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戀被我玩明白了
1. 扮嬌羞扮堅強扮野蠻女友
站在門口跟蘇恬比瞪眼,僵持五分鍾之後他把目光移開,他的眉眼那樣好看,眼眸如同深藍色的海,長長的睫毛撲閃一下,他輸了。
輸了就算了吧,我又不會嘲笑,可是為什麽他在轉過頭的時候表情有些不屑呢?於是我憤怒了,我憤怒的結果是,把穿在腳上的KITTY貓拖鞋取下來,朝蘇恬扔了過去。可是就是那麽剛剛好,那隻拖鞋以拍打蟑螂的姿態貼在他的左臉一秒後作自由落體降下,我愣住了,看著他的臉色漸漸發青,林子楠站在旁邊沒心沒肺地笑,有一小團火苗從我的脖頸一路燃燒上來,趁蘇恬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我迅速鑽進了小房間,鎖上門。門外是他的咆哮聲,憤怒地拍門:“該死的米悠,有本事你就不要逃!”
不逃是笨蛋。在這個時候,即使蘇恬隻是衝我張牙舞爪地揚揚拳頭我的眼淚就可以掉下來,可是他不會看見的吧?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心疼的吧?即使真的那麽好心地問一句,米悠你為什麽哭,可是我怎麽好意思告訴他原因呢?
蘇恬的咆哮聲漸漸加大,正在暴走狀態吧,躺在房間裏都可以聽到暴躁的腳步。他氣結地叫囂著:“出來啊!出來單挑。”
林子楠溫文的聲音在一旁安撫。“米悠是女生嘛,你應該讓著她。”
是啊,我是女生。可是蘇恬有把我當女生對待過嗎?嘲笑我的身材,米悠啊,你就是傳說中的太平公主吧?我惹到他他就跟我叫板,嚷嚷著單挑啊,群毆啊。現在更過分,居然坦言要把他的小女朋友帶到我眼前。他們會坐在我的眼睛裏擁抱啊,打鬧啊,然後我的嫉妒心就會一點一點變得泛濫。看,他果然,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裏吧。
在門後緩緩蹲下,眼淚一點一點湧了出來。找紙巾,小心翼翼地擦幹它,然後打開門,剛好看到蘇恬鐵青的臉,和拿著我的KITTY拖鞋整齊地擺在房間門口的林子楠。
我從林子楠的身邊繞過去,走到蘇恬的身旁,扯著他的衣角搖一搖,嘴角稍稍往上就是微笑的弧度,我說:“我錯了還不行嗎?蘇恬哥哥你不要生氣了。”
蘇恬看著我沉默,林子楠站在門口安靜地看著我,我想把頭埋進地底去。我扮嬌羞扮堅強扮野蠻女友,可是蘇恬依然不動聲色地甩開了我的手。
2. 我像個小醜一樣坐在他身旁
事到如今,我想算一算從相識至今,蘇恬與我的一些舊帳。
去年暑假的時候他來敲我家的門,白色襯衣有點髒,頭發淩亂地豎起,背包隨意地扔在肩上,看上去落拓又迷人。他斜倚在門口衝我笑一下,九月明晃晃的陽光裏,我被他的笑容刺疼的眼睛分了神。他拜托著:“你這裏不是招租麽?我來應租。可是沒有那麽多錢,像你這樣善良的美少女,一定會減免我的房租的吧?”連求助的時候表情都這樣專注而迷人,我隻好應了,雖然事後悔得幾乎咬舌自盡。
從去年暑假至今年寒假,一年半的時光,547天,蘇恬累積的房租已足夠我在這個小城市裏買個寬敞的廁所了。再加上這麽久的水電,我都可以把廁所一並刷白了。
好吧,算我昏了頭,不該在貼招租廣告的那天碰到他,然後就不由自主地跟在身後廣告一張一張地帖,這樣子的招租房,除了他,又還會有誰來應租呢?
我現在算計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們完全可以理解成為金牛座貪財的本質,可是作為一個14歲就獨自生活的女生來說,這些隻不過是生活必須。我當初為什麽會想將房子租出去,還不是因為生活窘迫麽?隻是沒有想到遇到蘇恬,不但沒有緩解我的窘迫,還將他的同學林子楠也叫了進來,現在還要把小女朋友也帶過來,他把這裏當成了招待所,那麽我呢?是招待所的服務員麽?
現在招待所的服務員把一疊賬單扔在蘇恬的眼前,上麵七七八八加起一共累計五千八百塊,我驕傲地揚了揚下巴,說:“瞪什麽眼?你真當我這裏是福利院啊?這是你住進來之後的房租水電及日常開銷,我很好心地給你打了個八折,要把你的小女朋友帶過來,就先付清了它!”
沒錯,我的酸葡萄心理開始泛濫了,像我這樣貪財好色的金牛座,信奉得不到便摧毀。我雖然無法摧毀蘇恬這個人,也無法摧毀他的感情本身,但是要摧毀一個正在就讀高三的少年的荷包,簡直輕而易舉。
我閃進客廳裏坐在沙發上偷偷地笑出聲,旁邊的林子楠舉著搖控器,電視台一個接一個換,他顯得煩躁不安。就當我一邊陰森森地笑一邊詭異地磨起牙的時候,林子楠終於開口說話:“米悠,你不要這樣。即使這樣你也得不到他。”
燈光斜斜的打下來,林子楠的臉隱沒在陰暗處,他的聲音顯得深沉而肅穆,牽扯得我的心髒隱隱地疼。林子楠他真討厭,揭穿我的偽裝,讓我像個小醜一樣坐在他身旁。
3. 偷偷喜歡著一個人的姿態。
銀行卡裏突然到帳五千八,轉賬的戶主居然名叫林子楠。
蘇恬帶著女友登場入室,接完電話之後捂著自己的小心肝裝模作樣地嚷:“哦!怎麽辦!為什麽感覺這樣緊張。”
林子楠把葡萄去好皮遞給我,我一邊往嘴裏塞葡萄一邊想吐。好吧,那就讓我看看這個美少年的小女友究竟如何嬌豔動人。
桶狀的身材與隱約的雙下巴,皮膚與身上穿著泥土黃外衣很相襯,沒有梳理整齊的發絲在頭頂一揚一揚,蘇恬攬著她,更像一隻無尾熊攀在一根壯碩的樹杆上。
蘇恬讓她換上他的拖鞋,用他的水杯,讓她坐在他的身旁,哄她喝水,樹杆嬌滴滴地開口說:“唉呀人家不想喝啦!”
我突然忍不住把嘴裏的葡萄吐了出來,坐在一邊的林子楠緊張兮兮地拍了拍我的背問:“怎麽了?沒事吧?”
我抓過他的袖子擦了擦嘴後,惡毒地看著蘇恬壞笑著說:“沒事,我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而那隻名叫蘇恬的無尾熊懶得理會我,依然去攀附粗壯的樹杆,我想起了當初旁敲側擊打聽他喜歡怎樣的女生時,他一副隻有星級美少女才有資格作為候選女友的姿態,現在想來,男生隻有在麵對自己不喜歡的女生時,才會漫天開出這樣那樣的條件來嚇退她吧。如果真的喜歡,那麽不漂亮又怎樣,身材不好又怎樣,無尾熊愛上了枯樹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倉惶地抬起頭,突然碰到林子楠近在咫尺的臉。臉頰與臉頰細微的觸感讓我們迅速彈開,我看到有紅暈一點一點攀上他的臉,我看到他把臉埋下去,像要埋到地底去,我突就想到了,從前在蘇恬的眼前,我也是這樣卑微而虔誠的姿態。
偷偷喜歡著一個人的姿態。
4. 溫情脈脈的雙魚座男生
這個冬天有多冷,冷到每個夜晚我都睡不著,蘇恬那個小痞子開始夜不歸宿,我光著腳丫踩在地板上,想象著他現在正和誰溫暖地縮在一起看一場電影或者聊天。
林子楠會在深夜醒來,扔給我一雙厚厚的毛線襪子,讓我穿上它再繼續失眠。他說,隻要腳趾溫暖,身體就會漸漸暖和起來。他是個好人。這個好人對我好,陪著我守望天明,讓我昏昏沉沉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胡言亂語。
“林子楠你知道嗎?小時候的我又黑又瘦,比現在更瘦。沒有人願意跟我玩,為了討好那些小玩伴我放學之後肩膀上要背很多個書包。”
“林子楠,其實我的童年一點都不快樂。”
“還好後來有一個人,他坐在我旁邊的位置,在我把臉埋在課桌裏哭泣的時候用波板糖哄我,他跟所有的小孩說從今以後都不許欺負我。”
“林子楠,你知道英雄是什麽樣子嗎?在我的童年的時光裏,我覺得英雄是應該舉著波板糖登場的。”
“林子楠,其實那個人的名字叫做蘇恬。可是他已經不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曾經仗義地拍著我的肩膀說,會永遠保護我。”
“林子楠,人的記憶為什麽會那麽奇怪呢?有人一直銘記的,有人那樣輕易就忘記了。”
“林子楠……”
不記得是在什麽時候睡去,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睡在林子楠的腿上,身上披著他的外套,而他,抱著一個小玩偶縮成一團。
其實這個溫情脈脈的雙魚座男生,他的眉眼也很好看,睡著的樣子像個孩子,卻在冬日的陽光下眉心皺成了一把鎖。我突然希望我的手指變成一把鑰匙,可以撫平他隱藏起來的憂愁。
5. 刺蝟小姐也會流眼淚嗎?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蘇恬搬出了我的房子,租客就隻剩林子楠一人。
我已經學會不在一個人的時候想象蘇恬正和誰在一起風花雪月。許多時候,當煩惱有人分擔的時候,會發現其實那些曾經令你寢食難安的事情也沒什麽了不起。開學之後學業變得忙碌,高二的我和高三的林子楠,都沒有太多的時候悲春傷秋。
媽媽在不久後從巴黎打來越洋電話,興高采烈地說她在大洋彼岸安定了下來,可以把我也接過去了。
巴黎,是多浪漫華美的城市呢?可是那裏沒有我憧憬的事物和令我牽掛的人。我乖巧地笑,“媽媽,我在這裏很好啊,你放心吧,我可以自己生活的啦。你和叔叔要幸福呀!”
有誰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那麽,就讓多餘的我獨自在屬於自己的國度裏,安靜地成長,成長成一隻無所畏懼堅強無比的刺蝟吧。
林子楠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米悠,吃飯了啦!”
掛了電話,走出去,看著林子楠滿麵笑容地端一碗湯站在廚房的門口,我突然就想哭出聲來。還好有這樣一個人,他願意守在這隻刺蝟身旁,對她好,即使許多時候都會被她刺傷。
我坐餐桌對麵,喝一碗湯,緩慢地開口。“林子楠喜歡刺蝟嗎?願意和刺蝟在一起嗎?明知道會受傷也不害怕嗎?”
林子楠的手從餐桌那頭伸過來,輕輕地落在我的眼瞼。他說:“米悠,你不是刺蝟。你隻是看上去很堅強,看上去而已。”
那麽請問,刺蝟小姐也會流眼淚嗎?
6. 遙遠的海岸線上鯨的鼓點
許多時候,生活就如同一個冷笑話。在你以為幸福觸手可及的時候,或許上帝此時正以觀眾的身份坐在雲層冷冷觀望。
我。米悠。18歲。父母離異。暗戀未遂。現在隻想牽著林子楠的手,一起往下走。如果沒有春光明媚的18歲生日裏那支棒棒糖,或許,時光也會如我所想的那樣轟烈向前。
十九寸的巧克力蛋糕,我一半林子楠一半,用勺子舀來一口一口往嘴裏送,甜膩的味道從胃裏慢慢翻湧上來,我想起在蘇恬那隻無尾熊攀上樹杆的那天晚上說過的一句話:“我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林子楠走過來,拍拍我的背,語氣溫柔像要掐出水來。“乖,別吃了,我下樓給你買水果。”
他如同在哄勸一個小孩。可惜的是,我從今天開始,已經不再是小孩,也不再那麽好哄勸。
我從口袋裏掏出信封扔在餐桌了,語氣冰冷:“林子楠,你一開始就知道的,對吧?”
林子楠很愕然,伸手拿起信封,上麵的收件人:米悠,落款:蘇恬。信封裏一個小小的波板糖掉了出來。
英雄沒有帶著波板糖出現,可是他在我18歲生日的時候把波板糖寄給了我,他並沒有忘記那個又黑又瘦的小女孩,那麽他也一定記得當年的承諾。
我開始坐在地板上蹬腿,一邊哭一邊罵:“林子楠你這個騙子,你明明知道一切卻不知道我。你真卑鄙!”
他的眉眼很慌亂,想湊過來解釋,可是我的口不擇言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我坐在地上繼續嚷嚷:“你滾啊!我不想再看到你。虛偽的人!”
你看,刺蝟暴露了她的本性,感到一絲疼痛就開始亂紮人,林子楠真有耐心,將吃剩的蛋糕清理幹淨之後,才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他下樓的腳步聲很緩慢,咚,咚,咚,猶如遙遠的海岸線上鯨的鼓點,落漠而幽遠。
7. 你贈予的陪伴比任何禮物都厚重
世界有多小,小到經常可以與一些人遇到,世界有多大,大到你想要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
蘇恬再也沒有出現過,如同小時候一樣突然出現,然後突然消失,留下記憶如同洪水一般將我淹沒。
我在電話裏哭著求媽媽帶我走,於是她在第三天回國。帶著我體檢,辦簽證,收拾行李。從抽屜的信封裏掉出來一個波板糖,媽媽說:“丟了吧,肯定不能吃了。”我急忙搶了過去。這是蘇恬留給我唯一的禮物。我卻在離開的時候發現,林子楠,那個溫文純良男生,除了陪伴,什麽都沒有留給我。
還好我在手機裏一直保存著他發給我的唯一一條短信。“其實蘇恬一直都喜歡你。可是他一直沒有告訴你他是無業遊民的事實,他覺得配不上你。米悠對不起,我答應過蘇恬要好好照顧你,幫他保守秘密。”我把這個信息小心翼翼地保存下來。
讓我在臨走之前告訴你,林子楠。在你的手指輕輕落在我的眼瞼的時候,你什麽都沒有說,我卻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哭。在你麵對我的指責沉想要解釋的時候,我知道你有原因可是故意不讓你說。可是我想要訴說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你一定被刺蝟紮得遍體鱗傷了,你一定覺得刺蝟真是太殘忍太無理取鬧了。
林子楠,你真不幸,你那麽好,那隻刺蝟卻總是傷害你。
現在刺蝟要遠行,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結識一些陌生的人,或許會在成長的時光裏慢慢將刺打磨平整,或許會變本加厲變成令人討厭的模樣,可是刺蝟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人,他贈予我的陪伴比任何禮物都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