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險象環生誘君歡
1. 百花仙子也花癡
又回到了山莊,容淺老老實實地繼續背《萬妖冊》。
仔細想想,幸好離墨叫她背了,否則她又怎麽會知道古藤精的弱點,又如何還能安能無恙地活著?
火咒也是因為他才學的,真正意義上來說,是他救了她。
所以,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卻還是多少得感謝他。
有時,容淺也會想,或許離墨這麽做都是為她好,何況,他平時待她確實溫柔謙和,除了有時不著痕跡的戲弄能將她氣的半死外,總體來說,他對她並不差。
所以,容淺也便就這麽安安份份地繼續服侍著他。
而關於重回現代的事,容淺也不再抱希望,所以幹脆再也不去想,一切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晃眼又過了五年,容淺早已將《萬妖冊》全都熟背下來,又開始慢慢學起了法術。
她生性懶散,本來就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隻是為了防身,才隨便學了幾個。
很多次,容淺在落仙穀中待的悶了,便想要去外麵瞧瞧,但無奈一直被那個“九宮八卦陣”給擋著,出不去。
於是,容淺便又潛心開始研究起陣法來,尋找著破陣之法。
轉眼又到了離墨來的日子。
天庭之上,離墨帶著風音剛出了府院,迎麵百花仙子瑤光卻是正朝這邊翩翩而來。
看見離墨,瑤光眼波微動,淺笑盈盈:“神君這是要出門麽?”
離墨微微頷首:“隨處走走。”
瑤光美眸一轉,卻是笑看著他,目光閃爍:“聽說神君每日的這個時辰都要出府,卻是不知都上哪兒去?”
“離墨大人要去哪,與你沒有幹係罷?”風音搶先回了一句,眼中盡是厭煩之色。
這女人有事沒事便來纏著離墨大人,著實討厭的很。
瑤光臉色微微一沉,有些難看。
離墨溫聲笑著安撫她道:“風音素來不會說話,瑤光你切莫放在心上。”
聽得他的話,瑤光的臉色立時轉好,臉頰微微泛起一抹紅暈,輕垂首道:“瑤光明白……”
頓了頓,她驀地又抬起頭,滿含羞澀地看著離墨:“神君若是不嫌棄,讓瑤光陪伴神君一起四處走走可好?”
“你……”風音冷著臉便要拒絕,離墨卻是輕輕一揮袖,製止了他,隻朝瑤光微微笑道:“今日約了東華仙君下棋,怕是有些不便,不如改日可好?”
瑤光臉上掠過一絲難掩的失落之色,卻仍是輕柔地笑著:“既然神君已有約,瑤光便不再多打擾,先行告辭。”
說罷,朝離墨微微一施禮,轉身飄然而去。
待瑤光走遠之後,風音才忿忿道:“離墨大人,您不覺得這女人越來越得寸進尺了麽?”
她以為她是什麽人?竟想打離墨大人的主意!
離墨淡淡瞥了風音一眼,語聲中帶了絲調侃的意味:“風音,怎的你比我還更激憤?”
“我實在是看她不順眼,不喜歡她仗著對您有點恩情就得意忘形,還存著覬覦之心,總是糾纏不休!”風音越說心中便是越有氣。
天界的女仙數不勝數,比瑤光美貌,修為高深的也不少,對離墨大人心存愛慕的更不在少數。
隻是離墨大人向來都不冷不熱的涼淡態度,與任何一位女仙都保持著一段距離,不曾親近過。
而這瑤光,原本也不過隻是一隻花精,千年前仗著對離墨大人的一點恩情,不但討來了百花仙子的位子,更一直糾纏在離墨大人身邊。
離墨大人也因念著她的恩,才會一直容忍著她的一切,待她比其他女仙更顯親近,他卻是看不過眼,對她厭惡至極。
離墨並不以為意,嘴角勾起一絲清淡的笑:“隨她去罷,時候不早,該下去了。”
風音沒有動,隻看著他修長的背影,目光複雜,卻是冷不防問了一句:“離墨大人,您將她從後世拉來,不是為了替她續緣麽?為何現在卻一直將她留在落仙穀中,留在身邊,直接讓她入世不就行了?”
這句話其實他很早便想問了,依離墨大人的性子,不該會做這種事才對。
就算曾經對她有愧,也犯不著如此冒險,更日日下界去看她,若是叫人知道,就算他是九曜神君,也難逃其責。
風音為此憂心忡忡,他總覺得,那隻桃花小妖終有一日會害了離墨大人。
離墨微微怔了一下,隨即悠悠歎息了一聲:“……她還太小,待她再大一些,我自會放她離開。”
至少,讓她先適應這裏的環境與生活,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風音沉默著不再說話,眉間的憂慮卻並未減少半分。
他一直都看不透離墨大人的想法,隻是隱隱覺著這樣下去不行。
但不論如何,隻希望真能這般一直平靜無事才好。
然而剛到落仙穀內的山莊之中,迎麵便見伶羽匆匆地奔上前來,一臉的焦急之色:“君上,不好了,淺淺不見了!”
“不見了?”離墨俊眉微微一挑,神色卻依舊平靜。
伶羽點點頭,有些心急道:“早上她說她出去走走,一會便回來,可現在都已經是黃昏了,還沒見她回莊,我四處也找過了,哪裏都不見她的蹤影。”
風音皺了皺眉,泠泠道:“落仙穀四周布下了陣法,她應該出不去才對,落仙穀也並不算大,又怎麽會找不到?”
離墨隻是伸手掐指算了算,輕搖著頭笑道:“她出穀去了。”
“怎麽可能?!”風音不覺有些驚訝。
離墨微微笑道:“這丫頭想來為了破這陣法下了不少了功夫。”
最難破的“九宮八卦陣”竟也叫她給琢磨出了破解之法,這種用心若是用在修煉上,該是早有所成就才對。
風音忍不住輕哂一聲:“走了也好。”
正愁她不走呢!
伶羽卻是有些氣憤地瞪著他:“你這隻烏鴉怎麽總這麽惡毒?!淺淺她現在才十二歲,修為又不深,一個人出去多危險,你怎麽從來就不懂得一點關心呢?!”
風音也怒了,反唇相譏:“她自己願意出去,你又何必多管閑事?!而且,我想怎麽說怎麽做也輪不到你這隻爛喜鵲來管!”
“你……”
這邊兩人吵的火熱,離墨卻已是徑自朝莊外走去。
如今陣法也留不住她,難道真要放她離開了?
2.危機四伏的世界
容淺此時出了落仙穀,走了一天,到了穀外一座小鎮。
經過三年的時間,她才終於研究出了破陣的法子,今日不過是來試驗一下,沒想到意外的竟然十分成功。
興奮之餘,便忍不住到穀外看看。
來這十二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穀外的世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人,徒然間有種回到現代的親切感。
雖然環境與現代還是大不一樣,但卻實在是很久沒見到人群了。
一直待在穀中的山莊裏,容淺幾乎要以為自己快成了原始的山頂洞人。
在小鎮之中,容淺逛了一天,對所有事物都很是新奇,待她終於玩累了時,才察覺到已是黃昏。
突然想起今天是離墨來的日子,容淺心中暗叫糟糕。
若是讓離墨知道她偷跑出來,不知又得拿什麽法子來整她。
雖然天色已不早,容淺幾經掙紮,還是決定回穀。
沒想過趁機離開,因為她很清楚,她逃不掉。
而且,好像也並不是很想離開。
出了小鎮,沒走幾步,忽而頭頂傳來一個柔媚的聲音,隱隱還夾著一絲震驚:“居然是你?!”
容淺抬頭朝上望去,卻見半空之中的雲端上,站著一名美麗嬌媚的女子,周身似有一圈花瓣輕輕飛舞旋繞,很是張揚。
看這女子的模樣與氣質,該不會與離墨一樣,是天界的仙子吧?
隻是她臉上那驚駭不已的神色,好像見到了什麽不該見到的東西一般……貌似那東西就是自己?
容淺嘴角忍不住抽了兩抽。
雖然她是妖,但自認五官端正,形貌正常,絕不會嚇到人,可是這女人的表情未免有些太傷她自尊了吧?
不過更讓容淺在意的是她剛才說的那句話。
她說:“居然是你?!”
那種口氣,似乎認得自己,但容淺將她仔仔細細,透透徹徹地打量了好幾遍,仍然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她,更不可能認識她!
“神仙?”
沒反應。
“妖怪?”
仍舊沒反應。
“謝謝。”
容淺看著她那怔神的模樣,想來一時半會回魂不過來,沒時間跟她在這耗著,容淺無視她繼續走自己的路。
“為什麽你會在這?”剛邁出兩步,頭頂又傳來了那女子有些輕顫的聲音,像是在害怕畏懼著什麽。
這女子正是百花仙子瑤光。
瑤光道別離墨,在回去的路上卻意外遇見了東華神君,然後才得知離墨並未與其約過下棋之事,心中懷疑,便悄悄跟隨離墨身後下了界。
然而,卻意外感覺到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的氣息!
震驚之下,一路追尋而來,才發現了容淺。
容淺再次抬頭看了她一眼,眯著眸淡淡道:“你是誰?”
她很不喜歡對方那種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姿態。
瑤光又怔愣了一下,一臉驚疑地看著她:“你……不認得我?”
容淺瞅瞅越來越暗的天色,有些沒了耐心:“我從沒見過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還趕著回去,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瑤光看著她,美眸中目光複雜變幻著。
雖然仍舊年幼,但那張臉她絕對不會認錯,畢竟,她與她曾經在一起生活過幾百年!
隻是,她又怎會出現在這裏?這一世不該有她才對!
忽然間,想起了離墨的異常舉動,還有之前讓她取瑤池仙水之事,瑤光恍然間便想明白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他!
一千多年了,就算自己做了那麽多事,他卻仍惦著她麽?
心中妒意徒然升起,望著那仍舊瘦小的背影,瑤光微微咬緊了唇,手中一片光華漸漸凝聚成一道鋒銳的光刃,揚手朝容淺的背心狠狠刺了過去。
容淺察覺到背後那強烈的殺意,正想回身去看,忽而一道人影從斜側掠出,用力地按著她的肩,將她整個人護在了身下。
這一切來得太快,容淺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濺落在了臉上,鼻間隱隱嗅出了淡淡的血腥氣味。
容淺驚詫地轉過臉,看著身前的人,不由失聲叫道:“君上!”
離墨隻是微微笑著直起身,返手握住刺入背心那道光刃,那光刃在他的手心裏漸漸消散不見,血卻仍浸透了背上的衣袍。
刺目的血,看的容淺心驚膽寒。
離墨卻是連眉也不皺一下,隻笑著轉首看向了雲端之上的瑤光:“不知百花仙子與這孩子有何深仇大恨,要下如此狠的殺手?”
語聲溫和平靜,卻莫名透著一絲冷冽的寒意。
百花仙子?
容淺眯細了眸盯著那麵色微微有些蒼白和驚惶的女子,也想不透她為何要殺自己。
瑤光看著離墨,又看了看容淺,手微微有些顫抖,臉色陰晴不定:“我……我隻是……”
“隻是什麽?”離墨笑意愈發柔和,語氣卻顯然冷了幾分。
容淺站在他身邊,都能隱隱感覺到他周身散出的一股逼人的寒氣。
容淺第一次發現,原來看似俊雅溫和的離墨竟也會有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一麵。
瑤光顯然也被震住,卻強自撫平了心緒,咬著唇道:“她是妖,我要殺她有什麽錯?”
離墨輕笑一聲:“妖?莫非仙子忘了自己的前身?”
瑤光身形微微一震,臉色更加難看,緊擰著秀眉,決定挑明了說:“神君,你我都很清楚她的身份,你這樣做可是犯了天規,隻有她死了,這件事才可以掩蓋起來。”
離墨不以為意,輕描淡寫:“有勞仙子費心了,不過既然將她帶來了,自然便不會讓她死,也還望仙子下回別再插手此事。”
瑤光咬了咬唇,終究無言以對,隻得憤憤地拂袖駕雲離開。
容淺站在原地,望著她漸遠的身影,卻是有些怔神。
自己以前究竟是什麽身份?曾經和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3.溫柔肅殺,哪個是你?
“怎麽?嚇著了?”溫和的語聲在耳畔響起,離墨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
隻是轉瞬間,又恢複成了平日溫和可親的模樣。
容淺回神過來,卻是想起他背上的傷,立馬慌了起來:“君上,你的傷……”
離墨對身上的傷並不在意,隻淡淡道:“小傷而已,沒事。”
“那麽長的一支利刃插進去怎麽可能沒事……”容淺繞到他背後,便要看他的傷,一邊小聲嘀咕著:“你不是仙麽?怎麽都不曉得用法力保護自己?”
離墨隻是笑了笑:“忘了。”
容淺嘴角一抽,伸手虛按在了他的傷口處,口中輕念起了咒語,手心中有淡淡的白光散出,微微籠罩在他的背上,然而好半天,才隻是將血止住,傷口卻並未痊合。
容淺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發怔。
離墨眉目含笑望著她:“原來你還學了治愈術。”
容淺卻是很消沉,沮喪地垂著頭:“但是還沒學到家。”
連個小傷都治不好。
正準備再接再勵時,離墨卻是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這點傷不礙事,先回去罷。”
“回去?!”容淺一聽,卻是一個激靈,死死拉住了離墨的袖子:“不行!不能回去!”
天曉得回去後要叫那個視主如命的風音知道離墨為了她受傷,會不會立刻就掐死自己!
不行不行!一定得在回去前不著痕跡地消除掉這道傷,絕不能讓風音瞧見!
離墨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不由微微一挑眉:“怎麽?”
容淺立刻露出一個清澈的笑顏,溫溫軟軟地開口道:“君上您受了傷,天色又已晚,回穀的路還很遠,不如就先在這裏的小鎮上住一夜,明日再回去好不好?”
離墨看了她一會兒,點頭:“也好。”
在小鎮中找了家客棧住下,容淺殷勤地替離墨在房中準備好了洗澡水和新的衣裳。
離墨走進房中時,容淺正手持著方巾笑眯眯地等候著:“君上,我來替您擦背。”
離墨有些失笑地搖搖頭:“不必,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回房休息去罷。”
“可是……”她還想趁這個機會再治愈下那個傷口的。
“還是說,你又打算和我一起洗?”離墨的笑意味深長。
容淺立時便想起那一年出的糗,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消沉地垂頭走出了房間。
守在門口,一直等著離墨沐浴完,準備就寢時,她便又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進去。
離墨正好在脫外袍,聽見推門的聲音,轉過首,卻見容淺正目光閃閃地盯著他,就像一隻盯上了獵物的餓狼。
離墨停住了手,又將外袍重新拉起,看著她笑道:“怎麽又來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瞧見她眼中明顯閃過的一抹失望之色。
容淺慢慢湊上前來,掂著腳,伸手拉開他的外袍,衝他露齒一笑:“君上,我來替你寬衣。”
離墨怔忡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眸子:“今日怎的又轉性了?”
之前這種事她從來都不會做。
容淺有些心虛,笑容卻更加明媚:“服侍君上本來就是我的義務啊!而且君上今日舍身救我,我實在無以為報……”
離墨看了看她扯著自己衣袍的小手,似笑非笑:“既然如此,不如上床一起睡罷?”
“好啊!”容淺不假思索地便應了下來,小臉上更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一起睡才更有機會治傷,她簡直求之不得。
她的反應顯然有些出乎離墨的意料之外,搖頭輕歎一聲,便也由得她去了。
隻是才剛一側身躺上床,一個柔軟的身子便貼了過來,一雙小手也自身後摸上來,扯著他的褻衣溫溫軟軟道:“君上,這衣裳也脫了吧?這樣睡的才更舒服。”
離墨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丫頭莫不是今天受刺激了?
“不必了,這樣就好。你也早些睡罷。”
容淺隻得悻悻地縮回了手,蜷在一側很是苦惱地歎了口氣。
離墨不知她在愁著什麽,隻是背著她微微閉起了目,卻是全無睡意。
第一次與她這般貼近,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和千年前仍舊一樣未變。
自將她帶來這一世,看著她從嬰孩轉眼長成了小姑娘,再過些時日便是真要讓她離開獨自去尋找那個人。
隻是,這麽久以來一直習慣了她的存在,到了那個時候是否真的能放的開?
心中徒然一震,離墨為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想法而驚訝。
勾起唇角忍不住輕笑一聲,莫不是得了她的心後,感情也變得豐富了起來?
4.一直在等待的人
“君上,你睡著了沒?”忽而,身後傳來容淺壓著聲音的輕喚。
這丫頭又想做什麽?
離墨沒有出聲回應,過了一會兒,一隻小手又輕輕伸來,探上了他的衣襟,扯起了他的衣帶。
對於容淺的小動作,離墨有些無語,卻並未阻止,依舊閉目假寐,隻是微微側了一下身,希望她能識相地適可而止。
容淺原本跪坐在一側俯首扯著他的衣襟,見他忽然有動作,果真嚇了一跳,驀地收回了手。
然而等了半刻,不見他再有其他動靜,於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小聲試探地喚著:“君上?”
沒有反應。
再加大了點力度,又喚了一聲:“君上?”
仍舊沒反應。
應該是睡熟了。
容淺放下心來,長長籲了口氣,繼續埋首大膽地開始動手解他的衣帶。
直到前襟被扯開,眼看著就要將衣衫順利成功地脫下來時,離墨終於忍無可忍地睜開了眼:“容淺,你到底想做什麽?”
容淺與離墨的視線一對上,雙手立時僵住了動作,心虛地幹笑了兩聲:“我……我是怕君上你睡的熱,想替你脫件衣服……哎呀!怎麽會忽然這麽熱呢?”
說著,一邊撩起衣袖使勁兒地扇著風,眼珠子卻是四處地飄啊飄,不敢再看他。
離墨看著她,眯細了眸:“看樣子,不將你埋回土裏做樹,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容淺大驚失色,踉踉蹌蹌地撲到他身上:“不要君上!我說!我說實話!求您一定不要再讓我做樹了……”
離墨卻是輕歎一聲:“容淺,你可以不要壓著我說話麽?”
容淺怔了怔,這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壓在了他的身上,臉也貼的十分近,甚至可以感覺到說話時的吐息,雙手更揪在他的衣襟上,整一個餓狼撲食的姿勢。
如果不是她現在還是個孩子,真真正正要叫人誤會了。
……一滴冷汗自額角滑下來,容淺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端端正正地在一旁坐好。
離墨也坐起身,微微整了整衣衫,淡淡看了她一眼:“說罷。”
容淺低垂著頭,小聲開口:“……我、我隻是想替君上您把傷治好。”
離墨怔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我已說過不礙事,你不必總掛在心上,過幾日便會好的。”
“可是,你是為了救我才……”風音知道後一定會殺了她!就算不殺了她,也會將她給埋了!
那次竹筍的事最終不小心暴光,讓風音知道了真相,差點將她給埋進竹林做竹筍去!
如果是因為別的事受傷,她才不會這般緊張。
離墨看著她,忍不住輕聲一笑:“你也會不好意思麽?”
容淺微微有些發窘,卻是乖巧地笑道:“我是擔心……”擔心她的人身安全。
擔心?他麽?
離墨微眯著眸子看了她許久,嘴角居然逸出一絲笑意,“看來你是不治好便安不下心了。”
“是啊是啊……”容淺見他口氣鬆軟,兩眼立時閃爍起灼灼的熱切光芒。
離墨緩緩側過身,背對著她,微微笑道:“那便好好治罷。”
容淺眼眸一亮,立時欣喜地蹭到他身邊,拉下他的衣衫,看著背上已經結疤的傷口,很是神傷。
雖說她有心要治,但以她這三腳貓的妖術,卻是不知能不能將這傷疤消除的完全沒有痕跡。
容淺一邊頭疼地折騰著,離墨靜靜斜倚在床頭,忽而悠悠問了一句:“你很想出穀,是麽?”
容淺怔愣了一下,一邊惴摸著他問這話的目的,一邊搖著頭十分認真道:“沒有,我隻是出來透個氣,絕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離墨淡淡瞥了她一眼,隔了片刻才緩緩道:“你若是要走,我不會攔你,隻不過,你現在還不夠成熟……再過六年……六年後的今日,我會放你離開。”
他早已掐指算過,六年後,他的一個劫數又將至,界時怕是也顧不上她了。
對於修仙者來說,不論是妖是人,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若能度過劫數修為便可更上一層,若是過不了,輕則折損修為,重則打回原形甚至魂飛魄散!
容淺聽得他的話,卻又是一怔。
很早以前,她確實無數次想過要離開落仙穀,擺脫離墨這隻披著羊皮的狼,但是後麵,這樣的想法卻已然漸漸淡了下去,現在忽然聽到他親口這麽說,心底不由一震,徒然間泛起無數複雜滋味。
她微微皺起了眉,看著他喃喃道:“你……是要趕我走麽?”
離墨搖頭輕輕笑了笑:“並非趕你走,隻不過,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我不明白……你讓我走,我一人卻又該走到哪去?你將我帶到這裏,究竟又是為的什麽?”一直埋在心裏不解的問題,今日終究還是再一次問了出來。
離墨微微別開目光,靜默了許久,才淡淡開口:“你要去找一個人,一個你一直在等待的人。”
容淺雙眼眨巴了兩下,有些莫明其妙:“……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是誰?”
她什麽時候等過人?她怎麽都不知道?
為什麽離墨今天說的話這麽奇怪?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受傷導致大腦也不清醒了。
離墨轉過眸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以後你會知道的。”
對於那個人,他其實並不想多說。
不知是出自什麽樣的心理,他希望她可以越晚知道越好。
容淺隻輕輕“哦”了一聲,也沒再多問。
總覺得,離墨提起這事好像就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雖然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但她就是感覺出來了。
他不說,她便不問。
而且,她也並不是很想知道,也許現在知道的太多,有些東西有些事就會在不知覺中改變了,她不想改變現在這種平淡卻十分舒適愜意的生活。
之後,兩人再沒開口說過話,房間一直十分沉寂。
容淺仍在繼續搗鼓著離墨的傷口,折騰了大半夜,終於大功告成,將那傷疤給完全消除了。
“看來你的治愈術也練到一定火候了。”拉起衣衫,離墨微微笑了笑。
容淺輕咳一聲,對於將他當成了練習術法的試驗對象有些心虛。
離墨又是輕輕一勾唇,笑若熏風:“這下可放心了?”
容淺臉上立時露出一個討喜的笑顏:“放心了,這下回去就不用怕被風音給殺了,幸好幸好……既然傷治好了,我就不打擾君上休息了,我回房睡去了……”
容淺說著一邊跳下了床,打算離開。
身後忽而響起離墨淡淡的聲音:“你是說……你隻是因為怕被風音怪罪才這般費心地要為我治傷?”
“是啊……”完全不假思索的回答。
離墨輕輕笑了:“原來如此。”
語氣不冷不熱,不溫不涼,卻仿若一道自地獄吹上來的寒風,讓容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有些心驚膽寒地緩緩轉過身,正對上麵前那張笑的異常溫柔的俊臉,容淺頓時冷汗涔涔。
據她的經驗所知,離墨笑的越溫柔,就代表對方越要倒大黴了。
不幸的是,現在這個要倒黴的人,似乎是她。
“君……君上,您一定很累了,還是早些睡吧,我……我先走了……”容淺磕磕巴巴地說著,一邊步步往後退。
三十六計,走為上。
離墨也不攔她,隻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若是敢踏出這門半步,回去便將你種回土裏。”
“我沒踏出去啊……”容淺轉臉燦爛地一笑,剛越過門檻的腳停在半空,最後又收了回來。
離墨嘴角噙著笑,淡淡瞥了她一眼:“過來。”
容淺烏龜一樣慢慢挪回床邊,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君上還有什麽吩咐?”
離墨漫不經心地微微笑了笑,“先前不是說要一起睡麽?”
“……一……一起睡?”容淺險些嘔出一口血來,他他他到底想做什麽?!
先前她是為了方便偷偷給他治傷,現在,她可並沒有想和他一起睡的欲望。
離墨俊眉輕輕一挑:“有問題麽?”
“我……我還隻是個孩子。”容淺很是認真地向他表明著自己的現狀,他不至於要對一個孩子下手吧?
5.侍寢不在修仙範圍
本來一起睡是沒什麽關係,隻是容淺對於他的目的很是懷疑,其中一定有陰謀!
離墨卻似完全沒聽到她的話般,隻悠悠道:“若是不願的話,回去……”
“我知道,回去又要種我……我睡還不行麽?”容淺簡直欲哭無淚,終是咬著牙爬上了床。
容淺盡量躺在距離墨遠的位置,中間幾乎還能再睡下一個人。
保持安全距離很重要。
隻是,容淺實在沒想明白,她究竟又是哪裏惹著離墨生氣了?
容淺很是費力地集中精神回想著。
“你是說……你隻是因為怕被風音怪罪才這般費心地要為我治傷?”他之前說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因為不滿自己給他治傷的理由?
可是,這又有什麽好氣的呢?容淺實在沒能想明白。
“離這麽遠做什麽?也不怕摔下床去。”一隻手忽然伸來將她給撈進了懷裏。
容淺嚇了一跳,想要掙紮,卻又覺得自己的那樣做反應實在有些太過激烈,隻會令自己更尷尬,心中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貼在他胸前,一動不動。
眼前透過那微微有些淩亂的衣襟,可以看見裏麵微露的潔白肌膚,鼻間隱隱又嗅到那股淡淡的翠竹清香,這實在是一個不小的美色**!
容淺自認一向定力不錯,但是,美色當前,又伏在這樣溫香的懷抱之中,她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了。
這樣子,根本完全無法入睡。
煎熬,實在是太煎熬了!
偷偷抬眼看著麵前那近在咫尺的俊雅溫和的臉,那雙漆黑的眸子深邃的看不到底,俊逸的唇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而容淺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睡不好覺!
容淺心神俱傷,她就沒想通,他怎麽能就為了那樣一點小事這樣整她?
好歹她也替他治好了傷啊!
心中有些憋氣,容淺直直瞪著那張臉,心中卻是驀然一動,恍神間竄起一股熟悉感,不由怔怔地望著離墨出了神。
“我……是不是以前見過你?”容淺不自覺地輕聲開口問了一句。
其實這樣的感覺在很久以前就有過,如今貼得這般近,感覺卻也更加強烈起來。
離墨微微一怔,眸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芒,隻笑道:“見沒見過,你難道自己不清楚麽?”
容淺想了想,搖頭:“應該沒見過,但是為什麽會這麽熟悉呢?”
離墨卻是看著她,笑的幾分曖昧:“容淺,雖說讓你同我一起睡,但你現在的舉動是不是太過主動了些?”
容淺怔了一下,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經攀上他的身,雙手捧著他的臉就這麽看著,貼得異常親近。
容淺嚇的正想收回手,卻忽而眼珠一轉,決定反客為主,不能總是如此被動。
於是,她故意俯下臉去,貼在離墨臉畔溫軟著聲音道:“人家喜歡這樣抱著君上睡覺。”
據她所知,離墨雖然奸險,但終究是仙,對於某些事,其實並不敢越矩。
可是,她沒想到這次判斷卻完全失誤了!
離墨非但沒有避開她,反而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微微一個翻身,便將她纖小的身子壓在了身下,俊臉一分分俯下,那性感的薄唇幾乎擦著了她的臉頰。
“這樣的話……會不會更喜歡呢?”低沉而**的話語在耳畔輕輕響起,溫熱的吐息吹拂在臉頰上,容淺整個身子都不由僵住了。
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容淺有些心虛了。
但她自問臉皮夠厚,不甘就這般認輸,強自平定了有些絮亂的心緒,伸手兀自攬上了離墨的頸項,朝他露齒一笑,笑顏清澈:“自然是喜歡了。”
離墨微微一挑眉,笑的幾分曖昧:“你是在考驗我的理性麽?還是在引誘我?”
“君上說笑了,難道您還會對一個孩子有興趣麽?”容淺敢大著膽子這般挑逗,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仗著她現在孩童的身體。
我是小孩我怕誰!
但容淺顯然又一次判斷失誤了。
離墨俯首挑眉瞧著她,驀然笑了,有如熏風拂麵,在容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薄唇已然輕輕吻在了她的臉頰上,冰冰涼涼的卻又夾著一絲溫熱的氣息。
他他他……真……真敢做!
離墨神經錯亂了……絕對是神經錯亂了!!
“君……君上……”容淺嘴角不停抽搐著,一邊別開臉,盡量拉開自己與離墨的距離,幹笑著:“不玩了……我……我錯了還不行麽?”
她必須承認,薑還是老的辣,是她太低估離墨的能力了,結果現在引火自焚。
“知道錯了?”離墨眯細了眸子,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麽,知道自己錯在哪了麽?”
“……我不該對您動手動腳,妄想戲弄您。”容淺很乖巧地承認錯誤。
“還有呢?”離墨笑的依舊十分溫柔。
容淺十分努力地想了想,繼續反思:“還有……我不該不聽您的話,擅自闖進您的房間,更自以為是地替您治傷。”
“……還有呢?”離墨一雙漆黑的眸子閃爍著一絲極其危險的光芒。
“還有?!”容淺苦著臉,絞盡了腦汗也想不出她還冒犯了這位上仙什麽地方,一邊瞅著離墨那眼神,隻覺冷汗不停地冒上來。
離墨微微俯下臉,眉彎挑了挑:“嗯?”
危險!太危險了!
容淺眼瞅著那張俊臉越俯越下,有些心急地想掙紮著起身,卻未料慌亂下,自己的唇卻正好觸碰到了他那薄如蟬翼的唇,一瞬間,她石化了!
容淺直直瞪大了眼,仿佛見到什麽最令人驚悚的事一般,在蜻蜓點水的一吻的刹那,她本能地伸手用力將身上的人往邊上一推。
喵的不玩了!
離墨顯然也有些怔神,沒有防備之下被她這麽一推,竟然“砰”的一聲摔下了床。
容淺頓時冷汗涔涔,她絲毫不懷疑離墨再爬起來後一定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彈簧似的跳下了床,不敢多看離墨一眼,愴惶地飛奔著逃出了房間。
就算他回去會將她給種回土裏,她現在也不敢再在這屋子裏多待半刻!
離墨看著她奔出屋外的身影,支著身子半倚在床邊,一手扶住了額角,有些失笑。
看來玩笑似乎開的有些過了。
隻是,真的單單隻是玩笑麽?
指尖輕輕拭過薄唇,離墨眼色微微變得有些異樣。
抬手捂在了胸前,他笑了笑,也許,又是因為這顆心的緣故罷……畢竟,這曾是她的心。
昨夜她雖然逃走了,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麵對的始終還是得麵對。
站在離墨門前,她將準備了一夜的說辭在腹中又默默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才鼓起勇氣準備敲門。
誰料手剛舉起,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容淺不由怔住,右手也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離墨看見她,幽深漆黑的眸子微微流露出幾分驚訝,隻淡淡道:“你又打算做什麽?”
容淺這才恍然回神,隻是原本倒背如流的發言稿如今卻是忘個一幹二淨,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我……我……”
想著昨夜害離墨摔下床的糗事,再想著她笨手笨腳下對他冒犯的那一吻,容淺心中情緒複雜萬千,糾結的胃都疼了,然而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為了一句脫出口:“君上,昨晚睡的可好?”
然而話剛一問出口,容淺便恨不能立刻咬斷自己的舌頭。
這麽個問法,不是明顯又要叫他逮著尾巴再戲弄惡整一番了?
誰知離墨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麽,隻繞過她便往樓下走去。
那樣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容淺不由一愣。
回穀的路上,容淺一路跟在離墨身後,兩眼不時地偷偷瞟著他,一邊暗自揣摩著他的心思。
今日到現在,除了開始他的那一聲“嗯”外,就再未與她說過一句話,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過。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十二年來,幾乎從未有過。
難道,昨晚的事,真的讓他生氣了?所以才對她不理不睬?
照理說,他沒有出言戲弄她,該是一件值得慶幸之事,但是,不知怎的,他這種冷淡的態度卻叫容淺有些無所適從。
她寧可他把她給種回土裏,也不想麵對他這般不冷不熱的麵孔。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容淺更加悲催了。
看樣子,她真是被虐待慣了,不虐反而不習慣。
想著是不是應該主動認個錯,但是她若是認了錯,他也不理她,是不是很要命?可是若是不認錯,他還是一直不理她,以後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這麽長,一直下去豈不更要命?
前思後想,既然結果都這麽要命,那還是前麵那條路要好些,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可以成功。
於是,她深吸口氣,幾步奔上前,打算撲在離墨身上好扯住他的衣袖的。
誰料計算失誤,僅一步之差,她撲了個空,整個人便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扒在地上,結結實實地行了個大禮。
離墨頓住了步子,微眯起眸子看她,不知她又想做什麽。
容淺額角一滴冷汗滑落,卻也顧不上丟人,隻抬頭拉著離墨的衣袖急急道:“君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應該冒犯您,沾汙了您的清白,我真沒想到會親到您,更沒想害您摔下床……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您就算種了我也沒關係,就是別再生氣了……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容淺眼巴巴地瞅著他,沒有動:“可是……你都不理我……連正眼都沒看過我……”
離墨看著她,神色複雜,卻還是伸手拉起了她,淡淡道:“本不想與你算昨夜的賬,既然你主動要求被種起來,我倒是不介意遵從你的意願。”
“……”容淺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覺得,她又在給自己挖墳墓了。
看著容淺那後悔莫及的悲催模樣,離墨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你啊,終究也隻有一張嘴會說而已。”
容淺下意識地想要分辯:“我沒……”
離墨卻隻是抬手替她輕輕攆去了衣上的灰塵,又淡聲開口道:“好了,沒事了,回去罷。”
容淺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