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如我們私奔吧

思念是一種病,藥引就是你

十月的陽光明媚得不真實,讓人想將即將來臨的冬季漸漸遺忘。在這美好的時光裏我顯得焦躁不安,開始在網上狂貼招租廣告。甚至把它貼到了常去的論壇裏。

帖子上我對房客的要求苛刻,身高175以上,麵容清朗,細心體貼的模樣,會電腦維護、做飯、換燈泡和通下水道。

跟帖有許多,太多的人嘲笑我在招男友。版主看不下去了,跳出來警告未遂後,隻好將帖子刪除,可是我格外倔強,帖子刪了又貼貼了再刪,管理員終於失去耐性封掉了我的ID。

我開始著急,封掉我的ID怎麽在論壇上發帖,不能在論壇上發帖子怎麽把房子租給你,不能把房子租給你,那我的招租還有什麽意義。

更換馬甲再戰江湖,終於引得人神共憤,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想男朋友想瘋了,可是你始終都沒有出來冒個泡,或許你一直躲在暗處悄悄地看著這一切呢?你是不是也在冷冷地想,這個女生,真是有病!

沒有錯,我是有病。思念原本就是一種病。藥引是你,我無藥可醫。

房客的選拔盛況堪比本年度的精典選秀“快男”現場,數以百計的人選給我電話與短信,看房者一批接著一批。許多三十郎當歲的大叔們隻差沒舉著號碼牌在門口等待,招租會成了相親現場,他們一定在想,這個女生還這麽水嫩,十七八歲的年紀,怎麽如此恨嫁呀。

PASS一個又一個之後,事情漸漸沉寂下來。我的心,也小小地鬧騰得慌。網絡讓世界變得如此小,連淘寶都號稱隻要想得到,沒有買不到,那我可不可以淘一個穆染呀?看來,我真的是瘋了。

在一個月之後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裏的男子聲音清朗,他在那頭小心翼翼地問:“是米悠小姐嗎?我看到您在租房網上貼的招租啟示了,請問你的房租出去了嗎?”

聲音優雅而禮貌地輕輕引誘著我的耳膜,腦海中浮現的,是溫文爾雅俊秀的少年,那麽如果不讓他來參加海選,簡直太浪費我過人的想象力了。於是約定時間,我梳妝打扮。誰說過,因為不知白馬將在何時出現,所有應該隨時隨地都打扮得公主一些。我怎麽知道他不是我要淘的那個穆染呢?

你的桑田蒼海,我的欲蓋彌彰

或許上帝有點偏心眼,但謝天謝地他最終沒有遺望我。因為他為我關閉了數百扇窗的同時,為我打了一扇門。

現在是十一月,天氣有一點點的涼,我把英格蘭細格子的襯衣穿在外套裏麵,隻露出兩個衣領,即使這樣,它們也顯得那樣好看。我在十一月細碎的陽光裏倉惶地回頭,左顧右盼。穆染,你快點來。

你出現在我的視野時,初冬正午溫暖的陽光把所有的景物都打上一層薄薄的金色光圈,而你,穿一件白色的阿迪,站在一顆大榕樹下麵,逆光裏看不清你的臉,充滿無限的想象空間。

房子你很滿意,然後暢想著,如果在客廳的角落裏放盆綠色植物,在餐桌上擺一束薔薇花,那就更完美了。你的暢想讓這個小小的空間突然溫暖起來,那麽,它將多像一個家呢?一閃而過的念頭有關桑田蒼海。

而我這個被男色衝昏頭腦的小女生,居然忘記問你是否會做飯、洗碗、換燈泡和通下水道,看著你的側臉時表情顯得有些呆,你的臉湊了過來,笑容有點壞,骨骼清秀的手指帶著一絲好聞的檸檬香,與我的臉頰隻有咫尺的距離,我的心髒突突的跳動,快要衝出胸腔了。你隻是在我的鼻尖上輕輕地刮一下,口氣顯得很無奈:“丫頭,色心不要表露得太明顯。”

我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多麽失禮。初次見麵我卻差點在你麵前流起口水,可是你笑得很坦**,仿佛一點都不在意,我對你的溫文與若即若離的笑容如此著迷,於是撲上前去抓著你問:“什麽時候搬過來?恩?”

唉呀,你看,我說過要在你麵前展現最美好矜持的模樣,可是急切的語氣即使小心翼翼地掩飾也隻是欲蓋彌彰。

勇氣有了,時機夠了,怎樣的理由才恰當?

你在周末的時候搬家,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你把行李一件一件地往房間裏拿,麵無表情心裏卻盛開出美麗的花。期盼了許久的事情終於達成,也算是小小地夢想成真了一把。

有你氣息的朝朝暮暮,我放學後早早地回家,即使隻是坐在你的身側,也覺得幸福安詳。可惜了你的電話號碼,被我那樣小心翼翼地存放,那些數字安靜寂了地排列在電話簿裏。如果勇氣擁有了,時機足夠了,那麽,該用怎樣的理由才恰當呢?

時間淩晨十二點過十分,街道兩旁稀少的路人行色匆匆,我在車站牌下傍徨,磨磨蹭蹭地看著末班車從眼前駛過,開門與關門的聲響在夜空裏回**,顯得寂寞異常。

終於拔通了電話,你的聲音平靜如常,小房東這麽晚沒回家,你的心裏會不會有一些擔憂呢?

坐在小電動的後座,看著你的發在夜風中一揚一揚,你身上帶著淡淡的檸檬香,讓我忍不住湊近一點再湊近一點,雙手不由自主地環在你的腰間。看吧,時間再晚,你終於還是來接我了。

夜風攜帶著你的聲音灌進我的耳膜,你說:“丫頭。為什麽我感覺,這樣的場景仿佛曾經發生過。”

在這個時候,你用小電動載著我緩慢地穿梭在城市的夜色中,你對這樣的場景感覺熟悉,我將臉頰輕輕地貼在你的後背,請你不要嘲笑我故意錯過末班車的小心機。

如果一個女生她機關算盡,隻為有一點點的時間與你一起,那麽她一定花了很長的時間來喜歡你。請你不要看不起那洶湧而又卑微的情意。

騎士從天而降,米悠悄悄羞紅了臉

五年前一個普通的小鎮上,穆染的名字很響亮。每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生都在偷偷地談論他。

穆染長得可真好看。

穆染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呐,那他為什麽會轉學到這裏。

聽說有自閉症吧,換個環境對他有幫助的。

哦,難怪總是不說話,很憂鬱的樣子呀。

……

米悠跟她們不一樣,除了關心考卷上的學分之外,唯一感興趣的,隻是周末的八點檔。

可是穆染這個名字,通過許多人的聲音傳到米悠的耳朵裏,久而久之,也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記。應該真的很優秀吧,能有這麽多擁護者。這個想法隻是一閃而過,時光依然如同流水一般安靜地流淌。

小鎮一直很安詳,卻在那個夜晚,米悠的家裏到了深夜都不敢熄燈,父母去城裏探親,明明說好下午回來,卻一直沒有看到蹤影。又聽說,在往城裏的公路上,有一輛客車因車速過快而與迎麵而來的貨車相撞,現場一片慘烈,死傷人數暫且不明。

米悠從房子裏衝出來,沿著路途尋找車禍現場。可是天很黑,路邊的樹在風中搖搖曳曳如果鬼魅,米悠握著手電筒一路大氣都不敢出,走到腳底都漲痛起來,也迷失了方向。實在是累了,走不動了,索性坐在地上哭。十二歲的年紀,還沒有獨自夜行的勇氣,也沒有準備承受車禍這樣殘酷的消息的心理,隻想爸爸媽媽快點來到身邊,米悠一個人呆在家裏很害怕。

小電動的聲音由遠而近,車燈照得米悠睜不開眼。在前方一米處停下後,電動的主人走了過來,在逆光裏蹲下來,他的表情隱沒在黑暗裏,變聲期沙啞的聲音卻仿佛能夠傳遞無限勇氣。他說:“小丫頭,你為什麽坐在地上哭?”

小丫頭,這個稱呼讓米悠感覺安全。她卻蹬著雙腿哭得更歡,邊哭邊嚷嚷:“我的爸爸媽媽不見了,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找回來。”

“笨蛋,都這麽晚了,爸爸媽媽應該回家了,說不定正在等你呐!”

那個小哥哥把哭鬧的米悠抱上了電動的尾座,米悠在夜風裏環住了他的腰,臉頰貼上他的後背,眼淚停止了流淌,如果把小電動換成一匹小白馬的話,這個小哥哥應該是從天而降的騎士吧,他如童話中一般披荊斬棘而來,過大河,斬大龍,於危難中拯救象牙塔裏的小公主。

唉呀,米悠也當了一回公主呐。想到這裏,米悠悄悄地羞紅了臉。

“那麽,你叫什麽名字呢?”米悠在他的後背畫圈圈,不管你的名字是什麽,以後都將與米悠這個名字緊緊聯係在一起。

小電動突然停下來,男生下車借著車燈走到路邊采來一支野薔薇,遞到米悠手心裏。

“穆染。”男生緩緩開口。

鼻涕口水與青春過往一同免費送給你

說故事給你聽,隻需把名字更換一下,便如同坐在圈外刻畫別人。

你那麽聰明,隻要還有一絲記憶,就會慢慢想起,那麽,我為什麽處心積慮,還需要解釋嗎?

我睜著期盼的眼睛看你,電視機的聲音在這時顯得很糟雜,你好看的眉眼皺成一把鎖,是在回憶嗎?偏過頭來時我們隻剩呼吸與呼吸的距離,深咖啡色的瞳孔望穿我的眼,笑容在好看的嘴角漾開來,你輕聲問:“故事很美,是你的新作品嗎?”

毫不客氣地衝著你漂亮的臉打了個噴嚏,鼻涕口水與曾經的青春過往一同免費送給你。

我點了點頭。“是的。”

穆染。穆然。兩個身影重疊成一個人。

做一個冗長的夢,反複在夢裏數回憶。

十二歲後的年華裏,如同選擇性失憶症患者一般,忽視父母車禍的事實,忽視變成孤兒的事實,收集所有與穆染有關的消息。QQ上他的簽名掛了五年,“讓我帶你去看薔薇開”。觀察他的博客,去他常去的論壇混得爛熟,與每個曾與他接觸過的人旁敲側擊,並且告訴自己,米悠並非一無所有,她還有穆染,去尋找父母的時候卻找到了他,他是她的福音。

我渴望快些長大,可以在十七歲,這個不知道是否可以標榜自己成為大人的年紀裏,坦**地在他麵前承認隱溺在時光洪流裏的心事。

終於他在論壇裏抱怨,沒有地方住了,煩,誰願意收留一下呀。這是多好的時機。

仿佛回到十二歲的那個夜晚,我的騎士從天而降來到我的身邊,他穿著一件白色阿迪,微笑慵懶的樣子那麽令人癡迷。我已長大,你還未老,一切都好。

夢境多美好呢,可是誰的聲音那麽討厭,一直在說:“米悠你不要嚇我,快些醒來。我帶你去看薔薇盛開。”

努力地睜開眼,坐在床邊的這個人,為什麽他的眼睛那麽紅?

手被圈進寬厚的手掌裏,穿著白色長袍的醫生從一旁悄悄退出了門,冬天的陽光從窗外細碎的撒落在你的肩上,眉心,睫毛,柔和的金色讓你看上去深情款款。

你把手伸過來,輕輕地刮一刮我的鼻尖:“記性那麽不好,以後燒開水和做飯這種事情,都由我來。煤氣泄露很危險,一點也不好玩。”

我咧開嘴笑一笑,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是穆染嗎?”

你的表情暗下去,即使是呆愣的表情還是那樣好看。你緩緩開口:“米悠,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吧,我不是穆染,隻是,你不願意相信,對吧?”

我看著這個少年光潔的下巴,輕輕遮住眼眸的發,俊秀溫文的樣子,並不像患有自閉症。

“那麽,你是誰?”

“其實一直以來,查看QQ留言,回複博客中的評論,與你一同混跡在論壇裏的那個人,是我。而穆染,在他前年就已經前往荷蘭,國外的生活環境對自閉的他有幫助。而我,是穆染的弟弟,穆然。然後的然。”

穆染。穆然。他們那麽像。兩個身影重疊成了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值得我以青春來送贈

阿姆斯特丹的街頭,我與穆然手牽手,看著廣場上穿著長風衣的英俊的男生,淩亂的頭發與落拓的樣子掩去昔日的光芒。他坐在噴泉旁,任由鴿子安靜地降落在他的肩。

他才是穆染。在五年的光陰背後,已經蛻變成我完全陌生的模樣。原來時間的力量真的銳不可擋,記憶攤開時,一切都已麵目全非。

穆然牽著我手,走到他的身旁,輕聲地跟他說:“哥,我來看你了。她是米悠,你還記得嗎?”

那個頹廢而又自閉的穆染,他隻是抬了抬眼,然後又把臉深深地埋進了大衣裏。鴿子在他肩上撲騰開翅膀起飛了,我蹲在地上,想用五年那個夜晚的角度看一看逆光的他,可是他仿佛睡著了,閉著眼睛顯得寧靜而安詳。穆染,他不記得我。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肯回頭。

這個我曾想把我的十二歲及後來耀眼的青春全部拱手送予這個人,在我站在他的麵前時,他都不願意看我一眼。這一切,讓我五年的執迷顯得多麽蒼白而又可笑呢?

而現在他依然在沉睡,我已決定蘇醒。睡得太久,心都會累。還好身邊還有一個人,在我錯過末班車的時候接我回家,在小小兩居室裏的房間裏安靜地陪我喝一碗湯,在我因煤氣泄露而送入醫院的時候答應帶我去看薔薇開,現在他又陪同我來到這裏,了卻還是孩子時,近乎癡迷的心願。那麽這樣一個人,才真正值得我以青春來送贈。

王子殿下賜給睡美人解除魔咒的親吻,和平鴿開張翅膀飛向遠方,風車開始緩動地輕動,穆染的嘴角微漾仿似夢境般甜美,我的心裏悄悄地開出一朵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