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鐵硯峰飛叉擒鬼老 紅菱嶝烈火煉梟魂02

方、司諸人全神貫注鬼老,初次主持陣法,又是強敵當前,未免慌張疏失,沒看清同來的妖徒全數落網也未,便已發動,稍微快了一步。邱槐在旗門外略一遲疑,瞧見鬼老同胡堅剛往前一飛,麵前煙光略閃,一座極大的旗門突然湧現。再看鬼老、胡堅和先逃四人已無影蹤。猛想道:“敵人一幹首要適才不曾追趕,此時更是一人未見,必是隱身陣中行法無疑。似矮叟朱梅和幻波池峨眉門下幾個能手,連師父都非其敵,自己如何能行?看他兩人入內即隱,禁製埋伏必在對麵。記得右方應是逃路,反正亂撞,姑且一試。”邱槐靈機一動,立即施展妖法,往右方逃去。先見前麵旗門變滅,還在憂驚,恐逃不出,因哪一麵都有煙光旗門隱現變滅,本拿不定,隻得硬著頭皮前衝,飛遁迅速,轉眼便衝了出去,才知竟是一個虛影。回顧身後適才師徒三人遇敵之處,隻是黑影沉沉,竟然看不出那一帶的山石林木。那麽多煙光旗門,出陣便已無跡,也不再見有一絲跡象,直似同行兩人平空消滅。料知陣法神奇,厲害非常,哪敢逗留,急催妖遁,往前飛逃。

走出老遠,不見有人追趕,驚魂略定,猛聽來路身後鬼老慘叫之聲,甚是悲厲。回頭遙望,隻見七八道劍光同自陣地飛出,中有四道青白光華擁著兩麵法牌,牌上釘著兩條黑影,四外烈火環繞,風雷隱隱,帶著破空之聲,往紅菱噔那麵飛去。另有三道劍光卻往且退穀投去,一閃不見。知道鬼老、胡堅已落敵人手內,萬無生理,不由心寒膽裂,加緊往雲南逃去不提。

且說方端在中央法台上主持妖法,雖有南綺在旁守護,依舊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因為自身是個凡人,初次照本畫符,主持這類神奇的陣法,大敵當前,形勢萬分險惡,稍微疏忽,不特妖人漏網,自身和手足至交還有性命之憂。先還能極力鎮靜,及至空中有了警兆,遙聽雷聲,心便頻頻跳動,忙即加緊戒備,全神貫注在手中令牌、符劍之上,謹守主幡,準備應用,一絲也不敢放鬆。其實方端老成持重,膽子原大,隻因事關重要,顧慮大深,井非膽小害怕。照此行事,雖是矜持過甚,發動卻快,原不至於被妖徒乘隙逃走。也是南綺見他持重端肅,神態過於緊張,以為奇門變化妙用無窮,法台四外均有禁製,敵人無法侵入。自己不過在此為主持人壯膽,聊備萬一,原用不著。一經把妖人誘入旗門之內,便算入阱,決逃不脫,何須如此自苦?又聽鐵硯峰那麵神雷尚在連發,山鳴穀應。南綺仰視空中,裘元、司明也在凝望未動。自己昨晚曾在峰陰妖窟中同眾仙應敵,知道鬼老邪法厲害,困獸之鬥,還能支持些時。再如有甚外來的妖黨相助,敗逃更慢。覺著方端無須如此自苦,便勸他不必畏懼,妖人不會來得如此迅速,就被衝來,也不礙事,可以放從容些,免得虛損精神。如有警覺,她也會對他說,決來得及。

方端對於南綺自是信服,又以雷聲連響,妖人仍無到來之兆,不由放寬了一些。又正趕上和南綺問答,心神略分。不料雷聲未息,裘、司兩人未下,妖人師徒突由且退穀中繞道飛來。這一來連南綺都出乎意外,大吃一驚,急喊:“大哥快將旗門轉動!”說時方端也已望到了上空鬼影,南綺一急呼叫,上麵司明又發動了警號,益發慌了手腳,忙將奇門轉動。說時遲,那時快,妖人師徒來勢既極神速,雙方對敵又隻一照麵的工夫,陣中旗門虛影剛剛出現,裘元、司明、石明珠、司青璜四人已借正麵隱藏的旗門掩護退了進去。緊跟著妖鬼師徒二人便跟蹤追來。方端在法台上自然看得清楚,見妖人疾如閃電追將進來,勢絕凶猛,雙方相隔甚近,轉眼可以飛到,竟把陣中妙用忘卻,既恐搶上台來,又恐被其遁去,也沒看妖人來了幾個,是否全數入洞,南綺又在旁指說當頭那個長有羊胡子、尖頭尖臉的便是鬼老。心裏一急,忙把台上奇門變動,陣門便已封住,斷了妖人歸路。後麵邱槐看見鬼老師徒失蹤,臨機警覺,至被逃去。否則妖徒尚想喚住鬼老,陣中旗門虛影環列,隱現無常,極易迷惑心神,看不出何是逃路,也想不到往相反一麵硬衝,隻要往其餘三麵稍為前移,立即入阱了。等看出妖徒逃去,要以全力應付元凶,哪還有餘力兼顧,並且敵人已經逃脫,更難除他,隻得聽之,悔之無及了。

方端封了陣門之後,一麵正忙著發揮木火威力,吃方環在台上回首看見,知乃兄應敵心慌,亂了章法。忙喊:“大哥且慢!妖人已陷陣內,無異網中之魚。聽我招呼,再下手除他便了。”鬼老師徒明明見前麵男女四敵人駕了遁光往前飛駛,及至往前一追,身剛飛出,敵人忽然不見,對麵不遠卻現出一座法台。那台設在一個大石頭上,因通體雲煙圍繞,看不出地皮,也不知離地多高。台上分五宮位列,放著許多法物,四麵各有一座旗門。當中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手持符劍令牌,披發赤足,禹步而立。身旁立著一個前在陰洞地穴內外曾與兩次見過的少女,正指自己笑罵,另有一幢白光連人帶台一齊罩在裏麵。剛剛入眼,鬼老還未及看清,猛瞧見少年手中令牌長劍略為晃動,覺出身後一亮。忙一回顧,身後現出一座高大的旗門,兩片青紅光華左右相交,在門上如電閃過,旗門立隱。再看正麵法台,也同時隱去。四方八麵一片沉冥,隻離身不遠暗影中有一片白光微微閃動。

鬼老雖知陷入敵人陣內,但見青城教祖矮叟朱梅和幻波池這班強敵一個未見。法台上隻有兩個少年男女,覺著易與,隻要搶上法台,破了全陣重要之地,便可無事。弄巧還會轉敗為勝,殺死這幾個有根器的敵人,攝了生魂逃走。哪知一入陣門,又為奇門禁製所迷,法力逐漸失效。眼看數盡,還不自知,上來忽欲破陣複仇,毫未想到逃跑。及至飛行了一會,晃眼立至之地,老見白光在後,停住不動,也不見有別的異狀,隻是飛不到。鬼老雖是邪教,畢竟功候甚深,不比尋常,平日又弄慣這類顛倒挪移的奇門變化來擒製敵人。當時雖然迷惘,時間略久,立即警覺。心裏還暗罵:“自己氣急發昏,這類道家常用的奇門禁製竟未看出。如今飛行了一會,雖然仍在這片地上,並未飛遠。但是敵人已乘此時機加上許多圈套變化,無論破陣或是逃走,均要比前更難,真個糊塗已極。猶幸對方隻是幾個小狗男女,如像前兩次惡鬥所遇強敵,豈不大糟?”

鬼老念頭才轉,忙命妖徒胡堅暫且停住,等試探出了門戶方向,再作計較。話剛出口,猛又想起:“事情難說,自從由且退穀入陣,敵人首要一個未見,邱槐又忽然失蹤,焉知強敵不是隱藏在內,故意用些門下小狗男女出來誘敵?”心膽一寒,忽生毒計。鬼老欲用妖徒替死,以為自己脫身之計。秘告胡堅說:“我師徒已然陷入敵人陣內,你師兄邱槐膽小怕死,已在入陣以前逃走,現為仇人埋伏所殺,形神皆滅。我已將此陣機密看破,必須我師徒兩人分頭下手,始能破敵出險。那對麵白光乃法台所在,有奇門變化,這等前飛,就飛多少時候,也飛不到。為今之計,我師徒可向左右兩方分頭相背急駛。

同時我再施展法力、法寶,往四麵發動,敵人旗門、五宮陣位必要現出,往中間圍困了上來。我全宮許多徒弟喪亡淨盡,此仇萬世難消。今隻你一個是我衣缽傳人,無論如何我也要保護,不能再落敵手。旗門一現,可聽我傳聲所指方向,獨自遁走,去往前途相候,這樣可免我後顧之憂,剩我一人,進退皆易。即或不能殺死這些小狗男女稍出怨氣,我有玄功變化,他也莫奈我何。”

胡堅知道鬼老狠毒陰險,又看出當時的情勢凶多吉少,心實不願離開。繼一想:

“不聽命不行,稍為違忤,一逃出去,酷刑先難禁受。再者,門人隻剩自己一個,再不保全,勢必更孤。也許所說是實,並非賣已。”胡堅正要應諾,妖人見他吞吞吐吐,已經發怒。方欲喝問,猛聽左側有一女子喝道:“無知妖怪,死在目前,還想鬧什麽玄虛麽?好好束身待斃,雖不免形神皆滅,化為蟲沙,萬劫不複,卻可兔去許多活罪受呢。”

這時鬼老看不見眾人,眾人仗有奇門妙用,隱身旗門之下,鬼老師徒行動卻看得十分真切。經此阻延,全陣禁製早全發動,齊往中心逼來,鬼老聲東擊西,利用妖徒代死之計,早已無效。除卻去中間法台的死路外,左、右、後三麵俱是天羅地網,鐵壁銅牆,連隨意四下飛竄都不行了。發話這女子正是縹緲兒石明珠,因見司明身中妖毒,周身冷戰,偏是少年好勝,手持法牌,等候陣勢發動,將妖人層層緊束,萬無逃理,再行下手,咬定牙關,堅不肯退,麵色甚是苦痛,不禁同仇敵愾,心中大怒。又見陣勢運行已然嚴密,萬無一失,鬼老師徒眼看要伏刑誅,忽然警覺停住,口皮亂動,似用邪法,傳聲密議。

想激他多吃點苦,便出聲喝罵。

鬼老果被激怒,但他知道敵人有陣法隱蔽,語聲聽去是在側麵,實則非是,拿不定人在哪一麵。口中厲聲辱罵,卻把白骨箭往前、左、右三麵發去,也是想引仇人現出一點形跡,以便再用惡毒妖法一試。哪知無效,青燐萬點,紛飛如雨,一齊投入前側三麵暗景之中,竟然消滅無跡。才知仇人厲害,出乎想像以上,心中加了憂急,方寸便亂。

同時他這裏一放白骨箭,奇門妙用立生反應。方端見仇人揚手發出大片碧光,左側旗門忽隱,知已觸動木、火二遁禁製,隻要把靈符擲出,立生出極大威力。忙即如法施為,先將靈符往前一拋,手中長劍一指,一點火星飛往符上。震天價一聲迅雷過處,靈符化為一片五色彩光,一閃即沒。立時煙光滾滾,布滿全陣,五方旗門隨又同時湧現了出來。

鬼老正在暗影中咬牙切齒,打不出主意,一聽雷聲,知道陣勢已全發動。暗想:

“先前不曾防備,以致陷入奇門以內,失機於前。身陷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出來,門戶方位全難查知。現在仇人已將羅網密布,方將陣形出現。雖然詭計周密,一定厲害,但此陣的真實門戶方向以及逃路總可看出。剛巧自己又帶著一個替死的妖徒在側,自己湊巧連原身都可保全。”鬼老想到這裏,心神一振。煙光雜亂中,陣形已經畢現。忙仔細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原來此陣乃銀發叟當年心痛愛徒慘死,知道妖人黨徒眾多,自身勢孤,生平不願借助於人,竟不惜費了多年苦心,采用正派、旁門兩家之長,以先天旁門五遁為主,內中加上旁門中極厲害之禁法和一些克製妖人的法寶法器,神妙非常,威力絕大,專為對付妖人師徒麵設。銀發叟本意是再有三數年,新收方環、司明二徒法力功候有了基礎,此陣威力妙用也愈發增強,師徒三人突出不意,先用此陣把鐵硯峰陰陽兩洞妖窟一齊圈入陣中,使仇人一個無法走脫,然後再施展法力迫令出戰,並毀去地底妖窟,以便一網打盡。不料裘元被陷,月嬌代向紅菱噔告急。銀發叟知道妖人又惹下殺身之禍,覆亡在即。

但知鬼老工於身外化身,玄功變化,眾仙盡管法力高強,如無此專為製他之策,隻能斬殺他的肉身,元神仍被走脫,隨地可以另覓形體,與不死一樣,多半要被漏網。雖然陣法新近練成,功效尚差;自己又不肯親往附和,不能立時施為,必須預為布置;方、司兩人法力有限,布陣範圍也不能大小隨心。那且退穀卻是妖人必經之地,眾仙知道此事,也必三麵防堵,迫使入網。此陣要想全妖宮徒眾齊來上套,自是不易,如乘鬼老新遭敗北之餘,連同殘餘的三數妖徒誘使伏誅,卻是手到成功。就這樣,銀發叟還覺方、司兩人資質雖厚。修為精進,到底年幼,初臨大敵,不甚放心。為防萬一,又在中央法台之上加了一件專殺妖人的法寶。起初隻令方、司二人把方端找去,代掌法台,隻要如法施為,誘得妖人入陣,便萬無一失,何況又添了幾個有力幫手。

鬼老在邪教中也是數得出的厲害人物,見多識廣,妖法高強。這時看明陣形乃是五方五座旗門。自己和妖徒正立在當中旗門之下。麵前不遠的山石上麵有一法台,和前見一樣,隻是護台白光,已經收去。離台丈許,虛掛著三十幾支叉形碧光,叉頭上靈焰閃閃,蛇信也似吞吐不休,作出引滿待發之勢。除台上少年男女二人外,先前對敵諸人俱都未見。那旗門也此隱彼現,互相輪替。憑自己的法力見識,竟不知此陣的來曆名稱和門戶妙用,情知不是好相識,匆迫中,鬼老還不知那三十六柄太陰戮魂飛叉,以及隱在法台前麵的呂靈姑所持五丁神斧,俱是專殺他的克星。隻知照此情景,多年煉就的法體原身十九難保。門下妖徒死亡殆盡,隻剩胡堅一人,對於自己又極恭敬,生死相隨,反正不保,何苦害他形神皆滅?正想密告妖徒,令將元神與己會合,以備事急之際,自己拚舍肉身,帶了他一同逃走。猛又一轉念:“無論是什麽神奇陣法,均由法台中心要地主持發動。此時仇人忽將法台現出,主持陣法的明是一個初次出場的庸流。身後護法的少女又是手下敗軍之將。這等陣勢,怎會如此率意?分明又是有心誘敵。自己雖打點好舍身化形,隻將元神衝散出陣去的主意,無如仇人首腦一個未見,連先對仇人的幾個少年男女也毫無蹤影,情形大是可疑。莫如還是令胡堅先去試探一下,看明情形如何,再作計較,比較穩妥。”

當下鬼老毒念重生,悄對胡堅道:“如今仇人全陣現出,門戶已被我看清,必須搶上中央法台,將小狗手中令牌破去,方能脫險。仇人防禦周密,頗多變化,事機神速,我如前往,他兩旁埋伏發動,你必抵禦不住,我又無力兼顧。為今之計,隻有由你用我所傳隱形飛遁之法,突出不意,連傷台上小狗,帶奪去他那手中令牌。我一麵抵禦仇人埋伏,一麵為你防衛,才可保得無事。台上飛叉雖然厲害,有我法寶,足能抵禦,無須害怕。我料仇人隱伏陣中者尚多,我師徒此時大勢已去,報仇之事,隻可俟諸異日,即便僥幸破了全陣,也須防他群起夾攻,不可逗留。事一得手,立即隨我往東方生門逃走,一出此陣,便不怕他了。”

妖徒胡堅雖知鬼老平日凶狠陰險,照例隻說一兩句話,令出必行。這時忽然說了這許多,詞意神情均較親切和善,不似往日殘暴嚴厲之狀。如非事急相需,要自己為他賣命,便是笑裏藏刀,另有陰謀。無如妖徒對於陣法更是茫然,除聽鬼老調度,別無他計。

明知此舉凶險,總想同類隻己一人,妖師任多凶狠,故意將他送死尚不至於。胡堅又看出台上行法少年正是那日在且退穀中所遇騎虎少年雷迅,僅是凡人。身後女子,昨晚曾見她隨在敵人一麵,與師父同黨鬥法,雖有幾件法寶,但也難傷自己。照此情形,分明敵人不夠分配,以為法台雖關重要,隻是如法施為,無須對敵,所以連這樣毫無法力的常人也找了來。看那女子在旁護法,情虛膽怯,可想而知。師父因不認得那少年,疑此陣神奇厲害,以為艱難。隻要台上飛叉他能抵禦,殺此少年,奪取令牌,易如反掌。還覺可以邀功,聞言立即應諾。暗喊:“師父留意,弟子去也。”

鬼老知那法台決走不上去,本心是想拿妖徒試驗,雖然假裝相隨同進,實則虛張聲勢,身仍未離原地。欲待觀察妖徒前進,有何變化,相機覓路遁走。哪知白害了妖徒,仍救了不自己。心勞計拙,終受煉魂慘報,形神皆滅。

妖徒原是隱形前進,外人決難看出。哪知身子飛出兩三丈遠近,猛覺兩邊旗門齊往中央合攏,眼前奇亮,身子便被青光罩住,如被重棉緊束,四外有絕大神力壓來,絲毫不能動轉,才知上當。心還妄想妖師救援,剛強掙著急喊一聲:“師父!”光中遙望對麵主持法台上的少年將手中令牌朝己一揚,青光忽轉紅色,烈焰熊熊,焚燒起來。妖徒是生魂煉成的形體,法力又不如鬼老,自然禁受不住。偏生方、司諸人痛恨妖人,不肯發揮火遁全力使其速死,隻管緩緩煉去,眼看元氣消鑠,形神一點一點煉化,慘號連聲,求死不得。諸人見妖徒已被製住,各以全力對付鬼老,也不去理睬,任其自食惡報。

這裏鬼老瞥見妖徒才一飛出,便被紅色光華罩住,陣勢未怎變動,白葬送了個心腹徒弟,逃路門戶仍看不出。還不知道自己也在中央旗門之下,無異魚遊釜中,隻等火發,稍為行動,立生出絕大威力。以為隻是肉身難保,逃出費力。自恃玄功變化,正在舍卻原體,用身外化身之法,聲東擊西,故作往東遁走,元神卻冒奇險往西方法台衝去。以為這類陣法多是以實為虛,那可逃之路禁製必嚴。當中一麵隻是法台樞要之地,防禦周密,不易攻破。那逃路多半就在法台後麵,隻要繞過去,便可衝出逃走。何況自己飛遁神速,元神又是隱秘飛行,敵人隻顧那逃走的肉身,決想不到聲東擊西之法。並以全神貫注前麵,法台上疏於防備,吃自己順水撈魚,傷他一兩個解恨都是意中之事。鬼老心剛一橫,元神還未遁出,眾人見他久停中央旗門之下,以為陣中動靜相生之妙被其識破。

方環首先不耐久候,大喝:“妖鬼還不上前伏誅,我們稍費點事,先下手吧。”方端聞言,便將法台上奇門變化,生出威力,中央旗門立射青光。鬼老聞聲,料定仇人發動,來者不善,心中一驚,忙運玄功施展邪法,剛把元神隱遁出去,他肉身本定是往東方生門飛遁,還未飛起,便吃青光圍攏,和妖徒一般困住。鬼老見狀,又驚又慌,立即乘機往西方法台上麵飛去。哪知仙法妙用,稍為行動,立生反應,自以為身形已隱,其實早在對方洞察之中。

這時石明珠已到了台上,見鬼老分化元神,隱形逃竄,有心使他難過,暗囑方端先不下手,隻將旗門轉動,引他在陣中亂竄急飛,卻不讓他飛出去。鬼老飛逃了一會,見法台仍在前麵,回顧身後肉身,已被烈火環燒,快要燒化,相隔仍在兩三丈左近。不由心驚膽寒,無計可施,隻得改變方向飛逃。哪知用盡方法,上下四外一齊飛遍,始終仍在原地。除四方旗門包圍,煙光變滅外,別無異狀,也不見有人出來。鬼老知是玄門中的顛倒奇門挪移遁法,越飛越情急,性毒心橫,妄想把所有法寶連同邪法一齊施為,以圖一拚。猛聽一聲雷震,身後肉身立被雷火擊成粉碎,化為一片黑煙,在焰光中一閃而滅。同時五座奇門齊隱,上下左右連同身後俱是青紅二色的光華烈焰,齊朝自己湧壓上來。

鬼老知道陣中乙木、丙火二遁威力已然發動,那最厲害的禁製必在前麵,欲逼自己上前送死,所以單把法台一麵空出。照此情形,暗中不有能者,也必有對頭克星。如若往前拚命硬衝,即使能脫羅網,受傷一定不免;如不一拚,木火相生,威力至大,休說久了元神被其消爍,長此相持,幹吃虧苦,也不是事。先前隻說身外化身,玄功變化,隻舍肉身不要,至多費點心力,稍為受傷,大體無妨。卻不料陣法如此神奇厲害,元神竟為陣中神光照定,不能隱跡,一任飛遁如何神速,仇人隻將奇門隨時略為轉變,逃出直是休想。最苦的是身在禁製之中,除卻勉強抵禦外,要想還手,已是無效。驚弓之鳥,心一遲疑,打算先不向前,暫時拚著真元損耗一些,且憑本身法力,與木、火二遁相抗。

同時仍將殘餘的幾件法寶準備停當,再假裝禁受不住丙火烈焰,被迫向前,不問有什埋伏,突然暴起,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同時以全力施為,向仇人發去。此著雖是犯險,卻可死中求活。隻要除去一個仇人,所守門戶無人主持,自然現出,稍見縫隙,立可衝逃出去。

鬼老正在暗運玄功,一麵抵禦,苦苦相持,一麵暗中施為。猛聽身後一聲斷喝,突地紅光耀目,精芒電射,罩上身來。方覺有異,百忙中回顧,見一少女駕著劍光,手持一柄神斧,斧間上發出大半輪紅光,帶著五色芒角,當頭揮到。看出是先在陰洞地穴外麵交戰的少女,那手中神斧乃是自己的克星。初會時還可無礙,這時身在木、火二法包圍之中,好些邪法俱難施為。又在匆促之際,如何抵禦?亡魂皆冒,哪敢抵禦,更無暇計及前途凶險,怪嘯一聲,慌不迭往前逃去。因變生匆促,一任鬼老飛遁神速,仍吃斧光掃中右臂。負傷情急,正往前竄,百忙中猛又瞥見對麵台前現出一個道童,在一幢白光之下戟指怒喝。心中憤極,剛剛張口,所煉邪氣還未噴出,隻聽道童口才喊得“妖鬼”

二字,手揚處,台上數十枚碧森森的光華已電射飛來。情知不妙,不顧傷人,忙噴口中邪氣,想要抵擋。

說時遲,那時快,他這裏口中邪氣剛剛噴出,身上忽然一緊,似被什麽東西吸住。

大驚回顧,心神略分,那數十柄戮魂飛叉已刺上身來,當時全身不能轉動。卻由身後跑來一個道童,一個少女。定睛一看,元神已被二三十柄戮魂飛叉釘在一麵法牌之上,緊跟著又是兩聲迅雷過處,陣法全收。妖徒胡堅也已現形,同樣被飛叉釘在另一法牌之上。

那兩麵法牌一經施為,大約七尺,寬約三尺。飛叉將妖鬼釘住後反倒縮小,長隻尺許。

碧光卻是分外晶瑩,奇輝映目。胡堅身上共隻釘了四支,鬼老從頭到腳全身皆被叉釘緊,最是厲害,單頭上便釘五柄,幾被碧光遮沒。

其實多大神通變化的妖邪元神,隻要被法牌神光吸住,釘上三四柄飛叉,必無走脫之理。似鬼老這樣,至多釘上七柄飛叉,便痛苦難禁,不能轉動,本用不著這許多。隻因司明沾染了一點邪氣,石、司二女接應稍遲便無幸理,方、石諸人同仇敵愾,越加忿恨。本心還要用木、火二法的威力使鬼老師徒元神多受酷虐,再行下手。嗣見司明在乃姊護持之下,隱在鬼老身後咬牙忍受,惡寒冷戰之狀,好似難耐。鬼老法力較高,不比妖徒不禁木、火二法侵爍,仍能勉強支持行動,看不出過分苦痛之狀。方、司二人知道憑此陣法,隻能使其被困就擒,終須帶回紅菱噔去,才能消釺他的元神,使其滅亡。方環一聲號令,便即發動。因恨極了鬼老,那三十六柄飛叉,先給胡堅頭上前心雙足各釘了一柄。心想:“此叉名為太陰戮魂,乃妖魂的克星,多中上一柄,必多有一柄的威力,就不能將妖鬼形神消滅,至少也令多受好些痛苦。”便把下餘三十二柄全朝鬼老發出去,除固定七處要害外,凡是穴道關節之處,全給釘滿。跟著方環如法施為,將手一指,叉尖上碧焰便愈強烈,即此鬼老已難禁受。方環意仍未足,又發出大片神火,連法牌帶二妖鬼一齊籠罩。鬼老自知惡報臨身,萬無生路,無奈麵上兩目口鼻俱被飛叉釘住,陰火焚燒,無限痛苦,連想毒口咒罵幾句都所不能,隻在鼻孔裏不住慘哼。眾人也不理他。

一切停當以後,因押著二妖鬼,還有許多法器,司明又中了一點妖氣須人護送,便把人分開行動。由方環、司明、司青璜、石明珠四人押著那兩麵法牌回轉紅菱噔。司、石二女等將二妖鬼護送到後,銀發叟如允方環、司明二人回家小住,便與同歸;如因化煉鬼魂須人侍壇,不能分身,司青璜也必約了石明珠同回且退穀省親,就便與眾人作一小聚。

裘元惦記父母,又以甄濟回家時忘了叮囑,到家必要說起自己涉險經過,恐二老驚憂,急於回家一行。原想事完到且退穀與雷迅和方、司、雷三家父母見一麵,稍為晤談就走,無奈愛妻南綺和縹緲兒石明珠至交姊妹,久別重逢,彼此都有不少話說。明珠和乃姊舜華更是患難莫逆之交,此次離開武當,便為尋訪舜華,曾去長春仙府未遇。初會南綺時,以為她姊妹分別已久,甫綺和裘元同奉師命在外行道,平日又多步行,姊妹二人不會在一起。恰值裘元被陷,南綺心情惡劣,見麵不多時,便和呂靈姑同往峰陰妖窟,語焉不詳。等救完裘元回來,石明珠已被友人約往金鞭崖小聚。後來妖鬼誤人伏地,司、石二人飛來相助,才得重見,又忙於擒殺妖鬼,始終無暇細詢舜華近況。直到製伏妖鬼,快起身押送時,南綺要石明珠從紅菱噔回來後,在且退穀或環山堰裘元家中,任擇一處小聚一二日,就便商量乃姊之事。無心中談起齊靈雲、秦紫玲均說舜華麵色幽晦,恐有危難,現在紫雲宮中小住,以圖避禍。石明珠一聽,正與師父半邊老尼之言暗相符合,良友關切,益發在念,當時不及細談,便對南綺說:“元弟家中世俗耳目大眾,就是主人賢惠,園林清雅,他一個書香世族,我們這些行蹤詭異的人前往,也易啟居民猜疑。

連賢梁孟和巨人姊弟,都不宜在彼久居,何況於我,如去彼此均有不便。且退穀遠隔塵囂,所有居民都是雷氏父子的門人親族,無所避忌,青璜妹子老親在彼,此次本是奉命省親,一舉兩便。還是請南妹梁孟和呂道友住且退穀稍候,我和青璜妹子押送妖鬼,見了銀發叟老前輩,立即回轉好了。”南綺隨口應諾。

裘元因日前負氣私行,致為妖人所害,累得愛妻著急,犯險相救,勞師動眾,費了好大心力,才得轉危為安。這時她已答應了人家,怎可再生異言?又一想:“父母即便聽甄濟說了身經諸險,但知自己已然脫困無事,妖鬼也俱伏誅,甄濟況又眼見諸仙法力,必還多所鋪陳,豔羨自己仙緣仙福之厚。二老不過事後想起害怕,縱有憂疑,經甄濟在旁一解說,也就無事。並且甄濟早就到家,見著二老已先說出,此時便趕回去,也幹事無補。愛妻因見自己受了這點驚險苦處,見麵時不特沒有一句埋怨,反恐自己負愧,一味溫柔慰勉,深情款款,也實不忍再離她先行。”想了一想,隻得和南綺、靈姑一同帶了方端,往且退穀飛去。

鬼老師徒因為被奇門禁製,神誌漸昏,在陣中飛逃,覺得甚長,實則連被陷和被太陰戮魂飛叉釘上法牌,共總才隻片刻的工夫。

神目童子邱槐雖是妖人,卻有血性。逃出以後,遙望鬼老師徒兩妖魂被人釘向法牌之上,周身都是碧焰烈火聚集環繞,料知鬼老那等玄功變化,竟會被敵人殺死,連元神都不能脫身,禁法厲害和身受之慘可想而知。邱槐想起鬼老雖然凶殘暴虐,終究是自己師父,不禁悲憤填膺。暗想,“敵人自負玄門正宗,行事也如此陰毒,竟將全宮徒眾一網打盡。自己適才也是危機一發,如非見機得快,稍差一瞬,一樣要遭毒手。就說邪正水火,不能並立,陰洞地宮那麽多鬼女生靈,大半都是良家女子,被師父法力禁製脅迫。

雖然長日荒**,習染成性,本來麵目並不如此。內中還有一兩個是新攝取來的,師父連日事忙還未進禦。難道內中竟無可恕,全數殺死,一名不留?那叛師背主的**婢月嬌,師父在前洞事敗,曾由秘道走回,竟欲倒轉全洞,發動地水火風。不料法台已被人破去,行法未成,反遇強敵,迎麵受傷退回,自己由秘道飛出時,曾聽敵人說起,法台主幡全仗**婢賣師求榮,不特免去一死,還許得了仇人好處,都在意中。師徒二人費了多年心力,好好創立下的教宗,一旦微風起於蘋末,晃眼便敗於仇人之手。追究罪魁禍首,全由於月嬌一人所致。”

邱槐越想越恨,師父徒黨已盡消亡,便投竹山教,也隻依人,難於再起。眼前這些仇人雖然勢強力大,不是他們對手,先尋妖婢這禍首報仇泄恨卻是容易。估量敵人隻能將她寬放,這類****之女,決不會帶回山中收歸門下。此女又隻煉就生魂,無甚交往,不是經仇人相助轉劫投生,便是另覓軀殼,在附近隱僻之處尋一洞穴,潛伏修煉。妖徒邱槐因憤乃師行事太惡,便別的左道旁門也無此窮凶狠毒,性又不喜女色,無事輕易不入峰陰地宮,事起倉猝,隻從敵人口中得知月嬌內叛,還不知道為了甄濟情緣結合之故。

開頭隻在近處隱伏,暗中查訪月嬌蹤跡,欲得而甘心,沒想到別人身上。過了兩天,才漸想月嬌雖是禍首,事由裘元而起。甄濟乃是裘元的表兄,曾代求情。月嬌平日是甄濟的愛侶,賣師之事多半與聞。破洞時,裘元看在至戚份上,必代求情寬免,此人定還尚在。可惜平日看不上地宮,這些後進同門難得交談,不知他以前家況,居住之地,急切問查不出下落。查聽口音神情,似是近山各縣的大家子弟,仔細查訪,總可尋到。於是便在青城近山各城鄉村市四處尋訪,又生出了好些事來,不提。

這裏裘元心雖念家,因南綺已允往且退穀等候石明珠,不便不從,隻有同往。初意石、司兩女至多天明以後必來相見,哪知到了次日中午仍未到來。南綺漸漸看出他思親心切,便答應裘元,如若伴他在此候久,回環山堰時,也在家中多留些時日。裘元道:

“師父還命引勝男姊弟去拜見呢。”南綺道:“你總以為我不願在你家久住,實則像這次一樣,二老另設靜室,不令親友來擾,多住些日又何妨?你能依我,我也依你,不會把勝男姊弟送至金鞭崖,拜師複命之後,再回家去住幾天麽?”裘元聞言,好生歡喜。

因貪愛妻能同回省親,在家多留些日,方、司、雷三家老幼又殷勤挽留,也就罷了。哪知到了次日夜間,石、司兩女仍未到來。

南綺因師父還命事完速帶勝男姊弟往見,在家隻有一兩日居留,石、司二女不是不知,也覺奇怪,便令袁靈姑往探。靈姑半夜回轉,言說司明不合自不小心,中了妖鬼所噴陰煞之氣;當時又太逞強,不即回山救治,以致妖毒之氣侵入骨髓。此時銀發叟一則痛恨妖鬼罪孽大多,不足掩辜,欲令他多受苦痛,不即處治;二則急救司明,也實不暇兼顧。隻得把兩妖鬼放在法台之上,任其受那報應。但是鬼老黨徒眾多,還走脫了一個妖徒神目童子邱槐。這人雖是妖徒,對師頗忠,為惡也有限度。平日交遊甚眾,黨羽甚多,妖鬼門下隻他一人能夠漏網,未始不是由於他為惡不多,天性還厚之故。他知妖師被擒,難保不千方百計四處約請能手,拚死來救。還有竹山教妖人均與鬼老有交,日前眾仙誅殺妖黨時,鬼老所約幫手,便有竹山教中妖人在內。雖吃女神嬰易靜與李英瓊二人殺死,但有一個姓彭的妖人煉就身外化身,人更機警,見勢不佳,首先元神離體,舍了肉身逃走。眾仙發覺稍遲,竟未追上。他回山必約請了有法力的同黨複仇生事。來時如見妖窟覆沒,鬼老又無下落,或是遇見妖徒,或是察覺鬼老被擒,必來明搶暗救。法台四外雖設有極嚴密的禁製,卻無人在上防守主持,終是可慮,最要緊的是這頭兩日。

為此留下石、司二女,令代在法台之上防守,如法施為,日用神火煉那妖魂。現在銀發叟本人正在所居石屋之中,端坐位上,令司明盤膝,坐在對麵,先服了靈藥,再由銀發叟把本身所煉太乙真氣噴入司明腹內。同時運用玄功,由身內吸出所中妖毒之氣。必須一連三日夜,始能完功。袁靈姑去時,銀發叟與司明對坐,全神貫注,一絲不懈,正當最吃緊的關頭。

方環守在門外,隻對袁靈姑說了前事,不許入內,人並不曾見著。那法台設在石室後麵不遠一個極為隱秘的崖夾縫中,外有藤樹掩蔽,尋常便難發現,況又加上禁製,更看不出一絲痕跡。本不令人進去,靈姑仗著從小生長在彼,舊遊之地,識得出入的門路,才由方環開放門戶,引了入內,見到兩女,說明來意。石明珠說還有兩日夜才能離去,令其回告南綺不必久候,金鞭崖回來,便道往且退穀相見,也是一樣的。

南綺聞言,才知白白等了一日夜。便和方、司、雷三家老少辭別。雷迅、方端知他夫妻有事,日後還要再來,也就不再挽留。隻袁靈姑與呂靈姑雖然相聚日淺,卻甚投緣,份外依戀。呂靈姑見她靈慧矯捷,加以久食煙火,身上茸毛已然退盡,出落得容光煥發,骨秀神清,又有同名之雅,對她也極愛憐。彼此殷勤話別,約定後會。呂靈姑本來隨了裘元、南綺,就要起身,因時已午夜,雷春父子力說:“此時起身,環山堰相隔不遠,空中飛行,片時即至,天尚沉黑,裘賢侄府上人均入睡,恐驚老人。不如在快天明前起身,到時剛亮,免卻許多驚擾。”於是又多留了些時。

直到東方有了曙意,三人方始上路。飛到環山堰,天已大亮,先在空中對準後園無人之處隱秘落下。先到那間靜室之內安頓好靈姑,夫妻兩人再往父母房內請安。友仁夫妻剛起,正在洗漱,見愛子佳媳果然一同平安回來,歡喜非常,裘元恐日後在外行道父母憂急,未說實話。先探父母口氣,難得甄濟想得周到,隻說自己年來九死一生,所經奇險,全仗裘弟同一鬼仙月嬌約請了許多仙人相救。殺盡妖鬼,才得脫難歸來。表弟隨仙人=起,日內即和表弟妹、呂仙姑等回家等語。對於裘元失陷在妖窟之事,一字未提。

甄濟投入妖教門下之事,裘元曾向父母暗中提起過。甄濟父母家人卻不知道,事後聞說,自是心神皆寒。幸甄父官事已了,全家已移回環山堰舊居。甄濟自經大難,痛恨前非,到裘家共隻來了兩次,每日在家侍親修道,步門不出,昔日紈挎氣息已然去盡。但有一件可疑之處:每日除在室中打坐外,往往關門兀坐,背人自言自語,不知為了何故。

裘元問知前事,益發心安。估量月嬌鬼魂依戀,尚未去投人世。和南綺對看了一眼,也未在意。甄濟雖已棄妖歸正,想起以前許多惡毒行為,終是不無介介,況又急於引了勝男姊弟,往金鞭崖參謁教祖,孺慕情殷,在家不能久停,一心想和父母多聚。於是一麵嚴囑見到自己的宅內仆婢不許向外泄露,說自己回家;一麵伴同父母,喚來兄弟侄兒,同去後園靜室,與靈姑、勝男姊弟歡聚。到了午後,裘元還不舍走。南綺笑說:“師父雖命你在家小住,但是大前日不合在且退穀白守了兩日夜,這樣一心掛兩頭,也沒意思。

還是見師複命之後,稟知師父,你先回家,我和呂師姊同去且退穀,與明珠姊姊相見,至多一二日也必趕回,再和你侍奉父母,索性在家住上十天半月,略盡你的孝思,不是好麽?”友仁夫妻雖然愛子情深,但知兒子媳婦已是將近神仙一流人物,對於師命不能違背,恐其為了自己延誤,也在旁催促。裘元一想:“短聚不如長聚,好在愛妻已允來家留住些日,師父更無不允之理。”也就不再堅持。仍候到黃昏人靜,方始拜別父母家人,一行五人同往金鞭崖飛出。友仁夫妻先已推病謝客,除內仆婢外,連前屋長年、火房俱不知小主人回轉。裘元貪和父母多聚一時是一時,由回來到走,才隻一個白天,始終沒想到甄濟身上,也未通知,令其自來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