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還君明珠絕君情
1.放不下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容淺都未曾見過紫犽。
雖然他說了那樣的話，卻一直沒再出現過。
容淺想，這位魔君大人大概是想通了，終於對她失了興趣，不再來找她了。
倒是離墨又來過幾次，每回都隻是關心她修行的問題，並未說太多，停留的時間也不長，很快便回去了。
而瑤光也下界來看了她一次。
曾經的好姐妹，如今見了麵之後，隻是有些尷尬地對望笑了笑，然後便是一陣沉寂。
第一次，她們沒有話說。
容淺感覺，自瑤光離開之後，她們的關係便似乎生疏了許多。
選擇的道路不一樣，所以，距離也漸行漸遠。
“容淺，聽說……你要修仙？”瑤光終於低聲問了一句，帶了些小心翼翼。
容淺輕輕靠著樹，淡淡笑了一下，“你不必擔心，修成仙後他就再不會見我，這是修仙的條件。”
她其實很清楚瑤光的想法，畢竟，在她將一切交托給瑤光時，已經打算再不見離墨的。
而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瑤光聽了容淺的話，笑的有些不自然：“我沒別的意思，其實，你若能成仙也好，你一人在下界也實在讓人不放心。”
頓了頓，她又看著容淺，目光閃爍，有些猶豫道：“容淺，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
容淺輕輕笑了笑：“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
瑤光這才凝了神色低聲道：“前日天帝來神君府上，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說到這，她又有意無意地看了容淺一眼，神色凝重道：“是和你有關的。”
容淺微微一詫，然後不甚在意地一笑：“與我又有什麽幹係？”
瑤光不管，卻是蹙眉反問了她一句：“容淺，你與魔君是否來往頗為密切？”
容淺怔了一下，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那又如何？”
“果然是麽……”瑤光一聽，仿佛立時泄了許多氣般，滿臉擔憂之色地看著她：“容淺，你可知魔君現在已收集齊五大上古神器，不日即將攻向天界，到時，即便有九曜神君在，天界怕也難逃顛覆的命運……”
“所以呢？”容淺眸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知道她還有最重要的話沒說出來。
“天帝知道你與魔君的關係後，便想讓神君利用你取得魔君手上的神器，哪怕是一件，便也足夠阻止魔君毀天滅地的計劃。”
容淺聽後，忍不住彎著嘴角笑了起來：“利用我？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罷？”
且不說她與魔君紫犽現在這種不知所以的奇怪關係，就算紫犽說的喜歡她是真的，又怎麽可能輕易將如此重要的神器交給她？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卻是——
離墨……當真會利用她麽？
在她記憶中的離墨，不該會是這種要靠利用他人來取勝的卑劣小人。
“容淺……”瑤光卻是看著她，一臉懇切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不合理，但是，我希望你能幫幫神君……你可知這些日子來神君為了抵禦魔界費了多少心神，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許多，若是魔君當真拿五大神器來對付天界，界時，我隻怕天界不覆滅，神君也必要以同歸於盡的犧牲來護衛天界，容淺，當初你既能為了神君付出這許多，現在難道又忍心見他死麽？”
容淺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之後，瑤光還說了些什麽，容淺已然記不清，隻覺頭腦發脹，一片混亂。
直到離墨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看著他，確如瑤光所說，清浚的麵容已然變得憔悴，原本合身的青墨色的衣袍現在穿在身上也顯得空空****，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然而，縱是如此，他麵對她時，仍是永不變的溫和笑顏，關心地詢問著她的近況與修行進展，對於天界與魔界之事，隻字不提，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
直至臨走之前，他靜靜看了她良久，才淡笑著說了一句：“容淺，你天劫將近，這些日子便好好修行，希望我還能見到你成仙的那一日。”
離墨的話，讓容淺心中驀然一糾緊。
她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他真的是已經有了犧牲的覺悟和打算。
然而，她真的能忍心看著他死麽？
雖然容淺告訴自己，不該再與他有牽扯，天界與魔界之間的爭戰也與她沒有關係，但是，她終究沒法狠下心不去想不去管。
原來，她始終還是放不下。
容淺的手在袖中用力的握緊，極力壓製著心中翻湧的情感，許久，才淡淡說了一句：“你能否答應我，在我渡天劫那天，你一定要來？”
她知道，以他的能力，可以算的出她的天劫之日。
離墨怔了一下，麵對著她清澈中卻帶了絲不安的眸子，他沒有辦法說拒絕，隻能無奈地笑了笑：“我答應你。”
容淺稍稍安下了心，她相信他答應的事必然會做到。
隻要他不輕易犧牲自己，那她便還有機會幫他。
2.相信與背叛
第一次，容淺主動去魔界找紫犽。
在魔殿的大門前，容淺便被守衛的魔兵攔下，聽說她要見魔君，更是譏誚地笑道：“你不過區區一個妖類，竟想見我們魔君，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臉，看看自己配不配！”
容淺不惱不怒，保持著一慣的好脾氣，十分平靜道：“你們告訴魔君說我叫容淺，他自然會知道我是誰，到時要不要見就是他說了算了。”
其實，容淺並不敢保證紫犽一定會見她，畢竟這段時日，他仿佛將她遺忘了一般，從未來找過她。
但是，不論如何，她總得試試。
“不管你是誰，現在正是與天界決戰的關鍵時候，魔君都不會見的！”魔兵更是不耐地驅趕著她：“誰知你是不是天界派來的奸細，再不走，我們可以直接殺了你！”
“奸細”兩個字，讓容淺麵色不由微微一僵。
她雖不是天界派來的，卻仍是不懷好意而來的。
內心有一瞬間的動搖，她不再堅持，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你就是容淺？”
容淺轉過臉，看見麵前一個容貌俊美，有著一雙冰藍色眸子的年輕男子。
“朔風大人。”兩個魔兵看見他立時恭敬地行禮。
看來，他的地位應該不低。
而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然後說了一句：“跟我來。”
容淺什麽話也沒說，十分乖巧地便跟著他走。
她相信，他是要帶她去見紫犽。
魔族中除了紫犽應該沒有人知道她，他既知道她，便該是魔君身邊親近之人。
有時候，命運或許真的是早已注定。
所以，注定她要見到紫犽，也注定了之後那永遠不可逆轉的錯誤和孽債。
“魔君一直在等你。”走在魔殿中時，朔風忽然泠泠開了口。
容淺不由微微一詫：“等我？”
“他知道你會來。”泠泠的話聽不出任何感情。
容淺的心卻禁不住一陣緊縮，紫犽為什麽知道她會來？難道……
容淺腦中一下子轉過千萬思緒，卻在還未理出個應對之策時，就已經站在了紫犽麵前。
紫犽看見容淺時，嘴角微微揚起，直接伸手拉過她，親昵地俯首在她耳邊問了一句：“終於想通了麽？”
“啊？我隻是……隻是很久沒見你，所以來看看。”容淺胡亂地應著，看著他沒有任何異常的態度，自己卻反而有些心虛起來。
紫犽唇角笑意更濃了幾分：“嗯，想我了？”
不敢正視他幽紫的雙眸，容淺目光四處亂瞟著，卻是看見了一旁台前那一麵泛著柔和的白色光芒的玉石古琴。
如同抓住根救命草般，容淺不著痕跡地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伸手指向了那麵古琴，故作好奇道：“那是什麽？”
紫犽隻淡淡掃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笑了笑道：“伏羲琴，上古十大神器之一，你可是第一次見？”
本來隻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卻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問出了神器，容淺著實不由一愣：“這就是上古神器？”
她也隻聽過傳聞，知道十大神器是什麽，親眼見到時，倒真有些不敢置信。
看來，瑤光說的是真的，魔君確實已經收集到了五大神器，隻待時機一到，便可一舉攻上天界。
看著她死死盯著伏羲琴的眼神，紫犽挑挑眉，玩味地一笑：“想要？”
容淺被他用這種笑給惹的心裏發毛，這話問的更是十分有水準。
想要？
當然想要。
但是，她說想要，難道他就真會給她麽？
容淺不是傻瓜，她心中很明白，他是在試探自己。
她漫不經心地淡淡笑了笑：“這種神器，哪裏是我這樣修為淺薄的小妖能要得起的。”
“界時成為了魔後，身份自然就不一樣了。”紫犽順手便又將她撈回了懷裏，語氣曖昧至極。
“魔後？”容淺怔忡了一下，反應過來，不覺十分頭疼：“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要成為魔後了？”
他要不要這麽擅作主張，隨便就給她扣頂大帽子？
“魔君。”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魔使都已到齊，隻等魔君前去商議滅天大計。”
滅天？
容淺又是一怔。
是要準備攻上天界了麽？
“知道了，本座一會就過去。”紫犽淡淡應了一聲，然後鬆開了抱著容淺的手，道：“你且在這先坐一會，我去去就來。”
留她一人在這？他竟能放心？！
容淺有些訝然地看著轉身離開的他，不知道他這麽做又是何用意。
“容淺。”紫犽走到門口之時，忽然又轉過臉，看著她，幽紫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微揚著唇角淡淡說了一句：“我說過，我是認真的，所以，我相信你。”
一句話，仿佛一聲悶雷敲擊在她心頭，又仿佛一根銳刺紮進她心底。
他說，他相信她。
可是，她呢？
她來這的目的，卻是——
容淺獨自一人站在空空的房間裏，看著那麵泛著柔和的白色光芒的玉石古琴，目光中閃爍著遲疑與掙紮，袖中手微微握緊，再握緊。
終於，她還是朝琴台走了過去。
3.誰才是真心?
“小瑤，你將這琴交給離墨罷！”月臨淵，神樹下，容淺將伏羲琴交到了瑤光手中。
她，最終還是將伏羲琴盜了出來。
雖然，對不起紫犽。
雖然，他說他相信她。
但是，她的心，終究還是不能自己。
為了離墨，她背叛了紫犽的信任。
也許，紫犽很快便會來找她，後果會是怎樣，她不願去想，隻是，她做過的事，她必會承擔。
“淺淺，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辦得到。”瑤光接過琴，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光芒。
容淺隻是輕扯著嘴角，淡淡笑了笑。
其實，她也從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隻能說，是紫犽錯信了她。
盜琴後的第三日，紫犽終於出現在了她麵前。
容淺垂著頭一言不發，隻默默等著他的質問和怒罵。
然而，什麽都沒有。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罵她，隻是，微微勾出一抹淺淡的笑，對她說：“十日後，我會攻上天界。”
容淺仍舊沒有回應，頭，埋得更低。
紫犽看著她，又是輕聲一笑：“你不必這般緊張，我隻不過，想再來看看你。”
“為什麽……”容淺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她的聲音是冷澀而艱苦的：“為什麽不問罪於我？”
“你希望我問罪什麽？”紫犽靜靜地看著她，卻是反問一句：“問你為何背叛了我的信任麽？”
“……”容淺輕咬了下唇，沉默。
紫犽唇角微微一彎，笑意更深，卻也更複雜，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撫上她臉上的麵具：“本來就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我要相信你，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容淺的手在袖中用力的握緊，極力壓製著心中翻湧的情感，許久，她才喃喃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不得不承認，他對她，已經是非一般的寬容。
對於身為魔君的他來說，這真的已是十分難得。
到現在，讓她不相信他是真心也難了。
隻是，她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再也裝不下更多的人。
雖然，她心中的那個人，是她永遠都觸碰不到的幻夢，但是，卻也永遠無法從她心中抹去了。
如果，他能再出現的早一些，或許……
紫犽淡淡笑了笑，看著她的目光，複雜的變幻：“容淺……如果，我殺了他，你會怎樣？”
如果他殺了離墨，她會怎麽樣？
恨他麽？
可是，她又有什麽資格恨他？
對於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先背叛他信任的自己，還有什麽資格去恨？
“我不知道……”她清澈的眼睛裏，忽然有了微微的迷惘之意：“你們……非戰不可麽？”
他笑：“仙魔不相容，天界與魔界總歸是要有個了斷的。”
容淺眼睛閃爍了一下，長長的睫毛覆蓋了明眸，然後轉瞬抬起，衝口而出道：“但你少了一樣神器，並不一定再有勝算！”
“那可未必。”紫犽看著她，忽而輕輕笑了起來：“容淺，你不知道麽？我拿到的，不是五樣神器，而是六樣。”
距紫犽走後，已經是第三日了。
這一日，正是容淺的天劫之日。
容淺在等，等離墨來。
他答應過她，會來。
而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紫犽，仍擁著五件神器的事實！
在紫犽告訴她的那一刹那，她才恍然驚覺——
原來，她仍是被設計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來的目的。
他故意將伏羲琴留下，便是專門為了試探她。
而不管她是否盜走琴，他都不會有所虧損。
果然，魔君……始終還是魔君。
或許，他對她確是真心，但他，仍是不會為了任何事，犧牲自己的利益。
前一刻，她還在為盜琴之事內疚於心，擔心少了一樣神器的他會沒有勝算。
下一秒，卻方知，一切早就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根本就是勝券在握。
而她，倒像成了隻跳梁小醜，完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既然你的大計並未受到妨礙，我又背棄了你的信任，那麽，我想，以後我們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容淺說的很淡，語氣卻很堅決。
她認為，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牽扯的必要了。
紫犽隻是微微一勾唇角：“我說過，我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放棄。”
容淺輕擰著眉，沒有回應。
而臨走前，他忽然又對她笑了一笑：“容淺，何必一直苦苦執著於一個不愛你的人？究竟誰是真心，誰對你好，你終有一天會知道的。”
執著麽？
容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縱然她能斬斷情緣，卻不能了斷思念。
除非全然忘記，否則還是會一直絲絲縷縷地惦記起她最初的念想，那些執著的感情。
天色漸漸暗下，頭頂的天空烏雲密布。
天雷，就快落下了。
三道天雷，便是她此次的劫。
容淺微微握緊了手，手心隱隱沁出汗意。
她，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而更重要的是，她開始不確定離墨，是否真的會出現。
昨日，小瑤來了，告訴她，天帝已與離墨商討決定，利用她的天劫引魔君入甕。
從一開始，讓她修仙，便隻是為了這一天。
但是，她不信。
離墨，不該是如此卑鄙之人，他，不會如此利用她。
她本是如此相信著。
但現在——
抬眸看了看遠處的天。
離墨，還沒有來。
心，微微沉下。
天上漸漸響起轟鳴聲，驀地，一道天雷劃破雲層，朝她頭頂直直降下。
她運起全身的妖力，準備防住天雷。
然而，天雷的力量顯然超過了她的預估，在還未擊中她時，她便能感受到那股強大而可怕的壓迫力。
那，絕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她眼中閃過一抹驚惶，就在這時，忽然一道身影飛躍撲來，伸手將她護在了身下，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一道天雷。
容淺被身上那人緊緊護在懷裏，一絲都掙脫不得。
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連落下。
她可以感受到身上那人被天雷擊中之時，微震的身體和低低的悶哼聲。
三道天雷的力量，並不弱。
但就算如此，他也未曾鬆開半分，將她護得嚴嚴實實，一絲傷也不曾受。
直到雷聲終於過去，他才稍稍鬆開了手，有些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喘息著。
容淺驚詫地轉過身，卻正對上那雙紫色的瞳眸，妖邪中卻透著一抹溫柔：“沒受傷罷？”
“你……”容淺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實在想不到，她一心苦苦等候的人，沒有來。
來的，卻是她曾經背棄的人。
但她更想不到的是，他會不顧一切地為他擋天雷！
要知道，就算他是魔君，這麽毫無防備地接下天雷，也是會受傷的！
何況，他還生生地接下了三道！
“怎麽一副這樣的表情？不想見我麽？還是說……因為，我不是你所想等的人，所以失望了？”紫犽微微笑著，微眯的紫眸中，流露出淡淡的魅惑風情，那模樣比醇酒更加醉人。
4.他竟利用她
“為什麽你會來？”容淺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她本是不願相信小瑤所說的話。
但是，本該不知道她天劫之日的紫犽，本該在為五日後大戰準備著的紫犽，會出現在這裏的話，是不是就代表……
……不！她不相信，她還是不相信！
“有人告訴我，你要渡劫，所以，我來了。”紫犽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卻如一把利刃直直戳進了她的心。
“是……誰告訴你的？”容淺死死的看著他，神色間竟然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哀傷與疲倦，眼中光芒若風中之燭，飄搖不定，似隨時都會湮滅。
紫犽唇角微微一勾，透露出一抹笑意，魅惑的瞳中流過不為人知的暗色。
然後輕輕搖搖頭，歎息一聲：“你若是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問徒增傷心？”
那一刻，心中轟然巨響，有什麽倒塌而堵住了胸口，心頭被沉沉的壓住，讓她一瞬間窒息，心頭一片疼痛！
原來，她終究信錯了他。
她的心——
一直一直向下沉……
仿佛被撕成了一片片一條條，隻覺得柔腸寸斷，痛徹心扉！
望著麵前的俊美男人，容淺唇際勾起，綻出一抹飄忽的淺笑：“既然明知是陷阱，你為何還要來？你是笨蛋麽？”
紫犽看著她，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醉人的溫柔，眸光柔如春水，握著她右手的手慢慢變緊，“我說過，對你是認真的，所以，一定會對你好，不會讓你受傷。”
容淺無法理解地搖著頭：“你忘了你是魔君麽？你忘了你五日後的滅天大計了麽？你忘了你最根本的目的了麽？”
他怎麽會為了她舍棄自己的利益？
紫犽彎唇輕輕一笑：“我覺得救你會比滅天更好些，便舍天界而取你。”
容淺心中一震。
那一刻，鼻不知為何酸，眼不知為何朦！
那一刻，她不知心裏到底是痛多一些還是感動多一些。
忽而，一縷飄浮的琴音，突然響起，仿佛來自那虛無之境。
紫犽麵色不由微微一變，紫眸斂起。
“嗬……終於出麵了麽？”他輕嗤一聲，眼神一凜，禦氣抵擋。
然而，剛才受天雷的傷顯然並不輕，隨著琴音越來越強，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顯蒼白，有血絲自緊抿的唇角緩緩流下。
“紫犽！”容淺見狀，有些慌了神，一手按在他背上，想用妖術為他治傷。
一麵，她又朝著霧氣雲湧的天空叫道：“離墨，住手！”
即使看不見，她也很清楚，是他。
她從紫犽那盜出的伏羲琴給了他，紫犽卻為救她而受重傷，而現在，他正用這琴在對付紫犽。
這一切，多麽諷刺。
“容淺，離開他身邊罷。”輕輕一聲歎息，雲霧中漸漸顯出一襲身影。
俊雅的麵容，沉靜的眼眸，眉間仿佛有千山萬水。
容淺看著他，忽而淺淺一笑，仿若一朵青蓮開在水中，那般的柔而淡，猶帶一絲清風的涼意，“你來，是為我，還是為他？”
離墨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是複雜而難解的。
良久，他才淡淡道了一句：“你已渡劫成功，這樣，便夠了。”
這樣便夠了……
容淺忽然間，覺得很想笑：“你……在利用我？”
從頭到尾，她便隻是他利用來對付魔君的棋子。
什麽所謂的隻要她成仙，他才可放心，不過都是漂亮的謊言。
她不怨他不認得她，也不怨他不愛她。
但是，她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他如此利用她！
這種痛，比當初被火灼傷時，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離墨看著她微微垂首，看著她抬手撫額，似要掩起一切的情緒，可是……
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比失望更為深切的神色！
那撫額的指尖是在微微顫動著的！
他眼裏閃過無數複雜之色，似有許多話想要說，但最終卻仍是沒有否認：“我不能任由他毀了天界。”
她笑了，一刹那眉目靈動，笑顏清澈：“原來你也會為了取勝用如此齷齪的法子麽？”
原來，一直都是她看錯了他，信錯了他麽？
離墨沉默一陣，緩緩上前一步，語聲低沉：“容淺，此事是我對不住你，日後我自會補償於你，但現在……你讓開，莫要再護著他。”
她卻一動不動，神色不改：“你若真想要補償，就放過他。”
他輕輕搖頭：“他是魔君，留他日後還會成為大患。”
她望著他，眸底掠過一抹淡淡的失望，忽而逼近一步，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在殺他之前先殺了我罷，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再傷他半分！”
他蹙眉，伸手拉她，輕聲歎息：“不要再任性。”
她卻用力抽回手，還是歪著臉微微笑著：“你會不會殺我？”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他長袖忽而一揮，一道青光劃過，狠狠刺痛了她的雙眼。
他越過了她，攻擊朝著紫犽而去。
容淺心驚地想要回身去救，一道黑影卻是比她更快地擋在了紫犽麵前，打散了那道青光。
“魔君，屬下來晚了。”是魔使朔風。
容淺也終於能鬆下一口氣。
朔風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敵意。
不怪他，對於一個曾背棄過他的魔君，更害他的魔君受重傷的女人，他不憎惡倒也奇怪了。
“不晚，時間正好。”紫犽彎唇一笑，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紫袖輕輕一揮，立時憑空現了五件不同的神器。
他抬眸望著離墨，笑意慵懶：“九曜神君，看樣子，滅天計劃要提前了。”
離墨目光沉靜而淡定，輕輕笑了一笑：“你傷的不輕，憑你現在的力量，是無法駕馭五件神器的。”
紫犽不以為意地一挑眉：“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他雙臂一振，馭起五大神器，立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出，直朝離墨襲去。
離墨不急不緩地翻手架起伏羲琴，指尖撫過琴弦，一股力量順著琴音送出。
兩股力量在半空相交，僵持不下。
容淺立在一旁，沒有力量阻止。
她知道，他們之間，必以一人之死來結速這場鬥爭。
而現在的情形，紫犽卻似落於下風。
以他此時的傷勢，勉力駕馭五樣神器，隻會更加重傷勢而已。
這樣下去，他支撐不了多久。
朔風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眼神一凜，他身形迅猛地掠向了離墨，意欲偷襲。
離墨此時專注於與紫犽的抗衡之中，若是分心，力量必會泄下。
他會很危險！
這個念頭才剛一轉過，容淺腳下已是不自覺地邁出一步。
然而，有人卻比她更快，一道纖影掠出，飛身擋住了朔風的攻擊。
“小瑤？！”看清那道身影，容淺不由一詫。
瑤光的功力顯然不及朔風深厚，硬擋之下，卻是被反震開去。
硬生生地退了數十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嘴角一絲鮮血緩緩流下。
“不自量力！”朔風冷冷看了她一眼，眸光又轉向了離墨。
然而，他才剛邁出一步，身形卻忽然被定住一般，無法動彈。
斜眸看去，卻是瑤光撐著傷，又使出了束身術，將他縛在了原地。
隻是，她的力量又怎麽可能將朔風製住？
朔風雙臂緩緩向外圍撐開，並未費很大的力量，便將術法給震破。
“啊！”瑤光術法被破，反被他的力量所震，又被逼退了數步。
“既然你這麽想送死，我就成全你。”朔風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朝她一步步走過來，手心中有黑色的光芒一點點凝聚。
瑤光蒼白著臉，勉力使出妖術想要阻擋他，卻都被他眼也不眨一下地盡數化解。
“小瑤！”容淺有些擔心地叫出聲。
“淺淺！”瑤光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臉，卻是看著容淺，急聲道：“趁我現在擋著他，你快去殺了魔君！”
“！！”容淺一下子愕住，有些詫然地看著她。
讓她去殺……魔君？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啊！”瑤光的聲音更急了幾分，帶了些催促：“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他殺了神君，滅了天界麽？！”
容淺心頭一震，袖中雙手緊緊握起，轉眸看了一眼離墨，又看向了紫犽，腳下卻是怎麽也邁不開步。
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殺了他？
一個明明知道是陷阱，卻還是替她擋天雷的人，她如何能再一次背棄他？！
“不……我不能……”容淺搖著頭，步步後退著。
離墨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清眸中閃過的那一抹悵然與憾意是那樣的清晰。
心念一動之下，心神渙散，竟是被紫犽的力量給反製住了。
紫犽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絲淺笑：“離墨，看來，勝負還未可分呢！”
瑤光見此情景，眼眸一沉，目光中閃過無數淩厲之色，憤憤地瞪了容淺一眼：“淺淺，沒想到你竟甘願與魔族淪為一伍，我實在是看錯你了！既然你不動手，那就我自己來！”
說罷，她驀地一咬牙，撤掉了與朔風抵抗的力量，不顧背後朔風的攻擊，直直朝紫犽襲去。
“小瑤！”容淺大驚失色，身體本能地聚起了全身力量。
但她，沒有擋在紫犽的麵前，而是替瑤光擋下了朔風這致命的一擊。
她還是沒有辦法不顧小瑤。
然而，就在她擋住朔風那一擊的同時，背上卻忽然一陣劇痛，竟是重重挨了一掌，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小……瑤？”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臉看著曾經最好的姐妹，心頭一片透涼。
5.感動,無關情愛
容淺一直知道，瑤光與她性子大不相同，她們所選的道路，也已經各自漸行漸遠。
但是，她以為，這些，都不足以影響她與瑤光之間幾百年來的姐妹情。
可是，這一刻，一切……
卻全都在她麵前崩裂，碎成片。
“對不起淺淺……”瑤光看著她的眼神中，有掙紮，有失措，最後似崩潰一般地顫抖著抱住了自己的頭：“為什麽你要和魔君站在一邊，為什麽你要執迷不悟，自甘墮落？你可以不顧天界不管神君，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啊！”
“小瑤，我明白的……”容淺微微彎起嘴角，勾起一絲輕輕淺淺的笑。
她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再抵擋朔風的攻擊。
強大的光芒在眼前漸漸的擴大散開。
就在她以為會被那黑暗吞噬的時候，一道紫色的身影掠來，抱著她避開。
那黑芒便再無遮擋地朝瑤光盡數襲去。
瑤光的臉，已然一片死灰。
然而，一道青色的光芒從側邊散出，將那黑光的力量全都化解抵消殆盡！
“可還好？”淡淡的聲音在瑤光耳側響起。
瑤光怔怔看著站在麵前的離墨，身體卻是突然一軟，直直往地上滑去。
幸好離墨伸手扶住她，才不至於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看見瑤光沒事，容淺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卻又泛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睫毛垂下眼，微微遮住了黯淡的眸子。
救她的，依然是魔君，不是離墨。
而離墨救的，是瑤光，不是她。
被瑤光擊中的傷處，痛楚一點點蔓延開來，延遍至全身。
“真是可惜，沒能殺了她。”紫犽冷笑了一聲，卻是讓容淺瞬時回過神來。
原來，他是故意抱著她避開，想讓瑤光死。
明白了他的意圖，容淺本能地從他懷中掙開，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瑤光傷了她，但她卻還是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瑤光。
張了張嘴，正想要斥責，沒想到，紫犽卻是整個人身形蹲了下去，半跪於地。
臉色，已經不能用白來形容，簡直是白的像死人！
“魔君！”朔風見狀，麵色驟地一變，掠身過來，隻將容淺往旁邊一推，俯身伸手抵上他的後背，試圖將力量一點點地注入他的體內。
“紫犽，你……”容淺才剛一開口，想說什麽，卻是被朔風冷冷打斷。
“魔君為了救你，撤走了駕馭神器的力量，如今被神器力量反噬，這樣你可滿意了？”
“朔風！”紫犽皺眉輕聲喝止了他，抬眸看了容淺一眼，微微一笑：“他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沒那麽嚴重。”
哪裏會是沒那麽嚴重！
容淺心中一陣揪痛，緊咬的唇微微有些泛白。
那一刻，仿佛有什麽堵在胸口，讓她無法呼吸，雙眼酸酸的、澀澀的，竟是極想流淚。
“神君，魔君重傷，正是除掉他的好時機！”一旁，傳來瑤光帶著一絲欣喜的聲音。
容淺轉過身，涼涼地看著離墨：“我不會讓你殺他。”
“容淺，你該知道，以你的力量，是無法阻止我的。”離墨手持著伏羲琴，幽深的眸底淡淡地掠過一抹似悵憾般的歎息。
“那又如何？”容淺目光中帶著一種偏執的倔強：“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允許你再傷他分毫！”
離墨輕輕搖了搖頭：“容淺，你已渡劫成仙，莫要為了魔君舍棄這大好的仙緣。”
“什麽仙緣，我不稀罕！”容淺伸手輕輕掠掠鬢角飛舞的發絲，目光遙視前方，仿佛望到天地的盡頭，那麽的幽深。
她從來就不喜歡修仙，若不是因為他……
不是因為他的話……
她何苦去做一件自己並不喜歡的事？
可是，到頭來，一切卻隻是一個騙局，一個謊言。
他讓她修仙的目的，不過隻是利用她來對付魔君罷了。
這是她最最不能忍受，也最最不能原諒的事！！
離墨靜靜靜地看著她，終究沉默。
忽而，他輕輕一揮袖，容淺隻覺眼前華光一閃，一道結界結結實實地將她罩在了內裏。
接著，便隻見離墨的指尖輕輕撥動起了琴弦，身旁，紫犽緊緊蹙起了眉，原本蒼白的臉，更加蒼白。
朔風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想勉力站起身衝向離墨，卻是被紫犽牢牢抓住了手。
容淺雖然什麽都聽不到，但她很清楚，離墨正在用伏羲琴的力量對付著紫犽。
而現在的紫犽根本就沒有任何抵禦的力量。
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她試圖破開結界，然而，九曜神君所設下的結界，又豈是她輕易就能破除的？
看著紫犽唇角不住流下的鮮血，容淺衣袖下攥緊了手指，用盡了力氣拍打著結界，朝離墨大喊：“住手！！快把結界解開！！你如果敢殺了他，我會恨你一輩子！！聽見沒有，快解開結界！！”
“叮——”一聲脆響，離墨指下的一根琴弦竟然突然崩斷。
他目光深幽難懂的看著她，還帶著一種莫名的惋歎與傷痛。
她說，恨他一輩子……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愛著魔君麽？
他一心想渡她成仙，望她幸福。
如今，為何卻離他的目的越行越遠？
離墨唇角泛起一絲無奈與苦楚，輕輕一拂衣袖，阻擋著容淺的結界驟然解開。
容淺怔了一下，便立時奔到紫犽身邊，低下身跪著扶住他，帶著一臉的擔憂：“你怎麽樣？”
紫犽勉力撐起身，一手支著地，壓抑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掩住唇的指縫間都有鮮血溢出來，像是止不住一般，地上很快便是一大灘血跡。
容淺立時慌了神，握住他的一隻手，想用妖術替他治傷。
然而，才剛一運力，她卻也嘔出一大口淤血。
方才一直壓抑住的傷勢，現在迸發出來了。
瑤光的那一掌，真的是很重，毫不留情啊……
紫犽抬眸看著她，眉彎輕輕一蹙，忽而反握住了她的手。
容淺隻覺有一股力量自他的手心源源傳來，流入她的身體內，讓她不由一詫：“你這是……”
“我的傷，已經沒治了，所以，至少……你要好好的。”紫犽唇瓣揚著淡笑，眉宇間一派雲淡風清。
朔風也微微變了臉色，正想要阻止他，紫犽卻是按下了他的身子，用眼神製止了他。
站在不遠處的離墨，似察覺到什麽，腳下剛邁出一步，看著容淺蒼白的臉色，身形又微微頓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額角，似乎有些疼痛起來，讓他不由抬手揉了揉。
容淺隻覺隨著那股力量流入的越多，他的手，溫度便越來越低，冷的像一塊冰。
“不要！你快停下來！”容淺想要將手掙脫出來，但他卻偏生將他抓得更牢，直到……
最後一絲力量也全都流入她體內，他的手，驀地似失去力氣般，垂了下來。
“紫犽！”容淺完全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呼喚著他。
就算他親口說他已經沒救，但她卻仍然不能相信。
他是魔君紫犽啊！
怎麽可能就這樣死？！！
“容淺，過來一些，讓我靠一下。”紫犽微眯著眸看著她，微微揚起了嘴角。
容淺咬咬唇，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讓他枕在自己膝上。
紫犽靠在她懷裏，嘴角嚼著一抹滿足的笑容，雙眸微閉著，俊美的五官比平常還要柔和放鬆。
容淺隻是這樣安靜地任由他靠著，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紫色的眸子中有淡淡的光芒閃爍，他輕輕笑著問了一句：“容淺，現在，是否相信我真心待你了？”
究竟誰真心待她，她若是還看不出，便當真是傻子了。
“那麽，你愛上我了麽？”他嘴角的笑帶著一絲調侃的味道，聲音很輕，眼神卻是異常認真。
容淺咬住嘴唇，痛得嘴唇煞白，十指握得死緊，心中陣陣刀絞的痛。
她一向伶牙俐齒，可是現下，居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她不想讓他失望，卻也不願欺騙他。
他細細端詳著她的表情，忽而又輕聲笑了笑：“沒關係，這一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總有一輩子會讓你愛上我。”
“沒關係，這一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總有一輩子會讓你愛上我。”
這樣深情而又霸道的宣言，如果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但是，感動終究隻是感動。
無關情愛。
容淺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轉過眸，紫犽看向朔風，沉聲道：“可還記得之前本座對你說過的話？”
朔風斂緊了眉，鄭重地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那好，記住本座交待你的事，以後……便都交付於你了。”紫犽聲音雖虛，卻不掩威嚴之色。
“魔君……”朔風看著他，神色急劇變化，雙手緊緊握起。
紫犽卻是轉回臉，不再看他。
隻朝容淺微微笑著示意：“容淺，耳朵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離墨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
他聽不見他們說的話，隻看見容淺越來越悲傷的表情。
他隻覺得，雙眼有些微微的刺痛，漸漸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麵容。
他不由抬手輕輕按住了額角。
瑤光察覺到他的異樣，轉眸看他一眼，卻是不由一驚：“神君，你的眼睛……”
離墨的雙眼周圍，竟徒然間彌散出一圈淡淡的黑氣！
離墨眉彎微微一擰，似徒然間明了了什麽，立時抬眸看向了紫犽。
然而，卻隻見容淺緩緩站起了身，轉過臉，神色帶了些異樣而又複雜的看著他。
而紫犽，已然靜靜地躺在了地上，雙眸微閉，嘴角嚼著一抹滿足的笑，似乎沉睡過去了一般。
朔風將紫犽的身體抱起，冷冷地看了離墨和所有人一眼，然後掠身離開。
“神君，他們要逃了！”瑤光禁不住失聲叫了一句。
而容淺，卻是上前一步，擺出了阻止他們的態勢，冷聲道：“他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樣？！”
“就算魔君死了，但魂魄仍可以轉生，必須要誅魂！”瑤光看著容淺，卻也是不容退讓半分的態勢。
“他若轉生，也隻會是普通人而已，為何非要斬盡殺絕不可？”容淺容色有些倦怠，唇角邊的笑意中，透著一絲譏誚：“所謂的仙，卻是比魔亦更無情麽？”
離墨靜默地看著她，神色十分平淡，縈繞著黑氣的雙眼，看不清眸底的情緒。
“神君？！”瑤光還想說什麽，卻是被離墨輕輕揮袖阻止，看著容淺，淡然微笑：“容淺，你也跟我回天界罷！”
意外的，這一次，容淺竟然沒有拒絕。
6.輪回,為了忘記
輪回台邊。
“你說……你要輪回轉世？”離墨對於容淺突然提出的要求，有一絲的震驚，眼中神色複雜變幻。
對於已成仙之人，若要輪回，必須經過天界的輪回台。
原來，這才是她隨他來天界的目的。
“你已渡過天劫自此列入仙籍，如今卻又要舍棄仙緣，永生陷入輪回轉世？”他的眉，微微擰起。
“仙界已無我所要追尋的東西，不若與他一道轉世為人。”她的聲音輕淡而喑啞，回答的雲清風清，一雙眼睛卻似隱入那淡淡雲後，朦朧飄忽。
紫犽因她而死，她這麽做，一半是因為愧疚，另一半，更多的是……
想要逃避。
輪回轉世之後，便可以不必再見到他，也不會再記得他。
這樣，很好。
離墨靜靜看著她，那樣堅決的態度，不知為何，又微微刺痛了他的眼。
雙眸，黑氣繚繞，似乎越來越看不清她的麵容。
“……為了他你甘願永墜輪回？”
容淺隻是沉默。
她看著他撫住額角。
看著他，眸中那掩不住溢出的黑氣。
她袖中的手，微微握緊。
她，想起了紫犽最後對她說的話——
“容淺，耳朵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我說鳳血草可以解他體內的魔障是騙你的……那隻不過是暫時性的壓製而已，很快，魔性又會重新在他體內蔓延開來，我不過隨口說說，你竟當了真，弄致這副模樣，實在是叫人心疼的緊。”
“想知道為何我不告訴你真正解魔障的法子麽？因為，容淺……那是你的心。桃心可驅魔避邪，但是，若沒了心，你又如何能活？”
“容淺，若是現在恨他的話，便莫要再犧牲自己為他做什麽，他不值得……”
對於這個真相，容淺著實有些震驚。
但是，她真的能就這樣看著他再一次失去光明，被重新束縛於神樹之上，孤此一生麽？
……不能。
因為，即使是現在，她也仍然恨不起他來。
但是，她卻也無法再愛了……
她輕步上前，朝他緩緩伸出了手。
手心中是一顆豔紅透亮的珠子。
“這是……”離墨看見她手中的紅色珠子，臉色微變。
她微微一彎嘴角，輕輕笑著：“……我把我的心給你，你把我的愛還給我好不好？”
她對他的愛，她隻想要全部都要回來。
用她的一顆心，換回她所付出的所有愛！
在離墨仍自驚怔之時，她手中豔紅的珠子已化作精光飛入了他的胸口。
從此之後，她終於可以不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