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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了看著手中紙鶴匯報來的陳果如今所在的地址,一時間猶豫要不要和白昴說。

紙鶴還在,所以他再次成功定位到了夜帝的所在地。不出意外,那應該是夜帝的大本營。

孟了並不害怕深入虎穴,他隻是比較擔心白昴,畢竟他的肉體和心靈同時受到了打擊。

他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看起來那麽純潔與世無爭的艾梨居然和夜帝有關係。這幾天他幾次故意撩撥白昴,想和他鬥鬥嘴刺激一下他。可白昴一直緊抿著嘴巴,破天荒的讓孟了占了上風。孟了又覺得索然無味,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寧願看到白昴氣勢洶洶衝他發火的模樣。

孟了終於忍不住了,抬腳踢了踢白昴:“喂,你要是真不服氣,就去把她搶回來!”

白昴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孟了。

孟了嘖了一聲,“艾梨啊!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白昴的臉一下子燒紅了,他慌張地搖了搖頭,“不,我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你要是個爺們,甭管對方喜不喜歡你,你得主動出擊。”孟了耐心教導,忽然想到那時年少無知的自己曾給班花葉甜甜連續一個月送早餐都被對方無情拒絕,一時有點心虛。

“更何況,”孟了的語氣凝重起來,“夜帝不是好東西你我皆知,她是自願跟夜帝走的,還是不得不和她走,這事還有待商榷。”

白昴一怔,再次想起艾梨和他道歉時的那雙眼睛。她的瞳仁是茶色的,在光線下剔透得像琉璃。然而,那雙眼睛並不快樂,甚至是被濃濃的悲傷和痛苦所籠罩,可她還是展露出了笑意,盡管那笑容那麽輕淺以及無可奈何。

那時她站在聖父相前,卻真如聖父一樣背負苦難,祈禱陽光。如果她真的置身於黑暗的地獄之中,那聲對不起,分明就是她向他發出的求助。

孟了晃了晃手中的紙鶴,“怎麽樣啊?英雄救美的條件可是給你準備好了,去不去就看你了。”

白昴看著孟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不知怎麽的,竟有點想笑。

“好。”白昴輕聲說道。

孟了卻故意要問:“好什麽?”

白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好揍你一頓。”

二人重新修整,順著陳果的定位找到夜帝的居所時,發現那裏竟然是一塊空地。空地四周生氣懨懨,寸草不生。

“這裏的磁場被篡改過。”孟了道。

白昴向前一步,他從衣領內拿出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木質十字架項鏈來。那十字架隻有掌心大小,可顏色幽黯,每一道木紋裏都像被淬進了血。白昴一把將十字架扯下,鏈上的珠子散落一地。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用右手將十字架舉到眉心的位置。

白昴闔目,莊嚴地誦念起聖經來。

“……For I know that my Redeemer lives, and that at the last he will stand up on the earth; and after my skin has been thus destroyed, then in my fles h I shall see God.”

十字架就在這誦念中騰升至半空,體積瞬間放大了一倍。白昴猛地睜開眼睛,從地上一躍而起,握住半空中的十字架,用全身的力氣將它狠狠地釘在地裏。

霎時間,大地震動了起來。十字架將土地裂成兩半,形成黑黝黝的深淵。巨大的建築自地底緩緩升起,先是高聳入雲的煙囪,再是千年紅木裝製而成的窗欞,一磚一瓦搭建成的牆壁嚴實而密不透風,竟是座不隻有著多少年曆史的古堡。

漸漸的,大地的震顫平息了下來,裂縫緩緩愈合,偌大的土地上,隻有那座鬼氣森森的古堡。

幻境,破了。

想是夜帝從不擔心有人能破他的幻境,所以竟未曾在古堡內設防。白昴和孟了一路暢通無阻,他們穿過空無一人的長廊,來到一架木梯前,木梯深不見底,一路旋轉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什麽地方。

白昴和孟了對視一眼,順著樓梯走了下去。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以外,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孟了甚至覺得他會和白昴就這麽一路走進煉獄,忽然,前方傳來了一絲光線,像是到了出口。

五分鍾之後,他們的雙腳終於落在平地之上。眼前是一條走廊,走廊兩邊裝著年代久遠的壁燈。走廊的盡頭有一扇虛掩著的鐵門,孟了和白昴悄悄地靠近,順著縫隙往裏麵看。

屋裏擺放著一張長桌,桌上鋪著精美的桌布,燭台水果,琉璃杯盞,美味佳肴從這頭一路擺放到那頭。夜帝和艾梨分坐在長桌的兩端,卻並不說話。

艾梨沒有動麵前的刀叉,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夜帝,表情看不出悲喜。

“菜不合口味嗎?”夜帝看起來十分懊惱。

艾梨有些無奈,輕輕地說道:“你知道的,我不用吃這些。”

夜帝想了想,露出寵溺的笑容:“沒關係,我還為你準備了其他的。”

他拍拍手,身後的大門便打開,陳果從那裏走了出來。夜帝站起身來,扶住陳果的肩膀,把他送到艾梨的麵前。

“你看,這少年有一顆勇敢的心,他的血液新鮮又幹淨,他配讓你喝他的血。”夜帝蠱惑道。

艾梨抬起頭來,目光還是那麽的溫柔縱容,她像哄小孩子那樣哄著夜帝:“我不想喝。”

“你必須喝!”夜帝終於動了怒,可怒氣衝衝的他更像是個無措的小孩,他喃道:“如果你不喝血,你會活不下去!”

艾梨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道:“我本就早該死去,隻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才留下來陪著你的啊。”

夜帝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像是被什麽戳到了痛處。他的眼睛酸澀而紅腫,忽然,凶狠起來。

“你要活著,我要你活著!”說著,他將陳果按在艾梨的麵前,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

陳果倔強地抿著嘴巴,一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褲縫。他流了很多眼淚,卻不曾哭,隻是在不斷重複著:“求求你,把我變成血族吧,把我變成血族,我就能去救我的妹妹了。”

艾梨有些難過地看著他,臉上的恬淡溫柔終於淡去,她輕輕說道:“可也許,你的妹妹並不想你變成這樣呢?”

夜帝的表情猛地一滯。

“逼良為娼,這可還行?”孟了罵道。

夜帝耳朵靈敏,怒道:“誰?!”

孟了還來不及喊喊自己的名號,白昴已經像箭一樣地竄了出去。他抬起滅星槍,對準夜帝的眉心準確無誤地放了好幾槍。可那些子彈還沒有到他麵前就被夜帝周身的氣場給彈了出去。

夜帝冷笑:“自不量力。我放了你們一次,你們卻還是想來送死?”

“這裏的血族禍患,是不是因你而起?”孟了嚴肅地問道。

“禍患?”夜帝笑了笑,“你應該感謝我,是我幫他們重獲新生。”

“你是撒旦?”白昴的槍口始終指向夜帝。

夜帝冷笑,殺氣四溢:“你沒有資格問我問題。”

霎時間,屋內所有的東西都碎成兩半,成為鋒利的武器,懸浮於半空之中。他目光一淩,那些東西就鋪天蓋地地朝孟了和白昴飛來。

孟了飛速抽出星月卡,組建電流重組磁場,用虛無的幻境擋下那些利器。白昴卻趁此機會一躍而出,將藏在手中的十字架狠狠釘在了夜帝的肩膀上。

一縷黑氣自夜帝肩上騰起,那裏很快燃起了火。夜帝猙獰的臉在火光中跳動,猙獰而憤怒。他伸手,便將陳果吸去身邊,毫不留情地對準他的脖頸咬下去。

陳果痛苦地嘶吼,可臉上卻閃現出得償所願的滿足。

陳果痛苦的沉吟深深刺激了白昴和孟了,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麽比錯失要救的人更讓他們憤怒絕望。

夜帝召喚,屋內便湧入許多血族。血族裏三層外三層,他們根本無路可退。

就在這時,艾梨開口道:“放了他們。”

“休想!”

艾梨垂下眼睛,再抬眼時眼底隻有一片冰冷。灑滿一地的利器玻璃在她的意念下騰空而起,朝她齊齊飛去。

“不!”夜帝想阻止,可來不及。

尖利的斷口地刺穿了艾梨的胸膛。她輕輕喘了口氣,微微笑道,“你知道的,雖然我沒那麽容易死,但是讓自己生不如死對我來說不是件難事。”

夜帝像頭憤怒的獅子,那些傷害了艾梨的器物在這場沉默的對峙中變成了粉末,化為漫天塵埃。

艾梨不再看他,回頭朝孟了白昴說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先跟我走吧。”

孟了覺得這麽走十分丟人,“可是……”

“跟我走。”艾梨重複了一邊,語氣篤定,不容拒絕。

孟了縮了縮脖子,不知怎麽產生一種被長輩教訓的感覺來。

艾梨在前,那些血族真的齊齊讓出一條通道來。孟了跟在艾梨身後離開,隱約聽見夜帝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