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跡述窮荒 逞凶心 巧言誆野民02

鹿加被擒以後,既因拿加慘死而仇恨敵人,又相信烏加智勇雙全,殺人報仇沒一次不占上風,遲早必將仇人全數殺死,加以生性暴烈,憋不畏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意倔強,破口大罵。呂偉見他軟硬不吃,非可理喻,知道多環族把頸上鐵圈看得比命還重,習俗相傳,此圈如若毀去,便難再投人生,教了靈姑一套計策。又借著閑談,故意向王守常說烏加因為無禮欺人,頸圈被靈姑斬斷,結了深仇,後又盜出姑拉神箭,意欲用它報仇,不想敵不過自己神法,將箭收去。鹿加先不信呂偉所說是真,那麽百煉精鋼製成的頸圈,會一下全數斬斷。及見銀光過處,果成粉碎,不由不膽寒氣餒。再經牛子詳為分說,又見烏加人久不至,全無應聲,前後一印證,才知受了愚弄。當時目眥盡裂,一麵吐露真情,一麵又追問牛子說:“那神箭乃能飛之物,怎會在此多日沒有飛回?”

牛子便請呂偉取回那枝斷箭與他看了。凶人本把斷箭奉若神靈,一見便鬼嗥也似痛哭起來。

呂偉問知底細,料已製服,便道:“你若肯順服,我便放你回去,曉偷眾山人,不要再受烏加愚弄,前來滋擾。”鹿加號哭道:“我死無妨,此次烏加將我偷偷放出,這樣回去也沒甚趣。隻求你把我們神箭和我那頸圈,不要用那電閃毀掉,就感激不盡了。”

呂偉由牛子襄助通譯,問出鹿加在族中力氣最大,人緣也好。拿加一死,更無敵手。忽然想了個好主意。便命牛子給他解去綁索,還了頸圈,又取傷藥與他敷上。鹿加甚是感激。因知牛子也是山人,隨呂氏父女為仆,跪在麵前,指著牛子哭道:“我受主人無數大恩,我也不想回去,隻求和他一樣為奴就好了。”

呂偉開導他道:“你這就呆了。照你說來,除頸長不如烏加外,餘者都比他強。他此時頸圈已斷,神箭已失,不能回去。就是我不殺他,他把怪蛇神線子葬送,那獵虎族人也饒他不得。你現放著老婆兒女,回去正好團圓,又接他的位做寨主,怎倒不回去呢?”鹿加搖了搖頭,直說:“難,難。”呂偉問他:“有甚難處,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助你成功。”鹿加道:“按說我那族人們都和我好,否則早被烏加害死了,回去隻消把烏加的罪一說,就可接他的位,原本容易。不過這神箭是我們祖宗留下的寶貝,他們知在這裏,必叫我為頭報仇,奪回此箭。一則我打你們不過,二則也不能恩將仇報。

要不答應,又決不行。豈不難麽?”呂偉知已人彀,笑答道:“這個不難。我愛你是個忠厚直性人,索性成全你到底吧。你隻要能聽我的話行事,我連你祖宗那枝神箭也還你好了。”

鹿加聞言,大出望外。歡喜得趴伏地下,抱著呂偉腿腳亂親,口中“嗚嗚”喜叫了一陣,才仰頭說道:“要這樣成全我,以後你就是我恩人、主人,叫我去死都沒話說了。”呂偉道:“我們都是修道的人,不願傷生害命,又愛清靜。你此番回去,務要曉偷他們,這附近百裏方圓以內,除你以外,不許走進來一步。對於漢客,尤其不許妄加殺害。我也不要你們貢獻。還有烏加作惡多端,專一蠱惑別人代他送死,自己卻躲在一邊不敢露頭,詭詐卑鄙,無恥已極,這廝萬容不得,今日起我們便去除他。萬一仍被逃了回去,務要將他殺死,以免你的後患。這些你都能辦到麽?”鹿加自是諾諾連聲,歡喜已極。

呂偉又問他:“那枝神箭怎麽說法?”鹿加答道:“自然照實說出。”牛子從旁插口道:“這個不好。要照我主人的法力,把你們這些多環族人一齊殺死,都跟打個巴掌一樣容易。因為他不願傷生害命,又看你人好,才把箭還你,成全你回去做寨主。可是多環族人好些不通情理,看得這神箭最重,他們見被外人拿去,定有些人不肯甘休,你對他們一說實話,反而惹事。最好說烏加自作自受,祭箭複仇,祭時不恭敬,神生了氣,把箭飛走,落到前麵山穀裏麵,烏加找了多日,不曾找到。烏加無心中說夢話,拿加、穀加二人聽出底細,向他追問神箭下落,烏加害怕,將二人害死。烏加又向獵虎族人弄了怪蛇,自己怕仙法不敢現身,支派你來尋我們報仇,被主人用仙法製住,問出真情,知你受了他騙,沒有怪罪。又算出神箭藏處,幫你取回。他們聽了,一定感激害怕,不敢再來,還格外地服你,這有多好?”鹿加連說:“好主意。”又叫牛子說了兩遍,記在心裏。

呂偉正要把斷箭還他,靈姑使眼色止住,命牛子問他烏加藏處,能否領去除他。鹿加道:“我們藏的地方,隻有自己人能夠知道。殺了他要少好些事,就主人們不說,我也不肯饒他。他見我被主人捉住,想不到會放了,這時必在山溝子原地方藏著。我走時必定順路尋他算賬,就被他當時逃走,也決不容他再活多少天了。主人去除他,再好沒有。不過我們這族人耳朵、眼睛最靈,隻要用心,比別種人看得、聽得遠好些。他今晚如沒在暗中跟來,不知我的底細,見我一人走去,定迎上前來問話。即便跟來,看知就裏,也能將他找到。要有主人同去,他隔老遠看見,定知要收拾他,起先又吃過苦頭,知道厲害,人沒走近,他早跑了。”靈姑道:“這個無妨。我看死人身上小竹筒裏,好似插有響箭。去時你先放箭引他,看他應不應聲,再作打算。如若應聲尋來,我埋伏在旁,隻要被我見著影子,他便休想活命;否則你在前跑,指明去的路徑,我和牛子暗中尾隨。你尋到後能誘他近來更好,如果不能,隻要將他絆住也就行了。”鹿加道:“我這時從頭到腳都是主人的,我也不會耍什麽心思,主人叫我怎麽就怎麽。”

呂偉看出鹿加人雖凶橫,天性倒還真誠,料無虛假。為安他心,兼以市惠,仍將斷箭給他。鹿加連忙跪接拜謝,慎重收起。見天已快亮,便問主人何時起身。靈姑把死山人響箭搜出,命他先試一試。呂偉見箭隻三枝,忙攔道:“如照往日,這時怪聲已停,發得不是時候,轉使生疑。這廝行蹤詭秘,夜來擒人,問話耽延甚久,他久候無信,難保不來探聽,雖未敢於近前,鹿加叫罵之聲總被聽去。他知二人一死一擒,必往遠處逃走。大家都沒睡好,又未飲食,洞內外還有怪蛇屍首沒有弄盡。這廝羽翼已去,眾叛親離,必難幸免,正好從容除他,不必著急。據我揣測,鹿加那麽怪叫,他隻知好謀慘敗,降服一層,因早聞聲驚走,決不知底。此時可令鹿加暫藏洞內,等到黃昏將近,再假裝被擒逃走,前去尋他,我們暗隨在後,定然手到成功無疑的了。”靈姑明白老父意欲結納凶人,使其懷德畏威,日後永不相犯。王守常夫妻也都讚妙。當下依言行事,一麵令工妻準備飲食,一麵合力清除死蛇。

靈姑先時隻覺蛇頭有光,身子過於細長,並沒覺出怎樣厲害。還奇怪王淵平日那般活潑膽大,竟會站在旁邊半晌沒有則聲,麵容似有餘悸。大家忙著收服凶人,也未細問洞內誅蛇情景。見天大亮,洞口那蛇被飛刀斬成寸段,血骨零亂,滿地狼藉。眾人俱在協力掃除,用東西裝起,準備移向遠處溝壑之中棄掉。鹿加也跟著在旁,一麵相助下手,一麵補敘蛇的奇處。靈姑聽了一會,不甚相信,轉問王淵洞中除蛇情景。王淵便邀她同進洞去看了再說。

二人一同縱入一看,還隻是沒有後半截的一條斷蛇,橫攤在地,已有數丈長短。周身作墨綠色,鱗刺密凸,業已收緊。蛇頭挨近呂、王等人臥處不遠,尖嘴尖頭。一隻三角怪眼連頭帶嘴一齊蓋住,雖已身死,依然綠光晶瑩,凶芒閃射。毒吻開張,露出上下兩列利齒,甚是尖銳。一條血也似的信子伸出口外,足有二尺,搭在地上,舌旁濺有十幾點黃色毒涎。中半身由洞口起,再轉折到頭部附近。斷處腫成一個鮮菌般的肉球,四圍豎起一圈倒鉤刺,約有拳頭般大小,半往上翹,堅如精鋼。看神氣,頗似入洞以後見了呂、王等人,用嘴咬人未成,想用斷尾橫掃,還沒掃中,恰在此時斃命之狀。隻是通體沒有斬斷,並無一點傷痕,看不出是怎麽死的。洞口一塊大石已然碎斷。

靈姑方在奇怪,王淵道:“姊姊,你知它是怎麽死的麽?”靈姑還未開口,一眼瞥見洞壁之下橫著幾枝毒弩,便答道:“我聽烏加說,這東西刀砍不進,定是大家用毒箭射中它的要害了吧?”王淵搖頭道:“這東西看起來細長,真個厲害,身子比鐵還硬,箭哪裏射得死?它未死以前,伯父連射它的嘴,有的被它彈出老遠,有的被它嚼碎,全沒用處。你決想不到它是怎麽死的。昨晚如非事情湊巧,我頭一個便會被它攔腰勒成兩段,別人也休想活命呢。”

靈姑聽怪蛇如此凶惡,好生駭異,連忙追問。才知王淵等靈姑、牛子走後,將洞口用石堵好,側耳向外靜聽,等了好一會,不見響動,隻是怪聲“姑拉”、“姑拉”時近時遠地叫個不已,聽慣沒有在意。又因凶人連日專用虛聲相嚇,以為靈姑又是白等,不見得當晚就會出事。雖然年幼貪睡,又恐靈姑回來無人開洞,不肯就睡。越等越無聊,忽然神倦,伏身石上,不覺睡著。迷糊中覺著腰問奇緊,似被鐵條緊勒了一下,腰骨幾乎折斷,奇痛非常。猛然驚醒,一睜眼,瞥見一團碧綠的光芒,帶著一條細長黑色東西,正從身側鞭一樣舞起,掣了回去。洞內原有火筐,照得合洞通明。洞口一帶雖然黑暗,因那東西頭有極亮綠光,王淵又是從小練就的目力,見那東西長索似的,料是怪物,不由失聲驚叫,腳一登,把身側大石用力往外一推,縱身躍起。那怪蛇本由石隙裏鑽進,已然進有七八丈。這類怪蛇不傷死物,這時不過受了凶人驅使,並非饑餓發性之時,人不惹它,就打身旁擦過也無妨害。想是王淵伏石假寐,站立不穩,身子一歪,無意中踹了它上腳,將它觸怒,掣回前半身,照準王淵連人帶石一齊纏住。蛇力奇猛,身堅如鐵,王淵本來非死不可,偏是五行有救。

上次靈姑斬蛇之後,又斬了一條大蜈蚣,從斷脊骨內搜出好些寶珠。當時呂偉分贈範氏父子人各一粒,餘者俱由範氏弟兄代為用中包起。原準備背人分配,除範氏弟兄外,呂、王等人均未用手摸過。不久,範氏弟兄全患手癢難忍,用藥未愈。呂偉先恐是中了珠毒。範氏弟兄不信,反正中毒,索性再把珠放在手內,一陣**,奇癢反倒止住。這才悟出,是取珠時珠剛從汙血中落出,無意中沾了餘毒所致,珠並無毒。南疆山中,蛇蟲之類遍地皆是,山人也習見不驚。自從得珠之後,呂氏父女所居之處,永遠不見蛇蟲挨近,發覺以後,越發斷定珠的功用。知道珠能辟毒,便將它取出,用水洗浸了些時。

命王妻和靈姑分製了幾個絲囊,將珠藏好,人佩一粒,以為山行辟毒之用。

王淵愛它光能照夜,時常取玩。所佩絲囊紋理最稀,光可透出。王淵先是側身而立,珠被遮住,蛇不曾見。這一纏過去,蛇頭纏到腰間,正與寶珠相觸,如遇克星,慌不迭地掣了回去。王淵推石一躍,力猛勢急,那石被蛇帶歪,再經此一推,平空倒下,正落蛇身,蛇被壓,益發暴怒,掣轉長身,纏住那石一絞,隻聽喀嚓連聲響過,那塊長約四尺,粗約二尺的堵洞石頭,立被絞斷,堆在地上。跟著怪蛇身子一轉,後身仍由洞口外繼續往裏鑽進。那前半截長身,早閃耀著頭上那隻碧綠亮晶晶的三角怪眼,箭一般朝眾人睡處一帶穿去。

呂、王等三人何等機警,王淵一失聲驚叫,知道有變,全從睡夢中驚起。呂偉首先發現王淵縱起處,身後又字形盤著一條又細又長的怪蛇,頭上一隻獨眼,正是二十年前在滇黔路上聽友人說過的鐵線蛇,又名蒺藜練;道家叫作墨鉤藤,又名玄練。這蛇秉純陰之氣而生,其細若繩,長逾十丈。每生必雙,雌雄各一。一月長一尺,逢閏倒縮三尺。

長至四十九丈,不能再長。挨到窮陰凝閉之日,便擇山中隱僻幽晦之處,雙雙糾結而死。

左道旁門常用它配製各種藥餌,以製傷毒之藥,尤有奇效。隻惜製法珍秘,物又罕見,知者絕少,說的人也不過略知大概。蛇身墨綠,通體都是蒺藜形的倒須鉤刺。力能咬石斷樹,任何猛獸、蛇蟒所不能當,遇上一絞,立即斷裂。每逢六甲之日,口裏吐出香氣,媚力甚大,附近數十裏內蛇獸聞香鹹集,非等它擇肥選壯,飽食之後,甘死不退。食時,總是先用長身絞纏個緊,再誘逼張口,將頭鑽進,專吃心髒、膏血。吃完,穿通全身而出。性最喜潔,不食死物。不是餓極,縱逢甲日,也不噴香。飽時相遇,不去惹它,並不追逐。可是一經觸怒,無論是人是蛇獸,當時非全弄死,決不罷休。那香氣聞了,尚隻醉人,身軟無力而已。最厲害的是當它怒極,求敵不得之際,口裏噴出幾絲粉紅色的煙氣,中人立死,奇毒無比。蛇蟒毒重的,多是雙眼。此蛇卻是獨具隻眼,作三角形,由額起直蓋到嘴,整整將那三角怪頭遮住,凶光閃閃,又明又亮,多老遠都能看見。其行絕迅,隻要被它目光所及,十九難以幸免。蛇皮比鐵還堅,刀斧所不能傷。端的是宇宙間最奇、最厲害的東西。

呂偉乍聽人說得它如此惡毒凶猛,還不怎相信。當時恰要經過山寨中一段蛇獸最多之處,那位朋友雖是新交,人極至誠,說那裏以前曾出此蛇,被一道者收走了一條,再三告誡,才記在心裏。可是從此並未遇上,連土著及常常跑南疆的藥客貨郎,探問了多人,也沒再說起。

呂偉記得當時曾間友人:“此蛇遇上必死,難道就無製它之法?”答說:“除蛇隻有三種方法:一是生長百年以上的大蜈蚣;二是幾種靈藥,先把它愛吃、愛聞的兩種誘它入伏,再把製它的一種研成碎未,和在一起,以毒攻毒,方可將它毒死。但這兩法所用之物俱極難得,等於無用。第三法是用南疆瘴地所產的一種毒豆,誘它馴服人阱,再用火攻。此外隻有仙人能製,別無法想了。”不料今晚會在此相遇。

呂偉知道厲害,不由大驚,急了一身冷汗。忙喊:“此蛇又毒又凶,不可力敵,快往後洞逃去。”此時那蛇已朝有人處伸出長身,遊了過來。王淵身剛落地,未及二次縱起。李氏擔心愛子,且蛇由他身後遊來,隻當蛇是追他,嚇得亡魂皆冒,一時情急,大喊:“淵兒快躲!”王淵本就膽寒,再吃這一喊,益發慌了手腳,也沒回顧,妄想蛇從後來,避開正麵,往側一縱。原意躲蛇,不料蛇正躲他,無心巧值,雙方反倒撞在一起。

自從有蛇以後,那粒寶珠越發奇亮,光由絲囊縫裏透出老遠,芒彩四射。一物一製。

線蛇先時不知人身有寶,被人一踹,發了野性,掉頭便纏,原是一個猛勁。及至纏到身上,已有警覺。急勢難收,等收回來,頭已觸在珠上,如受重創,立即掣回。蛇甚心靈,雖往前遊,已存戒心,凶焰斂去不少。看見珠光顯露,和人避它一樣,躲還來不及,哪裏還敢傷害。一旦誤撞上,還當敵人有意為難,早慌不迭地把尖頭一擺,箭一般掣開。

呂偉見王淵身畔放光,蛇不傷人,反倒躲避,猛然想起那日雨中從蜈蚣身上所得寶珠,因那蜈蚣半截身子已有那麽長大,定在千年以上,而寶珠專辟蛇蠍,這時忽然放光,必是蛇的克星無疑。忙喊:“蛇怕寶珠,大家快取出來,它就不敢傷人了。”說著,隨將寶珠先從腰間絲囊內取出。王守常父子夫妻三人也依言擎珠在手。

呂偉當初從怪物骨環中取出的寶珠,共有九粒。因靈姑又從怪物眼裏挖出兩粒又大又亮的紅珠,便把九珠分了四粒與範氏父子、王守常等人各一粒,餘兩粒留給張鴻父子。

兩粒紅珠本是靈姑所得,便給她一人佩帶,靈姑也做了個絲囊裝好,本是隨身佩帶,片刻不離,偏巧連日靈姑想要守伺凶人,而那紅珠甚是奇怪:帶在身上,近看隻覺身畔仿佛有極淡一層紅霧圍繞,不過非留心細看,看不出來,還不怎顯;而夜間遠看,卻似隱有光輝的一幢紅影將人罩住。埋伏伺敵都在夜間,恐被窺破,特地取放筐內,已有數日。

可是呂偉並不知道,身邊所藏二珠,乃留贈張鴻父子之物。一粒業已從囊中取出,握在手內;另一粒不知怎的,將絲囊鎖口的線扭成死結,急切間取不出來,隻得同握手內。

一手持著毒弩,準備射那蛇的要害。寶珠光華雖有夜光,但是聚而不散,平日隻照得三尺方圓。暗中遠視奇亮,宛如一顆拳大明星;近視隻龍眼般大小,並不能當燈燭用。這時忽然大放光明,晶芒閃爍,耀眼生花,幾令人不可逼視。連未及取出那粒,也在囊內放出一絲絲的光芒。

這線蛇原是那條斷的,斷處生了一個菌一般的肉球,比身子大好幾倍,石縫太窄,強擠過來。後麵剛把身子進洞,前頭就誤撞在王淵身上。跟著呂、王等三人的寶珠一齊取出,洞中平添了三團鬥大光華,隨著人手舞動起落,照得滿洞生輝。怪蛇知道遇見克星,想要避開,偏吃了身子太長的虧。

王淵睡夢中被蛇一絞奇痛,醒來時看見那麽厲害,連大石都被絞碎,本就驚悸亡魂。

這一次又和蛇頭誤撞,直似中了一下鐵棍,幾乎跌倒,越發膽寒,嚇得往後一躲。眼看前麵蛇身橫亙滿地,蛇頭左右亂擺,不敢過去。直到呂偉連喊,才知蛇怕寶珠,將珠取出。驚弓之鳥,仍是不敢越蛇而過,不料無意中攔了蛇的退路。蛇見身後也有克星,不敢再退,也是東瞻西顧,走投無路。

呂偉見狀,略為放心。匆促間,正想不出除它之策,忽見洞口石隙中綠光一亮,又有一條同樣的怪蛇鑽進,勢甚迅急,才見蛇頭,便鑽進丈許來長的蛇身。知道蛇果成雙同來,一條未除,又來一條,如何是好?靈姑、牛子又不知何往。當時一著急,因蛇怕珠,意欲一試,不暇思索,便將弩筒並入左手,將那粒裝在囊內的寶珠照準洞口第二條蛇頭上打去。後一蛇進洞望見珠光,便知不妙,已有退誌。寶珠打到,越發害怕,眼靈退速,呂偉那麽飛快的手法,竟被它退出洞去,沒有打中。那粒寶珠落在洞口地上,光往囊外射,恰似一盞明燈,外麵蒙上一層輕紗,光映數尺。前蛇歸路隔斷,急得全身上下亂搖亂舞,起伏若狂。

呂偉見不是路,恐無意中被它掃中,性命難保,急欲除害。問知靈姑、牛子俱在洞外,四人大聲連喊,不聽答應。隻得拚冒奇險,左手緊捏明珠,避蛇防身;右手拔劍,覷準形勢退路,蜇近前去,猛然躍起,照準蛇頸就是一劍。誰知那蛇見珠便躲,逃避尤為敏捷,其疾如電,連砍數劍,均未砍中。僅有一下砍到身上,震得手腕微痛,蛇仍無恙,也沒反噬。眾人看出蛇並無甚伎倆,膽子越大,各把刀、弩齊施,始終傷它不得。

蛇頭獨眼為珠光所逼,漸漸晦然無光。最後竟伏在地上,將口連張,獨眼一眨一眨,似有乞憐馴服之狀。呂偉因它凶毒異常,非除去不可。不知此蛇性靈,業已乞哀降服,留下活的,日後有許多用處。反乘它張口,連珠射了好幾箭,隻兩箭射中。蛇將長信伸出一甩,中箭便被甩落,竟如無覺。珠雖克製,卻不知如何使用方能除去;洞內又不宜於火攻;更不知蛇身有毒無有。

方在愁急,打算分四麵將蛇逼成一堆,靜俟靈姑回來用飛刀斬它,免把洞口遮住,靈姑不能進來。忽聽王淵喊道:“呂伯父,身後怎麽又紅又亮?”呂偉忙回頭一看,一片紅光發自靈姑置放衣服的筐內,恍如火焰內燃,光騰於外,結為一圈圈的彩暈,分明是那一對蜈蚣眼珠。心想:“此珠愛女佩不離身,怎會在此?”同時那蛇見了紅光,又複蠢動,由地麵上將身騰起,隻管跳動不休,雖不傷人,可是尖頭撞處,無不粉碎,勢甚驚人。呂偉看出厲害,忙中無計,趕緊飛身過去,將筐扣扯斷。筐蓋才一揭開,紅光立時照紅了大半邊洞壁。等到取在手內,滿洞都是通紅。那蛇仿佛遇見煞神,退又無路,急得身子似轉風車一般搖擺直上,意似要破壁飛出。這洞原是《蜀山劍俠傳》中妖屍穀辰所居的玉靈崖,也就是李英瓊收袁星服馬熊的所在。乃福地洞天,石質堅硬,不亞良玉。蛇雖力猛身堅,想要穿出,如何能夠,僅撞了一下。

呂偉不等它二次上升,便奔將過去,離蛇愈近,珠光愈發奇亮。旁立諸人隻覺一幢紅光彩暈,籠罩著一團白光,一條人影,麵目、身形都不清楚,呂偉自己更耀眼欲花了。

蛇見紅光臨近,飛也似將上半身往後縮退。呂偉隻知物性相克,原不明白用法,一味逼將過去。不料進不幾步,那蛇忽似暴怒,情急拚命,上半身高昂數丈,口中紅信吐出二三尺,照定呂偉鞭一樣打來。呂偉大驚,忙往側一閃,讓將過去。心正惶急,待要縱逃,側臉回顧,蛇已僵臥在地,不再轉動,仿佛死去。身上刺鱗卻在連皮急顫不休,好似苦痛已極神氣,舌伸唇外老長。先時眾人曾用箭射,也不知是弩毒發作,還是寶珠之功。

試用紅珠往它身上一按,覺著手指微震,那段蛇身便不再轉動。又觸了幾處蛇身,立即靜止。看去目定身僵,決死無疑。剛喘了口氣,便聽外麵靈姑呼喚,心更大中眾人因那蛇身僵硬如鐵,挪動不易;後半截又堵住洞口,身又太長,橫占了半洞;死時一震倒,斷處肉菌甩起,正搭在封洞石上;又怕毒重,不敢輕率。四人耗了無數氣力,鉤扒齊施,才勉強把蛇身拖離洞口。

線蛇一死,紅白六顆寶珠也複了原狀。把珠一收,蛇頂獨目又複晶光閃閃。眾人防它複活,又耽延了一會,任憑用刀鉤撥弄,不見絲毫動彈,才放了心。當時無法清除,外麵尚有凶人一死一擒,元惡未除,不知情況如何,急於和靈姑相見,忙著鉤開封洞石塊走了出去,那條死蛇仍橫在地。

靈姑聽王淵說罷經過,因見蛇頂獨目晶光閃爍,想起以前除怪之事,以為蛇目又是寶物,便把飛刀放出,裂開蛇頂一看,並無什麽珠子。三角眼眶裏的眼珠竟和卵黃相似,凝而不散,是個軟物,色如水銀。那護眼皮膜卻似水晶一般,又硬又亮,已為飛刀所碎。

原與眼球表裏為用,這一去掉,眼球尚有微光,先前光輝盡失。靈姑見那晶球又軟又滑,不易收藏,又不知有毒無有,覺無甚用,打算不要。王淵覺著好玩,忽起童心,尋了一個裝藥的空磁瓶,先用一碗放在蛇頭底下,再用竹著將那三角眼睛挑落盤中,倒入瓶內蓋好,放過一旁。

外麵呂、王等人已將死蛇收拾,命牛子、鹿加二人抬向遠處棄掉。

呂偉先留意的也是蛇的獨眼,無奈蛇身已被靈姑斬成碎段,一查找,蛇頂已被劈裂,找著兩半眼眶,腦和眼球都不知去向。聞說洞內蛇頭無珠,眼球是個軟的,隻比別的蛇蟒眼球稍韌,別無異狀。靈姑沒提起王淵藏眼之事,又忙著將洞內線蛇斬斷移棄,掃滌全洞,俱都忽略過去。事後再挪動用具,恰將磁瓶遮住,王淵忘了取視。眾人隻有靈姑知道此事,當時沒有在意,事後也就忘懷不提。

一會,牛子、鹿加回來,二次把死蛇抬走。王妻將早飯煮好,大家吃完,又等了些時,仍不見二人回轉。呂偉首先起了疑慮,恐烏加仍在左近潛伏,忿恨鹿加降順外人,下手暗算,連牛子一齊害死。靈姑卻疑鹿加降意不誠,中途反悔,擔心牛子。便和王淵跑向崖頂眺望,準備再等片刻不歸,便出去尋找。

靈姑、王淵剛到崖頂,便見二人忘命一般,由左近林莽中繞出正路,如飛跑來。鹿加在前,手裏還捧著一個白東西;牛子落後約有半裏,不時回顧,仿佛有人追趕神氣。

一會跑到切近,靈姑一眼看清鹿加手中所持之物,不由驚喜交集,連話都顧不得說,徑由崖上原路攀援而下,急匆匆繞向崖前跑去。王淵也看出鹿加手中持的頗似靈姑以前失去的白鸚鵡,好生高興,跟著跑向崖前。鹿加、牛子已氣喘籲籲地相次奔來。靈姑先迎著鹿加接過鸚鵡,問他何處尋到。鹿加張著一張醜嘴,指了指後麵,累得直喘,急切間說不出話來。靈姑因山人都善跑山,從沒見過這等累法。知他所會漢語有限,問他問不出所以然來,一麵撫摸著鸚鵡身上雪羽,叫他先回洞前歇息,等牛子跑來再間。鹿加領命,往後走去。牛子也已趕到,神色比起鹿加還要惶遽,快到時,又往後看了兩看。靈姑見他氣喘汗流,忙喊:“牛子,你累了,隨我回去說吧。”牛子收住腳步,點了點頭,隨了靈姑、王淵轉回崖後。多環族畢竟強悍,一口氣跑了數十裏,一停步便緩過氣來,正和呂偉口說手比呢。

靈姑湊過去聽了一會,不甚了了。正覺不耐,忽聽牛子急喊道:“這白鸚哥快餓死了,還不給它一點吃的?”一句話把靈姑提醒,一看懷中鸚鵡,身子雖然和前見時一般修潔,神情卻似疲憊已極。兩眼時睜時閉,嘴也一張一合的,似要叫喚又叫不出聲來。

肚皮內凹,分明餓極之狀。不禁慌了手腳,哪還再顧問話,忙令王淵取水,自取穀米放在口裏嚼碎,王淵水也取到。先把鸚鵡湊向碗邊,飲了幾口,後把嚼爛穀米嘴對嘴喂。

鸚鵡連吃了好幾口,身和兩翼才能展動。靈姑二次含米正嚼,鸚鵡連叫兩聲“洗澡”。

靈姑見它逐漸複原,才放了心,忙又取了一個水盆給它周身沐浴。洗完,鸚鵡不住剔毛梳翎,抖擻身上雪羽,依然還了原來的神駿。

王淵問道:“你往哪裏去了?餓得這個樣兒?”鸚鵡倏地飛起。靈姑、王淵恐它又複飛走,急得在下麵亂喊。鸚鵡叫著:“我不走,我不走。”遂高飛了兩圈,落將下來,就水碗裏又飲了幾口山泉,往靈姑手臂上一縱。靈姑撫著它道:“日前叫你和我們一路走,偏不聽,不知跑到哪裏去受這些苦。好容易他們把你尋回,看你還亂飛不?你是靈鳥,我也不鎖你,如願在我這裏久居,我再給你起個名字,此後不許離開我一步。要不的話,你已吃飽能飛,你就走吧,省得日後飛去,害我老想。”鸚鵡叫道:“我不走啦。”靈姑喜道:“我叫靈姑,你又如此靈異,就叫作靈奴,你願意麽?”鸚鵡連叫:

“願意,願意。”靈姑便問靈奴:“你有靈性,飛得又不高,怎會斷了吃食呢?”靈奴又叫:“主人間他。”靈姑回顧牛子,也在口說手比,神態甚是緊張,忙趕過去盤問。

原來牛子、鹿加頭次拋棄斷蛇的地方是一山澗,離洞約有二三十裏,本是日前烏加聞香,尋見線蛇所經之路。依了鹿加,想把二蛇做一回棄掉,原可無事。呂偉恐蛇毒汙染,原來竹簍已被飛刀斬碎,找不到適當裝的東西;線蛇雖細,身骨特重,來時也是二凶人合力抬來,做一回走倒慢,命分兩回。鹿加新降,自然不敢多說。因要尋那隱僻人跡不到之處,想了想,隻有那澗密藏林莽之中,雖不甚深,地卻隱秘,人跡不到,相隔較近。一時貪功圖快,和牛子暗中商定,抬往澗旁拋棄。頭次直去直來,並未見有絲毫異狀。等第二次抬了那條斷蛇跑到澗邊一看,先前所棄之蛇已是片段無存。山人心粗,頭次到了便往下倒,不曾細看形勢,以為尚未到達原棄蛇處。想起主人因有要丟丟於一個地方,不許分棄的話,便抬了筐子沿澗尋去,不覺多走了十來裏路,峰回路轉,漸漸跑到盡頭。

牛子比較有點心思,越看路途越覺不對。心想:“枯澗無水,不會衝走,棄蛇如何不見?”心中奇怪。見那地勢較前更隱,半夜起身,沒有進食,腹中饑餓,忙著回洞飽餐,便勸鹿加將蛇就澗盡頭連筐棄掉,一同回跑。鹿加原隨烏加去過,隻沒將澗走完便改了道路,估量斜行穿林而出路要近些,就便還可查訪烏加蹤跡。牛子膽小,當年隨藥客來此,獨這山陰一帶蛇獸出沒之區卑濕晦暗,瘴煙四起,未敢深入,隻當鹿加識路,便依了他,沒由澗邊去路繞回。二人後來越走越往上高起,徑更迂回。鹿加又是一個剛愎自用的脾氣,死不認錯,認定下山便是回洞正路。牛子自然強他不過。日光恰又被雲遮住,辨不清方向。等翻山過去,到了山陰森林以內,又胡走了一段,雲開日觀,從密林梢上透下幾絲光影,鹿加才看出走了反路,還算心直,照實說出。牛子素怕凶人,不敢過分怪他,隻埋怨了幾句,重往回趕。

二人先頗投緣,說笑同行。路一跑錯,一個腹饑懷忿,一個內愧著急,俱都問走,沒有則聲。路徑既生,森林昏晦,心再一著急,方向大致不差,隻在林內打轉,急切間走不出來。二人方在焦的,忽見右側有一團火光,仿佛還有一座小小的石崖,崖前隱約見人影閃動。鹿加知道有火之處必有山民聚集,打算上前問路。牛子本來不願,還未開口拒絕,忽聽一聲極微細的鳥嗚,音聲哀楚,甚是耳熟,心中一動。自恃熟知山俗,能通各族語言,便囑鹿加不可莽撞,到時自己一人上前說話;對方如在祭神乞福,木知他的禁忌,尤其不可妄有言動。鹿加本覺對他不住,又想他在主人麵前給自己說好話,立即應諾。二人由暗林中循著火光、鳥鳴來處掩將過去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那地方乃森林中平地突出的一座石崖,高僅兩丈,大約畝許。四外森林包圍,崖上苔蔓叢生,隻洞前有數畝方圓一片空地。一邊種著許多不知名的野菜,一邊是個小池。當中一眼小井,井對麵生著一堆火。上麵綠蔭濃密,陰森森的,隻兩邊交枝稍稀處略可見到一點天光。洞前空地上的木樁上綁著三男一女四個獵虎族人。身旁站著一個身相瘦弱的漢家小姑娘,用漢語對老山民道:“主人隻叫你們說幾句真話,一句不許遺漏,你們偏不說,又不敢折箭起誓,分明理屈情虛,還有何說?你們休看他心好,救過你們性命,這是他現在遭了一次劫,恐怕天誅,改惡向善,本來並不這樣。全仗你們弄回這兩條蛇,補還我們這十幾個人失去的真陰,各自送回家去,消掉他的罪孽。去時原問過你們,說卦象不好,你們如不幫忙,他會另想方法,你們都答應死也不怕,情甘冒險。

那麽到手的寶貝怎會借人?借的又是和你們差不多的蠢人,能曉得什麽?這蛇刀砍斧劈都不能傷,怎會被人挖了眼睛,斬成粉碎,丟在澗裏?定是有人和他為難。你們受了愚弄,以為主人還有好久才回,不是妄想那蛇別處還有,和對頭掉換了貴重東西,便是借給了對頭。這條斷的隻能配點傷藥,我們的事是無用的了。幸虧還有半條骨髓未流,但又差著半條。如今主人親身往尋,尋回那前半條,如還是活的,也許沒事;就是已死,隻要不斬斷得稀糟,費點事,也有法想。如尋不回來,他一著急,再犯了早先脾氣,你們一家四人休想好死。他走時命我用火刑拷問,再不說真話,我就要收拾你們了。”

老少四山民隻是一味哀求,說並沒遇見一個漢人,說不出別的道理。少女怒道:

“你們還強嘴。這蛇豈是尋常人力斬得斷的?不給你們點厲害,決不肯說實話。”說罷,手中拿出尺許長花花綠綠一麵小旗。朝火上一揮,再朝四山民一指,立時便有一團烈火落向一個年輕壯山民身上,隻聽嗞的一聲,接著一聲慘號,那少山民肩肉便燒焦了碗大一團。少女隨又指火,再燒第二個,當時慘聲互作,呻吟不絕。最終快要燒到山女身上,老山民再忍不住,哀聲大喊:“好心姑娘,你莫燒我苦命女兒,我說真話就是。”

等少女停手問他,老山民含淚說道:“我說的話和適才並差不多,你拿箭來,我先對火神賭了咒再說,免得說出,你又不信。”少女果然遞了一技箭過去,將他雙手放開,說道:“其實我也不願這樣逼你們,那是無法。隻要你肯賭咒,我定先把你傷醫好,就有甚不對地方,也能勸主人饒你,放心好了。”老山民臂受燒傷,負痛已極,起誓之後,顫巍巍把箭折了,扔在地上。

少女叫了一聲,洞內又跑出一個同樣裝束的漢家女子,手中拿著一瓶藥,一個藥碟。

倒些出來,和水調好,用天鵝翎給四山民傷處一一敷上,呻吟立止。老山民方把擒蛇時遇見烏加,以為主人不會就回,貪心受騙等情,一一說了。並說:“因他所害的是一家漢人,怕主人知道怪罪,主人間時,一句不許遺漏,所以不敢賭咒。實則句句真話,隻不過未說出烏加借蛇的用處罷了。誰知這三個天殺的多環族人竟是對頭,把蛇騙去殺了,害得我一家老小四人這樣苦法。以後非尋他們報仇,生吃下肚,才稱心意。”說罷,嗚嗚咽咽又哭起來。

牛子先聽鹿加說過借蛇之事,聞言知道烏加有此強敵尋仇,就主人饒他也活不了,好生心喜。鹿加因見少女指火燒人,那麽厲害的野民都能製服,疑心她會神法,所說主人自更厲害,又忙著回去,暗扯牛子快走。牛子卻因那鳥鳴聲與來時中道飛失的白鸚鵡一樣,亟欲尋回去討靈姑喜歡。仗著空處密林黑暗,人不能見,想查看明白是否在此,能弄回去最妙,不能,便引靈姑前來硬奪,所以執意不走。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