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曖昧
李小迷一直懷念的，是在她耀眼的青春中突然出現的蘇城。
遠遠地在走廊上走過來，眼睛直接而強勢地盯著李小迷小小的臉。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停過腳步靠過來，鼻息輕輕撫過她的脖頸，蘇城的語氣顯得有些壞，他說：“李小迷，你這麽文靜的女生，不應該穿棒球服才對。”
邪惡的笑容在蘇城的臉上漾開，李小迷眼也不敢抬，紅暈從臉頰蔓延至耳根。唉呀，這個臭小子，真是壞死了！李小迷這樣想，可是她連抬起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在運動會上偷偷跟蹤蘇城偷跑出來的李小迷被蘇城抓了個現場，可是現在迷戀的人近在咫尺呢，她卻連呼吸都快忘記了。
“真可愛！”不知道是由衷的感歎，還是蘇城在繼續使壞。
李小迷的臉在冬日溫暖的陽光裏紅得像個紅蘋果，讓人想要咬一口。
“陪我坐一會，怎麽樣？”蘇城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帶著香甜的盅咒，李小迷就隨著他的聲音在陽光裏點了點頭。
草地在初冬時節慢慢變成了黃色，在陽光的照耀下卻顯得溫暖而美好，是因為坐在旁邊的人，是蘇城的原因嗎？眉目如畫，唇角輕揚，弧度優美迷人，劉海溫馴地覆蓋上來，將眼眸的光輝輕輕隱藏。連側臉都可以讓人注視到癡迷的男生，隨時都表現得溫文爾雅無比紳士的男生，對誰都回以溫暖笑容的男生，不管任何方麵都顯得非常優秀的男生，這是真的，他曾邀約她，與他一同坐在這裏嗎？
遠處運動場上的同學們呼喊聲加油聲都顯得極外****漾，可是沒有人知道棒場賽上的李小迷去了何方。蘇城安靜地躺在了草地上。李小迷閉著眼睛，害怕是夢，那就幹脆不要醒來吧。
“以後，當我孤單的時候，都陪我躲到這裏來坐一坐，可以嗎？”王子殿下的命令下達，仰慕他的洋娃娃張張嘴巴，說不出話，那就點一點頭吧。
原來蘇城是個壞男生。帶她逃課看電影，在上學的路上攔截她，慢悠悠地晃**到學校，於是李小迷經常華麗地遲到。
可是蘇城太優秀，這些小錯在老師們的眼裏都可以忽略不計，那麽，李小迷從來都不是優秀的孩子，這些小錯，或許也隻能證明李小迷本來就不是什麽優秀的孩子吧。
單純的李小迷這樣想，義無所顧地跟著蘇城進了電影院。
韓劇《馬拉鬆》，男主角的名字叫草原，是個患有嚴重抑鬱症的小孩。不懂得與人分享，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媽媽用食物來引誘他，讓他努力訓習跑步，將來參加馬拉鬆。
看到最後，當草原終於發現他愛自己的媽媽，也愛馬拉鬆，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的時候，李小迷在電影院裏握著蘇城的手狠狠地哭。蘇城的手臂，輕輕地圈住她盈弱的肩，拍著她的頭輕聲地哄：“沒關係，這隻是一場電影。”
與戀情無關的電影卻促成了與戀情有關的兩個人。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李小迷都一直不肯放開蘇城的手。她知道蘇城是很優秀的男生，喜歡他的人應該有一卡車，她就像有那個抑鬱症的草原一樣，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示。
蘇城很聰明，手掌輕輕轉動，把她的小手圈進他的手心。聲音溫柔得如同在哄勸孩子：“丫頭，你不要這麽主動。等著我牽著你的手就好了，這樣你就不會哭也不會走丟。”
就是這麽壞又這麽簡單質樸的一句情話，讓李小迷雙頰通紅的同時，眼淚也再次撲閃撲閃地掉下來。她該多感動呢？灰姑娘過了十二點就倉惶地從舞會逃離，可是她的十二點已過，王子仍在，魔法未消，一切都幸福得無可救藥。
“蘇城蘇城，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呢？”
“我呀，可能喜歡你臉紅起來的時候就像紅蘋果，好想咬一口，可是又怕別人看到的時候也想要咬一口，隻好把你好好收藏起來，隻為我一個人茁壯成長。哈哈……”
唉呀，原來蘇城也是個自私的家夥呀！即使選擇了這個並不耀眼的灰姑娘，依然樂於開開心心地將她收藏，李小迷是不是應該很開心呢？
“那麽蘇城，你會喜歡我所喜歡的一切嗎？會包容我寵我隻對我好嗎？你是一個好人嗎？”
“唉呀李小迷是個小煩人精。”蘇城嚷嚷著撲了過來。李小迷在草地上滾一個圈然後驚叫著逃開。陽光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打上淡淡的光圈，如同童話國度裏的精靈一般。
“蘇城，遲暮的新書上市了哦！我們一起去買！”鬧得累了的兩個人都癱坐在草地上，李小迷興高采烈地側過身來問。
“遲暮是誰呀？”把帽子扣在臉上阻擋陽光的蘇城懶洋洋地說，聲音裏的溫暖有一些些降溫。
“老土！連遲暮都不認識。他是一位……恩，很優秀的小作家哦！文字神秘又帶有力量，他的故事總是可以讓我在憂傷之後找到方向，我覺得即使是在生活中，他應該是個很不錯的男生呢！蘇城啊，你應該向他看齊才對哦！”李小迷也躺下來，手舞足蹈地說著，眼睛裏心形的泡泡就快要冒出來了。
蘇城顯得有些煩躁了，把帽子扯下來蓋在了李小迷的臉上。“那你自己去吧！我才沒興趣！”
蘇城有多奇怪呢？不過就是讓他陪她一起去買一本書，他就這樣莫明奇妙地發起了火。因為很優秀的原因平常都被女生寵壞了吧？還是所有的男生都不喜歡女生在他麵前表揚其它異性呢？原來男生的心思也這麽不好揣測的。那麽，就由李小迷一個人去買書好了。
本來今天在新華書店是有遲暮的簽售會的，但因為遲暮是遲遲未到而取消了，拿著書本等候的讀者們還未散去，李小迷就是其中一個。
應該不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沒有來。或者，是因為經濟人與出版社的原因才會導致這樣的狀況發生。李小迷多想見遲暮一麵啊。如果說文字如同精神糧食，那麽出產糧食的這個人，該多麽神聖。
等不到遲暮，讀者們拿著書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李小迷坐在門前，直到連天色都一點一點暗下來。
“喂，傻丫頭，以為這個等下去他就會出現麽？為一個沒有見過一麵的陌生人這樣子等值得麽？”是蘇城，有些憤怒的聲音。
回過頭去，卻發現蘇城戴上粗毛線帽子，係著圍巾，大半的臉都埋進了圍巾與帽子裏。真是個陰陽不定又很奇怪的小子。是因為等不到李小迷，所以獨自找過來了吧？明明很擔心的，卻又不願意跟她一起出門。
寬厚的手掌伸過來，李小迷把冰冷的雙都放進去，溫暖的觸感。
冬天的夜晚很早降臨。蘇城牽著李小迷的手走在人潮湧動的街頭。李小迷突然想起蘇城從前說過的那句話：“以後還是讓我牽著你的手吧。這樣你就不會哭也不會走丟。”
蘇城，你一定不知道在這個夜晚，你給予的這一點小小的溫柔足以讓名叫李小迷的女生多感動。就如同你也一定不會知道，其實那個小心眼的李小迷，她在和你賭氣，氣你不陪她一起出門買書，氣你不喜歡她所喜歡的。而其實，她坐在空曠的書店門口，一直等的人，是你。
原來遲暮也喜歡坐在草地上發呆。
原來遲暮也會逃課和看電影。
原來遲暮也喜歡八+八的奶茶。
原來遲暮有時候也會讓人感覺如此憂傷。
原來……
“遲暮遲暮遲暮。你為什麽不和那個名叫遲暮的小子在一起呢？”李小迷默念著遲暮的名字，蘇城卻顯得越來越反感。
李小迷知道蘇城在吃醋，可是她多喜歡蘇城為她而吃醋時的感覺。於是跳著跑過去，在他的臉頰輕輕地親一下，仰著的小臉顯得很開心。“蘇城啊，你說如果你是蘇暮該多好呢？”
雖然隻是玩笑話，可是這個念頭在心裏一閃而過的時候，李小迷的心，還是輕輕地**漾了起來。如果蘇城等於遲暮……應該不會有這麽美滿的事情發生吧。蘇城足夠好，對於李小迷這般普通的女生來說，配她足夠多了，更重要的是，蘇城並不會看其他的女生，也不會嫌棄李小迷的五短身材和平凡的五官，他隻對李小迷一個人好，那麽李小迷是不是也應該，隻想著蘇城一個人的好？
“那麽，李小迷……你猜我會不會就是遲暮呢？”蘇城的眼眸顯得深沉而迷離，李小迷不說話，她心開始慢慢沉溺。
如果在一個故事的伊始便可以猜到這個故事的結局，那麽我們對生命也不會如此唏噓。如果在最初，李小迷就能預見蘇城的不辭而別，或許也不會要求他去接受她所喜歡的一切，也不會賭氣地在書店門口等上許久堅持著讓他來接，或許寧願最開始，名叫蘇城的王子不曾走近過，那樣就不會失去，也沒有後來的難過可言。
蘇城消失了，沒有原因也沒有一絲蹤跡可尋。而李小迷還陷在僅僅維持了兩個月的戀情無法脫身。
在從前相遇的走廊上來回地走，在草地上坐到傍晚假裝蘇城還在身邊，回想當初的羞澀，打鬧，一些甜蜜的話因為罕有而顯得更加珍貴。那麽蘇城，每天多想你一遍，是不是你就會有可能突然再出現？
三個月的時間都在思念中渡過，遲暮再次推出新作，比從前的速度快上許多。可是李小迷已經沒有心思關心這些，她的心裏滿滿地裝著蘇城。
許多東西真的要到失去後才看得分明。之後李小迷收到一個包裹，發件人不詳，始發地是北方的一個小城。拆開來之後發現，居然是遲暮的新作，名字叫作《再見馬拉鬆》。
故事並不長，有許多場景在遲暮的筆下顯得熟悉而張揚。在走廊上與一個女生邂逅，她的臉紅通通的如同一個紅蘋果。他與她一起逃課，看電影的時候她哭倒在他懷裏。女生拉著他的手不肯放，他說：“牽我的手，以後就不哭泣也不會走丟。”再後來，女生迷戀一位小說家，在簽名會的現場固執地等候著他的出現，有些感情足以讓人變得那樣自私，即使隻是對偶像的迷戀，如果過了頭，也隻會造成分開的理由。
每一筆仿佛都在刻畫著蘇城與李小迷的青春過往。李小迷想起從前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蘇城，如果也是遲暮，那該多好呢？”想到這裏時，李小迷有些慌張。
原來上帝曾經真的給過她完滿的愛情的模樣，可是她把目光放在了遠方，或者，她不應該胡思亂想，隻要安靜地守在蘇城的身旁，或許最後也不會以離別收場。
《再見馬拉鬆》的封底有一個蒼勁有力的簽名——“蘇城”。書頁中夾的一封信裏，蘇城輕輕地問：如同草原不明白自己是否喜歡馬拉鬆，那麽，我心愛的女孩，你是否也不明白自己是喜歡文字中的遲暮還是我生活中的模樣，如果有一天你終於明白，請你來找我。我會再次牽你手，一起往前走。
如同一個致命的詛咒，生命中兩個足以讓李小迷頂禮膜拜的男生在她眼前都變成了蘇城的模樣，不是所有的灰姑娘穿上華服之後都可以賺取王子的目光，也不是人能在失去之後仍有挽回的力量。漫長的冬天過去了，春天來臨了，李小迷在這個寒冷的冬季終於下定決心，自己的幸福，應該由自己來抓牢。
北方的小城，請你留住那位名叫蘇城的少年，他的丫頭哭泣了走丟了，需要他停下來等一等她，繼續牽著她的手，一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