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多情卻似總無情

1.神秘的男子

容淺離開神鏈之樹,出了翠竹林後,邊走邊暗自思忖要怎麽去魔界。

“難道我也要假裝入魔族,再暗中刺探麽?”容淺皺著眉小聲念著。

“怎麽?你想加入魔族麽?”冷不防,一個聲音忽而響起,驚的容淺險些叫住聲來。

轉首順聲望去,才看見一旁的樹後走出一名男子,一身紫色的衣袍,俊美的臉上透出幾分邪魅,卻絲毫不掩他身上流露出的一種獨特氣質,更引人注意的是,他有一雙紫色的眼眸,讓人看一眼便絕不會忘記。

容淺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凝眸看他問:“你是誰?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紫袍男子斜倚著樹,微揚著嘴角挑眉笑道:“此處靈氣頗盛,來此修煉有甚奇怪?”

容淺噎了噎,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那做什麽偷聽我說話?”

紫袍男子笑的幾分玩味:“我一直站在此處,是姑娘走過來,自顧自的說話,我想不聽都沒辦法,如何談得上偷聽一說?”

容淺又是一噎,咬著牙吐出幾個字:“我真是很想抽你啊……”

紫袍男子環抱著雙臂,挑眉看著她:“你方才說要假裝入魔族,再暗中刺探什麽?”

“不幹你的事。”容淺不理會他,徑自朝前走。

“是為了神鏈之樹上的九曜神君?”

“……”容淺腳步驀地頓住,有些詫異地轉首看著他:“你認識他?”

紫袍男子站直了身,隨意地拍了拍衣袖,揚眉笑道:“何止認識,還熟的很。”

熟的很?

容淺怔了一下,然後恍然:“原來你也是天界的仙君。”

紫袍男子看了她一眼,微揚著唇不置可否。

“那你是要做什麽?”容淺眼中帶著懷疑:“他不是已經被天界拋棄了麽?就算天界要處置入魔的他,現在也還未到時候,你來又是為了什麽?”

麵對她的質問,紫袍男子仍是一臉帶笑的淡然表情,不緊不慢地反問了一句道:“你想救他?”

“……”容淺訝然地看著他,微微一皺眉:“是又怎麽樣?與你無幹吧?”

“若是說,我有法子呢?”

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容淺兩眼立時亮了起來,閃過一絲欣喜的光芒:“你有法子?是真的麽?”

話音剛落,她又似想到什麽,一臉懷疑的看著他:“不對,天界都說沒法子了,你又怎麽會有?”

“此法頗難做到,故而有也與沒有無差。”紫袍男子看她一眼,揚聲道:“信不信由你,莫非你真以為去魔界便能找得到法子麽?”

容淺蹙眉想了一下,然後道為:“是什麽法子?”

紫袍男子眯眸看著容淺,靜默了許久,直盯得容淺都有些緊張起來,他才悠悠說了一句:“忘了。”

“……”容淺當場就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

紫袍男子將她的表情收在眼裏,眸底漾起一絲戲笑:“不過……”

聽他還有下著,容淺忙問:“不過什麽?”

紫袍男子慢悠悠地開口:“若是你能讓我高興了,或許,我就想起來了。”

天界的仙君果然都是混賬!

容淺恨的牙癢癢,卻還是忍下,陰惻惻道:“好!你等著!”

“嗯,就這個位置,再用力點……不錯,很好。”紫袍男子一臉愜意地靠坐在藤椅上,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

“你到底什麽時才肯告訴我法子?”容淺一邊替他捏著肩,一邊咬牙問道。

這些天來,這家夥一直叫她做這做那,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為了換取他所謂的救離墨的法子,她便也忍了,可是到了現在,她對他的說法開始十分懷疑起來。

他真的知道法子麽?還是隻是在這戲弄她?

“急什麽?”紫袍男子彎著唇角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你總不停地在我耳邊不停地念叨,叫我如何高興?”

容淺立時很鬱結,手上力道一加重,帶了些氣惱地瞪眼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耍我吧?我不信你了,我自己去魔界找法子!”

離墨時日本便已不多,她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他的身上。

“不信?”紫袍男子看著她眉彎一挑,然後又笑著輕歎了口氣:“我不說,是為你好,畢竟這法子有著很大的風險,弄不好,可能連命也不保。”

容淺靜了靜,嘴角微微一揚:“我去魔界也一樣風險十分大,何況我早就有這種心理準備了,無須你替我擔心。”

紫袍男子怔了一下,似很不能理解般問了一句:“為了他,何以你能做到這種地步?值得麽?”

容淺淡淡一笑:“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

而她願意為離墨這麽做,僅此而已。

紫袍男子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忽而勾唇輕聲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訴你法子,希望你日後不會後悔。”

2.複明的代價

距離月臨淵百裏外的西麵,有一座火焰聖山,山中有一種鳳血草,此草可解除離墨體內的魔障。

這是紫袍男子告訴容淺的法子。

但同時,他也告誡她,火焰聖山四周都是火焰,而此火與尋常火不同,水澆不滅,風吹不息,要想越過此火進入山內,並非易事。

但容淺最終還是毫不猶豫的來到了山腳之下。

遠遠的,她便能感覺到火灼的熱氣,可想而知,若是再靠近會是怎樣的光景。

容淺給自己施了個避火術,咬了咬牙,便躍 身衝進了山中。

然而,正如紫袍男子所說,這並非普通的火,所以,避火術也不能完全避開火。

容淺想,她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這被火灼痛的感覺。

但幸運的是,她總算活著找到了鳳血草。

當她拿著鳳血草回到月臨淵時,卻沒想到會再見到瑤光。

瑤光竟然回來了。

“你……是容淺?”瑤光看著眼前那麵容被火灼傷而全毀的人,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臉……怎麽會變成這樣?”

容淺不由一驚,這時才感覺到麵上那火辣的灼痛,她張了張口,發出的卻是極其嘶啞的聲音。

這一刻,她知道,她的麵容和聲音都毀了。

容淺最終沒有親自去見離墨,而是讓瑤光拿著鳳血草去救他。

本來,她便是頂著瑤光的名一直陪著離墨,如今,她這種樣子更不可能見他。

他說過,他的眼睛若再能看見,他希望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她。

可是,她卻不能讓他看見她現在醜陋的模樣!

容淺悄悄躲在遠處,看著瑤光將鳳血草送到離墨麵前。

離墨此時似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連話都無法說了。

但他還是憑著感覺,理解了瑤光的意思,服下了那株鳳血草。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那雙漆黑的眸子漸漸又有了往夕的神采。

許是太久未見過光,一時無法適應,離墨半眯著眸,輕眨了許久,才終於睜了開來。

眼中,映入的是一張滿含著驚喜笑顏的臉。

容淺可以看見他麵上浮起的一絲詫然,看著眼前的瑤光微微皺了皺,半晌,才似疑問般地開了口:“你……”

“神君,我是瑤光,你不認得了麽?”瑤光已是先打斷了他,有些喜不自禁道:“太好了!你終於複原了!”

離墨隻靜靜打量著她,似在沉思著什麽,又轉眸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似在尋找著什麽般。

容淺瞧見他的目光快要望過來,忙往樹後一閃,有些驚惶地躲了起來。

背靠著樹,心卻禁不住一陣繃緊的亂跳。

他……是在找她麽?

不……應該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的是她,因為,她告訴他,她是瑤光。

而且,瑤光與她的聲音相差並不大,他也應該分不出的。

所以,他不會知道她的存在……

不會知道……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起來了。

隻是,為什麽心還是會這麽失落,會這麽……痛?

“神君,你在看什麽?”瑤光似察覺到什麽,輕蹙著眉問了一句。

離墨收回目光看著她,然後淡淡笑了笑,搖搖頭:“沒什麽……說起來,你剛才給我服下的是什麽?”

“是火焰聖山的鳳血草,聽說能除去你體內的魔障,所以我才去采摘了來給,沒想到真的有用。”瑤光已照著容淺所說,一一回答。

“……火焰聖山?”離墨怔了一下,眉目斂起,眸中神色愈加複雜起來。

容淺沒有再繼續停留,隻是默默地走開。

秋風蕭瑟,容淺獨立一人靜靜靜倚靠在神鏈樹下,頂梢處已再也看不見那襲青墨色的身影。

他回了天界,帶著瑤光。

這種結果,她其實很早就知道的。

他的傷勢一好,依舊是曾經集一身光華的九曜神君。

而她,仍然是一隻卑微的桃花小妖,而且,還是已經見不得人的醜小妖。

樹葉緩緩飄落在她腳下,一派的蕭索與寂寞。

“他不要你了,不如跟著我可好?”忽而,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華美的紫袍,一雙紫色的瞳眸中滿含玩味之色。

容淺看清來人,忙拍開他的手,爭辯,聲音嘶啞:“他不是不要我,隻是……不認得了。”

“那又有什麽區別?”紫袍男子勾著唇角,動作輕佻,語聲帶笑:“何況,我幫了你,你不該以身相許作回報麽?”

容陣一陣驚愕,不由瞪大了眼望著他,半晌,才驚覺般地慌亂低下頭,胡亂地找借口:“我……我現在很醜的。”

他笑:“我喜歡就好。”

他來真的?

容淺急了:“可我不能嫁給你!我是妖,你是仙……”

他挑眉,笑的幾分邪魅:“誰說我是仙?”

容淺驀然愣住,隻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紫袍男子。

半晌,才恍然般地皺眉問他:“你不是仙?那你是什麽人?!”

紫袍男子也不急著回答她,隻揚唇笑著說了一句:“我的名字叫紫犽。”

“紫犽?誰啊,不認識。”容淺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卻又似想起什麽般,瞪大了眼看著他,磕磕巴巴地開口:“等等!!你說你叫紫犽?!!”

據她所知,這天底下叫紫犽的隻有一人!

他笑:“終於知道了麽?”

容淺卻仿佛受了驚一般地連連後退數步,抬手指著他,嘴角一直不停地抽搐著:“你……你是魔君紫犽?!!!”

“怎麽?不像?”他微微眯細了眸,眉彎輕輕一挑:“你以為,除了親手打傷他的本人,還有誰會知道救他的法子?”

親手打傷他的人?

容淺怔了一下,轉瞬明白過來:“是你打傷他的?!那你是——”

她記得,那次與離墨交手那個紫袍男子,卻沒想到竟會是他!

猶記得當時,他可是毫不留情地要出手殺她們,現在竟然會與她在此若無其事地閑聊,實在是世事難料。

似知道她想說什麽,紫犽看著她,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不必擔心,本座現在不會再殺你了。”

她才沒有擔心這個。

容淺臉色僵硬,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你……怎麽會到這來?又有什麽目的?”

離墨是魔族進攻天界最大的阻礙,他又怎麽會出手幫他的死敵?

啊!難道那草藥是假的?!!

容淺驀然一驚,卻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應該不會……

她是親眼看著離墨好起來的,應該不會有假。

可是……

容淺實在想不通這位魔君大人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紫犽眯著眸靜靜看了她一會,才凝了眉,眼神淩厲道:“本座來這,自然是要殺離墨。”

雖然得知離墨已被天界舍棄,在此等死,但離墨終究不是常人,他仍要親手殺了他才可安心。

瞥了一眼臉色驟變的容淺,他嘴角一彎,卻是又笑了:“不過,看見你後,本座又改變主意了。”

“咦?”容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這又與她有什麽幹係?

“本座對你有興趣,僅此而已。”紫犽的回答卻是極為簡潔明了。

不錯,他對她很有興趣,在看到她每一日每一日的陪同在離墨身邊,不離不棄時,便對她有了極大的興趣。

他很想看看,她還可以為那個人做到什麽時步,所以,他告訴了她救離墨的法子。

本想她該卻步,卻沒料到她竟真敢去,哪怕淪落至現在這副模樣。

而且,到最後還將功讓給了另一個女人。

該說她笨還是癡?

不過,卻正因為如此,讓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了興趣。

“如何?要不要跟本座走?”無視容淺此時的茫然與驚詫,他再次發出了邀請。

容淺好不容易消化了他的話,然後十分冷靜地回了一句:“魔君大人,如果你隻是無聊要找人戲弄的話,麻煩你換個人選,我不是你可以拿來隨意開玩笑的。”

對於容淺冷然的回絕,紫犽不氣不惱,反悠然地笑了笑道:“本座自然不是開玩笑,你既知道本座的身份,便該曉得,本座也並沒有這種功夫來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容淺沒有說話,隻眯眸盯著他一直看,半晌,才麵無表情地開口說了一句:“你不會是假冒的魔君吧?”

容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魔君是什麽人?

魔界至尊!

雖說魔與妖也算一家,並沒有像與天界一般對敵,但以他的身份,又怎麽可能看上她這樣一隻小的可憐的妖?尤其還是現在毀了容的醜妖。

魔界又不是沒有美女。

何況,她也曾聽說,魔君隻一心放於與天界之戰的大事上,對於女人完全不屑一顧。

雖說天界眾仙君也不談情,但對女子多少都也會以禮相待,溫柔以對,但魔君卻是完全不同,對女子幾乎可說是冷酷無情,甚至殺了她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竟然跟她說,他對她有興趣?!

他若不是頭腦發燒,便一定不是真正的魔君。

和傳說中的,實在是差太多了。

紫犽隻玩味地一勾唇,十分自然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是否假冒,你隨我回魔界便知道了。”

“我不要!”容淺想也不想地便拒絕。

紫犽微微眯了眯眸,抬手輕挑起她的下頷,唇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不跟我走,你又想要去哪?一直留在這麽?莫非你還以為他會回來此地?莫要犯傻了,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知道,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何苦呢?”

容淺直視著他的雙眼,眸光雪亮:“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自然。”紫犽指尖輕輕撫過她燒毀的容顏,嘖嘖歎了一聲:“可惜,就算你為他做再多,他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你不知道麽?他是個沒有心的人,心都沒有,又何來的情呢?”

容淺皺了皺眉,有些不快地拍開他的手:“別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又沒見過,怎麽知道他沒有心?”

她知道的,離墨絕不是他所說的那種無情的人,因為,他永遠都隻為著他人著想,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能說是無情?

紫犽也不與她爭辯,隻輕聲笑道:“以後你自然會知曉,什麽才是真正的他。”

“說的自己好像很清高一樣,你不也是個更冷酷無情的人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容淺聽不慣他詆毀離墨,忍不住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她可是一直記得他以她們作餌,設計重傷離墨之事。

紫犽眸光一凝,俊容上,笑意微斂,隻定定看著她不說話。

容淺這才驚覺失言,對方若真是魔君,她這樣的話足以讓她死上一百次。

然而,紫犽最終卻沒有對她做什麽,隻放開了她,說了一句:“本座不強迫你,不過,也不會就此放棄,你再好好考慮清楚,改日本座會再來。”

說完,轉身一個閃影,便飛躍離去。

容淺有些發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忽而,身後一個清泠卻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方才離開的那個人,可是魔君?”

3.矛盾的心

聽到那個聲音,容淺身形本能地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轉過臉,卻又想起自己此時的容顏,神色黯然了一下,然後掐訣使了個妖法,變出了個麵具戴在了臉上。

微微平撫了下跳動的心,這才緩緩轉過身,看著那張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的麵容,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卻隻是啞著聲問了一句:“你是誰?”

離墨靜靜地看著她,似在沉思著什麽,良久,才淡淡笑了笑:“原來你已經不記得我了麽?”

容淺怔了一下,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他說這話的意思……難道……他認出她來了?

“你又知道我是誰?”容淺壓下心中的激**,平淡地反問了一句。

離墨不答,隻笑意溫和地看著她,那樣溫柔的目光似要穿透她的麵具看清她真實的麵容。

容淺的心,微微有了一絲矛盾。

一麵不想被他看穿她現在的麵容,一麵又希望他認得她。

然而,他下一句話,卻很快又將她的心一下子打落到了穀底。

“瑤光說,你去了魔界,入了魔族……”離墨微微頓了頓,然後輕歎了口氣:“容淺,為什麽……”

“不為什麽。”容淺心中有些發堵地悶悶打斷他的話,違心道:“修仙沒前途,自然不如跟著魔君混的好。”

離墨輕蹙起了眉,搖搖頭:“莫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你也看到了,剛才和我在一起的,就是魔君,若我不是入了魔族,又怎麽可能與魔君如此親近?”

反正,當初為了瑤光,她就把自己給說成了叛徒,而他,果然也隻是將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的她當作了瑤光,那麽,現在也無所謂再繼續被誤會了。

容淺抬眸看著他,那張她一直心係的容顏就近在眼前,但隔著淡淡的雲霧,卻讓她覺得離得是那般遙遠。

她很清楚,他或許,是她窮極一生也觸及不到的幻夢。

容淺甚至笑眯眯地想,其實,就這樣,也好,她現在這種樣子本就不願被他瞧見,她也不想讓他知道真相,對她心懷愧疚或同情,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隻要好好待瑤光就夠了,她怎麽樣,都不重要了。

離墨眸光微微一凝,神色有些複雜。

隔了片刻,他才低聲輕喚了一句:“容淺。”

容淺淡笑著應道:“神君還有什麽事麽?”

離墨看著她,緩緩笑了:“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容淺一瞬間怔住。

她以為他會斥責她,或者規勸她,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要她跟他走。

為什麽……?

容淺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方才,本是已經決定遠離他,現在,被他如此一問,她竟是開始猶豫起來。

“為什麽?”隔了許久,容淺才喑啞地開了口,“我可是與魔族為伍的人,你還敢收我?”

離墨抬手在額上輕輕一抵,微微笑道:“你若是真踏入邪途,我便將你拉回正道又何妨?何況……”

他語聲微頓了一下,伸手輕輕揉了揉容淺的發,容淺心中不由一動。

他嘴角勾起一絲清淡的笑:“我知道的,你不是這樣的人。”

容淺最終還是沒有跟著離墨去天界。

雖然,在聽到他的那一句“我知道的,你不是這樣的人”時,那一瞬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與情愫,明知不該不能,卻還是無法阻止心底真實的感情。

但因為如此,她更不能跟他去天界。

且不說她現在的這種狀況,她亦很清楚,天庭之上是絕不會允許有感情糾纏的。

要她天天麵對著他,卻要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那該會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既然跟他回去,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又何苦再去讓這痛苦繼續延伸?

她,也是有自己的執念的。

容淺知道自己喜歡離墨,而這種心情卻難以有說出口的一天,那麽,就讓她離他遠一些,或許時日久了,她便會將他漸漸淡忘。

離墨見她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勸,隻得歎息著離開。

神鏈之樹下,又隻剩下容淺一人。

容淺其實是一向不習慣太過清淨的地方,現在,卻是寧可一人留在此處,也不想離開。

她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或許,仍是為了那一絲眷戀和回憶罷!

如此一日一日過去,雖然偶爾還會想起離墨,容淺卻覺得這樣的日子倒也自在。

除了隔段時日便跑來騷擾她的魔君紫犽讓她大為頭疼,她從沒想到堂堂的魔君竟然為了她這樣一隻小妖,在與天界大戰的如此緊張時候,還能這般有閑心更有耐心的屢屢跑來調戲她,哪怕每回都被她堅決的拒絕,仍未有放棄之意,大有一副不將她拐走勢不罷休之態。

但也因為他的出現,讓她少了些無聊孤寂之感。

所以,久了,她便也隨他去,不再如開始那般抵觸。

畢竟,他對她,其實也並不差。

但唯一難以忍受的,便是臉上那時不時就會灼痛的傷每每折騰起來,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到底不是普通的火所灼傷,既便過去了這麽久,麵上都已結痂,唯有那痛永遠都消散不去。

4.交換條件

這一日,傷痛發作,火辣辣的痛楚從臉上牽至全身,容淺捂著臉,冷汗不住地落下,卻又沒有法子阻止這痛。

每當這時候,容淺都恨不能死了算了。

就在此時,忽而一指輕輕抵上她的後背,接著便隻覺一股清涼之感透過那指緩緩流淌入體內,讓那灼痛立時間緩解了許多,容淺一下子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虛軟地倒了下來,卻是落入了一個沉穩的懷中。

“紫犽……”容淺本能的以為是紫犽又來了,下意識地抬頭,卻正對上那雙沉靜溫和的漆黑眸子,一刹那不由怔住。

“你……”

容淺的話卡在喉間,一下子竟說不出口,眼不知為何突然間有些發澀,淚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滑落眼角。

果然,人在受傷虛弱之時都比較脆弱,妖也一樣。

在那無盡難熬的灼痛中,突然看到他,竟會讓她覺得如此安心,好像什麽痛都可以忍受,也不在乎了。

“為何受了這麽重的傷,卻不曾告訴於我?”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離墨看著她的眼中好似湧動著一股心痛的憂傷。

聽見他的問話,容淺一下子仿若從夢中驚醒一般,本能的慌亂地將臉埋了下去。

被看見了!被看見她燒毀的麵容了!!

“容淺……”離墨見她閃躲的樣子,又輕喚了她一聲,似想說什麽。

容淺卻是直接打斷他,帶了些難耐的焦躁:“不要管我!你為什麽又來了?我不想看見你!”

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容淺才發現,原來,想要忘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以為她可以忘記,她以為過了這麽久她已經在將他慢慢淡忘了,卻沒想到他的出現,一下子便將這一切都打破了。

容淺很無力的想,她這輩子或許真的就這樣栽在他的身上了,偏偏還是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感情。

離墨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因她的無禮而不悅,隻是用一種十分心疼的目光看著她,那樣的目光中卻又夾雜著其他許多複雜而難解的情愫。

“容淺,你當真不肯跟我上天界麽?”他再一次問她,“你現在這樣,讓人如何放心的下?”

“不論你問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一樣。”容淺仍是十分堅決的拒絕:“我怎樣與神君你都無關吧?雖然你是曾救過我和瑤光,但是,你也沒資格來管我的事!”

不要管她就好了,不要再來動搖她的心,讓這份感情永遠隱藏在她心底就好了。

她已經不能再承受多一點他的接近了!

離墨微微怔了一下,依舊耐著性子溫聲道:“你……瑤光也救了我,你既是瑤光的好姐妹,我自然也不能不管你。”

原來,是因為瑤光才會對她好麽?

不自覺的,容淺心中升起一絲失落感,將臉別開,涼涼道:“總之,我不會跟你走!”

離墨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然後輕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強,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若是你肯修仙的話,我便不再強求你上天界。”

容淺立時皺起了眉:“為什麽我要修仙?”

離墨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微微笑道:“你修成仙的話,那麽,我不帶你在身邊也可以放心了。”

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對瑤光,也算是有個交待,你也總該讓她安心罷?”

對瑤光的交待?這算是一種完成任務的責任麽?

這樣想著,容淺心裏徒然泛起一股無法克製的惡念,脫口道:“你為什麽對瑤光這麽好?就因為她救了你?”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對救他的人究竟抱持著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離墨怔了一下,淡淡笑著點了點頭:“這份恩我自然要回報。”

果然,隻是為了報恩麽?

就當真沒有其他一丁點的感情了麽?

容淺逼近一步,又問:“這樣說來,是不是她的什麽要求你都會滿足?”

“隻要是我力所能及,自當全力滿足。”離墨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看著她。

容淺忽然歪著臉,微微笑了一笑:“那麽,若是她說喜歡你,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也能滿足她這個願望麽?”

離墨淡淡地看著她,像是斟酌良久,才低聲道:“容淺,莫要開這種玩笑。”

容淺聳聳肩,微微笑道:“誰說我是在開玩笑?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問神君你。”

容淺想,若是他肯點頭的話,她會跟著他走,哪怕感情沒有結果,她也願意默默地陪著他。

是仙又如何,是妖又如何,不能走到永遠又怎樣?隻要現在,現在還能在他的身邊,這樣就已足夠。

她不是貪心的人,她不奢望占有他的永遠,她隻是希望,在她的有生之年,能陪在他的身旁。

她不奢望占有他的視線,她隻是希望,能偶爾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深藏於心的溫柔。

她不奢望他的永生不相忘,她隻是希望,當她不在的時候,他能夠偶爾憶起她的笑容。

她想要的,隻是他的一個答案,不管他是否喜歡她,她都不會強求什麽,隻是這麽簡單而已。

離墨微微皺起了眉,麵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容淺,你該知道,天界之上,不可動凡情,除此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盡力去滿足。”

果真,他於她,隻有報恩,沒有多餘的感情。

容淺苦澀地笑了笑,別過臉,抬眸看著參天的神樹,語聲平淡:“我不過隨口說說而已,你不必當真。”

是她太不夠灑脫,始終不能放下。

離墨同她並肩而立,一聲不吭,良久,才淡淡又開了口:“容淺,有件事,我想還是要與你說一說……你……與魔君似乎走的太近了,你和他究竟……”

容淺抬起頭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他一般,那雙漆黑的眸子中看不見平日的清明沉靜,卻是多了許多探究的意味,像是在懷疑揣測著什麽。

她印象中,他本不該是這樣的。

而她,可以忍受她的付出得不到回報,卻無法忍受他那樣質疑的眼神。

半晌,她忽然緩緩笑了,一霎那眉目靈動,“我是妖,他是魔,妖與魔走的近有什麽奇怪的?神君大人話中所指又是何意?認為我和他還該有其他不尋常的關係麽?就算有,也與神君大人無關吧?”

離墨微微凝了眉:“我說過,不能看著你墜入魔道。”

“魔道?何謂魔道?”容淺冷笑著反問:“我想要與誰好,難道還全都需要經過神君大人的認同麽?莫非你真以為自己是神,連別人的感情也可以主宰麽?”

容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失態,連說話也變得尖酸,隻是胸口一時間悶的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隻想找個發泄的出口。

離墨微微一怔,眸中閃爍一下,帶著些許詫異驚愕,然後變成無比複雜的情緒,好像有什麽話想說,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神君大人,我可以修仙,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容淺轉過臉不再看他,隻泠泠道:“在我修成仙後,希望神君可以永遠都別再來打攪我。”

離墨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點頭:“好。”

之後的日子,容淺開始努力地修行,隻希望能早一日修成仙,從此以後再也不見離墨。

紫犽知道她要修仙之事時,隻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她,然後露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笑容:“你終於還是決定了?”

容淺並未解釋許多,隻是淡淡點了點頭。

紫犽懶懶地往身後樹上一靠,半眯著眸,彎著嘴角:“這麽說來,你還是不願跟著我了?”

“這個問題,我想我一直都回答的很清楚。”容淺回答的十分平淡,然後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都這麽久了,你的興趣也該淡了,所以,可不可以放過我了?”

“你以為,我對你隻是一時興趣?”紫犽不甚在意地伸手搭在她肩上,伸臂過來,摟著她的腰抱了起來,微微笑道:“很可惜,我是認真的。”

容淺怔了一下,然後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

這個笑話未免太冷了些。

容淺拍開他的手,殺氣騰騰地看著他,一邊往後退了一步,很是無奈:“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

紫犽懶洋洋地笑了笑:“嗯,這個可就難說了,不過,性子倒是有趣的緊。”

容淺一攤手,搖著頭道:“看吧,你隻是覺得我很有趣,和你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所以一時感興趣罷了,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我。”

“嗯,說的很有道理。”紫犽竟然頗為讚同地笑著點了點頭,話鋒卻是又一轉:“不過,喜歡你的性子可不就是喜歡你?”

“……”容淺一時間很無語,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跟一位魔君在這大談感情之事,實在有些太過詭異。

容淺正頭疼著該怎麽跟他溝通,紫犽忽而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往前一拉,俯首貼近她的臉,嘴角勾起一抹霸道而又邪魅的笑容:“你可以將本座的話當作玩笑,但是,本座想要的東西,通常都不會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