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死亡競賽(上) Deathmatch?part102

他永遠都不會。

龍浮閉上了眼睛:“我還不想死,我想……陪在他身邊。”

於是,外國男人震聾他的雙耳:“你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弄傷他的喉嚨:“你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男人看著躺倒在血泊中、滿嘴都是血水卻哭不出半個字的少年,惋惜地搖了搖頭:“現在,你可以去見他了。”

龍浮瞳孔一縮,他依舊站在地下酒窖中。痛苦的記憶的記憶讓他遍體生寒。

他小心地、試探著喊了聲“喂”,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房間裏響起的聲音低沉悅耳,是他聽慣了的聲音,自己的聲音。

“滴答。”紅葡萄酒從水龍頭裏滴落,清晰可聞,一如之前。

他的聽覺和聲音都沒有被剝奪。

龍浮鬆了口氣,背靠上斑駁的牆壁。隻是踏入這個房間而已,他就仿佛親曆了被淩虐的恐懼。那樣真實的一幕幕,就在他身上上演,冷汗把襯衫全都浸濕了,黏糊糊地粘在後背上。

“您在這裏幹什麽?”管家驚異地站在酒窖門口,“這裏很少有人來,也不對外開放。”

“抱歉,我隻是……”龍浮扶著牆壁站起來。

腳踩在水窪中,整個人一個趔趄。還好他眼疾手快,用力抓住了**在身近的一條粗麻繩。

“不!”管家的神情變了。

他往下一拉,頭頂旋即籠罩下黑色的陰影。

他最後看到的場景,是巨大沉重的酒桶自上方滾落……“這莫名其妙。”管家垂頭喪氣地對警方解釋,“這根繩子連通著一個機關,一往下拉,就會打開上層的隔板。平時擱板上什麽東西都不放,真的,我保證,但是這一次,上頭擺滿了酒桶,全滿的酒桶。龍警官就站在正下方……我很遺憾。”

“那你知道誰把酒桶放在那裏麽?”警察做著筆錄。

“也許是黃嫂,也許是徐麗。她們負責今天的打掃。”

“那你覺得會有其他人故意把酒桶放在那裏麽?”尼祿詢問。

“你們倆是誰?你們是從哪兒進來的?”管家不明所以。

尼祿看了眼安期,安期拒絕與他有任何形式的眼神交流,也不打算說話,尼祿隻好怏怏地指了指安期:“他是明家少爺的朋友。他讓我們來這兒等他。”

“少爺要來?!”管家又驚又喜。

“現在大概來不了了。”尼祿望著腳下的屍體說。

他轉身離開事故現場,安期過了好一會兒才悄無聲息地跟上。尼祿道:“他每一次死得都不正常。第一次肇事車輛逃逸,無法追查;第二次,熱水器線路老化導致故障,然而他家的熱水器是新的;第三次,更加明顯,酒桶被人重新壘過了,有人非常了解他,知道會來這個地點,設好了局。”

安期不言不語。

尼祿停下了腳步:“你就打算因為你哥哥的事,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麽?”

“你對他到底有什麽意見?”安期圓亮的眼睛不滿地瞪了回去。

“我?我對他有什麽意見?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你卻天天因為他的事跟我吵架。你說我對他有什麽意見?”尼祿攤手,一臉“你不可理喻”的神情。

安期不理睬他,轉身就走。

法醫廳,十點一刻。

“他是我朋友。我正打算去費舍莊園調查他的線索。以及我不覺得他是自殺,因為有人在阻礙我調查。”不然沒有道理每次他想起點什麽,就立刻被害死。一次兩次可以是巧合,三番四次龍浮隻能理解為有人故意阻撓。

法醫舉起雙手:“我還什麽都沒問。”

他一挑眉:“哦,是麽?”

龍浮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叮囑:“我建議你在我離開以後,立刻著手屍檢。有任何進展都馬上聯係我,你有我手機。”

“有這麽著急麽?”法醫癟嘴。

“有。”龍浮自言自語,“畢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又死了。”

費舍莊園,十二點。

龍浮對迎麵而來的老管家出示警官證:“我來調查一起案件,我不會去酒窖。”

“酒窖?一般人都不知道這裏還有個好酒窖。”管家笑著追上他,“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麽,警察先生?我在這裏服務了三十年。”

“你沒法提供什麽幫助,先生,你一問三不知。”

管家一臉無辜:“您還什麽都沒問呢。”

龍浮莞爾,步入了大廳。這一次,他聽到了二樓傳來八音盒的樂聲。

“有什麽其他人在樓上麽?”龍浮與管家對視一眼。

管家搖搖頭:“也許是黃嫂……”

“也許是徐麗,她們負責今天的打掃。”龍浮搶答。

管家難以置信:“你怎麽知道?”

“這可真是萬金油,無論什麽問題都可以用她們倆來回答。”龍浮打趣道,朝二樓走去。

管家恭敬地為他打開書房。

這是一間裝潢考究的屋子,讀書的位置正對著壁爐。房間采光很好,白色窗紗在陽光中飄揚,輕撫過一架佩卓夫三角鋼琴。鋼琴上,一枚八音盒打開著,正循環播放著《雪絨花》,是水晶般清脆緩慢的曲調。

龍浮凝視著那枚八音盒,眼前的房間慢慢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我的小少爺,你是想跑到哪裏去?外麵的世界對你來說非常危險。”男人坐在壁爐前,優雅地攪動著銀勺,一心一意品味著眼前的茶香,眼裏並沒有攥著拳頭的白子非。

“這裏對我來說才是危險的地方!”白子非咆哮。

“危險在哪裏呢?是你漂亮的小皮鞋,昂貴的蕾絲襯衫,還是隨叫隨到的傭人?”

“你清楚我在說什麽。”白子非咬牙切齒。

“是的,我們是對你做了一些你不高興的事,但這對你來說毫無影響,不是麽?可一旦普通人知道你是怎樣的存在,他們會怎樣想?”男人用溫柔的聲音叫喚著他,“白子非,他們遠比我們更為殘忍。”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白子非又開始在紅衫木椅上大力掙紮,然而他的手腳都被束縛帶綁得死死的。

他懦弱地哭泣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這枚戒指!”

“但是你拿到了,白子非。我們嫉妒你被命運如此垂憐。我們也因此善待你,希望你有所回報。”

“善待?!”白子非看了眼束縛帶,“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善待?!”

“我們讓你養尊處優,少爺,但你想要逃走,你不會天真地以為可以逃脫懲罰。”

“你們還在我身上……”白子非眼裏浮現出可怕的場麵,那些冰冷的器械和旋轉的煉化陣……“那是一點點的報償,對你來說毫無影響。”男人放下茶盞,交疊起了修長的雙腿,“同是王權者,難道你要獨守著那個秘密,不與人分享?真是個自私的小鬼。”

“我根本隻是你們的試驗品!你們連半點煉金術都不肯教給我。”

“你在我們的監護下並不需要任何煉金術,但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一個玩伴。”

白子非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們把龍浮也帶來了這裏?!他隻是個無辜的普通人,快放他回去!”

“哦?”男人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流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你很關心這個小子嘛。你們明明才認識一個晚上,我卻照顧了你五個月。作為你的監護人,我真感到傷心。”

“放他走!”白子非流下了悔恨的淚水,“隻要你放他走,我什麽都可以接受!我再也不會逃走!”

“真是感人至深。不過既然如此在乎,放在身邊不是更好麽?費舍莊園對你來說也會成為溫暖的地方。”

男人起身,打開了鋼琴上的八音盒,水晶般清脆緩慢的曲調在溫暖的房間中奏響。

在闔上門前,他轉過身來說:“聽聽音樂冷靜一下,小少爺,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當龍浮穿著執事服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白子非早已打定了主意該怎麽做。

“那天謝謝你救了我。”白子非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淺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在後頸處用天藍色緞帶蝴蝶結綁成一束。

“但我覺得你不適合在這裏陪伴我。我之前不過是因為貪玩,受不了這裏的功課,才想著逃走的,克勞狄烏斯先生已經教育過我了。我意識到我跟你這樣的平民是不一樣的,我因為身份高貴的緣故,會與尋常的低俗享樂絕緣,但我會因此學習到更多貴族的技藝,日後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而這樣的我,並不需要你的陪伴,我隻需要一個人潛心學習,偶爾和尼祿這樣身份相當的少爺交流就可以了……非常抱歉。希望你可以離開。”

龍浮從一開始就靜靜地看著他,等他長篇大論地講完,依舊跟個木樁子一樣,除了凝視他以外,沒有其他的動作。

“你到底聽懂了沒有啊……”白子非發覺自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他用盡了力氣,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出這樣傲慢又殘忍的話。他希望龍浮能揍他一拳,然後盡快走掉。

不然他就要裝不下去了。

他會哭著牽著龍浮的手說:“救救我。”

甚至會央求他:“留下來。”

哪一種都會累及無辜的龍浮,就像上次那樣。隻不過因為與他萍水相逢,拉了他一把,龍浮就被強行帶到了費舍莊園,變成了他的執事。他無法再接受隻能給他人帶來災禍的自己,他必須藏起懦弱無能不被龍浮看到,也不去倚靠他。隻要他與龍浮保持距離,克勞狄烏斯先生就會意識到龍浮沒有用,過不了多久就會放他走,他也會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中。

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他太想念那雙溫暖的手了。

還有他總是鎮定自若的眼神。

以及他滿不在乎又能奇跡般地安撫自己的話語……想握住他的手,想與他對視,想聽他說話。

白子非意識到這自私到可怕的心願,握緊了拳頭,強壓下內心湧動著的渴望,突然之間反身把書桌上的書一本一本朝他砸去:“滾啊!我叫你滾你聽見了沒有!滾啊!”

龍浮無辜地望著他,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是源於什麽。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白子非麵前,白子非像是懼怕著什麽,一步一步倒退。

最後他的脊背貼在了書架上,再也無法逃避了。

龍浮終於開始說話了,用手。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了搖手。

然後張嘴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用盡辦法隻發出了兩個單調的“啊”。

他掏出了紙,在上頭寫著:“我聽不見了,我不知道你剛才為什麽生氣。”

他確定白子非看完了,把這張紙揉成一團,塞進了褲袋裏,又著手寫下一張:

“我也不能說話了,我以後隻能寫字給你看。”

啪嗒。

一顆水珠落在便簽紙上。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龍浮望著白子非淚流滿麵的臉,先是一愣,然後一臉明了地笑了。

白子非示意他把筆讓給自己,緊跟著他寫下:“我很好,你走吧。”

龍浮寫道:“你一點也不好。我們一起走。”

然而白子非卻再也不敢嚐試第二次了。

他從來都是膽小懦弱之人,也沒有習得任何煉金術,那天逃走完全是憑著一腔孤勇。懷揣著“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會比眼下更加糟糕”的心情,反而僥幸脫身。

但是現下,他有了牽掛。

他不能走,他不能承擔被追回後將要麵臨的懲罰。

對自己,無非隻是些肉體上的折磨,他們知道這傷不到他。

可是龍浮是個普通人。他們已經奪走了他的聽覺和聲音,接下去會奪走他的什麽呢?龍浮他受不了的。

“果然,有了友人的陪伴,少爺的品行端正了不少呢。”克勞狄烏斯先生欣慰道。

他對龍浮使了個眼色:“你做得非常好。”

龍浮已經學會了唇語。他謙卑地低下頭,深深壓下了眼中的火光。

當他與白子非兩人獨處之時,他總是在不停地勸服白子非跟他一起逃脫。白子非成功過一次,一定知道費舍莊園哪裏有防衛薄弱處。可是白子非對於這件事總是閉口不談。他總是打開鋼琴上的八音盒,表示談話已經結束了。

龍浮聽不見聲音,但他看得到。

白子非用他聽不見的音樂拒絕著他,告訴他自己很忙。

的確是很忙。他每天穿著漂亮的絲綢襯衫,用藍色緞帶束著淺色的發,與家庭教師學習外語、數學、音樂、藝術、禮儀、哲學,看似忙著團團轉,但眼睛總是空落落的。

龍浮感到憤怒。

他知道白子非膽小怯懦,所以寫了那麽多張便簽想讓他鼓起勇氣,卻得不到回應。

白子非感到絕望。

他看著那些便簽,無數次想回應,可隻能一次次打開八音盒,無法言說。

不能說話的那個瘋狂地想說些什麽,可以說話的那個卻保持緘默。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就是這樣沉默地相處著。

隻有水晶般清脆緩慢的曲調,在房間裏周而複始地循環播放。

“不要碰它!”背後突然傳來少年的聲音,雖然年幼,卻已經可以聽出獅子般的威儀。

龍浮驚覺自己已不知不覺走到八音盒麵前,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撫摸上麵的紋理。

然而下一秒,鋼琴爆裂,向上彈躍的鋒銳琴絲劃過龍浮的頸動脈,血液潑到了窗簾上。

“天呐!”管家抱頭,“怎麽會這樣!”

“怎麽又是這樣!”安期抱頭,這已經是他一天之內目睹兩場慘劇,主角還是同一人。

尼祿走到尚在抽搐的龍浮身邊:“告訴過你不要去碰……不過反正你也習慣了,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龍浮說不出話來。

趁管家忙亂,龍浮施術檢查了這個房間:“看來是非常強大的幻術。”

“我們為什麽感覺不到?”安期問。

尼祿背對著他,嘴角抬起一絲弧度,有些小得意。但是轉過臉的時候語氣卻分外冷淡:“沒記錯的話我們還在冷戰。”

安期憤憤地閉上了嘴。

“因為我們都不在事故發生現場。”尼祿經過他身邊,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承認吧,你沒有我就不行,笨蛋。”

法醫廳,十點一刻。

“他們究竟是誰?為什麽把你我關在費舍莊園裏?他們又對你做了什麽?”龍浮握著白子非綿軟無力的手,自言自語著。

“龍警官,你認識他麽?”

“你除了會說這句話,還會來點別的麽?”龍浮不高興地反問。

“呃……”法醫對他突如其來的暴脾氣有點摸不著頭腦,“我還會解剖,我是個法醫。”

“那就趕緊出結果,一有發現立刻聯係我,我等你半天了。”龍浮說完,推門就走。

法醫無辜:“你剛上我這兒,還沒有五分鍾。”

費舍莊園,十二點。

龍浮停車的時候,手機響了。

他一看聯係人,連忙接通:“你總算趕在我踏入莊園前給我來電話。”

法醫:“什麽?”

“沒什麽,有什麽線索。”

“呃,你的朋友死於失血過多。”法醫道,“但是奇怪,他體表並沒有任何創傷。什麽都沒有。”

“詭異。”龍浮下結論,幸而詭異的事已經夠多了。

這時,對麵突然掛斷。

“喂,喂喂?”龍浮對著手機喊了兩聲,確認隻有忙音以後,收線。

法醫這個電話斷得莫名其妙。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有三個人在費舍莊園門前等他。

“您是龍警官吧?幸會幸會。”管家點頭哈腰。

“你怎麽知道我要來?”龍浮不自在地與他握手。據他觀察,他不停地在進行著死亡循環,這期間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時間重置這回事。每次他回到十點一刻的法醫廳,這個循環開始的地方,所有人的記憶就都被清空了。老管家應該從來沒有見過他才對。

“是我們家大少爺知道您要來,派他的朋友們過來通知我,讓我提前準備。”

管家介紹身邊的安期和尼祿。

龍浮變了臉色,手按上了後腰上的配槍。

首先,他見過這兩個小孩。在第一次車禍以及第四次意外後,他都沒有立即死去,他保有模糊的記憶,記憶中就有這兩張臉。兩次出現在死亡現場,這未免太過湊巧了吧。

其次,尼祿和記憶裏囚禁白子非的克勞狄烏斯先生,長得非常像,這引起了他的警覺。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手腕就被尼祿製住了。

尼祿湊近他說:“別緊張,我們是來幫你的。”

“幫我?”龍浮的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掃**,“我有什麽可幫的。”

“你在追查一起案件,但是一有進展就會立即死亡。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注意到?”尼祿不確定龍浮是否能在每次循環後保有記憶。

“你們知道我在死亡循環?”龍浮眼神一眯,“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尼祿猶豫片刻道:“我們是煉金術士。”

“克勞狄烏斯是誰?”龍浮緊追著問。

尼祿被他問住了:“什麽?”

“十年前,我在這裏遇見過一位克勞狄烏斯先生,他和你長得很像。”

他們正常分貝的交談吸引了老管家的注意。他哦了一聲:“克勞狄烏斯!他可是為了不起的先生。他是意大利人,曾經一度租下了費舍莊園,但是一個月後就搬走了。”

“一個月?”

龍浮發覺對不上,克勞狄烏斯說他做了白子非五個月的監護人。

“你們說的人,應該就是家父。”尼祿道,“克勞狄烏斯是我們的家族姓氏。”

“那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龍浮越過他走向大廳,留下感覺受到了冒犯的尼祿。

在龍浮用生命為代價找回的記憶中,克勞狄烏斯可沒幹什麽好事兒。他把自己變成了個啞巴兼聾子,還把白子非囚禁在莊園裏。雖然表麵上看起來,白子非是個童話裏的王子,但是現在他遭遇的一連串時間失序都告訴他,十年前的事可能跟煉金術搭上邊,這讓他懷疑白子非遭禁背後還有更深的隱情。他沒有辦法和罪魁禍首的兒子一起追查真相。他想捅他一刀倒是真的。

不久之後,他感到有人追了上來。

“我說了,我對克勞狄烏斯家族的人沒什麽可談的。”

“我不是那個克……克家人。”安期跟他並肩走著,“外國人的姓氏太長了。”

“那你跟他也是一夥的。”龍浮覺得跟小孩子說話,他自己也變得像個小孩子。

“嗯……關係也不是特別好。”安期低頭看鞋。

“吵架了?”龍浮敷衍地問道。

“我覺得他不可理喻。”安期煩惱,“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為什麽要因為哥哥的事跟我爭執。”

龍浮停下了腳步,他想起他和白子非在這所莊園裏,對於逃跑的事無法達成共識,以至於連關係都變得生疏了。當時,他覺得逃跑是那樣直截了當的正確答案,任何有腦子的人稍微想想都會讚同他的,但白子非就是不肯答應。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現在想問,還來得及麽?

“你怎麽了?”安期仰著頭問龍浮。

“我隻是想起了我的朋友。”

“是浴室相片上的那個人?”安期回憶。

“是的。”龍浮笑得有些苦澀,“不過我可能沒你那麽幸運,我永遠沒有辦法了解他的……一些事情。”

“為什麽?”

龍浮沉默良久:“因為他死了。”

安期瞪圓了眼睛:“什麽?白子非死了?”

“你認識他?”龍浮挑眉。

“是的,他是我哥哥的好友。他竟然已經不在了?我還想從他那裏打聽我哥哥的消息……”

“你哥哥?你哥哥是誰?”

“我哥哥叫安遲。”

龍浮想了想,搖搖頭:“我沒聽說過這個人。我和白子非在一起的時候還很小,那時候他可能還不認識你哥哥。”

安期泄氣,他的線索又斷了。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龍警官,你難道正在調查他的死亡原因?”

“對,隻不過一點進展都沒有。”龍浮苦笑,“說老實話,我把與他的曾經過往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現在,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指引著我找回記憶,代價是我的性命。每每我想起一些,我就會死,然後又重新開始。”

“有人在設局。我們檢查過照片、酒以及八音盒,都發現了幻術的痕跡。你想起來的那些,可能是有人故意給你看的幻覺。等你意識朦朧之際,將你誘入他的死亡陷阱。”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龍浮無法理解,“如果他有時間循環這樣強大的能力,他要殺我簡直輕而易舉,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們會幫你找到結果。”安期安慰他道。

這時候,樓頂上突然傳來花瓶碎裂聲。

兩人對視一眼,攀著扶手朝上跑去。

臥室。

“不要!不要!放開我!”

白子非穿著睡衣在高腳**掙紮,甚至想去夠到牆上掛著的兩柄獵槍,克勞狄烏斯先生坐在房間一角,冷漠地示意手下將他按住。

煉金術士用束縛帶固定住白子非的身體,然後按照慣例取血。取血的針筒是400CC的規格,他需要抽兩罐。

“今天會測試水係煉金術對你的身體影響狀況。”克勞狄烏斯先生打了個響指,手指上的權戒散發出溫柔的藍色光芒,房間裏的溫度下降,水汽憑空凝結成刀鋒狀,一柄柄匕首懸浮在他身側,無視地心引力。

“放開我!”白子非倔強地甩著腦袋,不肯乖乖閉嘴。

“為什麽還要與我鬧呢?明知道一點用都沒有。”克勞狄烏斯先生表現出厭煩,他以為白子非早該習慣了的。

果不其然,白子非安靜下來了。他側過腦袋把臉貼在床單上,壓低聲音緊張地說:“快把門關起來!”

克勞狄烏斯側耳傾聽,很快明白了白子非這樣要求的緣由。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除了那個小仆人,不作他想。

“原來如此。”克勞狄烏斯在床邊坐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從前,這個莊園裏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樣一個怪物,他們避你不及,你也不在乎任何人,所以你肆無忌憚地與我作對,也不顧及體麵。然而現在,你有了重要的人,不想讓他知道你擁有一副怎樣的身體,對麽?”

白子非抿著嘴唇,流下了眼淚。

“癡心妄想。”克勞狄烏斯溫柔地說著殘酷的話。“上帝對人類一樣公平,人類總是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即使我們偶爾得到了被稱為賢者之石的至高寶器,我們也無法像傳說中那樣永生不死。而你,你何等何能,竟然能避免這永恒的苦難。在我們都化為塵土與齏粉之時,你依舊行走在這個世界上,這是可以想見的事。你理應承受永恒的孤獨,怎能期待人類的感情?他們對你來說都太短暫了。”

男人摘下一柄用水凝結成的匕首,緩慢地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冰冷的刀鋒滑過嬌嫩的肌理,鮮血流向膝彎,然後在到達腳踝以前幹涸了。傷痕迅速地愈合,隻留下光潔的皮膚因為片刻的疼痛而戰栗。

“你覺得這公平麽,白子非?看來是的,你覺得這是你應得的,因此將我們的款待視為敵意,不肯配合我們的研究。”克勞狄烏斯俯下身,拍拍他的腦袋,冷笑一聲,“你這個自私的小鬼。”

他突然眼神一厲,身邊懸浮的匕首微微調整了位置,對準了白子非的身軀:

“所以也不怪我們妒忌到發瘋了……”

下一秒,匕首接二連三地紮入了潔白的身體,血花四濺,白子非在**尖叫起來。

“我們尚且如此,更遑論那些普通人。他們毫無力量可言,因此更為貪婪。你這副身體,隻會激起他們心中更為熱烈的施虐欲與破壞欲,他們將毫無憐憫地處置你……”克勞狄烏斯抬眼,對上了門縫中龍浮的眼睛,扯著麵容扭曲的白子非與他對視,“而現在,他知道你是個怪物了……”

安期衝上去撲倒龍浮,兩人滾倒在地。槍聲響起,然而都打空射在了門板上。

遲來的尼祿嚇了一跳,立刻凝出了匕首,但是房間裏沒有其他人了。看不見的細絲布置在腳下,保證龍浮觸碰到的瞬間會牽扯獵槍的扳機,而槍口正巧對著他的眼睛。

“謝謝。”龍浮對安期由衷道謝,“要是不幸被擊中,大概很疼吧。”

“你們還要在地上躺多久,”尼祿不客氣地踹了龍浮一腳,“你壓到他了。”

安期瞪了尼祿一眼,將龍浮攙扶起來:“龍警官,你剛才又看見了什麽?”

龍浮這回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移,最後落在尼祿身上:“在這之前,我很想問個問題——你們為什麽找我?你們是來這裏調查什麽?為什麽你們在死亡循環裏,不會丟失記憶?”

尼祿和安期對視一眼:“我說了,我們是煉金術士。”

龍浮顯然對尼祿懷著很深的敵意,也讀出了他話裏的敷衍,轉而望向安期。

“我們是……煉金術士。正在追查尼祿父親,也就是克勞狄烏斯先生的死因,被迫卷入各種事件中。這次我們調查一起案件,死者被煉金術士殺死,但一點線索都沒有,於是,我們通過進入他的記憶,來重現案件……”

安期越說越輕,直到悄無聲息。

龍浮蹙起了眉頭。

他看著這兩個孩子,最後難以置信道:“也就是說,我其實……已經死了。你們進入了我的記憶裏,想要找到真凶,是這樣麽?”

“然後我們發現你的死亡真相是……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安期從側麵證實了他的猜測。

“真凶是耶夢加德之戒所有者。”尼祿沉默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讓他手腕上翻。龍浮驚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皮膚上被烙上了一個圖騰。那是一條蛇,盤繞成圓圈,頭尾相銜。“這條蛇叫永恒之蛇,又叫塵世巨蟒,是北歐神話中‘諸神的黃昏’的裁決者,諸神的終結者。你身上留下了耶夢加德的印記。被這個印記標記的人,會陷入時間循環,因為這位神祇本身就代表著無限。”

“那你們知道耶夢加德是誰麽?”龍浮追問。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以受害者的身份催促他人辦案。

“這個我們會盡力調查的,希望你能盡量協助我們。”尼祿表現得像是一個受到被害者追問的警察,公事公辦道。

“不,不不不。”龍浮矢口拒絕。

尼祿不解:“為什麽?”

龍浮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安期:“你最好先把跟他的事情搞定,比如說,你為什麽要因為他哥哥的事無理取鬧。”

尼祿立刻把矛頭掉轉向安期:“你竟然對旁人說我無理取鬧。”

安期一臉怨懟:“難道不是麽?我隻是提了幾句想找我哥哥,你就大發雷霆,還對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說三道四,挑撥離間。”

“我需要挑撥離間麽?你們的感情本來就不好。”

龍浮眼見兩人陷入爭執,撿起地上的警帽拍了拍,戴在自己頭頂,轉身離開了房間。

管家見他一人走出大廳,有些奇怪:“那兩位呢?”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他們說……要等少爺回來。”

“原來如此。招待不周,還請見諒。”管家鞠了一躬。

龍浮比了個再見的手勢,向前走了幾步,又倒回來:“對了,請問車庫裏有車麽?”

“有一輛。”管家據實以告。

“鑰匙在誰手上?”

“就在我這裏,不過那是少爺的愛車,恕不外借……”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槍響。

龍浮從管家身上摸出車鑰匙,藏進褲兜裏,然後對著屍體搖搖頭:“反正這裏不是真實世界,是我的記憶。”

槍聲驚醒了二樓的尼祿和安期。

兩人停止了爭吵,跑到窗邊,眼見龍浮開車離開,花壇中倒著管家的屍體。

安期整個人都懵了:“怎麽會這樣?!他要去哪兒!”

尼祿跳窗追去,龍浮卻早已絕塵而去。

“他要甩掉我們,這裏根本打不到車!……不對,應該有車庫!”安期忙著要去找車,卻被尼祿攔下。

“晚了。他一定是為了搶車鑰匙殺了管家。”

“為什麽呀?!”安期簡直要崩潰了,“這根本說不通!我們是來幫他找凶手的!他卻把我們甩開了!”

安期的話倒給了尼祿啟發。

“他知道誰是凶手,他不想我們找到他。”尼祿喃喃,“他在保護凶手!”

3

那些我沒有說出口的話龍浮驅車趕回法醫廳的時候,法醫已經不在了。

透過玻璃窗,他看到白子非坐在屍檢台上,默默凝視著他。寬大的白色遮布下,Y字形屍檢縫合線正在飛速地愈合。戴著耶夢加德之戒的手上,捏著一隻千紙鶴。

他長大了,有十年了吧,眉目依稀是當年的模樣,不過看上去不再像個童話中的王子。

他應該經曆了很多事,遇見了很多人。

龍浮和他對視了幾秒鍾,然後抬步,走上了法醫廳的樓梯,推開了屍檢室的門。

門緩緩開啟,裏麵卻不是冰冷的屍檢台。費舍莊園的書房中,白子非躲在陽光照不見的角落裏,抱著自己的膝蓋哭泣。

他有一部分損壞了,永遠都修不好了。

他雖然膽小怯懦,卻天性樂觀開朗。因為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很大,莊園外還生活著很多人,他們不是煉金術士,住很小的房子,吃吞拿魚套餐,用微波爐加熱,看電視機裏的新聞。他們善良又正直,願意接納不明來路的他。

就像龍浮那樣。

他不想讓龍浮知道他生活在煉金世界裏,煉金術對他來說太遙遠了,更何況於煉金術士來說,他都是個怪物。

他用力製造著“我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大少爺”這樣的假象,希望可以用這種體麵的方式告訴他:我們不是一類人。然後讓他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是他失敗了。

他所有不堪的秘密都被龍浮發現了,他是一個囚徒,被關押在錦衣玉食的監牢裏。所有的傷痛在他身上留不下半點痕跡,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也為所有人所嫉恨。

此時此刻,龍浮正在門外凝視著他。

他再也不會越過那扇門,走到他身邊了。

“可以把他趕走麽。”白子非溫順地對克勞狄烏斯先生說道。他現在總是用這種口吻與他說話,克勞狄烏斯先生很滿意。

“你還惦記著那個小鬼?怎麽,他有什麽地方讓你不滿意麽?”

“我已經不需要他了。”白子非低下了頭。

“說得也是。把他放在身邊非常危險。畢竟因為你的緣故,他失去了自由,聽覺,以及聲音。人類是容易記仇的生物,我總是擔心他會對你進行報複。”克勞狄烏斯先生表現得非常擔憂。

“報複……”白子非重複著這兩個字,平靜如死水的眼睛裏起了洶湧的波瀾。

對啊,他理應是恨我的。

然而他很快又變成了那個聽話的小少爺:“那就盡早讓他離開吧。離開之前用治愈術將他恢複到原來的狀態,可以麽?”

“這要看他的表現。”克勞狄烏斯笑得高妙。

白子非點點頭,起身離去:“我要去學鋼琴了。”

“記得留門,接下來我有貴客要見。”

白子非來到走廊上的時候,正巧碰上迎麵走來的龍浮。龍浮撞見他的目光,別扭地挪開了目光。

雖然千萬遍告訴自己,不要為人類短暫的感情再傷心了,但鬼使神差的,白子非還是將口袋裏的千紙鶴遺落在他身後。

他回到自己的臥室裏,溜上了大床,疊好另一隻千紙鶴,將它放在麵前。

不一會兒,千紙鶴開始說話了。這是他背著克勞狄烏斯先生偷偷學會的傳印書,技藝尚不成熟,因此書房裏的話傳得斷斷續續:“是時候測試徹底的死亡將帶來的影響。總是不痛不癢地在他身上製造傷痕,是無謂的……要找一個他親近的人去做這件事,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誰……唔,可以考慮修複聽覺和喉嚨,這是一樁好買賣,沒有人會拒絕……”

“你從什麽時候知道是我?”白子非玩弄著手上的千紙鶴。

“如果說懷疑的話,大概是從第四次死亡開始,那隻八音盒帶來的幻術。裏麵有一個場景,是你和克勞狄烏斯先生在書房裏坐著說話。那個場景裏,是沒有我的,我就想,一個我不曾參與的事件,我怎麽會留下記憶?然後我就發覺這記憶也許是你的。那些記憶裏,有你沒有說出口的話。”

“有一些的確是我分享的記憶。”白子非淺淡地笑著,“但更多時候我隻做了引導。”

“我的確想起了很多。我把你徹徹底底忘了,而我甚至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龍浮插著褲袋,挨在他身近坐下,笑得像是做錯了事的大男孩。

“不清楚麽?”白子非笑起來,握住了他的手,“那看看我們的最後吧。”

在他們雙手交握的一刹那,整個屍檢室變成了一片火海。費舍莊園的臥室在燃燒,暴雨和疾風拍打著窗框,雷聲震耳欲聾。所有人都在尖叫,沒有人顧及得到這個小小的角落,隻有龍浮靜靜地陪伴在白子非身邊,凝視著他逐漸失去光芒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龍浮突然意識過來自己在做什麽。他低頭望去,發現手裏有一把刀,刀插在白子非的心尖上。

然後他覺察到了疼痛。

疼痛從心尖上開始擴散,洇濕了他的襯衫。

那一點心血讓烈火與驚雷褪色了,他眨了眨眼睛,望見了雪白的停屍房,窗外的陽光,跌落在腳下的千紙鶴,眼前白子非那淡色的瞳孔,近到可以看見他臉上猶帶稚氣的絨毛。

血液在迅速地離開身體,他覺得冷,便靠在了白子非的身上。

白子非鬆開了手上的刀,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不怕我麽?”

龍浮懶散地笑起來。

他的笑讓白子非不安,他仿佛要說服自己似的,說與他聽:“我來找一個人,順便報仇。”

“哦,是麽?”龍浮的話發飄,他的力氣在迅速地流失。

“你當年殺了我以後,我並沒有死。我一死,時間就會重置,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有讓時間循環的力量。我回到了逃出費舍莊園的那個雨夜,但是,我沒有再向你求救,我與你擦肩而過,直到今天。”白子非凝視著他的臉,“這仿佛是兩輩子的事情,這輩子我們是陌生人。”

“怪不得我不記得你了。我安安心心上完了學,變成了人民警察。”龍浮話中似有得意。

“但是我恨你。我什麽都還記得,你卻什麽都忘記了,憑什麽?你上輩子對我做了這樣殘忍的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卻當我是個怪物,你甚至聽從克勞狄烏斯的話,提著刀來殺我!”

白子非神色猙獰地控訴著,眼淚卻劈裏啪啦往下掉,與第一次見麵時一樣,不服輸的倔強。

白子非一愣:“什麽?”

“死亡。”龍浮倚在他懷裏,“見識了他們的手段,我明白了你為什麽不再想要逃跑。他們不是普通的人類,我也沒有強大到可以護你周全。呆在那裏,你比死了還難受。與其讓你不斷地受折磨,不如親手殺了你來得痛快。”

“你在說謊……這不是真的。”白子非整個人開始發抖,“你一定是在說謊……”

龍浮把手貼上他的臉:“那來看看我的記憶吧。”

白子非猶豫了片刻,閉上眼睛埋進他的手心裏。

屍檢室再次變成了一片火海。費舍莊園的臥室在燃燒,暴雨和疾風拍打著窗框,雷聲震耳欲聾。所有人都在尖叫,沒有人顧及得到這個小小的角落,隻有龍浮靜靜地陪伴在自己身邊,而自己的心上,插著一把刀。

然後,龍浮拔出了刀,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有腳步聲從走廊處傳來。

白子非呆怔地抱著懷裏越來越冷的龍浮,聽他敘說著:“對不起。我看到你受傷害,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一切……”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和著上湧的血液,含混不清。

門被推開了。

“你找我,白子非。”全身上下著黑衣的男人摘下了手套,抬起了那雙比夜色更幽深的黑色眼睛。

“帶走我,放過他吧!”白子非死死抱著懷中人,畏懼地麵對著一直以來渴求著的男人。

“他死了。”年輕男人一撫手背,一枚純黑的權戒顯形,“死者屬於我。”

“安遲!”白子非跌倒在地,幾乎是爬到了他的麵前,是極為謙卑的姿勢,“放過他!他不是該死的人,我才是該死的人!給我一個痛快!”

“你一開始並不是這樣想的。你隻是想殺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泄憤的同時,用他不正常的死亡來召喚我。”年輕男人憐憫地望著他,“所以他是我的祭品了,白子非。而你,耶夢加德之戒持有者,永恒之王,你還會繼續活下去。我不會觸碰你,直到你找到活下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