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為陵修的反對,孟了順水推舟,決定不到非常時刻,還是不用明深琛這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

赤羽倒是有一個特別應景的技能,就是能臨時搭建一個四維空間,將人藏在裏麵,使其的信息素不被旁人發現,暫時起到隱身的作用。但其實這隻是障眼法,空間隻是附加在人的身上的假象,被施術者不能動,否則馬上會現出原形。

為了方便,孟了隻好充當起挑夫的角色,認命地背起殷悔。

殷悔高興極了,蹦蹦跳跳地爬上他的背,還不忘再次抱怨他現在的身體太瘦了,實在是硌得她難受。

倒是全然不顧她那個戴著麵具,愈發陰鷙的大蛇跟寵。

孟了的頭隱隱作痛,他總覺得要出事。

他們趁**上了一部開往Z鎮方向的列車。好不容易在車上找到個位置坐好,見沒什麽人注意到他們,孟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殷悔坐在最裏麵的位置,因為不能動,所以一直撐著頭,笑眯眯地打量著孟了,好像永遠看他也看不膩的樣子。孟了被看得頭皮發麻,恰好這時,從另外一條軌道上疾駛而過一輛火車,火車轟鳴呼嘯,飛馳而過。

淩靈靈道:“孟了,你造世界的手藝不錯,不過就是不夠貼心。你為什麽不開發能直接跳地圖的工具?交通非得乘坐火車?”

孟了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道“我想,是因為真實才是VR遊戲的核心價值。隨隨便便就能跳地圖的話,和一般的遊戲還有什麽區別?”他頓了頓,問道:“其實,你有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時間是調快了的。”

見淩靈靈怔忡,孟了解下了腕表,推到她的麵前。腕表是電子表,沒有刻度,隻有時間。

“時間之所以能被你感覺到它的存在,是因為有表在記錄它。也就是說,我們的時間快慢都是由這隻表來掌握的。舉個例子,你可以通過在心裏數秒的方式來計算一分鍾兩分鍾,但你絕對數不出一小時兩小時。時間流逝的快慢根本無跡可尋,所以這裏的一個小時,很有可能隻是十分鍾或者更短的時間。從我們所在的C城到Z鎮,理論上來說是需要六個小時的車程。但是,六個小時的時間究竟有多長?當你沒有一個可靠的時鍾作為參考的時候,時間就是可以被任意操控的了。”

淩靈靈聽得目瞪口呆,幹幹地說道:“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是你太蠢了。”孟了說道。

淩靈靈作勢要揍他,殷悔忽然出聲,打斷了孟了和淩靈靈的打鬧。

“陵修,去裝點水來給我喝。”

陵修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神似乎有點呆滯。

殷悔微不可聞地皺皺眉,催促道,“還不快去!”

陵修沉默半晌才起身去了。

孟了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低聲道:“你對人家就不能好一點嗎?”

殷悔奇怪地看著他,“他隻是數據而已,我為什麽要對他好?”

陵修踩著這句話的尾音,將兩杯水被打了回來,不冷不熱,溫度適中。殷悔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然後殷勤地催促孟了,“渴了吧,快喝水。”

孟了躲閃不及,又是真渴了,被迫咽了好幾口水下肚。溫和的**滑過喉嚨的時候,孟了覺得那水的味道怪怪的,似乎有什麽異物藏在水裏,順著他的食道一路向下,讓他根本來不及吐出來。

“這水……”他奇怪地看向殷悔,卻見殷悔正帶著得償所願的笑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孟了心中不好的預感更甚,他瞪著陵修:“你在水裏加了什麽?”

陵修沒有回答他,事實上從戴上麵具開始,他就更像一個移動傀儡。

就在這時,孟了注意到斜前方的座位上坐下了一個人。那壯漢的眉眼他看著實在眼熟,絞盡腦汁一想,驚道:可不就是那天說要讓殷悔血債血償的那個昂德嗎!

昂德一臉肅穆地巡視四周,顯然是在找一切有可能是殷悔的人。

“他到底為什麽對你窮追不舍?”孟了隻覺得不可理喻。

“他是控蟲師部落的NPC,我滅了控蟲師全門。”

“所以滅控蟲師全門的人真的是你們兩個……”孟了卻覺得不可思議:“你為什麽要殺他們?這些人不過隻是NPC而已!”

“為了找你啊!我以為隻要我毀掉這個世界,你就會出來見我了。”

孟了驚叫:“你確定我是見你而不是掐死你嗎?!”

殷悔不服:“你說了,他們不過是NPC,連人都算不上,我就算殺了他們,他們也會周而複始地複活。所以,我為什麽不能殺?”

孟了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從邏輯上來說,殷悔的反駁一點錯漏也沒有。可從情感上,孟了還是很難接受。

他沒有辦法像殷悔這樣,自然地將這裏的人當成是NPC。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有血有肉,有著自己的生命。

然而,一個更讓他始料未及的情況出現了:殷悔身上的空間漸漸消失,她整個人像正被上色的透明化,身形一點一點地顯露了出來。

“怎麽回事?!”孟了問淩靈靈。

淩靈靈也有點懵,她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懊惱道:“我的藍什麽時候沒有了的?!”

殷悔現身,就意味著越來越多人會發現她的方位。果然,昂德已經第一時間發現了殷悔!

殺意自昂德眼底騰起,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狹窄的車道並不適合戰鬥,唯一的好處是不會再有更多的對手在短時間內踏上這部列車。

孟了猛地站起,卻忽然感覺到頭暈目眩。一種惡心感泛上喉頭,讓他忍不住想吐。身邊的殷悔卻也是和他一樣的症狀。

可殷悔比他反應更快,她死死地瞪著陵修:“你在水裏下了什麽?”

陵修一臉平靜地回答她:“不是你讓我下的天蟲嗎?”

孟了七竅生煙,難怪剛才那杯水他覺得奇怪,原來是下了天蟲在裏麵!殷悔居然偷偷下蟲子給他吃?

殷悔心虛地避開孟了的視線,咬牙切齒地問道:“我讓你下的是能控製情感的天蟲,你給我下了什麽?”

“一樣。隻不過藥效不同,他吃了天蟲,不會愛上你,隻會忘記你。”陵修冷漠地說道:“你們很快就會兩兩相忘,你不會再記得什麽黎境,也不會再因為他而感到不開心。”

殷悔的身子劇烈地搖晃起來,她下意識地開始摳自己的喉嚨,可是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是真的害怕了,向來堅強,不懂得眼淚為何物的女孩開始大滴大滴地掉眼淚,她手忙腳亂地去拍孟了的背。

“吐出來……黎境,快點吐出來……”

“沒用的。”陵修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天蟲一旦入肚,就會和血液混為一體,至死方休。這一點,你明明比我更清楚。”

“混蛋!不要忘了我,黎境,我不可以忘了你……”

巨大的悲痛讓殷悔更快地耗盡了氣力,她兩眼一翻,暈死過去。陵修一掌格開孟了和淩靈靈,將搖搖欲墜的她接入自己懷中。

淩靈靈恍然大悟:“剛才你和我坐在一起,你在我身上加了buff,害我沒了藍,不足以維持殷悔維度空間,才讓她現形的!”

陵修對她的質問置若罔聞,隻是垂頭看著殷悔,臉上的漠然狠毒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他輕輕撫著殷悔的臉頰,輕聲說道:“主人,睡吧,醒過來就沒事了。”

他擊碎車窗,抱著殷悔縱身一躍,很快沒了蹤影。

孟了手腳乏力,饒是想動也根本力不從心。

奇怪的是昂德並沒有追殷悔而去,而是留在原地,虎視眈眈地看著孟了,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

“殷悔,你誅殺同門,我昂德要清理門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赤羽並非攻擊性強的職業,此時隻能虛設下一個假的維度空間,勉強擋住昂德催動的蜈蚣陣法。

紅光之下,仿佛有一個金鍾罩將她和孟了護在其中,那些蜈蚣稍一靠近就被業火焚燒成灰燼。可那些蜈蚣卻絲毫不畏懼,前仆後繼地咬噬著空間,很快,淩靈靈的防護罩被撕開了一個缺口。

蜈蚣如潮水一般湧入,隻消再多幾秒,就會讓他們葬身蟲海之中。

孟了撐著最後一口氣,從背包裏找出一張日月卡,揉成一團吞進肚子裏。淩靈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將卡吃進肚子裏,連槽都忘了吐。

沒過一會兒,孟了捂著胃,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黑血。有兩隻小蟲子抖動著翅膀,從血泊中掙紮著站了起來。孟了立刻用沾了血的星月卡貼住。

“好惡心!”淩靈靈大叫。

小蟲子動彈不得,昂德仿佛如夢初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怔怔地看著孟了,一副想不起今夕何夕的模樣。

孟了咳出兩口血,擦擦嘴角,用力地喘了一口氣,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淩靈靈低頭看那蟲子,臉色一變:“該死的!陵修居然喂你吃了替身蟲!難怪這家夥會把你當成殷悔。”

孟了倒不介意自己成為替罪羔羊,他落寞失敗地問道:“淩靈靈,你說這世上有比我還傻缺的人嗎?”

“沒有。”淩靈靈涼涼地說道。

“我估計也沒有,畢竟親手設計了一個能把自己搞死的遊戲的人,放眼全世界也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現在怎麽辦?”淩靈靈問。

“還能怎麽辦?”孟了反問。

到底那是殷悔,他養了十三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