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業績，業績：每一次重要的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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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OTA板塊的負責人，安倩的第一步工作就是做自己的預訂平台，酒店需要跟全國類似T-days的OTA網站達成聯盟。從國內幾家OTA網站的發展情況來看，在線旅遊網站的確非常契合中國旅行者的需求。
然而，由此產生的矛盾也是猝不及防的。
一天，安倩收到一位VIP房客的投訴。該房客提前一周訂了酒店的標準大床房，並已在網站上按協議價支付房費。但當他即將出發去上海的時候，發現路遙網上的大床房竟然已經降到了原價的一半，這位房客感覺自己上當了，於是一個電話打到了酒店。
雖然酒店跟路遙網簽訂的合同裏，提到在極為苛刻的條件下允許有特價房源，但降到原價的一半還是大大出乎了安倩的意料。安倩認為路遙網是為了吸引網站流量而惡意競爭，傷害了酒店的利益。於是她也不客氣地直接打了路遙網的客服電話來投訴此事。
安倩拿出合同，指出合同上未有房費半價的權限，但路遙網的客服卻一口咬定這種行為是與各大酒店合作的合理範圍。
由於房客是VIP，情急之下，她立即翻到馬汀的電話，盡量壓低自己的情緒跟他說話。
“馬總好！”
馬汀像是一邊在翻資料，一邊說：“你好啊，安倩。”
安倩說：“聽說馬總的網站馬上要在美國上市了，恭喜你啊！”
電話那頭的馬汀笑了：“安倩小姐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安倩說：“當然不是了，自從上次跟路遙網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之後，我們的酒店入住率同比增長了5%，這也是托馬總的福呢！不過呢……”
馬汀問：“不過什麽？”
安倩說：“今天有房客投訴，說路遙網上的標準大床房的房價隻有原價的一半，可是我們的協議裏，並未允許有這一條啊！”
馬汀明白了，可能在國內，這種特價房的做法還比較少見，也難怪安倩會難以接受。他停下手中的活兒，解釋說：“哦，原來是這樣，那我向你解釋一下。我們這個也是參考了國外一些網站的做法，係統會自動設置幾個算法，當入住達到某種情況，會自動設置每天有幾個特價房。並且，我們在合同裏也是有這麽一條的，OTA網站可根據入住情況在不影響整體酒店價格體係的情況下，對特殊房源做價格調整，且必須在次日入住前夜支付房費才可入住。”
“可是，這個價格都低於團購價、協議價了，叫酒店怎麽去跟房客解釋呢？打來電話的，還是可以講理的，那些不打電話的，可就直接給差評了。”安倩顯然是有點著急了。
馬汀笑著說：“所以我這不正在跟安倩同學講理嗎？其實路遙網並不是一個原創的產品，OTA的模式，是已經在國際上運行成功，才得以在中國落地的。這證明中國的市場很好，當然也證明，我們以往成熟的經驗，是可以在這裏複製的。況且，我們的特價房通常會挑選房型、通風條件等稍差一點的，並且需要在某個時間段立即支付全款才可以搶到。雖然同是標準大床房，但和那位房客提前一周訂的房間肯定是不同的。所以，那位房客假如真的每次都需要搶特價房，很可能搶不到他喜歡的房型，不是嗎？”
安倩問：“那現在我們麵對這個投訴，馬總有什麽好的建議？”
馬汀笑著說：“安倩小姐，我有兩個建議。一呢，你可以把特價房的照片發給房客，讓他選擇；二呢，作為合作單位，我們也許在溝通上做得不夠，才造成今天的誤會，所以請允許我請安小姐吃個飯，當麵解釋。”
三年內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計劃，馬汀和陸遙都已經準備很久了。公司的股東也由創立之初的兩個人，增加到四個人。時任德意誌銀行董事兼中國資本市場主管的徐藍被陸遙說服，任路遙網公司首席財務官，負責路遙網融資、上市等業務；蕭敏被前麵三位股東輪番轟炸，最後也辭去上海一家大飯店的總經理職務，上了路遙網這艘“賊船”。
9點20分左右，納斯達克市場部的負責人在講話，無非就是表示歡迎之類的話，然後敲鍾人也發表了簡短的講話。最後大家一哄而上，都在台上揮著手，放點彩紙什麽的就算完了。因為馬汀自己也上台了，所以就沒拍到那個時刻的照片。
好玩的是，外麵大樓的屏幕上開始輪流放出他們的大頭像，不知真相的人看到還以為他們是什麽大人物呢。他們互相調侃，說以後可以用這張照片去招搖撞騙了。對麵的路透社大樓的屏幕上也同時出現敲鍾的新聞和圖片，速度非常快。
最後他們還得到了一個小紀念品和一張照片，還是算比較珍貴的吧，也許人生中就隻有這麽一次了。
在美國上市當天，路遙網創下納斯達克三年來開盤當日漲幅最高紀錄，也在中國OTA的市場份額中穩坐半壁江山。首席財務官徐藍為此立下了汗馬功勞，擅長資本運作的他，非常清楚上市對一家公司意味著什麽。
馬汀提議說，去美國東北部看楓葉，作為對大家這三年來奮鬥的犒賞。
徐藍也很興奮。在美國待了10年的他，每當一個人苦悶的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看楓葉。美國有三大紅葉勝地：新英格蘭地區、藍嶺山觀景公路以及北部湖區。新英格蘭地區的楓葉居於全美之首，北到緬因州，南至紐約州北部，每年的10月，整個美國東北秋色斑斕，綿延不絕的楓葉，像一個熱情奔放的舞者，迎接世界各地的朝拜。
還記得電影《阿甘正傳》中，阿甘一路長跑，橫穿美國大陸，從麥浪翻滾的金色原野跑到滿地紅葉的珍妮農莊，長長的柵欄，暗紅色的小房子，在山間漫遊的小牛，秀麗靜謐的農莊讓觀影者印象深刻，而這個農莊的取景地就在新英格蘭地區的佛蒙特州。
佛蒙特州的州名來自法語“Monts Verts”，意為“綠色山嶺”。這裏風光綺麗，曾被美國《國家地理》評為全世界最美的觀賞楓葉的勝地。古樸寧靜的鄉村小鎮，星羅棋布的教堂以及哥特式的建築，寧靜卻不枯燥，多彩而不喧囂，令人流連忘返。
從白山向西南是佛蒙特州的綠山森林，7號公路和100號公路南北縱貫公園。這裏名曰綠山，到了秋天可是名副其實的“紅山”。馬汀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大紙箱，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撿下大大小小的楓葉，楓葉原本有秋風蕭瑟之感，但這裏的楓葉卻透著喜悅和富足。
其實佛蒙特州的楓葉美景9月份就開始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楓葉，由綠轉黃，再轉橙黃，轉鮮紅，再轉深紅，直至最後落下，那飽滿而富有光澤的葉麵，都給人以勃勃生機之感。
馬汀從地上挑出一些楓葉，放進一個箱子。
陸遙問：“馬汀你這是幹嗎？難道還把這箱楓葉帶回去？”
徐藍說：“這寄回去，個把星期倒來倒去的，恐怕到中國都成碎末了。”
馬汀一邊埋頭精挑細選，一邊說：“一定會有至少兩片葉子，會是完好無缺的。”
蕭敏比他們幾位都年長幾歲，他拍了拍馬汀說：“看來在美國上市，還不足以讓你興奮啊！”
馬汀抬起頭來，因下蹲太久，臉有點發紅。他欣喜地看著蕭敏說：“不，在美國上市一定是最值得慶賀的事情。回國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一片負麵的聲音中度過。中國的企業三年是一個坎，許多人不相信我們能成功，甚至嘲笑我們發傳單，說我們像是賣假藥的，所以這對我一定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陸遙和徐藍聽到，也無比感慨。
身後是一個磚紅色的教堂，馬汀就捧著一箱火紅的楓葉，和三個合夥人拍下了一張露著八顆牙的合影。
安倩在國際珠寶展的項目中獲得了與國際品牌打交道的經驗，陸續又拿到了不少的項目，簽下了LVHM旗下不少品牌的新品發布會、郭培定製、阿瑪尼新品發布會，以及VIP年會的合同。隨著中國加入世貿組織，這些奢侈品牌都非常看好中國市場，安倩通過打造一個積分共享平台，讓他們之間的客戶共享，這樣酒店將獲取一大批高質量的客戶和預訂率。
馬汀寄來的滿箱楓葉，其實安倩並沒有打開。這個滿腦子想著拚搏和獨立的女孩，麵對一份熱烈的情感，總是顯得那麽呆萌。她甚至都不太好奇裏麵裝著什麽，她隻是隱隱地感覺到自己與一個上市公司的老板，總有點灰姑娘與王子般的落差。可不是嗎，自己就是一個灰姑娘，一上場就是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但是，偶爾，她也會有一種幻覺，像是《紅樓夢》裏的那句台詞，她覺得“這個哥哥我見過”。具體什麽時候見過，什麽情景下見過，她卻想不起來。
安倩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從美國寄來的禮物，卻是以這樣的方式打開的。
凱文一聲不響地辦了出國的手續，雖然說是一年，但安倩看得出，他是不打算回來了。盡管全世界建築行業的新人都以成為Arnold Weddle導師的助理為傲，但他還是走得太突然了。安倩想過他們之間無數種分手的方式，卻獨獨沒有想到這個。
楓葉是從美國佛蒙特州寄來的，用一個木盒裝著。木盒是長條形的，由於是國際郵件，凱文有一點點好奇。放在家裏幾天，安倩都沒有打開，想來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吧！
後來，安倩在淘寶網上又陸續訂了幾樣東西。快件堆到一米高了，凱文發短信給她：七天內要拆包呢，要不就不能退貨了！
市場銷售部正開著晚會，Andy聽到安倩的手機短信聲，停了幾秒鍾。他也並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市場銷售部幾個人的個性他還是拿得準的，哪個需要重敲，哪個需要輕撫，他還是清楚的。
雖然安倩在市場銷售部工作出色，但她還是不想給自己的上司添麻煩，每個員工受嘉獎，都會受到某些人的嫉妒，正因為這樣，安倩不想讓同事們感覺她有什麽特殊的。她輕輕地把手機關了。
直到晚會結束，安倩才仔細看了那條信息。一天下來筋疲力盡，也沒細想，就回了電話過去。
“一個包裹是兩本書，還有一個包裹是我買的蜂蜜洗手液，還有什麽，我忘了，你拆吧！”
可以想象，馬汀的滿腔熱情，在凱文這顆脆弱的心靈裏產生了怎樣的核反應。這個原本就在事業上屢遭失敗的男人，早已在一次次的打擊中變得敏感而惶恐。他也想做一個讓女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可不小心卻成了依靠女人的男人。雖然任何時候安倩都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安撫他受傷的心靈，可是他待在那個溫柔鄉裏卻會無數次地罵自己。這樣的狀態糾纏了他無數個夜晚，以至於他染上了煙癮，那雙清澈的雙眼，也因經常失眠而變得有些灰暗。每個人都是這樣被“虐大”的吧？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看到枕邊安詳入睡的安倩，心裏都會有一份溫暖，一份心安。可是，這種感覺還沒過多久，他又會被新的困擾侵蝕。他發現安倩的工作絕不隻是幫人端茶送水那麽簡單，她的事業開始走向一個新的高峰。他聽到她接電話，他知道那已經與讀大學時的安倩有了很大的不同，她麵對的是來自不同國家的貴客，來自不同行業的人群，來自不同品牌的競爭，以及業績的壓力、晉升的壓力。他看到她為了一個方案絞盡腦汁，也會試著抓耳撓腮地提些建議，但通常因為行業不同而未被采納。他有時會沮喪地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窩囊，才把安倩逼成了這樣呢？
當這樣的想法產生時，凱文就會陷入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態裏。他發現自己沒有能力愛，也沒有能力被愛。愛或不愛，都成了一種傷害。
看到那個木盒子的時候，他已經料到了什麽，這明顯不是網購，但他還是打開了盒子。他看到一包像打了蠟似的楓葉，像一團火一樣呈現在他眼前。當他試圖拎起其中一片時，他發現竟拎起了一串，雖然大小不一，形狀不同，但就像是選美挑出來的，皮膚光亮鮮紅，外形飽滿生動。
打開來，他發現一串楓葉足足有2m長，掛在窗台上甚是好看。
仔細一看，每一片楓葉上，都有一個小小的英文單詞，一串連起來，就成了一首詩，翻譯過來就是：我的心是曠野的鳥，在你的眼睛裏找到了它的天空。
傻瓜都能意識到，兵臨城下了。
凱文離開時，安倩正在美國培訓，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
他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也想給安倩一個機會。或許她可以找一個比自己更好的人呢？她跟著自己未必會幸福。作為一個上海本地人，他無法阻止自己的媽媽戴著有色眼鏡對待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作為一個男人，他也暫時給不了安倩一個安全的港灣。那麽，何不自己退出呢？更何況，成為Arnold Weddle導師的助理，不是自己多年的夢想嗎？不但可以到國外開闊視野，還可以接觸各國的建築精英，一起完成更偉大的項目，這樣難道不好嗎？
但是，他實在沒有勇氣跟安倩當麵解釋這一切。楓葉是別人寄的，他知道並非安倩的意願，但明顯這位情敵來勢凶猛，實力強勁。就算對方此時就站在他麵前，他恐怕也會因為心虛而選擇退出。
是的，他想，我就是這麽[img alt="" class="s-pic" data-ratio="1.062" data-w="97px" data-w-new="103px" src="https://res.weread.qq.com/wrepub/epub_30842606_33" /]。
也許，離開才是我作為一個男人最應該做的一件事吧。
成全別人，是不是也是一種愛呢？凱文想著，就這麽做了決定。
一周後，當看到那封離別的信靜靜地躺在木盒的旁邊時，安倩已明白了一切。
報箱中是一張《環球時報》，首頁的彩色大照片上，馬汀親手按下了那個敲鍾鍵，有幾十個同事和十幾位明星齊來助陣，場麵非常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