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星的對話

待那些人走後，牛震天問如玉：“你怎麽說我是你未來姐夫？我倆今天才第一次見麵。”如玉說：“我猜的！你喜歡我姐對不對？”

“是啊！喜歡歸喜歡，但不一定能追得上呢！”

“為什麽？”

“你看我一介武夫，就知道打打殺殺，哪裏配得上你姐姐？我一看見你們姐妹我就覺得慚愧，恨自己當年沒多讀一點書，做個有學問的人。”

如玉嗬嗬笑起來。此時正是掌燈時節，花園裏的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像被點亮的星星。他倆沿著花園的路往回走，二小姐格格的笑聲顯得格外清亮。

“二小姐，你笑聲真好聽！你到底在笑什麽呀？”司令忍不住發問。

“我在笑……原來堂堂司令官也那麽不自信啊！你看你殺伐決斷，殺人不眨眼……”

“哎哎哎！我親愛的小姐，請注意你的用詞，什麽叫‘殺人不眨眼’，我可是公職人員，為國家效力，我的槍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傷害一個好人的！”

二小姐豎起大拇指說：“棒！”

他們又回到宴席上去。父親問是怎麽回事，牛震天說，嗨，沒事！一幫複興社的人在抓共黨，他們也不想想，共黨會這麽笨，藏在咱們院子裏？

父親給牛震天夾菜，連聲說道：“來來！震天吃菜！以後家裏有了你的保護，我們安全感強多嘍！”

“安全問題包在我身上，隨叫隨到！”

夫人問：“院子裏真有共產黨？”

牛震天道：“你聽他們的！那幫複興社的人，屁都不會幹，就知道疑神疑鬼。到處查共產黨，他們又抓到了什麽？有那勁兒還不如去跟鬼子幹！你瞧瞧小鬼子那飛機神氣的，企圖霸占我中華，呸！他們想得美！”

牛司令可能是喝了一點酒，聲音逐漸高了起來，但他高聲說話的樣子倒是挺可愛，仆人們暗中叫他“駙馬爺”，都暗中推測，這位初來乍到年輕人以後可能是這幢房子的半個主人了。

這天晚上還發生了一件事，家宴上沒人知道。

三小姐趁大人們推杯換盞，偷偷溜了出去，去小木屋拿她的童話書。小木屋是“唐家花園”裏一個隱秘的地方，在後花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原本是園丁老張放東西的地方，三小姐九歲那年發現了那個地方，就把小木屋“霸占”了，有時一個人躲到小木屋去發呆，聞聞花香，或看滿天的星星。

三小姐喜歡畫星空。她躺在小木屋柔軟的草墊上，從小木屋三角形的天窗看星星，那一塊三角形框住的天空，像畫冊上的手繪，變得格外美。星星閃爍的時候仿佛有一種叮咚叮咚的聲響，這種聲響隻有三小姐一個人聽得見。

她在小木屋裏還藏了許多童話書。小姑娘才11歲，姐姐們都大了，其實沒人跟她搶童話書看，但她一個小女孩，有點古怪也正常，喜歡有點小秘密，藏東藏西，自我遊戲。

這晚她鬼使神差，席間溜出去玩耍一會兒。大人們都在吃飯，宴請賓客，感謝恩人，隻有她一個小孩可以溜出來透透氣。花園裏空寂無人，花靜靜開，花園深處有一個麵包房，那裏麵有水果，蛋糕和現烤的麵包，夜裏家裏要是有人餓了，可以隨時按鈴叫傭人送麵包。

唐晶瑩溜溜噠噠去了那間小木屋，她意外發現一個驚天秘密：小木屋裏躲著一個人！

“誰？”

“別怕，我不是壞人！”那人聲音柔和，看不太清楚他的臉。直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剛才有槍響，是不是你開的槍？”三小姐問。

“是追殺我的人開的槍。”他答。

“血？你受傷了？”

“傷了點皮毛，沒事的！你別害怕，我隻在你的小屋裏躲一個晚上，明天淩晨我就離開。這事你不要告訴你爸媽。”

“嗯！”唐晶瑩乖巧地點點頭。

“這裏的星星很好看啊！”

“是的。”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說：“唐晶瑩。”

“唐晶瑩，嗯，你的名字很好聽。”

“那你叫什麽名字？你明天走了以後，我到哪兒去找你？”

“我叫夏明亮。夏天的夏，明亮的明亮。你不必去找我，我居無定所，我做的一種秘密工作。”

“那我長大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夏明亮想了想說：“說不定還真能呢！小姑娘，你快點長大！”

聽了他的話，小姑娘害羞地跑走了。不一會兒工夫，她手裏拿著一個麵包又回來了。那麵包是廚房師傅剛烤出來的，老遠就能聞到它的香味。

“給你，吃麵包！”

那人接過麵包說了聲“謝謝”，就狼吞虎咽吃起來。

小女孩問：“一個夠嗎？廚房還有！”

“夠了！你快回去吃飯吧，要不然你爸媽要出來找你了！”

小女孩沒有說話，一轉身“怦怦怦”跑遠了。這晚，槍聲，女孩，星星，香甜的麵包，都在夏明亮記憶裏留下深刻印象。時光輪回，說不定他們還會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