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波未平浪又起

1.活死人書生

容淺聞聲轉過臉,隻見房門口站著一名容貌嬌好的女子,一雙美眸看著屋內,麵容上浮起一抹嫣紅。

“溫姑娘。”鳳孤伸手推開身旁的容淺,朝那女子溫文有禮地問候了一聲。

容淺心中嗤笑,原來是那位溫婉小姐,難怪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溫婉隻看了看容淺,有些猶疑地開口問道:“鳳公子,這位姑娘是……”

容淺眼珠一轉,抬手挽住鳳孤的一隻胳臂,柔如春風地一笑,極為親昵道:“我和鳳孤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那種關係啊,是不是鳳孤?”

溫婉神色不覺有些尷尬,又帶了一絲失落:“……原來鳳公子已有了婚配。”

鳳孤斜斜看了容淺一眼,語氣涼冷:“莫要胡說。”

容淺眨了眨無辜的雙眼,一臉天真無邪,“難道不是麽?我們小時候確實相識甚深,才會結下現在的緣分哪!”

雖然是孽緣。

“容淺,你該鬧夠了。”鳳孤眉頭蹙得更緊了幾分。

容淺看一眼溫婉,又轉向鳳孤,幽怨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素來花心,見到漂亮的女子便容易心動,可是你也不能忘了我們曾經的山盟海誓啊……”

溫婉看著鳳孤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異樣之色。

鳳孤麵無表情,隻拿起了桌上的煉妖壺。

容淺一見,立刻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拿你開玩笑了。”

為表誠意,她還特地向溫婉解釋道:“溫姑娘,我剛剛說的都不是真的,這位鳳公子一表人才,品行兼備,是難得的好夫婿,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溫婉不禁莞爾,同時卻也似鬆了口氣,掩唇輕笑一聲:“容淺姑娘說話很是有趣呢!”

果真是大家閏秀,知書達禮,端莊秀麗。

容淺微微一笑,十分識趣地退到一邊:“那溫姑娘和鳳公子慢聊,我先去換身衣服。”

不當電燈泡打擾二人談情說愛。

誰料鳳孤卻是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你上何處找衣服?”

“可以去外麵街上買嘛,放心,我有錢,不會叫你破費的。”出去找找有沒有擺脫頸上這串珠鏈的法子。

鳳孤眯細了眸道:“你一人出去我怎能放心?”

“不用在意我啊,你和溫姑娘好好聊嘛……”容淺說著,人已經朝門口邁出步子。

“很好。”鳳孤唇角微微一揚,緩緩開口道:“回……”

第一個字剛說出口,容淺便PIU一下如箭般竄到鳳孤身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後朝一旁有些摸不清情況的溫婉笑眯眯道:“溫姑娘,能不能請你借我一身衣服穿?”

待容淺換好了衣裳,鳳孤隻與溫婉隨便說了兩句,然後聲稱要去找妖,帶著容淺出了知縣府邸。

“怎麽不和人家小姐多聊一會呢?人家可是很傾慕你啊!”容淺跟在鳳孤身後嘖嘖直歎,一臉惋惜。

鳳孤斜斜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管的事未免太多了些。”

“哪裏,我隻是關心你而已。”容淺瞅著鳳孤一臉不悅的樣子,很快便話鋒一轉道:“我們這出來是要上哪找那隻妖去?”

鳳孤淡淡道:“是妖總會露出破綻和妖氣,隻要有一絲妖氣泄露,便容易找了。”

容淺看著他,很是無語:“……這不等於大海撈針?要不,我們分頭去找,範圍更廣些……”

鳳孤看了她好一會,居然點了點頭:“也好。”

容淺本來隻是隨口建議,卻未料他竟會答應,心中立時欣喜地要跳起來,麵上卻仍舊保持著鎮定,抬手指了個方向:“那我去這邊,你去那邊,晚上在知縣府內碰頭。”

鳳孤也並無異議,隻在容淺轉身要走之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小心。”

容淺簡直受寵若驚,不知是鳳孤秀逗了還是她出幻覺了。

因為這一句“小心”,容淺一路上都神魂遊離地在埋首琢磨著,直到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哎呀!”容淺低呼一聲,揉著額頭踉蹌地退了兩步。

“對不起,姑娘,都是小生疏忽沒有留意撞上姑娘了,姑娘可有哪裏傷著了?”聲音中帶了些歉疚與焦急。

容淺抬頭看著麵前之人,書生模樣,唇紅齒白,倒是十分清秀,一直向她作揖賠禮。

見他這副模樣,容淺不由撲嗤一笑:“別再作揖了,我沒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年輕書生這才直起身來,容淺卻似忽然發現了什麽,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看。

書生被她這般肆意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臉微微一紅,咳嗽一聲道:“姑娘一直看著小生,莫非小生臉上有什麽髒東西不成?”

容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歎道:“我看你印堂發黑,像是被妖物所纏身,命不久矣啊!”

書生一聽,臉色立時一變,有些惱怒地瞪著她:“看姑娘長相端莊,怎麽說出的話卻如此惡毒?小生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甩袖憤然離開。

畢竟任誰聽了自己活不長的話都不會高興。

容淺隻看著他的背影,嘟著嘴道:“我說的確實是實話啊……”

他印堂之上有黑氣圍繞,顯然是被妖物長期糾纏所致,而且他的臉色白的有些不正常,簡直就像死人的臉一般,更重要的是,容淺在他的身上幾乎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一句話來說,這個書生就是個活死人。

出於好奇,容淺跟著那書生後麵,一路到了城中的柳陰河畔。

天色已近傍晚,河畔四周人煙稀少,隻有遠處隱隱幾處燈火的光亮投射過來,映得河水波光粼粼。

容淺遠遠隻見那書生停駐在一棵大柳樹下,環首盼顧,似乎在等人。

約莫沒多久,一襲麗影輕盈而來,看身形應該是名女子。

隔的有些遠,光線也並不是很好,容淺隻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個輪廓,不過那女子看起來卻似乎有些熟悉。

二人相見,立時相擁在一起,顯然是私會的一對情侶。

但見那女子輕車熟路地挽上書生的頸項,抬臉便吻上了對方的唇,柔媚的姿態盡顯。

月光輕輕映照在那女子的麵龐上,清麗動人,赫然正是洛城知縣府上的千金溫婉。

容淺不由一詫,忍不住暗暗歎道,想不到這位溫婉小姐白日裏看起來端莊大方,更似對鳳孤情意綿綿,實際上卻是早已有了情郎,舉止更是頗為開放。

容淺看戲看的正起勁兒,卻見溫婉挽著書生後頸著手指尖忽而紅光一閃,書生立時便似暈了過去般身體軟倒下來。

溫婉將書生輕輕靠放在樹邊,然後蹲下身來,雙手結印,朱唇輕啟,一股精氣便順著她口中緩緩渡到了對麵書生的身上。

一刹那,容淺感覺到了和昨夜相同的妖氣,是那隻狐女!

容淺心中立時一驚,萬萬沒想到這位溫婉小姐竟會是那隻害了無數人性命的女妖!而她與鳳孤白日裏竟是一絲也未察覺出來!

看樣子這書生會成今日毫無生氣的狀態,多半是和這狐女有關!

片刻過後,溫婉調息完,用妖法將書生喚醒。

書生醒後神色有些迷惘,顯然是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就暈了過去。

二人在一起又柔情蜜意了許久,直到容淺站的兩腳都有些發酸了,兩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別離開。

2.他利用她

容淺正想再跟上前去,驀然一隻手拍上了她的肩膀,熟悉的笑聲自身後傳來:“女人,找到你了。”

容淺轉首看著麵前那笑靨如花的媚顏,微微眯起了眸子:“你這隻九尾還活著啊!”

九魅揚起了眉,似有不滿:“你這女人說話還是這般不討人喜,虧得我找你找的這麽辛苦。”

“你找我?”容淺故作意外,戲笑一聲道:“那我是不是還要感激你沒有棄我而逃?”

“自然要感激我。”九魅輕輕哼一聲,又道:“想不到你還有點本事,竟從那牛鼻子手下逃脫了。”

若真的逃脫了便好了。

容淺歎息地搖頭,忽而想到什麽,兩眼一亮,抬手拽著頸上的珠鏈看著九魅道:“正好!來幫我個忙。”

“你要我幫你把這串珠鏈取下來?”九魅眯細了眸子打量著容淺頸上的翡翠珠鏈,然後鄙夷地看了容淺一眼:“這種東西你自己難道還取不下來?”

容淺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顏:“你不妨試試。”

九魅不以為意地伸出手去:“這還不容易麽?”

誰料指尖剛一碰到珠鏈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彈了回來,九魅不由微微變了臉色:“這……難道是法器?!誰給你戴上的?”

“你說除了那牛鼻子還能有誰?”容淺歪臉瞅著他,挑著眉梢戲笑一聲道:“你不是說很容易麽?”

“方才我隻是還未使用法力而已。”九魅麵色微微一窘,指尖立時凝起一團淺淡的白光,又朝容淺頸間伸去。

然而這一回,在還未觸及到珠鏈時,他的手便又被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給硬生生地彈回,直震的他的手都發麻。

“這這這……”九魅揉著發麻的手,眼色驚疑不定:“加持在這法器上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

尤其在有外力逼進之時,這法器的力量便自主地發動,與其說是用來禁錮她,倒不如說是在她的周身設下了一道強力的防護結界!

容淺十分失望地搖頭歎息:“看來你也不行了。”

原以為他好歹也是九尾狐族的,取下這珠鏈應該不成問題,誰知也還是無可奈何。

忽而,一聲嗤笑驀然響起,有清泠的聲音遠遠傳來:“我下的言靈禁咒又豈是如此容易破除的?”

聞聲容淺不由一驚,抬眸望見漸漸逼近而來的那襲熟悉身影,本能地轉向九魅低呼一聲:“快逃!”

九魅自是拔腿便跑,豈料還是慢了一步,鳳孤的身形已然地落在他麵前,手中一柄長劍直指他胸口:“妖孽,這回看你還往哪兒逃!”

九魅瞪著他,氣極地一跺腳:“你這牛鼻子怎麽總要追著我不放?!”

鳳孤麵無表情,隻沉著聲道:“你是妖,我自然要除魔衛道。”

說著,身形一動,人已執劍朝九魅直攻而去。

九魅避不過,也隻能咬著牙迎上。

九魅雖為九尾狐族,但自恃著天生三尾,平日疏於修煉,此次更是為了逃避修煉才偷跑出來,所以與鳳孤對比起來,實力實是相差太多。

不過半刻功夫,九魅便被鳳孤一道符所化的火球擊中,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咳咳!”九魅伏在地上捂著胸口不停地咳嗽,胸前的衣襟都叫那火球給燒化了。

“你這牛鼻子竟然燒了我最心愛的一件衣裳!”九魅心疼地瞅著自己的衣裳,很是憤然地指責了鳳孤一句。

到這個時候,這隻九尾狐關心的卻還是些無關緊要之事。

“你很快就不需要衣服了。”鳳孤淡淡說著,一邊緩步朝他走過去,然而一道身影卻驀然擋在了他麵前。

“你想阻我?”鳳孤看著麵前的容淺,皺了皺眉。

容淺隻是淡淡笑了笑:“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鳳孤微微眯了眯眸:“什麽問題?”

容淺看著他的眼神異常地平靜:“你之所以放任我一人離開,就是為了引他出來是麽?”

她一直覺得他的這個決定十分奇怪,而在他方才突然出現地如此迅速之時,她驀然便想明白了。

鳳孤神色不改,回答的十分幹脆:“不錯,若隻有你一人,他必會來找你。”

容淺輕輕歎息了一聲:“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腳。”

“是,隻要他一出現,我便能感應到並追蹤到你的位置。”鳳孤說的時候,臉上並無一絲慚愧之色。

容淺微微笑了:“是對我說‘小心’時拍的那一次肩吧?”

“……”鳳孤看著她沒有說話,卻算是默認了。

容淺不惱也不怒,隻是搖著頭聳了聳肩:“我就說你怎麽會突然轉了性子,果然是另有圖謀,虧我為此還感動了許久,倒是白白浪費了感情。”

鳳孤長眉微皺,卻仍是沒有說話。

容淺背著手一步步朝他走過去,身後的手卻是朝著九魅暗暗做了個手勢,九魅隻怔忡了一下,轉瞬便明了。

然後便見她忽而伸手挽上了鳳孤的頸項,笑臉湊上前去:“你……果然不會真心對我好啊!”

本該是十分幽怨的話語卻被她笑著說出來,不知為何竟還有幾分熟悉之感,仿佛在很久遠的以前也曾有誰對他說過相似的一句話。

一瞬間,心口竟有些疼痛。

鳳孤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隻是有些恍神地看著她,那張臉十分清秀,尤其笑起來時如桃花般燦爛,很是討人喜歡。

隻是透過那張笑臉,他卻好似又看見了另一張滿是悲傷的臉,不自覺的,他抬起手想要去觸碰那張臉,然而指尖還未觸到她麵頰,原本伏在地上的九魅卻忽而一躍而起,如箭一般朝反方向飛掠而去。

想逃?

鳳孤眼眸一沉,便要去追,卻被容淺身形擋住。

“你知道麽?我最不喜歡被人利用。”容淺看著他微微笑著,目光卻有些沉冷:“所以,我不會讓你利用我抓到他。”

鳳孤定定看了容淺許久,最後隻是收起劍,轉身,十分平淡道:“是我大意了,看來下回還是不能信你的話半分。”

容淺不由一怔,待鳳孤走遠才驀然明白他此話的意思,不由跳腳追上前去:“你什麽意思?!明明是你先設計利用我的好不好?居然還怪我演戲騙你……”

鳳孤卻仿佛置若罔聞一般徑自朝前走,連頭都不回一下,對容淺更是不予理睬。

容淺很是鬱悶地跟在他身後十步之外,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分明是他不對在先,為什麽現在好像是我做錯事了一樣?”

走在前麵的鳳孤自是聽見了她的低語,嘴角微微勾起一彎淺淺的弧度。

忽而似察覺到什麽,他眸光一凜,立時沉聲開口道了一句:“回來!”

在容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人已飛貼在了鳳孤身上。

容淺摸著撞痛的鼻子禁止不住埋怨道:“好好的你又做什麽……”

話說一半,聲音驀地頓住。

隻因她的眸光瞥見方才她所在的位置,此時卻突然多出了一隻妖物!

3.遭遇人形蛛

那是一隻半人半蛛形的妖怪,赤/裸的女子身體,兩側卻是延伸出了八條蜘蛛腳,不停地在半空來回舞動。

“這是……人形蛛?!”容淺很快便認了出來,不由一聲驚呼。

人形蛛是蜘蛛精修煉千年蛻去蛛形而化成的人形,但若想永久保持人形,則必須尋找適合自己的身體,吸取其魂魄這後再占據其軀體為己所用,倘若所附的身體不合適,則會成為現在這種半人半蛛之體。

因此,為了最終能化為真正的人形,人形蛛便一直在不停地尋找著適合的身體。

那人形蛛一雙眼睛隻直直盯著容淺,似在打量一件藝術品一般,雙眸閃著幽光,妖嬈地笑道:“那人說的沒錯,果真是極為適合的一具完美身體,竟然還純淨的沒有一絲妖氣,好極妙極!”

容淺被她盯得全身寒毛直豎,伸手搓了搓雙臂,知道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不覺更加悲催。

她知道她這身體一直是經瑤池仙水所灌溉而成,自然是與眾不同,但萬沒想到會引來人形蛛的覬覦。

鳳孤斜斜看了她一眼,戲謔一笑:“想不到你這樣的身體竟也會被她看中,你還真是榮幸。”

容淺咬著牙,露出一絲牙疼的笑:“這種榮幸不要也罷。”

隻不過,那人形蛛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又是誰?是誰引人形蛛來找她的?

天界。

一庭的桃花依舊開的燦爛,離墨負手立於桃花樹下,一襲青墨色的衣袍輕輕飛揚,俊雅的麵容上始終帶著一抹溫和的淺笑。

“離墨大人。”風音自外麵回來,麵色有些凝重。

離墨轉過身看著他,淡淡一笑:“又有什麽消息了?”

“有人驅使人形蛛盯上了她。”風音聲音有些生硬,實在是要一直關注匯報著那女人的動態,讓他有些不痛快。

若不是離墨大人的要求,他哪裏會管那女人半分!

“哦?”離墨微微眯了眯眸,眼光凝起,緩緩道:“看樣子,那人倒真是按捺不住了。不過,人形蛛的話,怕是她應付不來……”

風音看著他的眼色有些複雜:“離墨大人難不成想親自下界去幫她?”

“那倒不必。”離墨微微笑了笑,然後道:“我記得,近日有一條小龍剛入了仙籍,此次便當是給他的一次修行罷。”

風音有些無語。

分明就是存心要去救那女人,卻說成是給新仙的修行,倒是可憐了那條小龍。

容淺看著眼前的人形蛛,然後拿手推了推身旁的鳳孤:“妖孽送上門來了,你去收吧!”

鳳孤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道:“你惹來的禍端卻想塞給我?”

容淺很是誠懇地看著他道:“這也是給你的一個曆練機會。”

“你們也不必互相推托,一個都跑不了,女的身體我要了,這個毛頭小道正好給我補充點精氣。”人形蛛伸舌舔了舔唇,一副準備享用美食的垂涎姿態。

容淺更加惡寒,往後退一步,將鳳孤往前一推:“年輕有為的道長,降魔衛道是你的職責所在,上吧!加油!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鳳孤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執起手中長劍,身形如閃電一般直掠向人形蛛。

人形蛛體形雖大,但動作卻十分靈活,迅捷地一躍而起,竟是飄浮在了半空之中。

容淺驚詫之下,定睛仔細看去,才瞧見暗夜中那懸吊在樹梢的數根銀絲,正連在人形蛛的八隻腳上。

鳳孤顯然也看見了,舉劍掠向半空欲斬斷那些銀絲。

容淺忽而想起什麽,急忙叫道:“等等!人形蛛的手段是……”

話音未落,但見人形蛛忽而張口吐出一團團的蛛絲,將鳳孤握劍之手牽牽束縛住,緊接著又吐出一張超大型的蛛網,粘附在幾棵樹的中間,口中蛛絲一拉,便將鳳孤的身體扯在了蛛網之上,四肢緊緊被粘住,半分都動彈不得。

“……粘性極強的蛛網。”容淺很是消沉地將話全部說完,一邊悲催地看著尤如被蜘蛛網捕獲的小蟲的鳳孤,搖著頭歎息:“我還想告訴你她的弱點是水,你怎麽動作就這麽快呢?”

鳳孤粘在網上,用力掙了幾下無果,麵無表情地看著容淺,不知是無奈還是氣惱,沉著聲道:“現在說不覺得太晚了點麽?”

容淺有些心虛地瞅著他,露出一個乖巧的笑臉:“其實我覺得……你現在這造型還挺有個性的。”

鳳孤神色不改,隻涼涼地說:“……你也可以上來試試。”

容淺立刻搖頭:“不好不好,這種造型對女子就不適合了。”

鳳孤嘴角微微一勾,眉梢輕挑:“你是女子麽?”

“……”容淺嗆得咳嗽,半晌才擠出一絲笑來:“我怎麽就不是女子?”

鳳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在我眼中妖類都一樣,沒什麽男女之分。”

“你這是偏見!種族歧視!”容淺咬著牙表示著不滿。

“看來你們二人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人形蛛完全被無視在一旁,終於捺不住開了口:“不用擔心,馬上就讓你們倆聚在一起。”

人形蛛的話音剛落,容淺卻是驀然一揮袖,一道火焰便如長龍一般朝人形蛛直襲而去!

人形蛛立時張口又吐出一張大網,將火焰之勢全部擋住,半分都沒有燒到自己身上。

而那蛛網竟是牽固的一點也燒不壞,很快火焰便全部燃盡熄滅。

下一秒,容淺的身體便被人形蛛吐射出的蛛絲纏住,然後用力一拉,便和鳳孤肩並肩,也粘在了蛛網之上。

“果真是不能大意啊,想不到你們竟然故意爭吵引開我的注意,然後借此偷襲!”人形蛛輕嗤一聲,然後咯咯怪笑了起來:“道士和妖竟也能有如此默契,真是難得啊……”

容淺隻是消沉地幽幽歎了口氣:“可惜還是沒有成功啊……”

“既然知道她的弱點是水,還用火咒攻擊,實在笨的可以!”鳳孤涼涼地澆了一盆冷水。

容淺不以為意地嘟著嘴:“我若是會水咒,還會用火麽?”

本想著火應該也多少能燒化些蛛絲,誰知道會一點用都沒。

鳳孤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一分鄙夷:“我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沒用的妖。”

容淺嘟著嘴,氣哼哼地不說話了。

她當妖也不過才十七年,而真正學妖法的時間也不過才幾年而已,哪比得上那些修煉百年千年的老妖精?

“接下來,就讓我好好享用吧!”人形蛛爬到容淺身邊,看著她的身體嘖嘖直歎:“多麽完美的身體……很快就將成為我的了。”

容淺實在很不習慣被當作藝術品一樣被欣賞,更不喜歡就這麽無能為力地等著對方吸完她的精魄後再占據她的身體。

但是想法是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她現在的狀態根本連一分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而唯一有能力救她的人,一會的下場也不見得會比她好到哪去。

容淺有些認命地歎息了一聲,早知出了落仙穀會這麽淒慘,倒不如再在穀中多留一年,至少還能活的久些。

4.當年那條魚

人形蛛的腳在容淺的臉上緩緩劃過,順著頸項往下移,卻在觸碰到容淺頸上的翡翠珠鏈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震了開去。

人形蛛微微眯起了眸,盯著那串珠鏈冷笑道:“原來你還有法器護身。”

法器護身?

容淺很不讚同地白了人形蛛一眼,分明是禁錮著她沒法逃走的言靈禁咒,隻不過除了禁錮她外,還順帶辟了所有妖的邪。

人形蛛仔細地打量了那珠鏈半刻,咯咯笑道:“雖然有些費力,不過要破除這法器的結界倒也不難。”

“想破除附在上麵的禁咒還有個更簡單的法子。”一旁的鳳孤冷不防開口說了一句。

人形蛛轉首看向他:“什麽法子?”

鳳孤淡淡一勾唇:“殺了我,自然便破了禁咒的力量。”

人形蛛看了鳳孤片刻,忽而又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刺耳,“你以為我先殺你,便能護得了這丫頭麽?”

容淺聞聲不由一怔,然後本能地在心中反駁掉這個假設。

對妖偏見頗深,尤其還對她懷恨在心的鳳孤絕不會為了護她而先求死,絕對另有圖謀!沒錯,一定是這樣!

鳳孤隻冷冷看著人形蛛:“妖的廢話都如此多麽?”

“本想將你留著後麵慢慢享用,不過你既然急著求死,我便先成全了你……嘿嘿,你的精氣倒是充沛的很,要全部消化確實需要費我一些時間,但也隻不過讓她多活一會兒罷了。”

說著,人形蛛便又爬到了鳳孤的身上,舉起兩隻如利翅一般的腳便要往其身上紮去。

鳳孤神色依舊平靜,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卻劃過一道雪亮冷銳的鋒芒!

就在這一時刻,黑暗地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雷霆般的轟鳴,緊接著大雨滂沱落下,淋在蛛網之上,容淺立時覺著吸附著身體的粘性漸漸消失,而蛛網也在一點點溶化。

人形蛛已然變了臉色,抬頭朝天空望去,厲喝一聲:“什麽人?!”

趁著這個機會,容淺用力掙開蛛網,跳到地麵,而鳳孤也早已掙脫了束縛,握緊手中長劍便朝身前的人形蛛揮劈了過去!

人形蛛一邊跳著躲開,一邊舉起兩隻腳抵擋,卻是被鳳孤的利劍狠狠斬斷。

人形蛛怪叫一聲摔落在地,口中想要吐出蛛絲,卻是剛一出口便被雨水給溶化了。

招式被克製,人形蛛自知不敵鳳孤,抽身便要逃走。

忽而地麵憑空蔓延生長出數根枝條,纏繞而上,將人形蛛的身形牽牽束縛在了原地。

“原來你並非全無用處。”鳳孤看了一旁容淺一眼,然後取出腰間的煉妖壺將人形蛛收了進去。

容淺拍了拍手,驕傲地一笑:“我偶爾也有妖法使用成功的時候。”

鳳孤唇角勾起一抹嗤笑:“你也說是偶爾了,所以還是沒法改變你沒用的事實。”

容淺將牙咬得咯咯響,氣哼哼地不說話,隻抬頭望著已然停雨的天空,小聲嘀咕道:“好奇怪的一場雨啊……”

“這自然不是普通的雨。”鳳孤也抬起首朝天上微微一拱手,朗聲道:“不知是哪位仙君相助?可否現身一見?”

仙君?!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稱呼,容淺腦中一下子想到的便是離墨。

會是他特地來救她的麽?

這麽一想,容淺立時將兩隻眼睜的又大又圓,直直盯著半空,然後便見一襲淡青色的身影緩緩落下,立在了她與鳳孤麵前。

少年模樣,清秀俊逸。

原來不是他……

容淺的心瞬間又沉了下去,幽幽歎了口氣。

少年看著鳳孤,微微皺了皺眉:“若非我及時降雨,你方才是打算凝聚了體內所有法力自爆好與那妖孽同歸於盡罷?”

同歸於盡?

容淺有些驚詫地看了一眼鳳孤,卻見他隻是不以為意地淡淡道:“既然都要死,至少也要拉個墊背。”

容淺卻是斟酌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鳳孤,你這麽犧牲……該不會是為了救我吧?”

雖說都是死,但被吸光精氣好歹還可以留具全屍,自爆可是不得好死啊!何況他還搶在她前麵先找死……

鳳孤淡淡看她一眼,然後十分平靜地說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容淺訕訕地嘟起了嘴,好吧,她承認她又自作多情了。

而那少年卻隻盯著容淺看了半刻,眉梢微微一挑:“原來是你?”

容淺不由一愣,抬眸也仔細地打量起對方來,隻是看了許久,也不記得她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

“你是誰?”瞧見對方眼神有些不善,容淺暗暗思忖著,該不至於又和上回那位女仙一般莫名其妙來尋仇的吧?

“當年,你曾想將我烤了吃。”咬牙的聲音,少年眼中帶著一絲鄙夷:“我告訴過你,我一定會成龍!”

“啊!”容淺怔了一下,立時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當年那條想躍龍門的鯉魚!”

少年挑著眉,頗為得意道:“我叫青玄,剛成龍入的仙籍!”

“啊……那真是恭喜了!”容淺露出一個十分討喜的笑顏,心中卻是暗暗歎息。

想不到一條鯉魚在這短短地十餘年時間裏便真的躍過了龍門成了仙,她卻還是個半吊子的小妖,實在是有些丟臉。

青玄卻是又鄙視地看了容淺一眼:“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你倒是一點都沒長進。”

“……”容淺嘴角微微抽了抽,真是哪痛戳哪!

深吸口氣,容淺朝他露齒一笑,“你怎會湊巧出現在這?”

不會一成龍便來找她算賬吧?

青玄抱著臂,揚眉笑道:“上麵說,這裏有個給我修行曆練的機會,我便來了。本打算升個仙位後再來找你,沒想到現在就會遇上你。”

容淺心中一動,問道:“你說上麵?是誰?”

“上麵就是……”

青玄話未說完,一旁鳳孤卻是淡淡開了口:“看來兩位還是舊識,隻不過,要敘舊的話,此地似乎不太合宜罷。”

“我可沒有功夫敘什麽舊,完成了修行還得速速回天庭回稟才行。”說著,青玄一甩袖子便騰雲而去。

臨到半空,似又想起什麽般,回首朝下麵的鳳孤叮囑了一句道:“你是道士罷?對你身邊那隻小妖不必客氣,沒事多整整。”

容淺額上立時一排黑線滑下。

這隻該死的鯉魚還真是比鳳孤更記仇,虧她當年還那麽好心地放過了他,早知如此,當時就該將他給烤熟了吃掉!

而鳳孤竟也笑著應道:“放心,我自會好好待她。”

那兩個“好好”意味深長,著實讓容淺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她實在是半分也不希望他待她“好”。

容淺立刻討好地湊上前去,笑的乖巧:“鳳孤道長,我們好歹也算是共患難過了,情誼匪淺,你不會為了一條死魚破壞我們之間深厚的感情吧?”

“怎麽能這麽說呢?”鳳孤輕輕一笑,眉目清俊:“他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他的願望我又怎好不滿足?這樣豈非忘恩負義?”

容淺咬著牙,許久才憋出一句:“你真是義薄雲天啊……”

鳳孤隻笑笑,不再理會她,隻對著煉妖壺掐訣念起了咒語,然後便聽壺內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傳出來。

那聲音聽的容淺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鳳孤抬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自然是在用三味真火煉化那隻妖孽。”

聽著裏麵叫聲越來越淒厲,容淺額角一滴冷汗落下。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沒被煉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