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斜日景蒼茫 姑射仙人逢俠士 洞庭波浩渺 嶽陽樓上對君山

話說裘元、南綺、靈姑三人高高興興地帶了勝男姊弟,同往金鞭崖飛去,到時正遇師兄小孟嚐陶鉤在觀門前與一道友話別。陶鉤本來最愛裘元,見他夫妻帶了兩個小師弟今日才來,說:“師父和薑師叔還有好幾位同門現在後進丹房以內,明日就要往峨眉山凝碧仙府去應教祖齊真人之約,你們再晚到一夜便見不著了。”陶鈞的那位道友見了勝男姊弟,也覺稀奇,走了過來,笑間陶鉤:“這便是你說那將來破竹山教妖徒邪法的兩個巨靈麽?這麽高身量,且喜觀中房屋俱都高大,否則如何進去?就這樣,你和紀道兄住那兩間,便須俯身而入了。”裘元等見那道友是個麵黑如鐵的道裝少年,正要請教,陶鈞已向雙方引見。

原來那道裝黑麵少年也是峨眉派後起之秀,名叫黑孩兒尉遲火。新奉教祖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之命來此,麵見矮叟朱真人、伏魔真人薑庶兩位掌教尊長,商談一事,並請往凝碧仙府赴宴。剛說完了話,辭別出來。裘元見尉遲火人甚豪爽,雖然初見,甚是投緣,便和陶鈞請他到觀中小坐。黑孩兒答說:“同門至好苦行師伯衣缽傳人笑和尚師兄,前因犯過,在東海麵壁十九年,現已期滿。我要同了金蟬等七矮兄弟前去接他同往峨眉,金蟬師弟日前得信已然先往,事在明晚,此去東海釣鼇磯路途遙遠,我並還有事在身,恐趕不上,且等將來諸位道友到凝碧崖相訪時,再作良晤吧。”靈姑一心記掛著老父呂偉回生之事,每遇到峨眉門下同道,便即心動,聞言更是切中心事。方欲設詞探詢自己何時能去,黑孩兒為人性急,話剛說完,朝陶鈞把手一揚,道聲:“再見。”

便駕遁光破空飛去,轉眼刺入高空密雲之中,無影無蹤。眾人都覺黑孩兒飛劍神速,稱讚不置。

陶鈞笑道:“各派劍仙,隻峨眉一派得天獨厚。他在峨眉門下,還不能算是十分出色的人物。像三英二雲、七矮兄弟、諸葛、嶽、林諸位,法力、飛劍比他還要強得多呢。”南綺笑道:“師兄所說這些人,我前後也見過幾位,固然高明,法寶、法力不必說了,如專論飛劍功力,比這位尉遲道友,也未看出十分勝強之處,師兄怎說要強得多呢?”陶鉤道:“師妹不曾深考,這十多位峨眉門下傑出之士都到了爐火純青地步,已不怎現鋒芒。尋常飛行,隻看去比人快些,不遇強敵,怎能看出他們的神妙呢?隻來去那般神速,無什聲音,便非尋常所能望其項背。何況各人都有幾件法寶、仙劍,不是前古神物利器,便是天府奇珍。本身又是累世修積,應運而生,得有玄門最高真傳,無怪其法力高強,獨步當時了。”

靈姑、裘元、甫綺三人都是好勝性情,聞言覺著陶鈞過為外人揚譽,明示青城不如峨眉,心裏雖豔羨,卻都不服。暗忖:“自己也是玄門正宗,神仙也是人為,隻要努力修為,焉知不是峨眉諸仙人之比?”彼此對看了一眼,不曾開口。陶鈞原因三人乃本門三秀,故意激勵,明知三人心中不服,也不說破,借題支開。隨引人內,直到後進丹室以外,令眾少停,先人稟告。裘元、南綺、靈姑、勝男、阿莽五人便在階前恭候。等了一會,陶鈞走出,笑說:“丹室地窄,已有多人。勝男姊弟人太高大,可去前殿等候二位掌教師尊升座,再行參拜。隻令裘元、南綺、靈姑三人自行入見。”說罷,隨引勝男、阿莽往前殿去訖。

裘元等三人隨照陶鉤所指,走進丹室一看,那丹室原就觀後崖洞建成,外有三間房舍。丹室在盡裏頭,隻有一間,乃青城教祖矮叟朱梅平日煉丹修靜之所。室內約有五丈方圓,石壁如玉,甚是清潔,陳設用具也極古雅。室中心放著一個丹爐。右壁有一矮石榻,長廣丈許。上邊放著兩個細草編成的蒲團,上首坐著朱真人,下首坐著青城派第二位掌教師長福建九峰山神音洞伏魔真人薑庶。本門弟子,除大師兄紀登外,還有薑真人親授弟子楊詡、陳太真、呼延顯、羅鷺、尤璜五人,俱就左壁小石墩上落座。榻前鋪有草茵的大石墩上,另有兩位外客:一是麻冠道人司太虛,一是宜昌三遊洞俠僧軼凡。這些人,裘元等三人多半初見。紀登忙即起立,引了三人去向兩位師長參拜,再分向外客及諸先進同門一一通名禮見。裘元見姑父羅鷺在座,行完同門之禮,重又跪拜,行了叩見尊親之禮。然後和南綺、靈姑一同走向榻前,正待下跪,請賜訓示,朱真人將手一擺,說道:“無須,且各侍立在側,少時還有人來。”

話未說完,忽聽前室外麵庭院中有破空之聲飛墜。司太虛笑道:“顛仙道友來了。

數日之內往返萬裏,辦那麽難的事,所約時刻不差分毫,真信人也。”靈姑聞說恩師到來,渴念已久,心中大喜,忙即偷眼側顧,聽外間已有人接口道:“我如來遲,誤了事,豈不又是貧道罪過?”隨說,走進一個相貌清臒,身著一件破舊道衣的半老道姑。眾中隻裘元、南綺聞名未見,餘者俱都相識,紛起迎接。靈姑隨同一幹後輩行完了禮,等顛仙在旁列石墩上落座,重又進前跪倒。

顛仙見她滿麵依戀之色,伸手拉起。笑道:“我因成道在即,眾弟子尚未深造,惟恐我去以後不易成就。你又數中應是青城門下,以前引度歸道,便是受了朱、白二位道友之托,你那各同門師姊,已由我分向各正派引進,奉命他往。隻你一人,尚未行那拜師之禮。恰直朱、薑二位道友這次應峨眉諸道友之請,往幻波池赴會觀禮,為了誅戮鬼老師徒,回山一行有四五日耽延,你們三人同了勝男姊弟又都在此,特於百忙中抽空到來。我南海有事未完,以前所采丹藥,也還有兩樣靈藥不曾齊備。少時等朱、薑二位道友升殿,勝男姊弟拜師領訓之後,我便同在座諸道友到峨眉凝碧仙府一轉,要了所缺靈藥,即去南海借地煉丹。丹成之日,我當命辛青喚你前往送別,再見一麵。朱、薑二位道友,與峨眉諸道友一樣,俱是玄門正宗。你根骨既佳,天賦尤厚,此後隨著二位師長努力前修,不患不能成就仙業。你我最後一晤,尚有數年,約在竹山群妖伏誅之後。我屢世苦修,今生方得成就,乃是喜事。隻要你功行精進,將來便可常見,何須思戀愁苦?

你父本應十五年後孽滿劫盡,方獲重生。但你孝思感格,上次峨眉教祖齊道友曾向我一至友談起,意頗嘉許。明早我和諸道友前往峨眉,也許能向齊道友求說,請其大力相助,不俟芝仙成道,另謀良策。既免損人利己,又可使你和未來師弟紀異的一父一母少去數年災難,早日回生,以遂你們二人的孝思。此事甚難,能否如願,尚不可知。即或可成,你和紀異也須各為父母立下許多功德,才能抵補。我去以後,你仍自安心修積內外功行,不應以此懸盼,致分道心。”靈姑想起師恩深厚,感激淚流,敬謹拜命領諾,侍立於側。

伏魔真人薑庶笑向鄭顛仙道:“南海之行如何?”朱真人笑道:“區區左道,還有多少伎倆?你顛仙準時而至,可知收拾甚易呢。”

顛仙道:“此話不然。南海那群妖孽並非易與,我又人單勢孤,本來極難應付。如非事前齊道友預示仙機,我也不敢如此輕率。我剛到不久,便被妖人發覺,鬥起法來,幸而事已辦完,無什顧忌。那邪法也頗厲害,正相持間,恰值長春嶺虞道友長女舜華同了紫雲宮齊靈雲的女弟子金萍、趙鐵娘前往那島上,救一被難好友出險,也在此時趕來,深入妖穴。剛將被陷的人救出,埋伏便已發動,將舜華等四人一起困住。金萍在峨眉第三輩女弟子中,雖非米明娘、上官紅之比,卻也不弱。上來仗著紫雲宮師傳異寶,便將洞中妖徒殺死了好幾個,終於仍是無效,那和我苦鬥的妖人,又分了幾個回去,這一來,益發不是對手。

“舜華原因齊、秦二人見她麵有晦色,恐其日內有難,留在宮中,不令回去,意欲避過。不料命中注定該有這場無妄之災。那幾日正是幻波池易靜、癲姑、李英瓊、餘英男等峨眉第二代弟子奉命開山盛會,齊靈雲、周輕雲二人已由別處趕往。秦紫玲因連日正當南海群妖氣數將盡,多事之秋,雖然水宮仙府禁衛森嚴,外人不能擅入一步,想起上次朱道友封閉紫雲宮,居然有人大膽混進,結果損失了好些仙兵神鐵,到底謹慎為是。

她本擬算準時日,到了會期正日,再行趕往。偏巧小寒山二女謝家姊妹路過往訪,就約了同行。謝家姊妹力說宮中請弟子近年法力精進,何況又有那前古異寶,短短數日工夫,怎會出事?就有萬一之變,傳音告急,立即可以救援,也無大害。舜華如若同行也好,紫玲偏又過於小心,見她麵上晦紋日顯,將要應驗,覺著目前正邪雙方勢同水火,仇怨日深,極易狹路相逢,就許途中有事,不如仍在紫雲宮暫居比較安全。況且這次幻波池開府,赴會的人均有請柬,規模比昔年凝碧崖開建五府相差甚遠,舜華與主人又非素識,便沒帶了同去。剛走,舜華便接到好友傳音告急之信。如是外人法寶,紫雲宮也難透進。

偏又那般湊巧,那傳音之寶正是年前秦紫玲所贈,因舜華再三求說,並還破例傳了外人互相使用之法。舜華拿去暗贈給這好友、不但一發即至,並還把地址全行說出。舜華與那人患難至交,情分深厚,接信自是情急,當時連命也不顧,便要趕往。金萍、趙鐵娘見攔她不住,又以新煉道法,意欲借此曆練,試驗自己功力,反正宮中不會有事,這才同往。及至身陷妖穴,金萍機智絕倫,又恃師長鍾愛,擅自離宮私出,情非得已,一見不妙,便不聽趙鐵娘之勸,由地道強衝出險,擠受責罰,立用飛針傳音告急求救。為首妖人趕回妖穴時,飛針已先發出。紫玲和小寒山二女途中訪友耽延,還未到達幻波池,接信立即趕來。到時舜華已受重傷,被金萍用法寶護住,正在危急。我又另在一處,不知此事。紫玲等稍遲片刻,便來不及了。

“我無形中也得了助力,內外合攻,先將妖窟掃平。紫玲等護送舜華,連他好友同返紫雲宮,安置停當,自去幻波池赴會,我也轉道南極。夜明島諸主人自被金蟬等七矮製服以後,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歸正,已不敢再似前時猖狂,對我也頗禮敬,這後半卻毫未費事,便已成功。這前半經過,先難後易,頗經艱險。跟著又往幻波池回趕,與諸道友見麵時,正值舉行開山盛典。這次所采集的靈藥,又有兩種必須當時製煉,靈效才顯著。島主人既不作梗,又肯借地方和丹爐器用,樂得就在當地先行製煉。不過附近各島旁門左道甚多,未必都和夜明島、不夜城諸主者一般心意,加上四十六島餘孽未盡,對於我們仇深恨重,他們與主人仍在交往,難保不暗中作祟破壞。辛青…人守在那裏,主人雖力言無妨,但此輩妖邪詭詐百出,防不勝防,畢竟不可大意。觀禮完畢,我連宴也未赴,便告辭而去。

“果然我一到夜明島,便見四十七島幾個餘孽在和辛青惡鬥。如非主人信義,勸解不從,群起相助,辛青一人決難抵敵。所幸四十七島餘孽隻有四人。原往島上拜訪主人,巧遇辛青,懷忿挑釁,因而惡戰,並不知我煉藥之事。主人法力與之相等,人數卻較多些,才未遭其暗算。妖人本就不支,我再一出手殺死了一個,下餘三個自知不敵,相率遁去。本來昨日便可回轉,因三妖人中有一個最是刁猾凶頑,絮絮不休,行時咬牙切齒咒罵主人,怨毒太深。這廝又是四十六島中為首諸孽之一,邪法高強,行蹤飄忽,來去如電。如非勢窮力蹙之餘,以前所有幾件厲害法寶已吃武夷山寒月大師和金鍾島主葉繽道友合力破去,便我也未必容易取勝。

“我見主人似在憂慮,惟恐累他日後受害,略問了幾句經過和三妖人藏伏之地,仍令辛青守護在彼。我由主人派一得力門人引導,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跟蹤趕去。他那巢穴,深居海眼之中,海底歧徑甚多,密如蛛網,又設有妖陣埋伏,甚難除他。也是妖人該當伏法,潛伏海底本難被人發現,忽然靜極思動,出海時又不安分,無故激動風濤。恰值東海女散仙石野仙的女弟子韋梨雲路過,見海上惡浪滔天,妖氛隱隱起自水底,誤認作蛟蜃水怪之類,一時好事,剛把飛劍放出,三妖恰也飛出,隻一照麵,便將飛劍收去。此女法力雖淺,卻有隱形飛遁之寶在身,見勢不佳,立即遁走。她和葉道友門人朱紅至交,立往求救。

“朱紅本奉師命,傳了好些法寶,守伺這幾個餘孽,準備一網打盡。聞報趕到當地,妖人已去夜明島,不曾相遇。朱紅詳問韋梨雲經過情形,斷定巢穴深藏海底,隨下海底搜尋,查見所設妖陣,立用師傳法寶破去。入內搜索,又殺了一個留守的徒黨,知妖孽必要歸來,便用法力毀了妖巢,斷了他的歸路。剛升出海麵,待和韋梨雲往夜明島不夜城等處搜尋,三妖人剛好敗回。朱紅發覺較早,仍用梨雲誘敵,自在一旁,暗將葉道友所煉冰魄神光寶幕張布開來,待他自投羅網。梨雲原是假裝由南向北斜飛。三妖人由西北麵逃回,以為我和夜明島諸主人不曾窮追,隻一入海,便可無礙;葉道友又自四十七島掃平之後,便移居中土,參修佛果,未再趕盡殺絕,心頗安定。做夢也沒想到,葉道友因知四妖人氣數未盡,藏處隱秘,殺卻不易,既恐海中生靈連帶遭害,自己又急於往中土參修,不暇及此。容他苟活些年,待其數盡,方始殺他,暫時寬縱。早已暗囑門下高弟,傳了誅邪法寶,在金鍾島留守,去此未來隱患。

“朱紅雖想早把此事辦完,好往中土見師複命,就便與各派中至友姊妹快聚,因而不時到處搜索。無如妖人埋伏海底,輕易不出;偶往各外邦攝取婦女,或探聽仇人動靜,也隻一二人隱形前往,得手即歸,次數絕少,又不在外逗留。以致雙方從未遇上,時久膽大,已不為意。歸途忽又發現出時所遇美女由斜刺裏飛來,見了自己,慌不迭改道往前飛逃,隻當現成便宜,籠中之鳥,到手成擒,還在高興,忙同追去,正施妖法擒拿,忽又隱身不見,三妖人不知身已入伏,方在可惜下手稍晚,又被滑脫,朱紅突自高空密雲之中飛墜,一聲雷震,上下埋伏,一齊發動。三妖人以前迭經慘敗,驚弓之鳥,看出強仇到來,忙想逃走,已經無及,吃冰魄神光一齊網住,一陣絞煉,三妖人當時消滅了兩個。為首妖人妖法甚高,深知此寶威力,見勢不佳,一麵施展妖法全力抵禦,一麵拚舍肉身,用身外化身之法,好容易走出羅網,元神還受了重創。飛出不遠,我便迎麵趕到,被我連用法寶和太乙神雷,與後麵追來的朱、韋二女前後夾攻,把殘魂擊滅,連餘氣都給絞散才罷。

“朱紅聞我煉丹,言說島上近忽發現靈石仙乳萬載空青,用以和樂,更增靈效,再三請我往金鍾島小坐。我情不可卻,隻得帶了隨去的人,同往她島上盤桓了半日。那靈乳見風即化,最難保存,朱紅雖發現,尚未取出。我助她將石中仙乳空青全數取出,竟得有五寸高一玉瓶。我取走的也有同樣大小半瓶,還不在內。真乃亙古稀有靈奇之事。

我正說金鍾島玉山瑤壁乃南極靈華所萃,經此一來,隻恐靈氣已盡,不似往昔。忽接葉道友飛書,命朱紅用法力封閉島宮仙府,帶了囊昔遣散未盡的三個女侍者,與新得的靈乳空青,速去武夷山絕頂寒月大師謝道友那裏相見。附帶向我致謝,並請我助朱紅封住全島,以免妖魔乘虛前往盤踞。我照她所說,將事情辦完,看朱、韋二女同飛中土、才回夜明島。

“那靈乳空青,夜明島主人最為需要,前曾為它信使四出,窮搜字內各地靈山,物色了數百年,一滴也未能尋到,早已死心。那年島主聞說苦行禪師弟子笑和尚同了黑孩兒尉遲火在南山中殺除毒蟲怪物文蛛,二人先在一石洞內藏身,發現所臥青石有異,誤疑有寶,用飛劍削石掘取,無意之中得到此寶。因二人當時功力識見尚淺,不知收存之法,事前又未看出,以至糟蹋了將近一半。隻尉遲火因離得近,靈乳自石中冒出時用口接住,吞服了些下去。島主深知此寶來曆,除靈乳外,石中還藏有千萬年靈石精英孕育的青玉小牛、小羊之類奇珍,如能生得,用法力養活,固可隨時取出它口中靈液應用;便是當時不知,已吃見風化成玉質,如能得到,也能設法利用,不過功效差些。並且靈乳雖然見風上騰,散入太空,看似化為烏有,實則本質尚在,不過上麵沒有阻隔,被風吹散罷了。人如無心服了,仍可明目輕身。如是花草沾潤,效力更大,開花結果均異尋常,立成仙種。隻是這類事千百年來未必能遇一次罷了。島主斷定黑孩兒吸取靈乳之處正在洞中,不是空地。那糟蹋的一小半化成靈氣,向上急升,必被洞頂隔住。此寶見石即透。一入石中,日久重又凝聚為乳。如能取來,在南極擇一靈地,用法力將石脈接上,過上些年月,照樣可以取用。因此島主得信連忙趕去,準備覓取石中靈物,並用法力將那洞頂揭來。哪知石中玉牛已被黑孩兒取走,那洞頂也為別的修士捷足先登,整片揭去。

島主以為自己無緣,便斷了此念。一旦聽說我得了這麽多,又知石中青羊竟能出石遊行,無須人力便能存活,已吃朱紅取乳之前收去,分明年代更久。靈效更為顯著,自是豔羨非常。我為報他們相助假地之德,三個主人各贈了四滴,他們自是喜出望外。我便乘機勸他們與南極那些左道旁門中人疏遠,得天賦地利之益,各自清修,永保不死仙業。免得與彼輩相近,日子久了,不知不覺受其播弄,以致牽累,他們也都聽了,又堅留我待了半日,這才按著約定時日趕來,並非故意如此。要是事不湊巧,休說按時而至,恐那日幻波池赴會都未必能趕到呢。”

伏魔真人薑庶笑道:“原來南海之行,還有這些枝節。鄭道友苦行三世,終於大功告成,成真不遠,可喜可賀。”顛仙笑道:“我事已完成十之八九,朱、薑二位道友當年見托的事,也幸不辱命,呂靈姑已歸貴派門下。此女與紀異均是至性可嘉,她對乃父複生之事刻不去懷。雖然難期未滿,為了成全她的孝思,我打算將此事提前舉辦。並令於應積外功之外,另發宏願,多修善行,為乃父乃母減消冤孽,以便情、數俱可兩盡。

此去峨眉向齊道友求情,不必說了。死者前生孽重,救起之時難保不有阻礙,事情恐非一二人之力所能了。到時我恐不能前往,今日在座諸位道友均須請往相助,才可萬全呢。”

朱、薑二真人見顛仙說時目視麻冠道人司太虛,知道顛仙鍾愛靈姑,又為孝行感動,曾在靜中默運玄機,詳推因果,料非司太虛相助收功不可,所以如此說法。真人未及開口,司太虛慨然答道:“這類至性純孝兒女,人神均樂為相助,何況又是朱、薑二位道友高足,更無不顧之理。到時,貧道必效綿力便了。”俠憎軼凡卻是微笑未答。眾仙知他功行早完,為助聾啞僧消孽成道,又遲兩紀飛升。許是證果日期將近,到時不能往助,也未詢問。靈姑在側,聞言感激涕零,忙向眾仙跪謝不迭。

司大虛道:“天已不早,起身期近,主人怎不升殿,受那兩個巨靈參拜?”朱真人道:“還得稍等紀異。紀異先被散仙無名釣叟發現,一見驚為異質,自知所學不是玄門正宗,徑去告知他好友蒼須客。此人乃百禽道人公冶黃當年惟一傳衣缽法力的弟子,因犯教規,在公冶道友未遭天魔之劫走火坐僵以前(事詳《蜀山劍俠傳》)便受師罰,禁閉雲夢山中。直到公冶道友在黑穀中修煉複原,往莽蒼山陰風穴中取來冰蠶,峨眉開府以來,才行釋放。因見紀異天生資質,性又賢孝,曾賜靈丹,助他母親多活了兩年。當紀異二次犯險,跋涉數千裏,前往雲夢山求取靈丹時,他正封山修道。剛巧白眉禪師命弟子寧一禪師李寧前往預示玄機,才命守洞神獸將紀異引了進去,告以乃母因他至行感格神仙,和靈姑之父呂偉一樣,十二年後拜上峨眉,求來芝血,可以重生之事。當時蒼須客隻知與紀異有師徒因緣,卻不知紀異乃紫雲宮金須奴轉世,結局應歸在我的門下。

性情又和他師父公冶道友一般奇特,不願自己徒弟向人求助,又不舍這好資質,並且本人也正閉山煉法,尚須數年始能完滿,欲令無名釣叟就近先傳些防身的法術,等到了年限,善功已修積了不少,再照所說拜到凝碧崖,求來芝仙靈血,將乃母救轉,再收到他的門下。寧一禪師當時未阻他的高興,隨即別去。我自不便明言,遷延至今,上月公冶道友前往峨眉,齊道友才把這事告知。公冶道友立即飛書傳偷,他始得知前因後果。此時他雖不曾正式收徒,對於紀異卻極關切,自從天蠶妖女伏誅之後,除托無名釣叟就近傳授而外,又賜了他一口飛劍和他本門劍法。紀異自是感恩,早已遙行拜師之禮。他接到師偷,還親到紀家曉諭了一次。紀異堅持不肯忘本舍去前師,如今算是他本門以外另一恩師,反由記名弟子改作真弟子。蒼須客見他如此至性,自更期愛。紀異本具仙根,一學便會,雖隻短短數月工夫,已能禦空飛行。這次為了誅除竹山教妖人,本門弟子俱應來聽命,日前已飛書相召,也在今晚到此。等他一到,便往前殿指示機宜,大約也快到了。請諸位道友在此少坐片刻,我兩人到殿前去了。”

正說之間,陶鉤入報紀異已到。說他在途中遇見華山派妖人烈火祖師門下女徒生香娘子胡采春,各用飛劍惡鬥,紀異盡管生有自來,終以修煉不久,僅憑一口飛劍,自非妖婦之敵,尚幸妖婦看出他根骨奇厚,意欲生擒回山,未下毒手,隻用邪法困住。紀異又極機警,謹守乃師蒼須客仙示,仗著仙劍靈異,見勢不佳,立即改攻為守,一任妖婦用盡心機引誘,始終用劍光護定全身,不令有絲毫間隙,身雖被困,妖婦無虛可乘。紀異被妖法困了大半天,相持到了夜裏,剛巧峨眉派弟子黑孩兒尉遲火由青城回去,空中飛行路過當地,遙見前側麵山野間妖氣邪霧籠罩,內中隱現劍光飛躍,立即趕往,用大乙神雷震散妖霧,破了邪法,將妖婦逐走。問知紀異來曆,又親送了他一程,才行別去。

為此擔擱,遲到了些時,現在前殿候命。

朱、薑二真人聞言,立命室中諸弟子同去前殿,一同傳授道法,指示機宜。隨即起身,眾弟子隨在後麵。到了殿中,二真人升座,先受阿莽、勝男、紀異三人參拜,行了拜師之禮。再向眾弟子分別前後,一一指點傳授,示了機宜。又將靈姑、南綺獻上的含青閣陳嫣、冷青虹、桑桓三人所贈十九口寶刀,每人賜了一把。並說:“此刀乃古仙人伏魔奇珍,如以十九口同時運用,比起峨眉派七修劍的威力不在以上。不過此刀非照本門心法重行精心習練,不能發揮它們的威力。眾弟子功力尚差,如歸一人來保持,也難全數施為。本門剛巧十九弟子,正好一人得一把。”隨傳練刀之法。十九弟子本未到齊,餘刀交與紀登暫代保存,日後等人來了,再行分與,並照師門心法,各代傳授。

朱真人又向眾曉諭說:“竹山教氣數將終,屢遭挫敗。力絀心勞,破綻時出。二次所約仍難作準,不是還要改期,便是到時借詞規避。欲俟邪法煉成,結好厚援,再行發難。我師徒以誅邪為任,本沒視若敵體。這次因十九弟子多半新進,法力不濟,誅除妖人之法寶也未煉得齊全。他因不敵,我也不能一網打盡,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樂得容他多活兩年。等二次約會時,十九弟子人數已齊,功力也非昔比,再有這十九口古人遺留的至寶與本門法寶、飛劍,必能一舉成功,到時不問妖人如何,隻照預定行事好了。”

眾弟子一同拜命起立。

伏魔真人薑庶道:“竹山教所煉妖陣,有一座白骨壇,內有九十九名凶魂戾魄合煉的神魔鎮守。非稟賦純厚,真陽極旺盛元神,不能破他。我和大教祖要主持全局,無暇分身。眾弟子中,隻阿莽、勝男可以勝任。少時可由大弟子紀登將他姊弟護送到我那裏,等我回山另有修為。我和大教祖去後,除紀、陶二人事完仍舊留守外,陳大真、楊詡等五弟子仍各分頭行道。呂靈姑、紀異暫時與裘元、虞南綺一路,隨意所之,修積善功。

等往峨眉見到妙一真人夫婦,如鑒你二人孝心,格外恩憐,以回天妙法,使你二人父母能提前數年原體複生,再行傳知。眾弟子俟我與大教祖、眾仙行後,在觀中小聚歇息,便各分頭下山便了。”

說完,天已大明,二位真人也就起身出殿。眾弟子隨去丹室外院伺立恭送。待有片刻,矮叟朱梅、伏魔真人薑庶兩位教祖,陪了俠僧軼凡、鄭顛仙、麻冠道人司太虛一同步出。眾弟子一齊拜倒,朱真人含笑命起。跟著把手一揮,一片金光疾如閃電,破空直上,晃眼射入雲空,隻剩一點金星,在朝雲層裏流空飛渡,一瞥即隱。新來諸弟子初次見到師長遁光如此神速靈奇,俱都敬佩異常。

紀登、陶鈞乃先進師兄,又是主人,便邀眾人走往前殿,備酒款待。眾人知他們不往自己房中延款,是因勝男姊弟身高之故。即使前殿那麽高大,阿莽尚須俯身出入,到了裏麵,仍不能隨意走動,坐下尚可,如若站起,伸手便及殿頂,頭與頂相差不過數尺。

裘元因師父曾許自己隨意行道,又是一行四人中的主體,南綺已然應允回家,足可在家住上些日,略修子職,毫無梗阻,心中高興。見勝男神態還算從容,阿莽自慚身太高大,又與諸先進同門初見,跌坐在蒲團上麵,其狀甚窘,笑道:“掌教師尊仙機法力端的神奇。你看全觀殿房比別處廟宇要高得多,尤其這兩具蒲團也是又高又大。我前未下山時,便是這樣,覺著此崖乃青城絕頂,山高風大,殿房裏應矮些才好,怎倒比別處廟宇高出兩倍?心還奇怪。今日一見,竟是為狄家姊弟設的。你們看莽弟坐在那裏都有那麽高,誰家要有高大房子,到過年打掃頂棚時,請他前往,不用架梯搭桌椅,綁竹竿,隻消一塊大粗布,一把大管帚,兩大缸水,由他站起身來,和擦洗鴿籠一樣,一點不費事,全打掃幹淨了。”南綺接口道:“照你這一比方,我們都成鴿子了?”引得眾同門都笑了起來。

眾中隻五嶽行者陳大真與座上諸人是全見過,餘多初晤。適才師長尊客在座,不便多言,這時重又敘談,互致敬慕,甚是親切。羅鷺和裘元更是至親,裘元便說父母家人對他渴念,每次回家俱曾詢問蹤跡,因不曾相遇,無可回答。難得在此重逢,又是同門,少時便要歸省,務請姑父同往,小住些日。羅鷺答說:“我要和尤師兄同行修積外功,尚有小事未了。並且十數年來,每年清明必回掃墓,隻沒到你家去。此時無暇,明春回家掃墓,必去訪看你父母好了。”裘元小時和羅鷺最是親熱,聞言便拿出小孩脾氣情態,一味軟磨。羅鷺正想詢問尤璜是否同去,忽聽南綺埋怨紀異道:“既有此事,先前你怎不說?元弟,我們快回去吧,那妖鬼大約尋到甄家去了。”眾人聞言驚問。

原來紀異天明前來時,路過環山堰左近,見一人在近山路上為兩狼所困,忙上前將兩狼殺死,救了那人。問他深宵夜馳,有什急事?那人答說他乃甄家下人,因小主人為一妖鬼所困,當晚已經尋上門來,隻有前村一位表親才能救他,此人偏去金鞭崖未回。

“現因事更急迫,奉主人之命,前往訪問歸未。那至親姓名卻不肯吐。紀異一聽金鞭崖,便料與裘元有關。當時急於見師,自知法力有限,沒敢冒失,便告那人說:“我正往金鞭崖去,必將此信息代達。”那人原是初遇救時感恩,無心吐出真情,後聽盤詰,便有悔意。聞言越覺天下無此巧事,隨口支吾了幾句,慌不迭轉身走去。

紀異到後,因初拜師,又聽無名釣叟叮囑,說朱真人平日隨便,不拘形跡,伏魔真人薑庶卻是禮法嚴謹,不可率意,言行必須恭謹,以免受罰。又見諸先進同門敬畏之狀,更不敢大意。又覺村民多愚,慣喜大驚小怪,既為妖鬼所困,如何還能命人出來求援?

並且環山堰相去金鞭崖不遠,尋常妖鬼怎敢在教祖眼前作怪?話又不曾問明,恐怕失錯,遲疑未吐。再加二位真人正向眾弟子指示傳授,不能妄自插口。又要留心靜聽訓示,就此丟開。跟著師長起身,直到紀、陶二人二次要往前殿款敘,方始想起前事。先想和裘元說,裘元偏又和羅鷺談笑正有興頭。此外隻有南綺最熟,便轉過去,說了經過,南綺一問那家地址,正是甄濟家中,料定漏網妖鬼神目童子邱槐前往尋仇。甄濟不知輕重,這等不分日夜命人去裘家詢問,必將妖鬼引到裘家無疑。裘元便是妖鬼深仇,本人不在,妖鬼何等凶毒,必拿家人出氣,翁姑家人安危大是可慮。又知為時已久,不由大吃一驚,忙向眾人說了。

裘元首先憂急。羅、甄兩家也是老親世好,羅鷺聞言也甚關切。又知裘元入門不久,恐其不敵,乃允同往。紀登卻認無關緊要,否則早有師命。當下議定,除羅、尤二人與裘元夫妻、呂靈姑、紀異同往外,餘人仍照預定行事。真要不濟,眾人現在觀中,往援也來得及。裘元心念父母,方寸早亂,勿匆說了兩句,一行六人便和眾同門作別,往環山堰飛去。

到家一看,全家老幼平安無事,心才一寬。家人言說甄濟自從裘元剛走,便派人來問,答以未回,隨即走去。由昨日黃昏起到今早,竟派了三四次人來,並命心腹下人在此守候,等裘元夫妻一回,立即請往,先未說出真情。下從多知他獨子嬌生,一向少爺脾氣,想到什麽,當時便要做到,隻當他久候裘元未歸,心中懸念,仍照主人的話回複。

後見來人神情惶遽,來得頻繁,才行入內稟告。時已夜間,友仁聞言,喚進甄家派來的下人盤問。下人說道:“小主人忽然發現妖鬼要尋他拚命,先還不甚驚慌。今日黃昏,妖鬼竟在附近現形,知已尋上門來,可是小主人終日守在房裏靜坐,步門不出,也不知如何看到的。先隻發急,令小的快來訪請裘大少爺,沒肯說出妖鬼尋他之事。到了黃昏日落時,才把小的喚進房去,低聲說了前事,命來探看大少爺歸未。如值初回,不肯就去,可以告知小主人正在危急,如去遲了,就許全家喪命。”正說之間,下人入報,甄家又命人探看。友仁聞說大驚,知金鞭崖僻在深山之中,除愛子外無人去過。荒山深夜,虎狼險阻,飛行固是近便,頃刻即至,常人如何去得?來人說時又極驚惶,說:“妖鬼甚靈,說話稍不留神,被他聽去,立是禍事。如非少主知機縝秘,謹守密室之中,早已被他尋到。如向金鞭崖焚香跪禱,通誠求援,必被覺察,反而壞事。”友仁夫妻空自愁急,無計可施,幸虧挨到天明,尚未接到甄濟凶信。心想大自日裏,妖鬼當不至於橫行,心才放定了些。正商量選派兩名強壯膽大的佃仆持了弓矢器械,假借行獵為名,依照裘元平日所說方向,往尋金鞭崖所在,令將子媳追回,愛子忽然回轉,竟已得信,並還同了羅、尤、呂、紀四人,均係道術之士,不由喜出望外。

友仁夫妻因六人剛從金鞭崖趕回,內中又有久別重逢的至親好友,以為白日無妨,意欲少留,款待敘闊。羅鷺道:“這類妖鬼不比尋常,並無日夜之分。照來人所說,必是尋仇到此,人尚未被尋見。否則甄表侄學有旁門法術,又得峨眉靈符防身,或能抵禦片時,他父母家人必被波及。事不宜遲,早去為是。元兒與妖鬼仇怨更深,幸是大哥大嫂宅心仁厚,福大命大,否則早無幸理。聞說妖鬼飛遁神速,行蹤飄忽如電,我們人數雖多,難保不被其漏網。萬一逃來此間,乘隙加害,如何是好?我們六人不能全去,擬請尤師兄在此保護,以防不測。餘人隱秘前往,以防驚逃。若尋他不到,我們又不能在這裏守候。必留下未來隱患,裘、甄兩家俱難安枕了。”裘元聞言,恐父母受驚,也欲隨同尤璜守候在家裏,羅鷺笑說:“無須,有尤師兄一人已足。此去須防妖鬼逃脫,人數越多越好。你是妖鬼大仇,有你在場,容易激怒,他複仇心切,不甘就退,我們下手也容易些。並且他對你家原不知道,我隻是備個萬一。你如在家,妖鬼既看不見你,又不能加害甄濟,勢必見人就殺,見物就毀,轉有害處。”裘元隻得罷了。

說罷,正待作別起身,忽見甄家一名心腹下人氣急敗壞,奔將進來,言說:“妖鬼已然白晝現形,進了花園,公然要小主人現身受死,否則殺死全家,雞犬不留。幸而老主人已先避入小主人室內;全家上下,小主人事前均有安排,妖鬼一現形,全都避開,無人阻攔,也未張揚,才未傷害。小主人又會仙法,妖鬼一到,立有紅光飛出,將書室籠罩,來時有人偷看,妖鬼手上發出數十丈綠光黑煙,將紅光圍了個風雨不透。現在人鬼正隔著煙光叫罵爭吵。明知大少爺未回,但聽小主人說,隻此一個救星,心中憂急,姑且趕來撞撞。不料竟已回轉,想是主人全家命不該死。裘大少爺去吧。”說時聲淚俱下,叩頭不止。羅鷺料知事急,不等說完,便和友仁夫妻道聲:“再見。”帶了裘元、南綺、靈姑,紀異飛身趕去。下人們見裘、羅諸人竟是飛仙一樣,俱都驚喜異常。友仁忙囑見到諸人不許向人走口,否則仙人怪罪,便擔當不起了。下人們自是奉命惟謹不提。

甄家花園在環山堰後青城山麓之下,卻不當入山的道路,甄父暮年喜靜,特意建了這麽一個別業,隱居納福。一切均就原有形勢布置添修,背山麵水,遠隔塵囂,離環山堰村鎮不足十裏。四外俱是茂林修竹環繞,遠望一片綠雲,不近前便看不出一點房舍,景極幽靜。

羅鷺等一行五人剛從裘家飛起,便見到前麵山坡樹林中煙光彌漫,邪氣籠罩,知道不曾誤事。羅鷺唯恐驚遁妖鬼,又留後患。早囑咐眾人分四麵散開,等自己和妖鬼交了手,然後合圍夾攻。飛遁神速,晃眼飛到,往下一看,甄濟雖然還未遭毒手,情勢已是萬分危險的了。

金鞭崖相隔甚近,竟敢在此流連,全無畏忌,可見怨毒已深,不特尋找自己,甄濟也必在內,夫妻兩人越想越害怕,一心隻望裘元夫妻能夠回來,相助除害,才可免禍。哪知昔日薄情背義大甚,裘元又戀父母,未來拜訪。等甄濟命人往請,已往金鞭崖飛去。甄濟隻當未歸,不知回來又走了,夫妻二人愁顏相對,連命下人去問數次,眼巴巴還在苦盼。後來還是月嬌靈慧,第三次下人回報,令甄濟問出友仁夫妻並不十分盼望,料有原故。心疑裘元夫妻忌恨前仇,又是初回,下人未說實話,故意推卻,不肯前來。一麵叫心腹下人前往坐守,如見友仁,不妨相機密告;一麵自恃對裘元有救命之恩,意欲冒著奇險,親身往探。

甄濟膽小害怕,正在苦口勸阻,所差心腹下人忽然急奔回來,說道:“小的行至途中,遇一相識佃戶,身有急事,本沒想到答理。時正日落黃昏,村農歸家之際,山路上往來人多。瞧見路旁有一身材高大,生著一時亮光怪眼的道士,在向路上的行人打聽附近可有一個名叫甄濟的少年。因覺得那人怪相,形跡可疑,又在打聽小主人的姓名住處,心裏一動,便借著和那佃戶閑談,暗中偷聽。剛巧和道人答話的是一個老實人,住得又遠,仍記著老主人吃官司,小主人避禍逃走失蹤的事,便照實說了。那道人間完,意似不信。答話的又說自己住得遠,隻聽傳聞,不知底細。隨把主家田莊說出,令往打聽,總算沒把主人別業花園說出。”

甄濟夫妻聞言大驚,知道妖徒必欲得而甘心。那田莊離此隻十餘裏,妖鬼行蹤飄忽,轉眼即至。雖然莊上農戶用人均經吩咐,但仇人這等細訪窮搜,危機隱伏,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