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冤家狹路又相逢

1.不好!有妖氣!

跑出了很遠的一段路,忽而察覺到什麽,容淺驀然停住了身形。

“怎麽?”九尾狐似也覺出了不對勁,杵在她身後,一邊嗅了幾嗅,眉彎不由微微蹙起:“有妖氣。”

很淡的妖氣,很明顯對方在盡量遮掩著,若非他嗅覺好,倒還真是一時察覺不出。

隻是沒想到,這女人竟比他還更敏銳。

而事實上,容淺並非是察覺到了妖氣,而是聽見了些聲音,而且是極其刺激人感官的聲音。

容淺順著聲轉過了一條小巷,探頭望去,隻見陰暗的巷底,淡然的月光之下,兩條人影摟在一起,衣衫淩亂,手足交纏。

看身形明顯是一男一女。

男子的喘息聲十分渾重,可見賣力至極。

女子低低的呻吟聲卻是極其銷魂,讓人聽了更為熱血沸騰。

“啊呀!原來這裏竟還有一出好戲。”九尾狐壓低的嗓音裏透著一抹戲笑之意。

容淺額角有黑線滑落,雙眸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道人影。

但見那女子伸手緊緊按在了男子的後腦處,身子迎合上去,口中溢出一絲勾魂的細語:“……再快一些。”

男子有些迷亂地胡亂吻著女子柔軟的雙唇,下身動作愈加快了起來。

就在達到頂點的那一刻,男子忽而身子一僵,雙目圓瞪,身體仿若瞬間被抽幹了水分一般,漸漸幹癟下去。

女子輕笑一聲,伸手將他自身前推開,男子的屍首“砰”然倒在了地上。

女子輕輕撩起了衣裳,側臉正映著月光,美之至極,一雙半眯的眸子更是勾人心魄。

容淺很是無奈地搖頭輕輕歎了口氣:“看來……那女子就是這城中為害的妖孽了。”

九尾狐輕輕哼了一聲,斜眸瞥了容淺一眼:“這下你可信了?城中死人之事與我無關。”

“是是,我錯怪你了。”容淺懶得與他爭辯,隻看著那女子輕歎一聲道:“好一張美豔絕倫的臉,難怪這麽多男人都會被引誘上勾。”

容淺心中很是感慨,同為妖,怎的她的肉身就沒生的這麽漂亮?

“嘁!我比她可美多了,怎不見你誇過我?”九尾狐很是不滿地輕哂一句,對於自己的容貌被忽略有些不甘。

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上一句:“不過,比起你,倒確是要美的多,難怪你要嫉妒沒男人喜歡你。”

“……”容淺徹底怒了:“你這隻九尾狐到底有完沒完?!我有沒有男人喜歡關你什麽事?!再敢說一句,我先割了你的舌頭!”

“什麽人?!”一聲嬌喝忽而響起。

因為動靜太大,那女子已然察覺到,立時警覺地斂眸望了過來。

容淺覺得,自己的運氣真的很背。

明明不想扯上這些麻煩事的,偏生還就這麽巧地叫她給撞見了。

本來還想當作沒看見就這麽悄悄溜走,結果現在又暴露了。

這下子沒法置身事外了。

都是這隻該死的九尾狐害的!

容淺沒好氣地瞪了九尾狐一眼,九尾狐卻是若無其事地挑挑眉,先行走了出去,唇角勾著一抹戲謔的笑:“方才那一出活色生香的表演,倒是精彩的很哪!”

容淺很是頭疼地拍了拍額頭,也跟著現了身。

那女子看見她二人,豔容之上閃過一絲驚詫,眯眸打量了二人片刻,掩唇巧笑:“原來是同類。”

九尾狐不屑地輕哼一聲,抬手撩了撩一頭漆黑的長發:“同類?莫要笑死人了!像你這種靠吸取凡人精氣的低賤妖孽還妄想與我九魅相提並論?”

那女子微微冷了臉色,隨手整了整衣裳,卻仍是嫣然笑道:“不知二位在此有何貴幹?”

九魅悠然道:“自然是來捉你的。”

“捉我?”女子禁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難不成你們想為民除害?身為妖竟幫著凡人謀害同類,這豈不是更可笑?”

容淺歎口氣,淡淡開口道:“你已連續害了十幾條性命,天道不容,若是肯就此罷手,此事我們便也不再追究。”

好歹也同為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

“那還真是多謝二位的好意了。”女子笑的嫵媚,魅人的眸子裏卻帶了幾分清冷之色:“隻可惜,要我罷手,卻是絕不可能之事!”

“廢話這麽多做什麽?直接拿下不就好了。”九魅唇色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美豔非凡的臉映襯著淡淡的月華,雪白的衣袍隨著夜風微微**漾。

談判不成功,容淺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頭,退後一步,朝九魅露齒一笑:“那就交給你了。”

體力活還是交給別人做的好。

九魅卻是微微蹙眉,轉首看著她:“不是你上麽?”

容淺嘴角抽了抽,露出一臉牙疼似的笑容:“你方才說的這麽有氣勢,難道不是打算自己出手?”

九魅搖頭嘖嘖道:“我隻是說說而已,這種粗魯的活兒我怎麽可能親自動手?”

容淺發誓,她現在很有想一腳踹死這隻死狐狸的衝動。

難不成叫她去跟那女妖鬥?她除了逃逸之術學的好些,其他妖術都是半吊子,拿出來實在是丟人現眼!

而且,容淺並不確定自己的妖法會比那女妖厲害。

她就說,一扯進這種事裏就是麻煩!

“兩位既然都不忍心對小女子出手,何不就這樣放小女子一馬?”女子嬌柔開口,一雙美眸流轉在二人身上,極其妖媚,顧盼之間風情萬種,帶著無法抗拒的魅惑力,容淺看著竟也有些心神恍惚起來,想移開視線,卻偏生怎麽也移不開,心中不由暗叫不好。

想來這女子也是狐妖,才會使這般厲害的狐媚之術。

“哼!這種程度的媚術,竟也敢在我麵前賣弄!”九魅卻似完全不受影響,嗤笑之間,那悅耳的聲音似也帶著某種無形的蠱惑力,令人聽了不由心中一顫。

容淺不由自主地轉首看向了身旁的九魅,邪美的臉,唇角勾著一抹媚惑人心的淺笑,一雙半眯的眸子同樣夾著一絲攝人心魄的魅力,隻是望一眼,便會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就連那女子竟也看得有些癡了。

容淺心中暗暗叫苦,這兩人比媚術,卻是害得她受累。

女子強自收回心神,看著九魅的眼神更是布滿了驚疑:“你、你難道是……”

媚術一向以狐族最為擅長,但狐族之中更有一族不需刻意施展媚術,便有足以媚惑人心的力量!

九魅挑眉輕笑:“知道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女子輕輕咬著唇,眼眸微垂,她自是知道九尾狐族的厲害,難道真要她就這樣作罷?!

九魅此時卻是不忘向一旁的容淺炫耀一番:“如何?見識到我的厲害了罷?”

容淺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斜眸白他一眼,不以為然:“就隻會賣弄**。”

九魅美眸一瞪,正要生氣,卻是忽而又轉眸一笑,媚態橫生;“有的賣卻也比你沒的賣要強。”

“是啊……你好厲害啊……”容淺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真恨不能直接掐死這隻自戀的狐狸!

女子抬眸看著吵鬧中的兩人,嘴角微微一勾,忽而抬袖一揮,一股淡紅色的霧氣自她袖中散了出來,彌漫在了整條小巷之中。

極其強烈的刺鼻氣味襲來,容淺忙抬手掩住了口鼻,眉頭緊皺。

“咳咳!臭死了!”九魅不停扇著衣袖,一麵連連後退,唯恐避之不及。

待霧氣漸漸散去,那狐女早已不見了蹤影。

“嘁!叫她逃了!”九魅訕訕地輕嗤了一聲,瞥了一眼容淺:“都是你這女人壞事!”

容淺卻是意外地沒與他爭執,隻是一臉消沉地盯著他背後,幽幽道:“更壞事的在後麵……”

九魅轉首看向身後,隻見遠遠的一道人影正朝這邊掠來,正是那陰魂不散的牛鼻子道士!

“那狐女逃了,人又死在這裏,被他逮到,隻怕我們是難脫幹係了。”容淺看一眼地上的幹屍,搖著頭直歎氣,怎麽就能這麽背?

九魅低咒一聲道:“那還杵在這做什麽?還不趕快逃!”

“等等!”容淺伸手拉住了他,順手指了個方向:“還是分開走比較好,你去追那狐女,我來引開這道士,就算運氣不好被抓住,也好過兩人都落在他手上。”

九魅怔了怔,遲疑了一會,雙手輕輕拍了拍了容淺的肩,十分真誠道:“我才發現原來你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放心!如有機會,我必定會替你報仇!”

容淺嘴角微微抽了抽,伸手一推他,沒好氣道:“廢話少說,還不快走!”

九魅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疾奔離開。

2.小道長,您認錯人了!

容淺轉首看著越來越近的那道身影,也轉身選了個和九魅相反的方向遁走。

其實,容淺倒並非真那麽好心要替九魅引開鳳孤,她所想的是,鳳孤最初要追的便是九尾狐,又隻與她打過一次照麵,必定不會追她這個毫無關係之人,所以,分開走,其實,她比九魅更安全。

要比狡猾,她也並不輸於狐狸,這都是跟著離墨曆練出來的結果啊!

濃濃的夜色之中,容淺在無人的街巷裏穿梭,若果是白天,還可以以人群作掩護,現在街上空無一人,卻是實在不太好躲藏。

不過,身後似乎並未見到鳳孤追來的身影,想必真的去追九魅了。

容淺稍稍放下了心,腳步也緩了下來,垂著首,微微倚著一堵牆休息。

忽而,一雙黑色的牛皮小靴落入眼底,容淺驚地抬頭,一身藍白相間的素色衣袍簡潔而大方,廣袖下的右手上握著一柄長劍,頭上一頂銀冠束起部分黑發,眉目清浚,氣度不凡,比起五年前,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氣,英俊非凡。

看清麵前之人,容淺幾乎差點就要拔腿而逃。

他竟然沒有去追九魅?!

鳳孤站在她麵前,蹙眉打量了她半刻,然後淡聲開口道:“姑娘深夜怎的一人在外?近日城中鬧妖,夜裏不安全,還是莫要出門的好。”

容淺怔愣了一下,轉而欣喜。

他這樣子,莫非並未認出她來?想想也是,畢竟五年的時間,她應該也變化了不少,他不至於會記得那麽清楚,而且方才她隻轉臉看了他一眼,那麽短的一瞬,他也應該沒看清她的樣子。

容淺平定心神,臉上露出一抹驚惶之色,怯生生道:“呀!真有妖怪麽?我……我隻是心中煩悶想出來走走……多謝公子提醒,我這就回家去……”

說著,轉身便要離開。

“且慢。”一隻手攔住了她。

容淺心中一驚,該不會又懷疑了她了吧?

鳳孤淡淡一笑,語氣斯文有禮:“路上危險,還是讓在下送姑娘回去罷。”

“這……不太好吧?”容淺微垂著眼眸,一臉羞赧之色:“深夜孤單寡女在一起,隻怕會叫人說閑話。”

“不必擔心,因為……在下要送姑娘去的地方是這裏……”話音剛落,便見他翻手摸出一隻紫金小壺,口中輕念著咒語,不待容淺反應過來,身體竟騰空而起,似被什麽力量吸了過去,然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重重掉落在了平麵上。

容淺大驚失色,站起身摸了摸四周,觸手皆是光滑的牆壁,難不成她是被吸進那紫金小壺裏了?!

容淺抬頭望著頭頂唯一一處亮光,想要躍身飛出,卻未料那一道亮光卻也被塞了起來,然後腳下地麵一晃,她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帶著笑意的聲音自外壁悠悠響起:“這回你可再也逃不掉了,容、淺。”

聽見對方叫自己的名字,容淺怔忡了一下,然後嗤聲笑了起來:“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

這家夥之前故意裝作不認識,是想讓她放鬆警惕好收了她麽?

鳳孤慢悠悠道:“當年我便說過,會好好記著你的。”

“那還真是感謝你如此掛心了。”容淺咬著牙,很是沮喪地敲著壺壁:“能不能放我出去?”

被抓她認了,但她可不想就這麽待在一隻暗不見天日的小壺裏。

鳳孤輕笑一聲:“放你出來太危險,還是這煉妖壺內適合你。”

“煉、煉妖壺?!”容淺一聽,卻是不由變了臉色:“你說這是上古神器中的煉妖壺?!”

她仍記得在那一堆古老的典籍裏,曾看過關於上古神器的一些記載。

上古神器共有十件,分別是軒轅劍、東皇鍾、盤古斧、煉妖壺、昊天塔、伏羲琴、神農鼎、崆峒印、昆侖鏡和女媧石,各自擁有獨特不世之力量。

隻要集齊其中任意五件,便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據說早在萬年前便散落在各地,不知所蹤。

而千年前仙魔兩界大戰之時,據說魔君紫犽不知如何集齊了五件神器,險些覆滅了天界,但最終卻因九曜神君離墨一人之力挽回了敗局,更封印了魔君紫犽,從此魔族才衰敗了下去,鮮在世間露麵。

容淺也是自那時起,對離墨肅然起敬,尊為君上。

隻是她沒想到這神器之一的煉妖壺竟然會在鳳孤這個凡人手中,更叫她給撞見了。

“哦?看不出來,你這小妖竟還知道上古神器?”鳳孤有些意外地一挑眉,那種傲慢的語氣過了這麽多年依舊未曾改變。

“哼!我知道的還多著呢!”容淺輕哼一聲,卻是有些好奇:“你怎麽會得到這煉妖壺?”

“不過是一些機緣巧合罷了。”鳳孤回答的輕描淡寫,隻悠悠道:“與其關心這些,不如擔心下你自己現在的處境。”

容淺往壺壁上一靠,憤憤道:“落在你手裏算我倒黴,你現在就算想將我給煉化了,我也沒轍。”

煉妖壺據說可以煉化萬物,保你一根頭發都不留,連同元神也一並都被煉化殆盡。

3.壞事不是我做的!

鳳孤並未理會她所說的話,隻低聲笑了笑,慢條斯理道:“你可知當年你出了那陣,將我獨留在古藤精手中時,發生何事了麽?”

容淺心中一動,知道他會如此問定然沒好事,卻還是硬生生地說了一句:“怎麽了?”

“那古藤精最終沒有守約放我出陣,反想吸我精血……妖類果真還都是信不得……”

“那隻古藤精竟敢不守信用?!”容淺很是意外地低呼了一聲,一邊暗暗咒罵著。

鳳孤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知道,這隻古藤精活了千年,性情也變得怪癖,在吸人精血前,喜歡先將人脫光了衣服,再卸了四肢,最後留著慢慢地吸食……”

容淺額角有冷汗一滴滴滑落,看這廝的模樣,四肢該是保住了,不過脫光衣服……

他該不會被古藤精給非禮了吧?如他這般性子高傲之人,受這樣的屈辱肯定生不如死,難怪鳳孤會這麽記仇了。

“然後呢……”容淺很是心虛地問了一句。

“我當時自然是掙不開身,幸得師傅及時趕來,將我救下。”

容淺立時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釀成慘劇。

“隻是……”鳳孤接下來的話又將容淺的心給吊了起來,“師父卻因此受了重傷,仙身被毀,如今隻是一名臥於病榻之上的普通老人。”

鳳孤的語氣始終不緊不慢,容淺卻是聽得有些發冷,不過是小小的一次惡作劇,竟然害的人家師父這麽慘,這下梁子真的結大了。

容淺已經可以預見自己未來的一片黑暗。

“我知道了,你動手吧……”容淺十分消沉地主動提議。

外麵鳳孤似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現在殺你未免太便宜你了,自然要先留著慢慢討回本錢才行。”

“……”容淺氣的發抖,好一會才自牙縫裏擠出一句:“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啊……”

“那是自然,以後你會更深刻地了解到的。”慢條斯理的語聲中隱隱似還夾著一絲笑意。

容淺很是鬱悶地坐在壺裏,周圍一片黑暗,卻讓她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要她一直坐以待斃自然是不可能的,隻要有一線生機,她便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良久,她忽而開口幽幽問了一句:“你與你師父關係想必很好。”

“我自五歲起便跟著師父一起修行,師父待我如慈父。”

“……那你是不是很恨我?”

“你以為呢?”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容淺輕輕歎了口氣:“你寧可放棄去追另一隻妖也要收我,可見你真的很恨我。”

一陣靜默。

隨後,外麵傳來一聲嗤笑:“自作多情!”

容淺嘟著嘴,嘀咕道:“那你為何不去追他?”

鳳孤回答的很幹脆:“因為你比較好抓,從以前便是如此。”

“你這混……”容淺拍著壺壁幾乎要跳起來,最後還是忍住了,隻沒好氣道:“除去你師父的意外,我跟你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從最初開始,你便總是針對我?”

鳳孤的回答更簡單:“因為你是妖。”

容淺憤憤不平:“我是妖,可我沒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你不問清紅皂白就要收我,還講不講道理?!何況,我也不是自願要為妖的!”

“對妖不需要講道理。”鳳孤淡淡道:“妖類的奸惡狡詐我見的多了,仁慈不適用於妖。”

“……”想起他當年說過的事,容淺一時啞口無言。

隔了一會,又聽鳳孤慢悠悠地開口道:“此次城中之事,與你也脫不了幹係。”

容淺輕歎了口氣,有些沮喪:“若我說與我無關,你可相信?”

“我隻信我親眼所見。”

死板!

容淺暗暗低咒了一聲,卻還是繼續為自己申辯:“殺人的是一隻狐女,我隻是正巧路過。”

鳳孤低笑一聲:“那隻狐女現又在何處?”

“……逃了。”

“那你要我如何信你?”

“……”容淺覺得,他根本是對自己有了偏見,所以無論她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與你一起的另一隻妖去了哪裏?”淡淡的發問。

容淺輕哼一聲,也擺起了譜:“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鳳孤也並不追問,聲音中帶了絲笑意:“不說也罷,不過,你掩護他逃走,卻不知他可會來救你?”

“不必挑撥離間,他來不來對我來說無關痛癢。”容淺完全不以為意,反正她本來就沒打算真掩護九魅。

何況,就算九魅來了,不過也隻是多了一個進來陪她的等死鬼。

良久,再也聽不見外麵有動靜,容淺自覺無趣,幹脆也抱膝靠坐在壺壁上,閉目養起神來。

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實在是很容易醞釀出睡意,容淺不知不覺地竟然睡著了。

4.梁子結大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容淺身形不穩的“砰”一聲重重撞在了對麵的壺壁上,齜著牙捂著額角直揉。

外麵傳來一片嘈雜聲,像是在街市中,看來已經天亮了。

而壺內一直不停搖晃,容淺被摔的七葷八素,忍不住敲著壺壁叫了起來:“喂!你在做什麽?!”

許久,外麵才傳來鳳孤悠然的聲音:“人多,擠的。”

根本是故意的才對!

容淺恨的直咬牙:“你不會將這壺收好一點麽?!”

“啊呀!這壺裏竟有聲音!道長莫不是已經捉到那妖怪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忽而自外麵傳來。

容淺不由一怔。

“捉是捉到了一隻,不過不是城中作惡的那隻。”鳳孤很隨意地回答了一句。

“還沒有捉到?!昨晚可是又死了一人,若再捉不到那隻妖怪,這城內隻怕永遠安寧之日,本官也無法向百姓交待哪!”聽這語氣倒像是這洛城的知縣,看樣子倒很是心急。

鳳孤隻是不急不緩道:“知縣大人也不必如此著急,隻要那妖孽敢再出來,在下便定能捉到他。”

“雖然如此說,但現在因為妖怪作惡之事,城中民心已亂,久之怕是要生事……”知縣猶疑了一下,然後道:“不如道長先將捉到的這隻妖當著百姓之麵處置了,先安了民心,同時也可以給那隻妖怪以震懾之力,這樣可好?”

想借由處置她以安民心?!

容淺心中一驚,幾乎就要拍著壺壁以示抗議。

雖然知道落在鳳孤手上,早晚也是死,但是,也好過當眾蒙冤處刑,太沒尊嚴了!

想不到這知縣的主意竟如此惡毒,而對妖有偏見的鳳孤肯定也不會有異議。

容淺越想越覺得消沉,自覺已沒有生還的希望,一刹那間,竟是不由得想了離墨,若是他在身邊的話,必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落得如此下場吧?

畢竟,縱然他再如何戲弄整她,最終都還是護著她的。

隻是,現在的他,可卻有想起過她半分?

“不好。”淡淡的兩個字,沒有一絲猶豫,回答的十分簡潔利落。

容淺愣住。

知縣顯然也有些詫異:“道長這是為何?”

“不為何。”依舊是惜字如金。不做半分解釋。

知縣急了,猜忌道:“道長,不過區區一隻妖,處置了可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道長毫無理由地便拒絕,莫非另有隱情?”

“我想怎樣做便怎樣做,不需理由。”鳳孤的聲音微微沉了幾分,卻不失懾人之勢:“你若再多說一句,我立刻便走,這妖就留待知縣大人自己收好了。”

知縣這才忙好聲好氣地賠禮:“道長莫氣,本官不再強求便是。道長昨夜辛苦,先行請到府內客房暫行休息。”

有求於人之時,總是得放低姿態。

容淺貼著壺壁,已然將外麵的動靜都聽的一清二楚,對於鳳孤的決定著實有些意外,卻又忍不住嗤笑。

果真是個極其傲慢之人,任何時候都是我行我素。

“小姐。”一聲恭敬的低喚,想來是給鳳孤引路的下人。

隨即便又聽得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傳來:“這位公子是?”

“回小姐,這位是老爺請來的捉妖道長鳳孤鳳公子。”

“哦?”女子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驚訝,卻又似透著一抹隱隱的羞赧:“想不到鳳公子這般年輕竟已有如此高的道行,溫婉這廂有禮了。不知那妖可捉到了?”

鳳孤回答的還算斯文有禮:“暫時還未。”

“那還得勞鳳公子費心了。”

“溫姑娘客氣了,這是在下份內之事。”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容淺越聽越是發悶,直到鳳孤進了客房,她才嘟著嘴不滿道:“我還以為你對任何人都是那般冷淡無情,想不到對那位溫婉小姐倒是溫儒客氣的很,看來一定是位美人。”

鳳孤將煉妖壺放在桌上,撩衣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淡淡道:“竟然還有閑心在意這種事,看樣子你真是一點也不擔憂自己的處境。”

容淺隻輕笑一聲:“難道我擔憂你便會將我放了麽?與其幹坐著等死,倒不如趁這有限的時間裏找些有趣的事做做。”

說著,話鋒又是一轉,黑暗之中,容淺兩眼星光閃閃:“說真的,那位小姐究竟如何?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聽她的口氣對你似乎也頗為讚賞,你這次若是捉妖有功,那縣太爺絕對巴不得收了你做女婿,雖然知縣的官兒不算大,但各方麵條件卻也不差,你若是……哎呀!”

話未說完,便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容淺整個人倒摔向了壺口,翻個跟頭又再摔回了壺底。

“你你你做什麽?!”容淺摔的渾身都痛,氣得有些發抖。

鳳孤聲音依舊不冷不熱:“你的話未免太多了些。”

容淺揉著身子,重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待在黑暗裏,最容易醞釀的便是睡意,於是,沒過多久,容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直到壺身再一次晃動,將她驚醒,她才憤憤地拍著壺壁道:“你又想做什麽?!”

隻聽鳳孤慢悠悠道:“你太安靜了,有些不習慣。”

容淺簡直恨不能跳出去抽死他,一會嫌她話多,一會又嫌她安靜,存心折騰她是不?!

忽而,她似聽到什麽聲音,整個耳朵立時都貼上了壺壁,兩眼漸漸亮了起來:“你在吃飯?!”

“怎麽?”鳳孤淡淡地應了一聲。

容淺可憐巴巴地同他商量著:“鳳孤,放我出來吃頓飯好不好?”

鳳孤似乎笑了一笑:“據我所知,妖是不需要吃飯的。”

容淺嘟著嘴,耐著性子道:“我在落仙穀裏已經養成了吃飯的習慣,不吃就會難受,我現在已經一天沒吃飯了,還沒有洗澡,你就放我出來一會吧!”

“想洗澡是麽?”鳳孤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然後道:“那好。”

容淺立時心中歡騰起來。

過了一會,頂上忽然一亮,容淺還未反應過來,當頭便是一澆水如瀑布般落下來,足足灌滿了大半個壺,而後壺口又被塞了起來,壺內恢複了一片黑暗。

“泡澡的感覺如何?”悠然的聲音中夾著一絲笑意。

容淺被淋了個透濕,泡在涼水中,恨的咬牙切齒:“感覺真是好極了!”

“那你不妨多泡一會罷。”那笑聲根本是在幸災樂禍。

容淺心中早已將鳳孤給罵了個千遍萬遍,周圍黑乎乎的一片,又泡在冰涼的水裏,容淺隻覺得萬分惆悵與消沉,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悲慘遭遇,忽然間就悲從中來,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好一會,外麵忽然傳來鳳孤輕輕的一聲問話:“你……在哭?”

容淺抬手擦擦眼,聲音有些哽咽沙啞:“要你管!”

外麵似乎沉靜了片刻,然後一聲輕歎,壺口忽而被打開,壺身一傾,容淺的身子便順著從壺口落了下來,跌坐在了地上。

鳳孤看著坐在地上渾身濕漉,低垂著首的女子,水珠自她額前的發絲間一滴滴落下,模樣確是有幾分狼狽。

而她也並未有被解放的歡喜表情,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始終垂著頭半句話不說,似有晶瑩的**自她眼角滑落。

鳳孤俊眉微微一皺,遲疑了一下,不由又歎了口氣,走過去朝她伸出了手:“地上涼,先起來罷。”

容淺隻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不理他。

鳳孤雙手扶上了她的肩,難得語氣柔和道:“衣裳都濕了,先換身衣裳罷……”

話音未落,麵前容淺忽而抬手迅捷地在他身上一點,竟是用妖法製住了他的行動。

然後便見容淺緩緩站起身,唇角帶起一絲笑意:“都說女人的眼淚是最好的武器,果然沒錯。”

鳳孤身形定在原地,神色平淡,麵上看不出是何種表情。

容淺隻抬手挽了挽濕淋淋的長發,徑自走到桌邊,不顧身上的濕衣,隻伸手撈起盤中一個雞腿便啃了起來,然後走回到鳳孤麵前,看著他笑的明眸皓齒:“這一天真是承蒙你‘照顧’,我該怎麽好好回報你呢?”

鳳孤隻是十分平靜地看著她,淡淡道:“果然妖不可信。”

容淺輕聲一笑,俯下身用沾著油膩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挑眉道:“我之前讓你信我時,你可曾信過?也別說我騙你,方才我確實哭了,不過若是早知道這招如此好用,我便早用了!”

她確實沒想到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獲。

“你現在想怎樣?”鳳孤神色不慌不忙,居然還揚唇笑了一笑:“殺我麽?”

容淺不屑地輕哼一聲:“你以為我是你?對你來說收妖理所當然,想必死在你手裏的妖也不計其數了,可惜我卻沒有殺人的嗜好。”

“啪!”清脆的一聲響,容淺抬手打了鳳孤一記耳光,不輕不重,“害你師父受難是我無心之過,但是我欠的是他不是你,所以這一巴掌是清我們之間的賬!”

鳳孤眉都沒有皺一下,隻笑了笑:“你不殺我,你會後悔。”

容淺拍了拍手,直起腰身看著他,輕笑道:“你想死我不介意,隻不過絕不會死在我手裏,我希望這次我們真的後會無期了。”

說著,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剛走到房門口,便聞身後鳳孤又慢慢喚了一聲:“容淺……”

容淺轉過身,還未及反應,便隻覺眼前一花,額上便又被貼上了一道符,全身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鳳孤全然無事的模樣站在她麵前,笑著道:“我說過,你會後悔。”

容淺呆呆地看著他,仿若遊魂一般,不可置信道:“怎麽會……你明明被我製住了……”

鳳孤安慰性地拍拍她的頭:“你該好好再練練妖法,技術實在太差。”

容淺大受打擊,隻恨自己當初怎麽就沒好好修煉,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光轉瞬間便完全撲滅,容淺簡直想去撞牆自殺。

鳳孤隻徑自從懷裏摸出一串翡翠珠鏈往容淺脖上一掛,然後雙手結印不知又念了些什麽咒語,最後伸手摘去了她額上那道符。

容淺一獲自由,立時往後連退了數步,警惕地看著他:“你又對我做了什麽?”

鳳孤看著她笑了笑,眉目清俊:“你不妨走到屋外試試。”

容淺一臉驚疑地打量了他片刻,再低頭看看頸上那條翡翠珠鏈,然後一邊又向後倒退著,一直退到了屋門外。

鳳孤隻是站在原地笑看著她,沒有半分要抓她的打算。

容淺雖不知他存的什麽心思,卻還是立刻施個了遁術打算逃走,然而隻聞鳳孤極其緩慢而又極其清晰地說了兩個字:“回來。”

下一秒,容淺便覺頸上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動著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鳳孤PIU一聲飛了過去,然後整個身體啪地緊緊貼在了鳳孤的胸前,可謂是親密無間,毫無縫隙!

容淺驚惶地從鳳孤身上爬下來,如避瘟疫一般地退開,一手拽著頸上的翡翠珠鏈,卻發現無論她如何使力都沒法將這串珠鏈取下,不由憤憤瞪著鳳孤道:“你又施了什麽法術?!”

鳳孤悠然自得地抬手理了理衣襟,唇角帶笑:“這是言靈禁咒,隻要我說一句‘回來’,不論你身在何處,都會立刻返回到我身邊。”

話音剛落,容淺的身子便又一次不受控製地整個貼在了他身上。

“啊……不好意思,不小心說了‘回來’這句禁咒。”帶笑的聲音中完全聽不出歉疚之意。

於是,容淺的身體貼著他更緊了幾分,仿佛不幹膠一般半天都拔不下來。

“真是抱歉,我又失言說了……”

“夠了!不許再說那兩個字!”

容淺簡直恨的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才又離開了他身體,抬手指著他,氣的有些發抖,幾乎要跳腳:“你太卑鄙無恥了!”

這不注定她一輩子都逃不開他身邊了麽?!

“過獎了,彼此彼此。”鳳孤臉上沒有半分慚愧之色,反挑眉看著她,語調微微一揚:“還是說,你更想再回到煉妖壺內待著?”

容淺飽受【!】精神摧殘已至眼神渙散,神魂遊離,最後隻能自認倒黴地低咒了一聲,甩著濕漉漉的衣袖,悶悶道:“我要換衣服!”

鳳孤看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她那一身濕淋的衣裳正緊緊貼在身上,將她嬌好的曲線完全襯露無遺,鳳孤微微眯了眯眸,別開眼淡聲道:“我去叫人尋件衣裳過來。”

容淺睨著他,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幾步湊上前去,故意與他貼得很近,嫣然笑道:“原來你也是會害羞的啊……”

鳳孤皺了皺眉,正待開口,卻聞門口傳來一聲驚呼:“呀!鳳公子,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