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轉校生有點東西
1.采油菜的都是村姑。采油菜花的都是仙女。
放學之後莫北帶李小迷去湘江邊。春日的江邊油菜花和雜草一起繁茂地生長起來，有些父母帶著小孩放風箏，江水幹淨清透，空氣帶著泥土的芬芳，一切都顯得欣欣向榮。可是這個時候，莫北低下了頭。前額長長的瀏海垂下來遮住眼睛，看不到隱藏在裏麵的光芒，莫北說：“看，隻有這裏的植物是幹淨的。”
隻一句話，就是李小迷覺得整個春日都帶著頹敗的氣息。和莫北平時掛著壞壞的笑容嘻嘻哈哈卻偶爾顯得異常陰鬱的男生一樣，讓人萎靡不振起來。
基於以上的原因，李小迷決定在這個周末去湘江邊摘油菜，她要讓莫北嚐一嚐這些幹淨的植物是什麽味道，她要讓莫北因為這個味道而明媚起來。李小迷滿心歡喜地提著小竹籃子，一蹦一跳地撲進齊人高的油菜田，尋找那些嫩綠的菜心，然後用長指甲狠下心把它掐斷，放進竹籃子裏，油菜粗大的莖在這時搖一搖，如同哭泣一般。油菜田裏的淤泥弄髒了李小迷的帆布鞋，連手上都粘滿灰塵，可是李小迷管不了那麽多啊，她滿心隻想著莫北，她摘的油菜心，親手為自己喜歡的男生做一個愛心便當，這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
可是當李小迷提著滿滿的小竹籃子從油菜田裏直起身子的時候，她發現前麵不遠有兩個身影，看上去很熟悉。怎麽看怎麽像莫北和格子啊。他們正有說有笑地把一支一支黃橙橙的油菜花從花莖上采了下來，格子笑得花枝亂顫地快要被懷裏滿滿的鮮花淹沒了。
李小迷呆住了。采油菜的都是村姑，采油菜花的都是仙女。這算是差距麽？
2.春天有風沙嗎？教室有風沙嗎？戴著厚實的眼鏡也會進風沙嗎？
李小迷一直不知道是怎麽和莫北認識的。就好像一個故事缺少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開始，於是中間的情節都會讓人覺得渾沌不清，甚至結尾都會讓人失去好奇心。
於是李小迷和莫北一直保持著這種隱約曖昧的關係，在同一個班級相處了兩年。其實兩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切都變得明了了，可是莫北那個壞小子，那個偶爾會在李小迷麵前表現得孤獨憂鬱令人心疼的壞小子，總是會在這個期間被一個又一個鮮明動人的相遇給吸引過去。即使後來的結果都是這些相遇無疾而終，可是這總是讓李小迷的心裏覺得非常不平衡。
李小迷在想，那麽格子又是以一個什麽樣的形式和他相遇的呢？那個輟學在家的丫頭，那個每天都會打架生事的丫頭，那個叛逆得很像骨子裏的李小迷的家夥，和莫北的相遇一定非常驚心動魄吧？
想到這裏的時候，李小迷開始猶豫要不要把她親手做的便當送給莫北。或許事情可以簡單化一點，這隻是隨處可以買到的蔬菜，李小迷的媽媽炒好之後她就順便給莫北帶過來了，完全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不是麽？那昨天下午滿鞋子的汙垢算什麽？在陽光裏一滴一滴滑落下來的汗水算什麽？因為掛破了襯衣被媽媽罵過了，又算什麽？李小迷和莫北，究竟算什麽？！
不行，眼淚要流下來了。“李小迷你沒事吧？”是莫北的聲音。
“不用你管。”李小迷抬起頭撲閃一下眼淚，淚珠就滑落了下來。
莫北嚴肅地把眉頭皺成一個結。“被誰欺負了？”
莫北的臉上很少出現這麽擔憂的表情。他總是對一切事情都不屑一顧的樣子。他不對任何事物表示關心。可是現在莫北在關心李小迷。李小迷抓起莫北的手袖擦一擦眼睛，“傻瓜，隻是進沙子了啦！還有這個，給你帶的，全世界最幹淨的植物哦！”李小迷把便當塞進莫北的手裏就往教室外跑。
莫北接過便當盒偏起頭想，春天有風沙嗎？教室裏有風沙嗎？李小迷戴著那麽厚實的框架眼鏡也會進風沙嗎？
3.沒有你我會不習慣
黑板上老師拿著粉絲奮筆急書發出的沙沙聲，陽光穿過香樟的間隙溫柔地覆蓋在皮膚上的聲音，教室裏同學們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走廊上穿著超短牛仔褲和朋克T恤頂著玉米卷發的格子，嘴裏香煙緩慢燃燒的聲音。
下課鈴敲響後李小迷第一時間衝了出去。拖著格子的手想帶她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格子甩開她的手：“做什麽？我是來找莫北的，又不關你的事。”然後若無其事地把煙頭按滅在走廊欄杆上。
“不關我的事麽？那好。”李小迷轉身走進教室。推了推繼續趴在桌麵上睡覺的莫北。“莫北，有人找。”
莫北睡眼惺鬆地睜開眼睛，看看李小迷，再偏過頭看看站在門外的格子。應了一聲。“哦。”就走了出去。
兩分鍾之後莫北再走進來，戳戳李小迷擱在桌子上的小腦袋：“喂，李小迷，我要翹課出去看電影哦！你也一起吧！”
李小迷把腦袋偏過一邊去。“我才不要去做電燈泡咧。”嘟起的小嘴顯得有些生氣。
“就當是三人約會嘛，哪裏會讓你做電燈泡啊？”
“去吧，小迷去吧！”
“沒有你我會不習慣耶。”
……
三人約會，還真會想啊！還不是一樣讓我當電燈泡麽？沒有我會不習慣？那采油菜花的時候不也是你們兩個也沒見你不習慣！李小迷氣呼呼地想，可是李小迷就是受不了莫北拉著她的衣角聲音嗲嗲地扮可愛，於是隻好點了點頭。
4.主人對寵物好。主人帶寵物看電影。
莫北牽著格子的手走在前麵。買三隻冰淇淋，巧克力的給格子香芋的給莫北原味的給李小迷。買三個手鏈，黑色的給莫北紅色的給格子白色的給李小迷。莫北和格子在前麵招呼：“李小迷，這家店的東東好漂亮啊，快點過來看看吧。”
李小迷覺得自己像是主人帶出來可有可無施舍疼愛的寵物。主人對寵物好。主人給寵物買冰淇淋買手鏈。主人在前麵向寵物招手：“寶貝快過來看看呀！”李小迷覺得難過極了。
在電影院的時候，莫北去買票，格子舔著冰淇淋漠然地轉過臉，湊到李小迷的耳邊說：“你說，莫北是喜歡你多一些還是我？”
冷氣隨著聲音一同傳入耳膜，李小迷被突如其來沒有溫度的話語嚇了一跳。然後又鎮靜下來。“我才不感興趣呢！”
然後李小迷聞到空氣中有一點點的火藥味飄散開來。
莫北拿著電影票抱著爆米花和話梅跑過來，笑得一派天真無邪，“走啦！進去吧！”
李小迷在莫北的右邊，格子在莫北的左邊，這樣奇怪的分布讓李小迷覺得今天的電影真是爛透了。連她一向最喜歡的《加勒比海盜》裏那個妖豔怪異的傑克。史帕羅船長都沒有了往日的魅力。格子往嘴裏塞一粒話梅，往莫北有身邊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是不是要貼到他的身上才知足呢？
李小迷坐在黑暗的電影院覺得皮膚一點一點冷下去。她看了看莫北，然後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5.轉校來的乖乖牌格子
第二天李小迷和莫北被叫去教導主任辦公室挨訓。正當大叔訓到興頭上的時候，有人吱呀一聲推門而入。然後走到主任辦公桌前畢恭畢敬一鞠躬：“老師好，我是轉來的新生，名字叫做李小格。您可以叫我格子。”
李小迷和莫北齊刷刷驚訝地回頭。這個中規中矩地穿著學校製服，黑色的娃娃鞋和白色棉娃都顯得一絲不苟，頭發也平順地梳至腦後紮成馬尾的女生，真的是格子嗎？
隻到教導主任低下頭地翻找資料時，女生突然勾起一邊的嘴角掛上壞壞的笑容，李小迷才相信，那個號稱格子的乖乖牌女生，好像真的是格子。
愛情盲目到這種地步，也隻能說它是動力了。如果格子因為喜歡莫北而重返校園的話，那麽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至少了卻了媽媽一個心願。
李小迷幫格子把剛領的課本拿到座位上。李小迷幫格子在校店裏買來一堆筆記本和筆。李小迷跟格子講英語課已經上到第幾節代數課已經上到第幾節。格子鄙視地看她一眼，然後說：“你永遠就這麽點出息。喜歡別人不敢說。想對人好也不敢說。你在巴結我麽？”
李小迷抬起頭，看一眼盛氣淩人的格子，把原本打算一支一支幫她在文具盒裏擺整齊的筆扔到了地上。李小迷背過去不看她。可是不經意地餘光裏，還是看到莫北沉默地起身，幫格子把筆一支一支地拾起。
李小迷覺得很難過。這時從後麵那個喜歡欺負人的名叫穆沉的男生又把桌子往前擠：“喂，李小迷，往前麵挪一點，我很擠呐。”
“愛坐就坐，不坐拉倒！”李小迷騰地一聲站起來，“啪”地一聲把穆沉的課桌拍得快要裂開。然後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昂首闊步地，走了。
6.青春劇變成了鬧劇
在李小迷收到穆沉的情書時，李小迷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欣慰為事情找到最好的出路。李小迷和穆沉在一起。格子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和莫北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出唯美熱鬧的青春偶像劇。
於是李小迷給穆沉傳紙條，約他在黃昏後學校後山。
在前往後山之前，李小迷坐在穆沉的前座努力尋找他的優點。穆沉很高，甚至比莫北還高。穆沉清瘦的身材，其實和莫北差不多。穆沉除了平常愛捉弄她，其實也不討厭，不像莫北那麽悶。穆沉的籃球打得不錯，在球場上是前鋒，而莫北是中鋒……
可是數了很多，李小迷才發現，原來她心裏的參照人，一直都是莫北啊。原來自己喜歡的人，一直都是莫北啊。這可怎麽辦呢？他是格子喜歡的。格子在小考中居然考出了全班前十的成績，看吧，為了愛情她那麽努力。
穆沉早早地等在了後山。在李小迷到達之後變魔術一般地從身後捧出一束太陽菊。李小迷驚喜地撲了過去。那是她最喜歡的花。這樣細心的穆沉，莫北應該是比不上的吧？
可是穆沉開口說的卻是：“李小迷。這束花莫北讓我交給你。”
李小迷仰起臉莫明奇妙地看著穆沉。
“其實情書是莫北讓我轉交給你的。隻是沒有屬名。我以為你和莫北這麽熟應該可以轉易認出他的字跡才對。莫北喜歡你。是一直都是他。”看來穆沉捉弄她真的有些上癮了，居然寫了情書買了太陽菊之後說喜歡她的人是莫北。青春偶像劇變成了鬧劇。李小迷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丟到大西洋了。
夕陽的餘輝下李小迷衝穆沉英俊的左臉揮出了她的右勾拳，穆沉閃躲不及，應聲倒地。倒地之後不忘不停重複：“李小迷，喜歡你的真的是莫北。你要相信我。”
哼，相信你才有鬼。李小迷果斷地再在他的腿上補了一腳。
7.幸福是需要自己領悟的。
“李小迷，莫北喜歡你。”一個看上去有點熟悉的路人甲經過時說。
“李小迷，莫北喜歡你。”一個好像從未見過的路人乙經過時說。
“李小迷，莫北喜歡你。”貌似學校食堂打飯的阿姨經過時說。
“李小迷，莫北喜歡你……”
幾乎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路人都這樣說。李小迷不知道下課後怎麽還會有這麽多人遊**在校園，也不知道穆沉的捉弄計劃會設計得如此浩**，居然動用了高中低年級的各位學長學弟，連食堂阿姨都出動了。被一個人耍常見，被一所學校的人耍，也可以算是曠古絕今了吧？
李小迷傷心欲絕地走向校門口，心裏鬱悶異常。想著這個時候莫北和格子在哪裏呢？手牽手走在路上還是在哪個偏僻的角落甜蜜相擁？可是那都不關她的事了。從現在開始。她恨死這兩個名字！
走出校門的時候，李小迷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出現整整齊齊一排人影。李小迷揉揉眼睛，沒錯。不是幻覺。那群人手上舉的布條是什麽？寫的是李小迷的名字麽？寫的難道不是“李小迷，莫北喜歡你”麽？
李小迷覺得眩暈。這時莫北和格子出現在她麵前。莫北的眼神依然深遂，格子也依然喜歡雙手抱胸挑畔地與她對視。很好，即使隻是惡作劇也需要一個合理解釋。
莫北說：“我喜歡你。”
格子說：“我證明。莫明的確喜歡你。”
李小迷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地想暈菜。情敵幫暗戀對象作證明？裏麵該參雜多少演戲的成份？難道現在流行一年之內過兩個愚人節？
“李小迷你可真夠笨的。怎麽配做我李小格的姐姐？虧我為了你那張恨鐵不成鋼的臉重新上學，為了莫北讓你這顆石頭腦袋開竊犧牲了那麽多寶貴時間，還讓我心愛的穆沉挨了你的揍。可是到現在你還雲裏霧裏分不清方向，真是弄不懂你每月績考全年第一是怎麽來的！還有，我的好成績才不是因為莫北，是因為我嫉妒你。懂嗎？我嫉妒你所以我要趕抄你哦！”
事情有水落石出的趨勢，來，讓我們一起幫李小迷整理一下。莫北喜歡李小迷，李小迷也暗戀莫北。於是莫北為了激發某石頭拜托她那個玩世不恭輟學在家的妹妹來演這一場戲。而讓原本很太妹的格子變乖變好變優秀，這才是最意外的驚喜吧？
真相隻有一個。李小迷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石頭腦袋。莫北都把她攬進懷裏了，格子都靠上穆沉的肩頭了，所有的人都看著他們曖昧地笑起來了，她依然偏著頭不明所以。
幸福是需要自己領悟的，不是別人所能點破的。笨蛋李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