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夢想家 Dreamer02

“那個……為什麽突然醒了?”尼祿問完,覺得這不像是自己的口氣,訥訥地加上了“混蛋”二字。

安期久久沒有回話。

自從路老師的事件過後,他和尼祿一直在冷戰,尼祿甚至自覺地去沙發上睡,現在深夜出現在臥室裏還鬼鬼祟祟……尼祿覺得安期可能是猜到了他的意圖,不由得將匕首緊攥在指尖,如果有任何異常的話……“我夢見了兩個人。”安期突然抬頭,神情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摸索著戴上了平光眼鏡,“這次,波塞冬和另外一個人站在一起。看到他突然有了小夥伴,很不習慣,於是就驚醒了。”

尼祿鬆了口氣,將匕首藏入袖裏:“是其他權戒出現了。王權者與王權者之間,有超乎常人的感應。”

“是麽?”安期撓了撓頭,“可是完全感覺不到細節……他在哪兒,多大了,適婚麽,統統不曉得。”

尼祿取出聖斯汀棋盤,此時,白皇後正移動著,最後指向了七點鍾方向。

“是王權者的煉化痕跡,我們去看看。”

兩人穿上製服,循著白皇後的指引,不多時便來到校區。尼祿敏捷地翻牆而過,安期有些為難地在圍牆外仰著頭,無計可施卻不開口求援。尼祿猶豫了幾秒鍾,伸出手去,沉默地將他拉到身邊,也沒有像從前那樣說些刻薄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

他們一言不發地循著聖斯汀棋盤來到了繪畫室外。已經是深更半夜,繪畫室的燈卻還亮著,而且似乎傳來……打鬥聲?

下一秒,有個家夥被連人帶門踹到走廊上,重重摔在及胸高的外牆上,慢慢滑落。

“同學!”安期衝上去扶起他。

待看清楚他的容貌後,安期不由得輕呼:“徐晉!”

徐晉的名聲非常之大,經常在全校活動中看到他,即使不是同班同學,也對他的臉很有印象。

尼祿擋在他倆身前,對著燈光中慢慢踱出來的人眯起了眼睛:“哦?怎麽還有一個?”

安期掃了那人一眼,倒吸一口涼氣:“兩個徐晉?怎麽回事?”

他懷裏的徐晉舉手:“我是真的。”

尼祿手執棋盤向前,眼看白皇後穩穩指向他眼前的“徐晉”,眼神一厲:“看來,你就是王權者的煉化之物了。”

眼看尼祿與假徐晉陷入了混戰之中,徐晉不解:“王權者?煉化之物?這都是什麽?”

“說來話長……你聽說過賢者之石麽?”

“哲人石?當然有,這是古典繪畫中經常出現的元素。”

“哲人石可不隻是想象的產物,世界上真的有哲人石存在。雖然做不到點石成金,卻能讓普通人擁有超能力。眼前這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家夥,就是某個佩戴哲人石戒指的人使用超能力的結果。”安期盡可能簡單明了地解釋給他聽。

“哲人石戒指?”徐晉陷入了回憶,“最近的確經常看見詭異的戒指,時不時出現在角落裏顧自滾動!”

“你得到了這樣的戒指?”安期用意念讓海王權戒顯形,“看,這種戒指的戒麵就是哲人石!”

徐晉搖了搖頭:“我隻是偶爾瞥見過,並沒有得到,剛才還在這裏的。”

話音剛落,尼祿整個人破窗而出,捂著胸口地上站起來:“混蛋……”

安期仿佛見到了世界末日:“你竟然打不過他?”

“他……他不是人……”尼祿盯著繪畫室裏的假徐晉,他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應該是傀儡。”

“傀儡?”

“有一些王權者,他們的能力不在他們本身,而在於他們可以憑借權戒召喚非人類,這些非人類……統稱為傀儡!”

“嗬。”傀儡徐晉發出了表示不屑的聲音,插著製服褲袋朝徐晉緩步走來。

安期將徐晉護在身後:“現在怎麽辦?”

“傀儡聽從主人的意願,他的主人能夠驅策他!”尼祿看向徐晉,“我們三個人裏,隻有你有可能是他的主人!命令他試試!”

徐晉聞言,對傀儡發號施令:“停下!”

傀儡充耳不聞,出手一掌將安期打飛,拽住了徐晉的領子將他高高舉起。

徐晉抓著他鐵鉗般的手口齒不清道:“我……不是……他的主人……”

“不論是誰召喚出來的,這個傀儡的本體,都應該是鏡子中的影。不然沒道理傀儡與徐晉身形一致!我聽說過‘水仙之戒’,這種戒指就能將影子召喚到現實當中,”尼祿推理道,“那麽,把周圍的鏡子玻璃全都打碎就可以了吧!”

說著,他飛快地脫下外套裹在手上,一拳打碎了就近的窗玻璃。而後他跳進了繪畫室中,掄起椅子打碎了左側牆壁後的鏡子。

“愚蠢。”傀儡收緊了指掌,徐晉被他擎在半空中,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安期汗如雨下:“尼祿,好像還是不對……”

“我才不是他的影子。”傀儡高傲道,“我比他好一萬倍。”

說罷長手一揮,將徐晉摜到了空中,未等他落下,又飛起一腳,踹上他的肚腹。徐晉越過走廊外牆,斜斜飛了出去!

“徐晉——”安期大叫著撲向欄杆,卻什麽都沒來得及勾到。

在安期的視野裏,徐晉睜大眼睛不斷下落,雙手在空中撲騰著試圖抓住什麽,卻徒勞無功。他的製服襯衫鼓漲如白鶴,眼睛卻因為明白即將到來的死亡而瞬間熄滅了。

啪地一聲,眼鏡掉落在地。

安期的右眼中,顯現出一枚亮藍色的紋章。目力所及之處,徐晉的背後、那象征死亡的水泥地上,亦是從上、下、左、右四點生發,順時針產生一道亮藍色的光環。代表海王波塞冬的符號在安期的注視下形成,1.6米半徑的圓周中,一切分子瓦解。質子、電子在極快速的運動中重新排布,結合構成新的元素……“嘩——”

0.76秒之後,徐晉落地。然而那一瞬間的刺骨卻讓他無比清醒。他在減速的下墜中抬起自己的手,望著包裹自己的藍色**,他這是……在水裏?

他被丟下教學樓以後,竟墜落在一潭深水之中!

可是繪畫室所在的教學樓下,有這麽深的水潭麽?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用力劃撥著眼前沉滯的水,直到再次浮起!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那個名叫尼祿的外國少年夾著安期從教學樓五層一躍而下,穩穩落在自己的身邊。

“沒事吧?”安期焦急地問道。

“啊,沒事。”徐晉抹了把臉上的水,呸地一聲吐掉,這水是鹹的,莫不成是海水?

“你沒事就好……”安期鬆了口氣,搖搖晃晃盤腿坐下,剛才的煉化耗費了他很大的體力。

“還沒完呢。”尼祿走到他倆身前,手中凝出兩柄匕首,麵對著黑暗中悠然走來的傀儡,“他是何種傀儡,由誰驅策,統統還不曉得。他怕是要繼續追殺徐晉,直到他死亡為止。”

“不能阻止麽?”安期伸手將徐晉拉上來。

“如果主人下達的是‘殺死徐晉’這樣的指令,恐怕在任務完成前他都不會停下。徐晉,快回憶一下,你跟誰有這深仇大恨。”

5

皮格馬利翁“都說了小屁孩不要那麽晚睡覺,會不長個子的!”咖啡店的姐姐一把勒住白笙的脖子。

“痛痛痛……”

“說,今天出什麽事兒了,賴在這裏不走?”

白笙從她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他掃了眼大廳一角的壁爐,因為是主打複古風格的裝修,壁爐一直啟用著,此時,炭火正在幽微的燈光下泛著悠悠的紅光。

白笙對姐姐勉強笑道:“借你壁爐一用。”

“誒?”

白笙走到裏間,取出自己的作品集,毫不猶豫地丟進了火裏。

“你這是在幹什麽?!”姐姐伸手想去搶救,但無奈火舌猛地躥高,將他的畫作吞噬殆盡。

她氣急敗壞地收手捏著耳朵:“你這個死小孩!你想什麽呢你!這可都是我幫你打掩護的時間偷著畫下來的,說燒就燒麽?!”

“我已經……不會再畫畫了。”

白笙說著,展開唯一一幅單獨擺放的作品——從未畫完的那個人的肖像——最後再看了一眼,也一並投入了火裏。

“呃……”長相與徐晉一模一樣的傀儡突然抱頭呻吟。

尼祿抹掉了嘴角的血。前一秒還刀槍不入,後一秒便突然跪地哭號……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使用了什麽絕殺麽?

“啊——”傀儡發出極度痛苦的聲音。

他的周身環繞起烈火,自下而上舔舐著他那煉化所得的身體,火舌所到之處,形體憑空消失。三人眼睜睜看著他消散在空氣中,最後隻剩下痛苦的呻吟回**在教學樓之間,還有一星半點的火灰。

“夠了!”姐姐突然抓來掃帚,捅進了壁爐中,將畫作和炭火一起撥出、踩滅,從灰燼中找出邊角受損的最後一張油畫。“不畫了?你會後悔的!”

白笙望著畫中人布滿黑灰的臉,心裏湧起了無限委屈酸楚:“我,是因為遇見了那個人才去學畫的。他認真畫畫的樣子,讓我覺得,他在做的一定是一件幸福之事,留住腦海裏美好的想象、將它們永遠定格於畫紙之上,也一定是最值得做的事。我想變得像他一樣,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卻和他越走越遠了。”

“哈?”姐姐在黑灰中咳嗽了兩聲,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頂,“是因為什麽人才愛上畫畫的麽?那它們也太可憐了。”

“它們?”

“對啊,你畫過的那些東西。”姐姐將灰燼中的紙片一一展平,“不是因為很美、很值得定格才努力畫下來的麽?怎麽能因為某個人做了某些事,就全盤否定、甚至毀掉了呢?它們可都是有生命的東西,難道不是麽?原本不被人注意的風景經過你的手,被大家看到;甚至原本隻存在於你腦海裏的事物,被帶來這個世界上。你是它們的創造者,你從來都不孤單,你還要去創造更多,不應該是這樣麽?”

姐姐說著,將碎片珍重地放進了少年的懷裏。少年不自覺地一張一張翻看下去。

原來,除了最上頭那張一直沒有完成的畫以外,他還畫過那麽多那麽多的東西。

一滴眼淚打濕了第一張畫紙上那隻黑色大梟。

大梟在風雨裏,有最驕傲的姿態。

一聲鷹唳劃破長空。

剛經曆過生死劫的三人抬頭,望見頭頂有一隻巨梟盤旋。它通體漆黑,翼展不知幾米,簡直就像傳說中的大鵬一樣,擁有絕對的氣勢與威壓。

安期緊張地問尼祿:“這又是賢者之石召喚來的生物麽?”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它。”徐晉陷入了回憶。

半晌,他驀然抬頭:“半年之前,我在白笙的畫上見過這隻鳥!對,就是這樣,黑夜裏的巨梟,是一張炭筆速塗,雖然勾勒簡單,但是因為太過震撼,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裏。”

他說到這裏,將前因後果一串連:“白笙?”

尼祿追問:“怎麽?”

“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傀儡,是為了白笙的事找上我的。而白笙他……”徐晉將兩人之間的恩怨統統據實告之。

“難道是將畫中之物具象化的能力?”尼祿皺眉。

“將畫中之物具象化?”安期咂舌,“聽起來好厲害……是神筆馬良?”

“不,應當是皮格馬利翁之戒。”尼祿篤定道,“這次肯定不會錯。”

安期重複:“皮格馬利翁?”

“他是希臘神話中的塞浦路斯國王,非常擅長雕刻。他用全部的精力與熱情雕刻了一座美麗的象牙少女像,結果愛上了她,祈求神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愛神阿芙洛狄忒被他打動,賜予雕像生命。後來,皮格馬利翁就成為藝術史上的一個典故。”作為畫家,徐晉對此一清二楚。

“不錯。以他命名的權戒,擁有著煉化靈感、從虛空之中創造並召喚所思之物的能力。”尼祿自水潭邊站起來,對徐晉嚴肅道,“這種能力如果控製不當,將相當可怕,隻要他願意,他幾乎可以創造任何傀儡,操縱它們達成他的心願。我們得趕緊找到他。你知道他有可能在哪兒麽?”

徐晉沉吟片刻,說:“羅曼斯咖啡館。他今天和我對質的時候提到過,他最近都和‘我’約在那裏見麵。”

“快點回去吧小屁孩,這天底下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謝謝姐姐。”白笙被這樣燦爛的笑臉溫暖著,似乎自己也在某一瞬間充滿了對明天的渴望。

哪怕事情已經沒有轉折的餘地。

即使他願意堅持,其他人也不會再認同他畫下去了吧……那他腦海裏存在著的那些畫麵,會全部都死掉麽?

好難過。

好難過……叮鈴——

金屬滾過水泥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白笙低頭尋找時,一枚戒指正撞上他的鞋幫。戒指翻了個麵,在他腳邊晃**起來,頻率越來越高,最終靜止不動了。

“是你啊。”白笙像是見到熟人,將戒指撿起。最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被這個戒指跟蹤了,一直聽到戒指滾動的聲音卻不見它的形,說出來怪嚇人的。不過應該是錯覺吧,天底下哪有這種事,要趕緊將它物歸原主才行。

這個念頭還未閃過,一抹冷光破空而來。白笙本能地往後一仰,匕首旋轉著擦過門麵,直直穿過他的手掌,射落戒指,繼而將他的手掌釘穿在牆壁上!

“啊!!!”白笙發出一聲慘叫。

滾落的戒指像沙質一般分解成點點金光,繼而組成一條光帶,恍若有靈之物感知到了危險,往巷子裏逃竄。來人卻用透明水滴瓶將它一把攏住。瓶中的光帶重新凝固成一枚戒指的模樣。白笙抓著自己的手,驚恐地質問突然出現的兩個黑衣人:

“你們……做什麽?”

其中個子高挑、用匕首襲擊他的少年默然不語。另外一個年紀稍長、撐著一把鐵傘的男人則用輕佻的口氣安撫著白笙:“不要怕,不要怕,年輕的國王,我們隻要取走戒指就好。”

“戒指……不是我的……放開我!”

高挑少年一腳踹向他的肩,頂出腰間銀鞘中的長刀。年輕男人卻按住了他的手:“零,屠殺普通人違反第一律法。”

“穆先生,他是王權者,頂級煉金術士,不是什麽普通人。”

“出現在S城中的新任王權者都很特殊,大部分被權戒選中之人,此前都對煉金術毫不知曉。他們有些甚至沒有完成征召過程。你眼前的這人正是如此,就在剛才,權戒還在跟蹤他、考察他,這也是他沒有佩戴權戒的原因。回收權戒、放他們一條生路,這是館長的要求。”

零怏怏放開了把刀的手。

“有人來了。”穆先生凝視著旋轉的司南發出警告,“是近期使用過煉金術的王權者。”

“哦?”零再次按住了刀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知敵我,先走為妙。如果他們是來找這個人的,我們帶走他,找個適合交手的地方,勝算更大。”

被稱為零的少年神色不悅,卻還是幹脆利落地拔出了釘穿白笙手掌的匕首,在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時,將人扛上肩帶走。穆先生在紙巾上寫了幾個字,丟在原地,快步跟上了零的腳步。

6

亂鬥三人趕到羅曼斯咖啡館外的街道時,發現有打鬥過的痕跡。

尼祿抹了把牆壁:“血。”

而徐晉矮身,在四下散亂的稿紙中撿起了一幅小畫。櫻花樹下,有個少年坐在青草甸上畫畫。雖然隻有側臉,但徐晉還是認出這是他自己。

是什麽時候的事?

完全沒有印象了……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曾經被白笙以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麽?

“什麽嘛……”他笑著扶額,“畫我做什麽。”

所以,這就是傀儡徐晉的由來?因為白笙畫下了自己,他又擁有了具象化的能力,那個徐晉就來到了這個世上。

“有人搶先一步帶走了白笙。”安期率先發現了用記號筆留下字跡的紙巾,“還約我們去學校天台。”

“白笙是皮格馬利翁之戒的擁有者,身邊有傀儡保護,除非權戒失效,什麽人能綁走他?”尼祿說到這裏,神色一沉,“難道真的有人能夠獵殺權戒者……說不定跟我父親的死有關。”

“獵殺?”徐晉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白笙會死?”

“還不會。”

尼祿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經過安期身邊,留下一句話:“小子,你乖乖在這裏別動,我去去就來。”

“喂,這算什麽——”

“這是個陷阱。他們既然能追獵到白笙,自然也能對付你。目前尚不知曉他們用什麽辦法讓權戒失效,你去的話,豈不是把海王權戒拱手相送?”

“可是太危險了!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權戒都不在你身上,你……”安期注意到尼祿臉色一沉,不由得閉嘴,自己戳到了他的痛處。

“我雖然被偷走了屬於我的力量,但至少不會拿權戒開玩笑。”尼祿冷硬地望著遠方,故意不與他對視。

“我沒有拿權戒的事開過玩笑!”安期反駁。

“那難道是我摘下權戒放進敵人的艾薩克之瓶中麽?”尼祿轉身麵對著他,居高臨下地陳述事實。

“你根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護好權戒,保護好老師。”安期揚起了下巴,與他針鋒相對。

尼祿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我為什麽要相信一個拙劣的小偷?”

“所以不如殺了了事?”

安期話一出口,尼祿就愣住了,避開了他的目光。

兩人之間隻剩下急促的呼吸聲。

“你們好像吵完了,咱們可以走了麽?”一旁徐晉收起了那張他的肖像畫。

“你去又是幹什麽?”尼祿和安期齊齊回過頭來。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白笙就這樣受著委屈死去。”徐晉搖了搖紙卷,“也想問個清楚明白……他為什麽畫我。”

三個人往紙巾上留下的地址趕去。

“這個具象化的能力,是根據主人的意願使用的麽?”徐晉緊跟在尼祿身邊問著,“也就是說,主人心目中傀儡是什麽樣,傀儡就會變成什麽樣?”

“所有傀儡,本質上都是戰士。至於其他屬性……無法超脫主人的認知。”

“什麽意思?”

“打個比方,即使白笙按照對你的理解,創造出了一個‘徐晉’,並且覺得他是個頂尖畫家,可那個‘徐晉’,卻無法擁有超越他本身的繪畫技能。這大概就是皮格馬利翁之戒的局限吧。”

“這樣……”徐晉慢下了腳步。

“怎麽了?”氣喘籲籲才能勉強追上他們的安期經過他身旁時,關心地問。

“沒什麽。”徐晉搖了搖頭。

學校頂樓。

零站在女牆上,長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一如黑夜裏靜默的雕像。

然而,在某個瞬間,他睜開眼,幾不可聞地冷哼一聲。

那一刹那,尼祿率先衝開樓道。緊隨其後的徐晉環視四周,發現白笙被反剪著雙手高高吊在水管上,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將他解下來,卻摸到了滿手濕滑的血液。居高臨下的零雙手盤刀,靜靜地看著他們動作,並沒有絲毫要前來阻止的意圖。

可是當安期出現時,他眼光一厲,長刀出鞘。

尼祿翼護在安期身前,凝出匕首試圖格擋他的攻擊,然而在全速的奔跑中,零突然改變了軌跡,反身一躍從左側繞到了右側,突破了他的防禦距離。

“好快!”尼祿麵對著空空如也的身前,瞳孔一縮。

下一秒,安期麵前出現了高挑少年放大的臉,帶著絕對掠食的意念朝他的手腕斬去!

“Aqua!”

隨著安期這一聲暴吼,本應斬斷他右手的刀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潑冰涼的海水。

零的身形凝固在收刀之時。

他麵前的安期喘著粗氣,眼鏡不知何時拿掉了,露出了右眼中的波塞冬紋章。

紋章經曆過一次發動,正從亮藍色逐漸減退。

“嗬,”零那浸濕了的劉海背後,露出一雙冷酷的黑色眼睛,“好久不見,原來做上了海王。”

“是熟人?”尼祿心下一驚,卻見安期的神色與他一樣迷惘,對眼前一身黑衣的少年顯然非常陌生。

下一秒,安期背後突然閃現出一個黑影,尼祿瞳孔一縮:剛才襲擊他們的人,隻是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並且把他和安期隔開?!

“小心——”

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穆先生鐵傘橫掃,猛擊在安期背部,安期直直往前撲去,戒指脫落,掉進了零早已準備好的艾薩克之瓶中。權戒懸浮在容器中央,好像被無形的線條牽扯,再也無法動彈,更遑論回到安期的手上。

“你是蠢貨麽!”尼祿怒斥,“一點防備都沒有!”

“我已經盡力了……”安期彎腰咳嗽著,吐掉嘴邊的血,被鐵傘猛抽的滋味可不是蓋的。

“對年輕的海王這樣發脾氣可不好哦——零嚇到你了麽,海王陛下?”穆先生收好容器,拄著鐵傘走到零身邊,“零的脾氣可不好,趁著他還沒有拔出第二把刀,快走吧。”

“開什麽玩笑!”尼祿怒吼,“不論你們是誰,不交還權戒,我都不會善罷甘休!”

“哦?”穆先生懶散地一挑眉峰,“原來是海王世家的小王子,失敬失敬。不過我剛才說得很清楚喲。趁著零還沒找到新的刀,趕緊滾,不然的話……”

他的眼色一凜,嘴角上揚,流露出極為輕佻的微笑:“他就會做出大不敬的事呢。”

“說什麽大話!”尼祿欺身上前,“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但是他尚未觸及到穆先生的袍角,零已經切入兩人之間,匕首與短刀發出金屬撞擊的錚然之聲。

尼祿被他震得雙手酸麻,倒退兩步,咬牙切齒地對上零那雙冷酷的眼睛。這個混蛋,體術不在他之下!有他保護著那個男人,恐怕連近身都很難!

就在這時,倚在牆邊垂著頭的安期突然搖搖晃晃站起來,大叫一聲朝穆先生衝去。

可惜被零一腳踹在牆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你做什麽?!”尼祿氣急。

“顯然是不想拖累你啊。隻可惜,沒有權戒的海王連普通人都不如,真是個笑話。”穆先生對零使了個眼色,“零,你拖住他們,我先帶著戒指回去。”

零垂下了眼睛,視線流連在昏迷的安期身上:“隨我處置?”

穆先生莞爾:“啊,既然是煉金術士,那就隨你處置。”

這廂打得難舍難分,十幾步開外的風機背後,徐晉正握著白笙被釘穿的手,用製服領帶試圖阻止他的出血。對於一個畫師來說,他的右手是無價之寶,徐晉難以想象白笙此刻正經曆著如何的疼痛與驚恐。

“徐……晉?”白笙睜開眼睛,看到他的臉有一瞬間的驚喜,然而想到之前的經曆又惶恐不安,想從他手裏抽手。這一動是徹骨的疼痛,徐晉按住他的胳膊:

“別動,你受傷了。”

白笙警覺地張望四周。這裏貌似是教學樓的頂層,看來之前襲擊他的神秘人將他帶到了這裏,問題是……“你怎麽在這裏?”

“說來話長……聽著,陷害你的事,我沒有做。那是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在你身邊的其實有兩個我。”徐晉從來沒有這麽嫌棄自己嘴笨,他拿出那張自雨水中撿到、熨帖在胸口的畫,遞到他眼前,“陪伴你的,是畫上這個徐晉,不是我。那枚戒指,有能力讓你將筆下的一切具象化,所以你筆下的我就來到了這個世上,把我的紅色浮標交給你使用……”

白笙懵懂地接過那張畫:“具象化?”

“是。”

“之前那個在咖啡館指導我的,隻是我的……想象?”

徐晉並不知道他與傀儡徐晉的過去,所以此時保持著沉默,隻等白笙自己理解。

他視野中握著畫的手慢慢開始顫抖:“我希望和你一起畫畫,他就來找我了……我遇見了瓶頸,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希望你能把我拉出深淵,他就替我畫下了浮標……可我燒了他!”

“他沒事。”徐晉幫他拂去畫中人身上的黑灰,“他現在無法現身,是因為你的戒指被奪走了。”

“戒……指?”

“是的。”徐晉按著他的腦袋,從風機後方凝視著四人。安期昏倒在牆邊,尼祿與零對峙著,穆先生則收起鐵傘,對著地麵虛虛劃線。詭異的是,凡他所指之處,地麵上出現對應的光紋。

“穿校服的那兩位同學和你一樣,也擁有那種詭異的戒指,另外兩個人是來搶奪戒指的,擄走你是為了引誘那兩位同學現身。如果不阻止他們的話,我們大家都有可能死在這裏。”

“我……我能做什麽嗎?”

徐晉苦笑一聲:“你召喚出的那個我,非常強大,如果可以奪回戒指讓他回來,一切都不成問題。”

“他們把戒指藏在透明容器裏,那透明容器……藏在那個畫煉化陣的綁匪身上!”白笙想起之前在路口遭遇的細節。

“好,我知道了。你在這裏乖乖等著。”徐晉將他放下。

“別去!他們很危險!”白笙用能動的左手扣住了他的胳膊。

徐晉輕笑了一聲,撥開他的手:“如果你心目中的我,是那個溫柔又強大的存在,那我是不是也該露一手,證明你沒有看錯人?”

不多時,穆先生的煉化陣成型,看起來是擁有金屬光澤的紫藍色**界麵,卻因為奇特的光芒,讓人懷疑**另一麵別有洞天。

“我先走一步,大家請好好享受零的服務。”穆先生抬了下他的單片鏈條眼鏡,邁入了煉化陣中。紫藍色**恍若有靈之物,攀附上他的身體。隻不過是一眨眼間,他淹沒於陣中,消失不見。

“不好,是空間門!”尼祿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風機背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跑到陣前,伸手插入空間門中!紫藍色**順著他的右手蔓延到他的臉上,將他往下方拉扯,他卻使出渾身的力氣往後掙紮。然後,零和尼祿同時發現,他竟然從紫藍色泥沼中拖出了一隻手!

零臉色大變,投擲出短刀直逼徐晉的麵門!

短刀卻在半空中被打飛,旋轉著改變路徑飛向天際,然後噗一聲插入十幾米外的水泥地裏。

尼祿對著零冷笑一聲:“別小看煉金術士啊,混蛋。”

他身後,徐晉爆發出怪力,將穆先生拖出了空間門,憑借著自己的體重牢牢將他控製在身下。兩人近身纏鬥中,穆先生懷裏咣當掉落艾薩克之瓶!徐晉眼疾手快一把敲開瓶塞,權戒化作金光一閃而過,片刻之後,從風機箱後走來右手流血不止的白笙。

而他的右手無名指上,赫然是皮格馬利翁之戒!

他艱難地將手舉到眼前,將手背上出現的煉化陣對著眾人:“凡我創造之物,盡數現身!”

一道金光平地而起,旋轉著勾勒出人類的形體,單膝跪地的傀儡徐晉在他身邊緩緩睜開了眼睛:“是,吾王。”

徐晉哂然一笑,總算來了。

傀儡朝徐晉走來,徐晉往白笙走去。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一擊掌,傀儡徐晉邪笑道:“隻會畫畫的人走遠點兒,等會兒打起來,可不太好看。”

零與穆先生背靠著背,麵對著包抄的尼祿和傀儡徐晉。

“你們是什麽人?對權戒有什麽企圖?!”尼祿喝問。

“不修體術的後果還真嚴重呐。”穆先生吐了口血沫子,牛頭不對馬嘴地嘀咕。

零冷哼一聲,表示“你知道就好”。

穆先生換上了認真的神情,快速分析戰場上的局勢:“權戒是煉金術體係中最強寶器,對上可以使用權戒的王權者,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尼祿還好說,但是那個傀儡幾乎不可戰勝……不對。皮革馬利翁之戒的所有能力都基於召喚術,王權者自身的體術、煉金技能卻沒有顯著的提升,所以現在最容易除掉的反而是白笙!”

“了解。”

話音剛落,兩人突然一齊向傀儡襲去。

另一邊的尼祿哦了一聲:“這是看不起我麽?”

然而下一秒,零突然改變了行動軌跡,縱然一躍向白笙刺出短刀!

“小心!”徐晉拽住他的手把他拖到懷裏,拿脊背對著從天而降的刀鋒!

白笙越過徐晉的肩膀望著短發的冷酷少年,以及他映著月光的刀。視線被越來越濃的殺氣布滿了,他甚至看到零的嘴角帶著勝利的自信,上揚。

結束了……麽?

櫻花樹下的少年,在繪畫室的兩個角落各自努力的時光,一起描繪過的《風暴海》……還有那些在風暴裏獨自翱翔的巨梟,籠裏打盹的花貓……它們存在於紙麵之上,腦海之中,夜半無人時千萬次溫暖過他寂寞的想象。

“不要!”

巨浪潑天而來,浪頭帶著風暴的偉力,像拂去一片小帆般拂去騰空的零。轉眼之間,他和他的刀在海浪中打了個卷,消失不見。

“怎麽回事?”尼祿目瞪口呆,“海?”

傀儡徐晉心下了然,閉上眼睛輕笑了一聲:“這是風暴海。”

“什麽?”

“是他們倆一起到達過的風景。”

徐晉和白笙相對而立,兩人身周是一道水的漩渦,從那個漩渦中誕生了海浪、沉船、礁石、風雲與雷電,掠奪權戒之人很快就被海水吞沒了。

“但是我們怎麽辦?”不斷上漲的海水裏,尼祿奮力抓住避雷針穩定身體,傀儡徐晉說了句“你想死麽”,引導他往前方遊去。遊了一小段路,尼祿突然想起什麽,潛下屋頂找到了昏迷的安期。

當兩人一起浮出水麵時,尼祿用力拍打著安期的臉頰,逼他吐出海水。

“唔……怎麽了?咳咳……”

“漲水了。”

“水?”安期迷蒙地放眼四周,“我們怎麽在海裏?”

尼祿答非所問:“還好你胖,沒有被衝走。”

前方的傀儡徐晉示意他們抓住飄來的沉船木片,尼祿卻在湍急的海浪裏吼叫:

“讓白笙停下!停下!如果他不停下,我們今晚都得淹死在這裏了!”

“不會的——你看!”傀儡徐晉指向前方。

不遠處,一枚鮮紅色的浮標在風暴中浮沉。徐晉帶著白笙爬上了浮標,正在朝他們招手。三人奮力朝浮標遊去。

當尼祿把安期的手搭在浮標上的時候,他迷糊地打了個寒噤:“冷……”

“你不是海王麽……等一下,海王戒!”尼祿這才想起來,波塞冬之戒還在那夥人手中!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沉船碎片上出現了穆先生和零的身影。穆先生在木板上發動了空間門,帶著零跳入陣中,但是封印著海王戒的艾薩克之瓶也在一個浪頭打來時,掉入了海裏。他們最後沒有回身去找,而是選擇離開這片海域。

安期鬆開手,潛入水中。

“你去做什麽!我去,蠢貨!”尼祿焦急地緊隨其後。

安期對他的喊叫充耳不聞,不斷下潛。

頭頂的風暴在水平麵下消弭無聲,大海像母親的子宮一樣寧靜。學校沉沒在大海深處,仿佛千百年前的古跡。而在這無前無後無上無下的深水中,海王戒正囚禁在艾薩克之瓶中,緩緩下落。

安期水性好,很快潛到了海王戒下方,捧著容器,自下而上凝視著追來的尼祿。

尼祿嘴裏吐出一連串氣泡,似乎想說什麽,卻嗆了好幾口水的樣子。安期笑起來。他知道他大概在說:打開啊你個笨蛋。可是打開了以後,戒指回到他的手上,又有什麽用呢?

快要無法呼吸了……安期捧著海王戒用力一推,推向了他。

自己卻閉上眼睛,沉入了海的深處……END“徐晉,有人找!”

徐晉在畫架前抬頭,看到了窗外的白笙。

他跑到門外,白笙所在的地方,一米見方之外都沒有人,大家見到他紛紛繞道。

徐晉皺起了眉頭:“明明已經解釋了很多次了……”

“沒有用的吧。如果沒有‘兩個徐晉’這個前提,我們撞了題材又撞了元素這件事,無論怎樣解釋都圓不回來,還是算了。”白笙笑了笑,把他的肖像畫遞給他:“今天來是想把這幅畫送給你。”

櫻花樹下,少年對著畫架,眼中流露出古代哲人一般高貴的靜思。

“我是因為憧憬你,才想去學畫畫的。可能是太寂寞,想要跟你這樣優秀的人做朋友的緣故……雖然你沒有注意到過我,可是我因為你,體會到了很多情緒。我夢想著能接受你的指導,也嫉妒過你,憤恨過你,招生組事件以後甚至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我的傀儡也因此順從我的心願做了傷害你的事,但是以後都不會了。”白笙平靜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因為原來,我一直都錯了,我並不是因為什麽人而堅持走下去的。如果是那樣,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放棄了。但事實上,即使以為你對我做了殘忍之事,我也還是想畫;即使全世界都已經不再相信我,我也還是想畫!我想把他們帶到這個世上,我要為我筆下的他們繼續走下去。徐晉,我已經……不再憧憬你了。”

白笙微笑著,越過他的身側,朝前走去。

“很抱歉,為您加上了那枚浮標。我隻是無法超越您認知的傀儡,無法為您的才能增添些許光彩……”隱身的傀儡徐晉在白笙耳邊喃喃絮語。

“不……我感覺得到,我被我所創造之物,溫柔相待著。”白笙溫柔地閉上了眼睛。

徐晉凝望著白笙的背影,仿佛看到陽光中,有自己的身影自虛空之中隱現,陪伴在他的身側。

校醫院裏。

安期緩緩睜開了雙眼,尼祿放大的臉印入了眼簾。他受到了驚嚇,咳嗽著想要坐起來,反被尼祿按住了:“不要動!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淹死了!你在想什麽?難道你在水下就打不開瓶蓋了麽!”

“你是想殺我的吧,那天晚上。”安期虛弱道。

尼祿沉默了半晌,暴躁地反駁:“我說了,那天晚上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踢被,笨蛋!”

“是麽?克勞狄烏斯家族的大少爺,什麽時候需要對笨蛋撒謊?”

尼祿被逼到了這種境地,氣急敗壞地踹了下他的病床:“是啊!你一點用都沒有,偷拿了我的權戒也隻是累贅,還根本不好好愛惜,我無數次都想殺了你、取而代之了!你滿意了麽!”

“那……那時候不救我不就可以了麽?晚幾分鍾打開瓶蓋,我一死,權戒再次擇主,除了你還是你。為什麽要救我?”安期強壓下想要發笑的念頭,不依不饒地逼問。

尼祿咬牙切齒地揪住他的領子:“你呢?你這個狡猾的笨蛋!為什麽明明知道打開瓶蓋就可以獲救,還將瓶子推向我!你想做什麽?是想成全我麽?”

兩人視線膠著。

安期率先別過臉去:“我就想知道,你有這個賊心,到底有沒有這個賊膽。”

尼祿瞪大了眼睛,這才明白入了圈套,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背影:“哼,別想太多了,笨蛋。饒你不死不過是我計劃中的一環,我是不會對你心軟的。”

“哦?你有什麽計劃啊?”安期把腳探出被窩,踹向他的屁股。

尼祿狠狠瞪他一眼:“零和穆在四處掠奪權戒,也不吝於殺人,我懷疑他們就是殺死我爸爸的幕後黑手,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追查他們的下落以及背後的勢力。”

“哦。”

“還有,學校裏都到處都濕漉漉的,還有魚,今天輪到我們做值日。”尼祿抱胸道。

然而安期已經縮回了腳,還掀起被子蓋住了腦袋:“我睡了——”

“你給我起來!你是想死麽!我現在就殺了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