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最好不相見

1.思念是一種病

回到穀中,風音一見到她便是劈頭蓋臉地訓斥了她一番,指責她隨意亂跑。

容淺暗暗慶幸他不知曉離墨為她受傷之事,否則就不會隻是罵一頓這麽簡單了。

之後的日子,這件事已漸漸被遺忘,離墨似乎又恢複平常的模樣同她說話,但不知怎的,她莫名就是覺得他的態度一下子疏離了很多,就好像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一樣。

她什麽時候這麽招人嫌了?

容淺很是苦惱,但她也並非真的那般臉皮厚到可以不要的程度,所以,心裏清楚著離墨對她有意相避,她也不會死皮賴臉地去纏著他。

隻是有一次,路過他房門時,看見他坐在案前,靜靜地看著手中的一個桃木小人出神,那樣複雜的眼神是她從未看過的。

那個桃木小人她是知道的。

以前就經常瞧見他會一個人坐那十分專注地雕刻,可是這麽久了,卻一直未見他有雕出小人的麵容。

“為什麽不刻臉呢?”她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聽見她的聲音,離墨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因為,我不知她長的是什麽模樣。”

他說這句話時,俊雅的臉上帶了絲莫名的惆悵。

而這樣的表情本不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相處了這麽多年,容淺以為她應該已經摸清了離墨的性情與脾氣,可現在卻發現,她對他其實仍舊什麽都不了解。

而在這一次之後,離墨回了天界,卻是一連五年都未曾再來過,隻是會派風音偶爾下來看看容淺的情況。

容淺每日修行之餘,都會無端覺得有些消沉沮喪。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不再見她,隻知道,這十幾年來,雖然總被戲弄被惡整,但離墨其實已經漸漸成為了她心中最為親近的人。

若是從今以後就這般再也見不到,老死不相往來,她會覺得很難過。

她記得,他曾說過,六年之後便放她離開,如今還有一年,她真要就這麽一個人離開,去找那個他所謂的,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五年來,容淺也終於肯耐下心來修煉,修為也頗有所提高。

隻是,每每到了一年中離墨本該出現的日子,卻隻見風音一人的身影時,容淺便禁不住地消沉失落。

而每回一問起風音離墨的事情,風音隻是冷冰冰地回她一句:“離墨大人事務繁忙,沒空下界。”

雖然早已知道風音對她一向沒好感,但這幾年每每見麵,風音看見她的臉色和對她的態度簡直比之前要更加不友善十倍,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好似恨不能將她給大卸八塊。

容淺實在不明白,她又什麽時候惹著他了?

不過所謂的離墨事務繁忙,嗬,這種借口倒像是她曾經常拿來搪塞不想見麵的男友時一貫的說辭。

所以,她又怎會不明白這種借口下的真正意思?

離墨,是有意對她避而不見。

可是,又是為了什麽原因呢?

“伶羽,你說君上是不是很討厭我?”容淺想來想去,隻想到這一個理由。

隻有對討厭的人才會想避開吧?

仔細想想,這許多年來,她在離墨麵前做了不少蠢事還有害他的事,他會厭煩自己也是正常的。

伶羽看她一眼,安慰道:“怎麽可能?君上若是討厭你,就不會為你費這麽多的心思了,興許君上真的近日繁忙才不能來看你,再等等,說不定明年就來了。”

“是麽……”容淺輕輕歎口氣,心裏卻仍舊沒有底。

伶羽見她這副樣子,眼珠子一轉,忽而湊上前去,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幽幽道:“淺淺,你是不是喜歡君上了?”

“……”容淺睜著大眼怔忡了好半晌,才雙手交握在胸前,露齒一笑道:“我一直將君上當作長輩一樣尊敬愛戴著,見不到君上自然會有些擔憂啊!伶羽你不也常常念著君上怎麽還不來麽?”

這麽多年,她也算清楚了伶羽對離墨隻是單純的一種崇敬與感激,因為,離墨曾經救過她,所以她才會一直努力地修煉想要能成仙後陪伴在離墨身邊以報恩情。

伶羽聽她這麽一說,看著她從容的表情,再又想了想,覺得有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容淺卻是暗暗吐了口氣,她不知道她算不算是喜歡離墨,因為很久以前,她好像就沒有那種喜歡人的感情。

也許,真的如離墨所說,她一直在等待著某個人,所以,才不會對其他人動情。

不過現在,她先要等的,卻是離墨。

容淺以為她還算是比較有耐心,可是在第五年桃花盛開的季節裏,仍舊未見到離墨的身影時,她忽然間便有些倦了。

她自問素來也還算比較灑脫,所以,既然人家打算從今以後都不見她,那她也不會緊緊扒著不放,不如就這麽放手好了。

於是,在風音來的時候,她很是直截了當地對他說:“回去告訴離墨,我要提前一年走了,多謝他這十幾年來的照顧,以後有緣再見,無緣的話……就這樣吧!”

說出這一句話時,容淺輕輕吐了口氣,像是放下了什麽包袱一般立時輕鬆了許多。

她等不到第六年了,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走,與其到時被他趕著走,不如現在自己主動離開,也算給自己留點麵子。

有時想想她真是委屈,明明是被他不經同意便強拉過來,現在卻丟下她避而不見,這算個什麽事兒?

風音聽得她這話時,有一瞬間的驚詫,卻依舊態度冷淡:“好走,不送。”

容淺當場沒氣的吐血。

想想要走了,怎麽也得給風音回點禮才是,這才不枉這許多年來在他麵前所受的氣。

於是,在走之前,容淺親手做了一桌菜請風音吃。

風音本來根本不願搭理,卻是被伶羽念叨的不行,這才無奈地上了桌。

十分豐富的菜色,沒像當年那般一桌的竹筍盛宴。

在容淺殷勤地招呼下,風音勉強吃了幾口,卻覺得味道有些怪怪的,不禁皺眉看了看容淺:“這是什麽菜?”

容淺笑眯眯地回答:“這是今日剛在穀中打來的一隻烏鴉,正好燒了作菜,味道還不錯吧?”

“烏鴉?!”風音一聽,臉色立時變了,下一刻便是俯身幹嘔起來,那樣掏心掏肺般地嘔吐,似要將胃裏所有東西全都吐出來一般。

容淺隻是彎著唇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地看著他道:“風音啊,你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些?”

風音抬起頭殺氣騰騰地瞪著她,那眼神恨不能將她抽筋扒骨,咬牙切齒地開口道:“你明知是我的同族卻還故意讓我吃下去,是想害我也折損修為麽?!”

容淺聞言卻是不由一怔,有些詫異道:“……你是說,吃了同族會折損修為?”

她不過是想整整風音而已,卻並不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風音冷眼看著她,麵色陰鬱,一字字冷冷道:“當初你害離墨大人還不夠麽?”

麵對風音帶了些許惱怒的質問,容淺著實怔愣了許久,才磕磕巴巴地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離墨的真身……是竹?”

容淺想起當初將一桌竹筍擺在離墨麵前時,他那異樣的表情,終於明白是什麽原因了。

光是看著自己同族被做成菜擺在麵前就已經很不能忍受了,她竟還逼著他連吃了三天!

容淺本以為他隻是不喜歡吃,現在才知道自己當初犯了怎樣的大錯,更將他害得多慘!

五百年的修為便是這麽被她給整沒了!

真虧他當時能忍下來,沒將她給扔去種回土裏。

風音怔了一下,才驚覺自己的失言,不禁有些懊惱地一皺眉,隨即又惡狠狠地瞪著她威脅:“此事不許對外聲張,否則我定饒不了你!”

若是叫居心叵測的人知曉了離墨大人的真身,尋著了離墨大人的弱點……雖然他相信離墨大人的修為,但以離墨大人現在的狀況來說,對離墨大人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容淺有些沉默地低著頭,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以前她也嚐試著想看看離墨的真身是什麽,不過修為太低,完全看不出來,而像離墨這般修為極高之人,除非他主動讓人知道,否則極少有人能看得穿他的真身。

離墨從未告訴過她,是因為她並不值得信任,所以,他才寧可吃下竹筍也不透露自己的真身?

原來,她將他當作最親近的人,他卻一直隻將她當作外人罷了。

這麽想著,徒然間便又有些傷感。

不過現在看來,她選擇離開還真是正確的。

看著風音仍舊一臉發白的狼狽樣子,容淺揚唇輕輕笑了笑,“不必這麽緊張,我騙你的,難道你到現在還未發現這是幻術所變麽?”

此話一出,風音立時怔住,隨即一臉驚疑地看向了那一桌菜,原來不過隻是一堆桃花瓣,而他竟完全未有察覺出來。

不過短短幾年,她的妖術竟已增進到如此精妙的境界了?!

“不必這麽恨恨地瞪著我,我這就走了,後會無期。”容淺輕歎口氣,朝風音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屋子。

現在的她,已經連嘲笑戲弄風音的心情都沒有了,還是早點離開早點省心吧!

2.舉棋無悔真君子

天庭之上。

九曜神君府院內的桃花林中,兩人端坐,凝神對弈。

微微的清風拂過,一樹桃花輕輕悠悠飄落下幾片花瓣,落在二人的衣袍之上。

左邊那青墨衣袍,俊雅溫和的男子正是離墨,隻是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

右邊是一名錦袍玉帶,風神俊美的年輕男子,神色之間無不流露出一股威嚴尊貴之態。

“近日傷勢可好些了?”男子輕輕落下一子,抬眸看了離墨一眼,淡聲問了一句。

離墨隻微微笑了笑,“勞帝君掛心,現已無大礙。”

原來這錦袍男子正是天界之首帝俊天帝。

帝俊沉默片刻,又道:“你也實在是糊塗,明知是犯天規之事,卻還要去做,如今被抖露出來,便是朕也無法保你,不過,你最近修為似乎損耗不少,朕沒料到你竟會受不住這天刑。你的天劫又將近了罷?憑你現在的修為要度劫怕是有些困難。”

離墨拈起一枚棋子,眸光隻盯在棋盤上,輕聲笑道:“帝君今日來,該不會隻是為了這些瑣事罷?”

帝俊揚唇一笑,悠悠道:“倒是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錯,朕今日來是為了那桃花小妖之事。”

離墨微微拈緊了手中棋子,遲遲未有落下,隻抬眸看著帝俊,微微一挑眉:“帝君何時也這般關心起一隻小花妖的事來了?”

“能讓你這九曜神君如此費心的又豈會是一隻普通的小花妖?”帝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又輕輕歎息了一聲:“你莫不是還在為千年前的那件事懷疚在心?”

離墨淡淡一笑:“千年前確是我對不住她,如今補償她也是應該的。”

帝俊微微眯起了眸:“朕記得,以前的九曜神君可是從不會有這種心。”

或者說,他根本無心,所以從來對周圍之人之事總是淡漠視之,完全不會在意。

因為,竹本便無心。

但是何時,他卻又有了心?

離墨笑笑,目光變得有些悠長而深遠:“我也未曾想過我會有這樣的心。”

一切,似乎都在得了她的心後變了許多。

帝俊看了他半刻,微斂起了眉,“朕也不與你再繞彎子,朕希望你能再將她送回去。”

“送回去?”離墨輕輕將手中棋子落在了棋盤上,微微笑了起來:“我這般辛苦地將她帶來,在目的未達成前,又怎麽能如此輕易地再送她回去?”

帝俊目光一沉,聲音雖淡卻一字字異常清晰:“那她便隻有死。”

離墨按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著帝俊,唇角笑意已然盡數斂起:“她似乎並未犯過什麽重罪。”

帝俊淡淡睨著他,悠悠道:“懷璧其罪,想來你該比朕更清楚。”

離墨眸中閃過一抹驚詫,神色卻依舊如常,良久,才淡淡開口道了一句:“原來帝君早已知道了。”

帝俊神色肅斂,沉聲道:“你以為你當初的小動作真能瞞過朕?朕不說,也是看在你的功績,更容忍你送她輪回轉世,否則,千年前,那隻小花妖便該被散盡了魂魄。”

離墨眉彎輕挑,淡淡笑了笑:“如此說來,她與他千年來都無法【!】輪為一世,卻是帝君的意思?”

“他二人絕不能相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該知道,但你如今卻在刻意想讓他們在一起,可曾有想過這後果?”帝俊語聲漸漸變得沉冷,帶著一絲質問的味道。

離墨卻是十分平靜地看著他,道:“我自然知道,也正因為知道,所以才將她帶來。”

“哦?”帝俊輕輕一挑眉,眯眸看著他,饒有興趣道:“目的?”

“千年來,他為了不讓我們找到,每一世都刻意變換了氣息與相貌,但若是這小花妖在的話,也許卻能找到他。”離墨漆黑的眸子裏隱隱夾著一抹淺笑:“隻是錯開他二人,一直防範並非最好的法子,難道帝君不認為,找出他,滅了他的神魂才最安心?”

帝俊沉吟片刻,忽而舒展開了眉宇,朗聲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隻是,這樣一來,豈非又再一次地利用了那隻小花妖?方才你才說過要補償。”

離墨神色不改,隻輕笑著開口道:“一切自是以大局為重,對不住她的地方,日後我自會以其他方式再作補償。”

“看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倒是朕多慮了。”

離墨微微一笑:“在此之前,還請帝君莫要對她出手。”

“你既已有計劃,朕自然不會再插手此事,不過……”帝俊語聲微微一頓,卻是意味深長地勾唇笑了起來:“怕是有人會耐不住性子去找她的麻煩。”

離墨漫不經心地又拈起一枚棋子,知道帝俊說的是誰,隻淡淡一笑:“此事我自會處理。”

帝俊微微斂了斂眸,也不再多說,隻起身輕輕拂了拂衣袖,準備離去。

“帝君。”風音回來時,正好與出來的帝俊擦身而過。

帝俊淺笑頷首,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整日來回奔波,倒是辛苦了,記得多照看點自家神君。”

風音驚怔了一下,待回神過來時,帝俊已然乘雲遠去。

3.自有麻煩惹上身

走近離墨身邊,風音眉頭輕蹙,神色有異:“離墨大人,帝君他……”

“沒什麽,不必放在心上。”離墨抬眸看著他,輕聲笑道:“此次下去,她怎樣了?看你臉色似乎不大好,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一聽提起容淺,風音臉色便是一沉,沒好氣道:“她走了。”

“走了?”離墨微微一詫,眸子眯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風音便將容淺的原話以及被整一事皆說了出來,末了,仍是一臉懊惱之色道:“是風音失言,叫她知曉了離墨大人的真身。”

離墨卻並不以為意,“叫她知道也無妨,也並非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真身是墨竹,墨竹在如今已然絕跡,現在也可算是上古遺族,此事知曉的人並不多,但倒也不介意讓她知道。

“不過,她的幻術卻連風音你也會被騙,看來,她這些年確是修為精進了不少。”若果是這樣,就算她提前一年離開,也該放心了。

風音冷哼一聲道:“離墨大人因為她受天刑,傷重至今,她卻是走的瀟灑!”

若非離墨大人特意交待不能將此事告訴她,他早就說出來了!

離墨大人總是如此,勞心費力地暗中為她做了許多事,她卻從來不知道!

離墨隻淡淡笑了笑道:“我的傷早已無大礙,風音你也不必總是這般記掛在心。”

風音這才勉強壓下口氣,卻仍在念叨著:“不過,雖說離墨大人要替她續緣,不過,那個人在何處都不知道,又要怎麽個續法?”

若是找不見那人,離墨大人這一番心血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離墨目光微微斂起,緩若輕風地一笑道:“總會找到的……”

而那個人,就算沒了前世記憶,因為某些羈絆,也還是會本能地被她吸引而來罷!

到那個時候……

離墨垂眸看著石桌上的殘局,又落下了最後一子,唇角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容淺離開落仙穀已有好些日子,一直都隻是沒有目的地隨處晃**。

雖然出來了,但她倒並沒有想去找那個離墨所說的人的打算,而且,就算想找,也不知從何找起。

所幸,就當是出來散心旅遊,反正這古代她還從未見識過。

隻是偶爾卻仍會想起離墨,風音應該將她離開的事告訴他了吧?不知他會不會還念點舊情,想起她時就下界來見見她?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容淺便立時狠狠將其PIA回了腦中。

還是莫要抱希望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可不想到頭來等的又是一場空!

黃昏時分,她到了一座叫洛城的小城門前。

“要進城的快些進,馬上要關城門了。”守衛催促著城外的人,行人忙都加快了步子湧向城內。

容淺也跟著進了城,卻瞧見街道上都已開始收攤,人們也都匆匆地回了家,城中住戶皆是緊閉著門窗,街市顯得十分寥落。

現在天色還早的很啊,怎麽這麽早就都閉戶不出了?

容淺很是奇怪地拉住一人問道:“為什麽你們都這麽急著回家?”

那人看著她,神色有些慌張道:“小姑娘你是從外地來的吧?你不知道最近這洛城中一到晚上便有人離奇地死去,而且那些死人身上沒有一點傷口,卻像是被吸幹了一樣,成了一具幹屍,有人曾見過死人身邊一隻雪白的狐狸跑過,大家都傳言說是狐妖在作怪,官府已經請了法力高強的道長來幫忙捉妖,小姑娘你也先快些找個地方避一避吧,晚上千萬別出來。”

“狐妖?”容淺微微怔了怔,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

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躺在床/上,雖然對於洛城裏的怪事有些好奇,但容淺卻並不會刻意去調查什麽。

她是極為懶散的人,隻要事情跟她沒關係,她便能不管便不管。

何況,她也知道自己有幾兩重,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可惜,她不知道,她不去找麻煩,麻煩卻偏偏喜歡找上她。

4.妖品最值低時期

正打算熄燈休息時,忽而瞥見窗外一道人影掠過,容淺不由一驚,翻身跳下了床。

走近窗前探頭向外望了望,並未見到什麽人,忽而感覺到背後有什麽,她急忙一轉身,一隻冰涼的手卻是驀然伸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你害我死的好慘啊……你還我命來……”陰惻惻的聲音在昏暗的屋子裏顯得異常淒厲。

容淺看著麵眼那張七竅流血,蒼白恐怖的鬼臉,襯著一身白衣更顯陰森,她著實嚇了一跳。

若是換作以前在現代,她或許真的會被嚇壞,但自從到這邊來,見多了各種形態各異的妖,如今倒也見怪不怪了。

容淺微微一眯眸,一把捏住那隻捂著自己嘴的手用力拽了開去,另一隻手則迅速揪住了那人胸前的衣襟,毫不客氣地冷著聲道:“對不起,你找錯人了。”

那人顯然沒料到她不但沒被嚇到,反而出手製住了他,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邊掙紮起來:“你你你這女人快放開我!”

“還不變回原形!”容淺揪著那人用力晃了幾下,惡狠狠地威脅。

“好了好了,我這就變回來!”那人被晃得頭暈,連聲叫了起來。

下一刻,那張原本恐怖的鬼臉已然變作了一副妖媚絕美的麵容,盈盈巧笑間,百媚橫生。

看那模樣,卻也不過是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

容淺鬆開手,打量了她半刻,挑著眉問:“你是狐妖?”

她記得《萬妖冊》上所記載,最擅長變化的便是狐妖。

那女子一聽,抬眸看著她,笑的很是得意:“算你還有點見識,不過,我可不是一般的狐妖,我是北國青丘山上的九尾狐一族,可是受過天帝賜封的上古遺族。”

容淺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是九尾狐一族?”

九尾狐是一個極為古老的種族,有著絕世之容姿,蓋世之智能,卻不喜與人來往,故而常年居於北麵的青丘山上,因受過天帝的賜封,與一般狐妖不同,列為了仙族。

九尾狐與一般狐妖相異之處便在於其生來便靈力其高,而且靈力越高尾巴也越多,修煉到了九條尾巴時便有了不死之身!

容淺倒是沒想到這罕見的九尾狐竟叫她給碰到了。

那女子旋衣翩翩轉了一圈,揚眉巧笑:“除了九尾狐,哪裏還有誰能比得上我這樣的美貌容姿?”

容淺著實被這隻自戀的狐妖給刺激到了,伸手搓搓身上頓起的雞皮疙瘩,道:“那你進我房間做什麽?”

“還不是叫那個牛鼻子給追的,沒想到那牛鼻子竟這般厲害,我隻得先找個地兒暫時避避……”說著,又似察覺到什麽,那女子湊著臉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容淺半晌,又在她身上嗅了半天,怪道:“你應該也是妖罷?奇怪,怎麽你身上沒有妖氣,我一時都沒發現……”

容淺伸手將那張媚態橫生的臉給推開,斜眸睨著她:“原來你是被捉妖的道士在追捕,這麽說,城中那些死人的事果真都是你做的?”

妖中常有吸食人類的精氣以助自己修煉的,但這種行為有違天理,所以,以這種手段修煉的妖類通常都無法成仙,最終隻會淪為禍害人間的妖孽。

九尾狐族雖為仙族,但也不乏其中會有些敗類。

那九尾狐一聽,卻是立時倒豎起柳眉,義正言辭道:“我堂堂九尾狐族怎麽可能屑於去做那種事?!而且,你不知道麽?死的可都是男人,男人!!”

容淺隻是漫不經心地看著她:“你是女的,又懂狐媚之術,不正好可以吸取男人的精氣?”

“誰說我是女的?!”九尾狐挑著眉,很是不滿。

容淺怔了怔,隻伸手摸了摸了對方的胸口,果然十分平坦,這才恍然:“哦……原來你是男的。”

狐類不管男女通常都長的妖媚,她才會一時看走了眼,何況誰能想到這樣自詡貌美的一個家夥會是男的?

“誰又告訴你我是男的?”

容淺有些沒了耐心,推開對方走到桌邊,徑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不是女的也不是男的,那你是人妖?”

九尾狐看著容淺的眼神多了幾分悲哀與鄙夷,一邊嘖嘖道:“真是沒見識,難道你不知道我九尾狐族生來便是沒有性別的麽?”

“噗嗤……”一口茶噴出,容淺嗆的拚命咳嗽了起來。

九尾狐拍著被濺了些許茶水的衣袖,有些嫌惡道:“哎呀!髒死了!你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優雅,以後怎麽嫁的出去?”

容淺臉色一垮,捏緊了茶杯,刻意忽略掉他這句話,隻有些好奇地問:“你說你們沒有性別?那你們怎麽繁衍生息?”

這個她倒是沒在《萬妖冊》上瞧見過,這裏的世間之事還真是無奇不有。

九尾狐輕輕哼了一聲,絕美的唇角勾起一抹嫵媚的笑:“出生時沒有性別,不代表以後便沒有,隻要遇見了喜歡的人,便會為了對方而變身,若對方是男人,那我們便會化為女子,若對方是女人,我們便會化為男子,一旦變了身,便也意味著成年了。”

容淺恍然大悟:“這麽說來,你還是未成年,難怪如此不懂事。”

九尾狐立時惱得直跳腳:“我可是生來就有三尾,族裏哪個見了我不禮讓三分,你這女人竟敢這般小瞧我!”

容淺完全不以為意,朝對方淺淺一笑:“三尾還不是叫人家道士追的隻能四處躲藏?也確實沒什麽了不起。”

九尾狐被容淺這麽一說,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隻不屑地哼了一聲,“那牛鼻子是非不分,硬要追著我不放,我隻是礙著自己身份,不想與凡人起糾葛罷了!”

容淺輕笑一聲道:“你說城中之事不是你所為,為何人家會緊追著你不放?而且,我聽人說,有人曾見過死人的身邊出現過一隻狐狸。”

“我隻是剛好路過。”九尾狐急急辯解著,卻見容淺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由美眸一瞪,帶了些氣惱地看著她:“你這女人還是不信我?!”

容淺笑的十分恬靜:“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你……”九尾狐瞪了她半晌,忽而妖嬈地一笑,伸手拉起容淺便往窗邊走:“你不信我,我這便帶你去找出那隻為害的妖來,定要叫你看個清楚明白!”

容淺哪有這興趣陪這隻九尾狐折騰,一邊用力掙脫著手,一邊道:“喂喂!我信不信對你來說沒那麽重要吧?你要為自己辯白就自個抓妖給那牛鼻子看,別扯上我!”

這麽複雜的事情她可不想被卷進去。

九尾狐性子卻是執拗的很,明顯的孩子脾氣:“我不管,今天非要你跟我去抓妖不可!”

容淺本來打算好好睡上一覺,卻無端被他給攪和了,現在又被他強拉著要去抓什麽妖,立時火氣也竄了上來,驀地甩開九尾狐的手,抓著對方的衣襟用力搖晃了幾下,惡狠狠道:“我說不去就不去,你再敢煩我,信不信我割的你一條尾巴都不留!”

果然暴力手段很有效。

九尾狐立時乖了下來,卻是睨著她抱怨了一句:“你這麽凶的女人,肯定沒男人喜歡。”

“閉嘴!”容淺握緊了拳頭,沒好氣道:“你這連性別都沒有的家夥沒資格說我!”

“哼!沒人長的比我漂亮,我都看不上眼,才不會為他們變身!”九尾狐說的理直氣壯,一邊鄙夷地看著容淺:“像你這種姿色,就完全不入我的眼。”

容淺的理智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怒至極點,反而揚著唇笑了起來,“是麽?那我就劃花了你這張引以為傲的臉,之後再看看誰更漂亮。”

九尾狐不由變了臉色:“你……你敢!”

“你試試我敢不敢?”容淺唇角的笑容擴大了幾分,那樣明媚的笑臉卻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跟著離墨什麽都沒學會,邪惡的性子倒是被傳染了不少。

“原來你這妖孽躲在了這,今日看我不收了你。”冷不防屋門被人推開,一個沉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九尾狐禁不住低呼出聲:“哎呀!是那個牛鼻子!”

容淺怔忡了一下,緩緩轉過臉去,隻看了一眼,便驚的又迅速轉回了頭。

下一秒,不待九尾狐反應過來,容淺已然扯著他從窗口跳了下去!

雖然隻有一眼,雖然五年的時間長相也變了不少,但容淺相信自己一定不會認錯。

是他!那個她見一次就倒黴一次的牛鼻子道士——鳳孤!

容淺嚴重懷疑自己與他之間莫不是連著一根什麽孽緣黑線,怎麽總是冤家路窄的撞上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不過,還是先逃為妙。

畢竟上回那事整的他夠狼狽,這小人絕對會記仇,容淺可不會乖乖等著對方來報仇!

“哎哎!你這女人突然間跑的這麽急做什麽?”九尾狐被容淺拽著一直疾奔,途中還不忘嚷嚷抱怨幾句:“對我就凶神惡煞,一看見那牛鼻子逃的比什麽都快。”

容淺沒好氣道:“閉嘴!不逃的快點,你早被他收了去。”

她別的妖術練的不怎麽樣,唯獨這逃逸的遁術她最為拿手。

比起和人較量,她覺得,還是逃跑比較省事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