些日往漢城中,搶些美貌婦女回來,供眾**樂。毛霸本是酒色之徒,師徒二人談得正有興頭,旁一匪徒笑道:

“師父放著現鍾不撞,卻去鑄銅。玉靈崖不現成有一朵鮮花在那裏麽?”毛霸便問文叔:

“你隻說那是女娃兒,也沒說多大,長得好不,我寧肯睡空窩,向來不要醜的。你看那小花娘到底長得好不?”文叔還未及答,上次由玉靈崖逃去的胡、林二賊隻顧討毛霸的歡心,同聲衝口說道:“那女娃子我們早就見過,不但人長得好,還殺死過一條千年飛天蜈蚣,得了不少夜明珠呢。”

毛霸聞言,貪欲大動,忙問:“那種蜈蚣名叫天蜈。從頭至尾,每節脊骨內俱有寶珠,到了夜裏寶光衝天。尤其頭上那粒有無窮妙用,毒蟲蛇蟒被光照著,當時就死,哪怕修煉成精的蛇蟒也都不敢挨近。深山修道的人如有此珠,便可降魔防身,免卻許多危害。如再經過祭煉,更了不起。可是天蜈厲害非常,這珠便是它的丹元,帶著一股毒煙,其毒無比,尋常雷火、飛劍都奈何不得,一個女娃子怎能得到?”

靈姑誅妖時,那後半截天蜈便是胡、林二賊乘隙盜去,因那天蜈隻剩後尾,一共搜得三粒寶珠。一粒為匪首強索了去,剩下一人分得一粒,愛如性命,霧中行橇,便仗以照路。因恐毛霸覬覦,沒敢說出。因匪首也有一粒,所以眾匪徒誰也不敢泄漏。及聽毛霸看得如此重法,自知失言,林二狗惟恐胡濟說出三人均有此珠,心想:“此事早晚要被同黨泄漏。毛霸飛劍不如對方,可是他的法術神奇,勝數較多。若說此女飛劍厲害,毛霸難免退縮。莫如慫恿他去將對方寶珠奪來,自己就是不能分潤,原有的總可保住了。”於是一麵和胡濟使了個眼色,一麵搶口先答說:“此女得珠也是天緣湊巧,彼時正值山寨發蛟水,天蜈出現,正噴出內丹毒氣與天雷相抗,被女娃子看破。雷雨昏暗中沒看真切,也不知用的甚暗器,仿佛看見白光亮一亮,天蜈便被雷火劈死,正落在女娃子麵前,被他們將珠取去撿了便宜。如非那一個接一個的天雷,也未必有此容易呢。”

毛霸道:“照這樣說來,定是那雷正打天蜈不得開交,乘其不意,傷了它的要害。

天蜈最狠,想報仇,一時疏神,才致送命。否則那天雷也劈它不死,人力更不消說了。

他們都是凡人,此珠又有寶光衝天,保不住夜間用來照亮,如被有法力的人經過看出,必然搶奪。我若知有此珠,早就前往,不等今天了。這等奇珍至寶,早到手一天才能安心。事不宜遲,就此去吧。”當日是午後,群賊因要報仇泄恨,更恃毛霸同行,都要隨往。毛霸遁法隻能帶一人,多便不行。毛霸又不知玉靈崖所在,卻不想眾人前往。

尤文叔暗道:“此行一個不巧,呂氏諸人就會全部遭殃,此後自己隻有隨賊老死山中,要想還鄉納福,絕對無望。雖有一個親外甥,無如賊性天生,自從玉靈崖存物運回,遠不似以前對己親熱。背地勸他脫離群匪,早自為計,反倒反唇相譏,其居心可想。自己平日自負機智,竟會中人算計。隻因當初一念之私,鬧得害了恩人,還害自己。”越想越難受。仗著毛霸尚能信任,也想隨去相機勸解,免得全行殺害。見他隻允匪首同行,便勸道:“連日天暖,他們此時必然出洞行獵,如撲個空,打草驚蛇,反而不好。既去也不忙在一時,況且眾弟兄都願隨去觀陣,見識祖師爺的法力。反正天色尚早,莫如分作兩起,命眾弟兄乘橇先行;我隨祖師爺算準時辰,隨後動身,差不多可以一同到達。

等成功後,祖師爺自帶美人、寶珠先回,我們隨後搬運東西,不好麽?”

毛霸點頭稱善,當即如言行事。文叔心恨眾匪,想假手呂氏父女殺他幾個,故意把時刻算慢。群匪先到,分人一探,見崖洞不封,悄無聲息。依了胡、林二匪,主人厲害,最好藏在附近,毛霸到時再行下手。內中偏有兩名匪徒和四死匪交厚,複仇心重,又妄想乘機攘竊寶珠。待了一會,連探數次,又投石問路,洞內均無動靜。以為洞主俱非常人,如在洞內,見有敵來,定出應戰,決無閉洞靜守之理,天時尚早,料是出獵未歸。

匪首最是貪狡,也想趁著毛霸、文叔未到以前,破洞而入,先偷偷分他一批值錢東西。

便和群匪言明:“寶珠數少,不夠分配,師父已然知道,不能全數吞沒。萬一珠在洞內,未被敵人帶走,得到以後,至少須獻出三粒與師父。除我取一粒,誰先得到,誰取一粒外,餘者回去鬥牌,以輸贏來決去取。可是胡、林二人已有此珠,不可再要了。”眾匪知他牌鬥得好,每賭必贏,又先已有了一粒,如此分配,實在不公。無奈這匪首是眾中二哥,初見毛霸時,是他頭一個服低,提議拜師,又善趨承,因此毛霸對他十分寵愛,硬把他收作大弟子。原有老大,又被老山民牛子毒弩射死,老二氣焰更盛。眾匪心想:

“小洞尚藏有如許值錢財貨,大洞自必更多。”隻好應諾。

匪首說胡、林二賊認得敵人,如在洞內,可以相機進退,命二人先進。二賊雖然不願,不敢違抗。走到洞前雪堆邊上,兀自心怯,又用刀鑿了好幾塊堅冰,向洞壁大喝投擲,終無應聲,這才放心大膽往下溜去。誰知王氏夫妻隱身洞口,早已窺見群賊到來。

王妻雖是女流,倒頗有骨氣,平時隻管茬弱,遇上事卻極鎮定。知道賊數甚眾,鸚鵡靈奴偏在賊到以前,幾次飛撲啄簾欲出。王守常因它素有靈性,多日伏處,忽要出洞,料有原故,問它不答,放了出去,不在洞內,此時又無法與呂氏父女報驚送信。除了照著呂偉所說,守在洞口,用毒弩與賊一拚,耗到救援人回,別無善策。夫妻二人各將連珠毒弩對準外麵,悄不出聲,靜俟賊黨下到洞口再射。胡、林二賊剛一縱落,胡濟先吃王妻瞄準咽喉,射個透穿。那弩乃牛子用心煉製,見血封喉,其毒無比。中在人身,傷處立時發麻,轉瞬麻遍全身,口噤身僵,三兩個時辰以內必死,若傷在要害,當時立斃。

胡濟連“哎呀”都未喊出,便即翻身栽倒。林二狗吃王守常箭透前胸,也隻喊得一聲“哎”,即仰跌在地。另外幾個性子較急的賊黨,見胡、林二賊一下,也相次跟蹤縱落。

王氏夫妻一麵把手中弩筒對準簾外發射,一麵又將另一弩筒拿起,以備用完接替。隨下的共是五賊,也都相次了賬。

弩箭又短又小,發時無聲。群賊俱料洞中無人,任意喧鬧成一片。冰雪甚滑,後下之賊俱當前賊滑倒,不假思索,跟蹤就下。本來還可多射幾個,偏生王氏夫妻見賊來大多,以為他們是有心前仆後繼,知賊一撲近洞口便難射中,於是一個顧上一個顧下。王守常專注上麵,不等跳下就射。這時賊又死了兩個,連前共是九賊。賊首和未死的尚未警覺,百忙中又有兩賊趕下,一個縱落得快,被王妻一箭射歪,中在肩頭,不是當時致命所在。同時那賊下時,已看出同黨紛紛倒地不起,知道不好,身已跳下,本想發聲向上報警,猛覺肩頭一麻,脫口怪叫一聲,賊首方聽出有異。那第二賊下得稍慢,吃王守常瞄準胸腹就是一箭。箭雖射中,賊屍要往下滑落時,卻吃身後賊黨一把拉住。見人隨手翻倒,聲都未出,再探頭往下一看,同黨俱都仰爬地上,動也不動。忙喊:“風緊!”

王守常又是一箭射來,那賊手裏還拉著死賊肩膀,話才出口,待往後退,猛覺眼前寒光微閃,想躲已經無及,正射中太陽穴要害,頭向後一仰,通身發麻,腳往下溜,連帶前賊屍一同滑落,相繼斃命。

經此一來,群賊方知洞中有備,上了大當,齊聲暴噪,待要向前趕去。那上下之處,原是牛子就著積雪和洞外形勢掘成,地既滑而且陡,同時隻容兩人上下。匪黨所剩才隻五人,知再冒失前進,幾難幸免。還算匪首機警,想起文叔前言,又為呂氏父女先聲所奪,便出聲喝止,假裝後退,悄悄蜇近,前去查看,見適才下去的同黨七仰八翻,躺了一地,沒一個活的。洞中敵人依舊靜悄悄,沒有一點聲息。心中驚疑,看了一陣,意欲往後退去。

文叔外甥程文棟性頗剛激,較重義氣,生具蠻力,武藝也還不弱,在匪黨中的地位是五爺,頗能愛眾,見群賊慘死,憤怒已極。看出敵人是放冷箭,心想:“對方如有法術、飛劍,早已使用,何須此物?”本想率領餘黨攻洞報仇,被匪首攔住,已是不快,又見匪首那等膽怯不前的神氣,益發有氣。悄對下餘三匪道:“你們看大爺平時說得嘴響,一旦失風,就這麽膽小。我們這許多人來,連人麵都沒照,便死了一大片。果真仇敵有飛刀、飛劍,人力不能抵敵也罷,看這做法,分明人少勢孤,知道不能明鬥,特意將洞堵死,伏在裏麵,用暗箭傷人罷了。眾弟兄受害,是冷不防中了暗算。既然看破,還有什麽可怕的?師父常說我們無用,十有八九都不配做他徒弟。拜師之後,一點傳授沒有,分明是師徒日子還淺,情分更薄。那日對他說,閻老二等四人被人所殺,他簡直就沒怎在意。今日不是提到這裏有寶珠和花姑娘,他還未必就來呢。如若隻等他來再去攻洞,顯得我們太不義氣,再說也不好看。想必敵人的箭隻能對射,如自側麵下去,隻要閃過他的箭眼,便不妨事。搶到洞口,再用我這柄一百零二斤的大鐵錘,不消多少下,便可將洞攻破,進去隨心所欲了。老大怕死,明說又要攔阻,我們隻作氣急報仇,由我為頭先跳下去,你們跟著後來。這是為眾的事,事成之後他雖沒臉,也不能明怪我們三位弟兄。你們看怎樣?”

三賊中隻賈回刁猾,八麵玲瓏,笑著將頭微點。餘二賊俱是粗人,各自搖刀低聲讚好。於是同往側麵雪堆上繞去,程文棟當先往下便縱。匪首瞥見,忙喝:“不許冒失,等師父來了再說。”人已縱落。王氏夫妻本沒防到側麵,程文棟身法又比群匪輕靈,落地之後一手握錘,一手想拉起一個賊屍擋箭,稍遲一步,便難射中。匪首這一喊,反送了他的性命。

原來上麵二匪因積冰滑溜,爬行艱難,剛快爬到,待要相隨縱落。賈四在後,本就心存首鼠,一聽匪首怒喝,忙把二賊拉住,喝道:“你兩個就要下去,也等五爺占好地勢再說,這麽忙怎的?”話還未了,王妻何等心靈,早已防到賊由左來,另開了兩處箭眼。聞得匪首呼喝,又聽側麵微響,也不顧和丈夫說話,忙舍正麵原有箭眼,低下頭去由右側所留箭眼往左查看。因來賊下時就留了神想躲箭眼,貼壁掩來,腳步又輕,王妻由內視外,自然不易發現。心在焦急,猛瞥見有一賊屍忽然往左移動,知是來賊所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徑將弩筒瞄準來賊所在,一發十餘箭,分上、下、左三麵連珠射去。

程文棟剛把死屍拉住,忽聽上麵呼叱,心正憤恨,忽然亂箭飛來,麵頰、左肩、胸腹等處一連中了三箭,當時身死。上麵自然更不敢再下了。

匪首見一行十餘人還未見著敵人,便死了這麽多,又是憤恨,又是膽寒。更恐洞主果如文叔所雲,見人不下,追將出來,便故意喝道:“敵人埋伏洞內,暗箭傷人,這樣下去不行。我們二百多弟兄,個個本領高強,還怕他麽?快聚在一起,等我安排。先沒留神,吃了他虧。這次再下,你們分成兩隊,一半爬崖上去,由他後洞進攻;另一半再分出十人一撥,一齊同下。拚著我們再傷幾人,好歹攻進洞去,捉住這一窩豬狗,千刀萬剮,為眾弟兄報仇也補得過。我們網裏撈魚,忙它怎的?”邊說邊使眼色。三賊會意,齊聲應諾。賈四更變著腔,將足在冰上亂踏,裝成好些人嘯應奔馳之狀。一麵卻把雪滑子和雪橇理好,準備洞內一有搬運石塊的聲音,立即隨了匪首滑雪逃去。誰知麻稈打狼,兩頭害怕。王氏夫妻據險伏箭,以俟救援,本是上策。雖聽出賊人隻管說得那麽凶,卻應聲零落,沒有來時勢盛,料知傷亡多半,但如今出洞明鬥,也是不敢。雙方隔洞相持,耗了一陣。四賊見無動靜,也料出洞中不但人數不多,並且還無甚能人。無奈敵人占著地利,據險而守,下去十九無幸,仍是不敢進攻。毛霸、尤文叔偏又不來,隻幹著急,咒罵憤恨,無計可施。

又過一會,內中一賊與程文棟有死交情,性又極暴。先隨文棟同下,吃賈四拉住已非所願;繼覺敵人隻是憑險,無甚伎倆。想起同黨和文棟慘死,越想越恨,忽然暴怒,便對匪首說:“我和文棟交厚,不能坐視。師父老早該到,此時不來,不知何故。我甘願送死,不能再等。”要獨自下去。匪首知他是山女所生,自來野性,攔阻不住;同時也想命人下去一試,便即應允。並教了一些道兒:命先看好形勢和箭眼所在,將乘來的一架小雪橇悄悄縋下,人再縱落,用橇做擋箭牌,貼壁繞近洞口,擇那沒有孔隙之處立好,再行出聲警敵。敵人的箭如若不能射出,然後命人相助。自己在雪堆上手持暗器準備,以防敵人衝出時居高臨下,可以應援;三賊聞言,俱都讚妙,立即如言行事。一賊先下,仍照程文棟下法縱落。

王氏夫妻聞得賊又自左來攻,忙用箭斜射時,不料正中雪橇藤底上麵,沒有傷人。

這一來,上麵三賊看出了箭眼,見未射中,不由狂喜暴噪,膽氣大壯,紛紛搶下,各用兵器向封洞石塊亂砍亂打。王氏夫妻連射了好幾排毒弩,一箭也未射中。尚幸呂偉老謀深算,洞口堵砌得法,石壁堅固,小塊甚少,急切問攻它不開。

挨了一會,四賊見洞中隻是將箭由石隙裏向外亂射,也不出敵,也無應聲,越發看出洞內勢孤,沒有能手,進攻愈急,嘴裏汙言穢語,辱罵不絕。王氏夫妻也不去理睬。

隻是封堵雖周,時候久了仍是不行。賊又刁狡善攻,會想方法。又隔片時,左角貼牆一塊二三尺高大的洞石,竟被四賊刀錘兼施,手腳並下,毀裂了好些,漸漸有些活動。此石一毀,立可攻入。四賊把雪橇立在身左,向右進攻,箭又無法射中,情勢甚是危殆。

王妻見勢不佳,看時尚早,呂氏父女今日是未一次行獵,定要多取,至快須到黃昏才回。知道事已至此,焦急徒亂人意,無益有害。見王守常還在由箭口內向外斜射,白糟蹋箭,毫無用處,忙即搖手止住,索性任賊進攻,不去理睬。先靜心貼壁一聽,洞外隻有三四人口音,雪堆上麵已不再有叫囂之聲,料定餘賊所剩隻此。悄告丈夫將毒弩上好,腰刀放在手邊備用。一麵夫妻合力,就著停手之際,撩開皮簾,輕輕把適才封洞所剩大石移過一塊,準備填空;一麵藏身石後等外石一被賊攻開,迎頭先射他幾箭。預計能全射死更好,隻要傷得一二,剩下的如被攻進,立即撤身後退,由王守常迎頭抵擋,王妻伏在暗處,用毒弩連珠亂射。主意想得真好,賊黨本可全數就戮。無如為時太久,這裏賊未攻人,毛霸已然動身前來。

四賊在外,見洞內不再發箭,以為敵人箭已射完,好生高興,合力向洞石上亂砸亂搬,辱罵叫囂,亂成一片。王氏夫妻移石之聲竟為所掩,未被聽出,膽子越大。又因群賊傷亡殆盡,所剩隻有四人,無甚爭奪,可以多得,隻顧想在毛、尤二人未到以前破洞而入,以便隱沒洞中寶珠、金砂。那石頭恰又被砸裂了一大塊,便各抓石角,拚命往外硬拉,直似看透洞主無能,全沒放在心上。拉了一陣,洞石愈發活動。賊首一聲令下,四賊這次連吃奶力氣都用了出來,齊聲暴喝之下,那塊裂石竟被拉開。四賊大喜,滿擬一現洞穴,便即搶先縱進。不料王氏夫妻早在裏麵目注裂石,持弩等候,石塊往外一倒,缺口才現,更不怠慢,兩支弩筒齊指外麵射將出來。賊首居中,一箭正射在臉上,“哎呀”一聲,翻身載倒,再喊氣已閉住。

賈四最猾,見洞內還有毒箭發射出,忙把旁立雪橇搶過來攔擋。洞門高大,原是許多大石堆砌而成,下麵石塊斷裂搬開,上麵的吃不住勁,跟著一片哢嚓之聲,坍塌下來,恰巧將原有缺口堵上,近洞頂處卻現出一個缺口。另外還有一石向外崩落,由三賊頭上飛過,差點全部砸死。可是王氏夫妻兩弩齊發,才得射出三箭,隻有一箭射中賊首。底下便被上落石塊擋住,沒射出去。陷處四外石隙雖多,急切間找不著箭眼,隻得停手另打主意。

三賊見匪首又複被人射死,知中誘敵之計,銳氣大挫,不敢再回前攻。欲待退去,又誰也不肯舍那防身之物。提心吊膽,一個挨一個擠在雪橇後麵,正打不出主意,忽聽上麵有人說話,一聽正是毛霸、文叔到來。不禁大喜,複又膽壯氣盛,齊聲急叫:“師父快來!這豬狗厲害,師弟兄們差不多都被冷箭射死了。”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