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千年一夢終需醒

1.恨由此而生

離墨的手微微一僵,似有若無地笑了笑,收回手,隻是淡淡應了一聲:“是。”

“為什麽?!”容淺大聲質問著,期盼著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不想恨他。

可是,離墨隻是淡淡看了鳳孤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她,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他入魔已深,不殺他便是放任他成魔為害人間,相信他也不願有這樣的結果。”

“可是並非隻有殺他一條路可走,你明明還可以救他的!為什麽一定要殺他?!”容淺眸光不斷變化著,褪去了所有的平靜與淡然,帶著無可名狀的悲與痛!

她喚他來……並不是讓他殺九魅的!

若果是這樣,那她喚他來根本就是個錯誤!

離墨搖搖頭:“我救不了他。”

“你騙人!你不是九曜神君麽?你不是很厲害麽?你不是明明有伏羲琴在手麽,怎麽可能救不了他!”容淺雙眸盈滿了水霧,霧中卻又燃著怒焰,怒焰之中是切膚的痛與徹骨的哀!

離墨微微苦笑。

若他真如此厲害,當初他又怎會因此而被鎖於神樹之上,最後更要她犧牲救他。

何況,伏羲琴雖有淨化魔性的力量,但是,他剛又損耗了千年的修為,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駕駁伏羲琴。

殺九魅實是不得已的選擇。

就算他不動手,鳳孤也一樣會殺九魅。

與其讓她去恨鳳孤,倒不如恨他的好。

輕輕一聲歎息,他淡淡道:“這是最好的法子。”

“是我錯了……”容淺望著他,忽然微微笑了,笑得眼淚不停地流下來,她緊緊捂著胸口,心痛的幾欲無法呼吸:“我怎麽會寄希望於你這種無情的人……我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他是天上的仙君,他根本不懂何謂情,又怎麽會對人留情?

她實在是錯的離譜!是她害了九魅!

驀地抬手用力扯下頸間的竹笛,容淺狠狠地扔在了他腳邊:“從今往後,你做你的仙,我做我的妖,再無瓜葛!”

再不多看他一眼,轉身,她便擦著眼跑開。

離墨身形微微一震,伸手似想要拉住她,卻終究隻觸到了她的衣袖,任她從指尖擦過,越跑越遠。

他隻是望著她的身影,眼中有著歎息般的悵憾。

容淺……不論是這樣輕輕觸碰你也好,迷戀上你也好,我明明連觸碰你的資格也沒有……雖然很清楚這個事實,但我的心,卻擅自渴求著你,變得無法控製自己,更不願離開你身邊!所以,請你從我身邊逃離開吧!拜托你,不要被我這種人……給抓住了!”

他不能放下她,便隻能讓她遠離他。

若是她再靠近他的話,知道了自己感情的他,終有一天會抑製不住想將她留在身邊的欲望,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所以,這樣就好。

“為何不對她解釋?”冷不防,一旁的鳳孤忽而開口問了一句。

離墨轉首看著他,麵上卻依舊平靜如水,隻微微笑道:“我有什麽需要解釋的?”

鳳孤冷冷笑了笑:“在我麵前又何必再隱瞞?你方才收入袖中的,是九魅的魂魄罷!”

離墨看了鳳孤一眼,笑的十分坦然:“你倒是看的清楚。”

鳳孤眉梢微微一挑,輕嗤一聲道:“你既收取了他的魂魄,想必有讓他複生之法,為何不對她說?還有方才,你若不阻住我,殺死他的便是我,你這麽做究竟是何用意?”

離墨隻淡淡一笑,並不回答,凝眸抬首,望著天邊,眉宇掠過一抹複雜卻又似預料中一般的神色:“來了。”

鳳孤微微一詫,轉首望去,隻見一道白光如閃電般飛來,周圍瞬間變得明亮刺目。

待光芒漸漸散去時,隻間麵前的地上站著一名男子,華麗的雪白裘衣,金冠白袍,尊貴而透著王者的威儀,眉目英挺,俊美中又帶著幾分清泠,一雙鳳目淩厲地掃過,最終怒然地停在了離墨身上。

離墨朝其微微一頷首,淺笑:“青丘王別來無恙。”

鳳孤聞言又是一驚。

青丘王?難道是北國青丘的九尾一族族長九雷麽?

九雷眸子陰沉,冷笑:“我九尾一族不知何時與九曜神君結了怨仇,竟要動手殺我兒!”

本是收到消息說九魅有難,這才急急趕來,卻未料還是晚了一步。

鳳孤微微皺了皺,心中瞬時了然。

九魅原來竟是九雷之子,也就是九尾一族的少主,難怪……

再看一眼離墨,鳳孤麵上的神色愈發複雜起來。

看來離墨是早已知道此事,也知道殺了九魅的後果,他是早有替自己承擔這後果的打算了。

這個人……分明喜歡容淺,卻一直將她往自己身上推,更不惜被誤解和承擔罪責,到底是何用意?!

離墨搖搖頭,歎息成一聲道:“他入魔已深,不殺便隻能成魔,我也實是無奈之舉。”

九雷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無奈之舉?就算我兒成魔,也還輪不到你來動手!何況,聽聞九曜神君曾也受傷入魔,如今卻也好端端的在這,誰說隻有殺我兒才可救他!莫不是我九尾一族不問世事,真當我族好欺麽?!”

“我絕無此意,若是真有其他法子,我也必不會行此一著,好在其魂魄最終回歸了純淨,至少還有複生之望。”離墨微微抬袖,袖中那一團白光飄出,落在了九雷手上。

九雷望著手中那一團白光,眼眸微微一緊。

他自是清楚,若是完全入魔,魂魄被沾汙,死後便是連輪回都沒資格入,如今九魅的魂魄還能保持純淨與完整,必是用了往生咒,而往生咒卻又是極損修為之法。

九雷將魂魄收入袖中,雙眉一揚,冷冷道:“莫要以為這樣本王便會罷休!就算魂魄還在,也不能改變你殺我兒的事實!此事本王會上天找天帝討個說法!”

九尾一族在天界中到底也還是有一定的地位,此等大事上奏了天帝,相信就算是九曜神君,也難逃其責。

離墨麵不改色,依舊帶著清淺的笑意道:“如此,我便隨青丘王一同回天界罷。”

九雷冷哼一聲,轉身拂袖離去。

離墨轉首看了鳳孤一眼,隻輕歎了口氣:“你……好好照顧她。”

然後再不多說什麽,化為一道青光便朝天界飛去。

2.鳳孤的表白

這一夜,容淺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一直沒有出來過。

屋內燭火搖拽,光線暗淡,容淺抱膝坐在**,隻直直地盯著某一點,目光顯得有些呆滯無神。

這一夜,容淺想了很多很多事。

從她穿越來,在落仙穀中生活的點點滴滴,記憶裏全都是那襲溫和淡雅的青衣,如今回想起來竟仍會覺得溫馨。

然而,離開落仙穀後,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遇上了九魅,又撞上了鳳孤。

直至如今與離墨的決裂。

一切恍如夢境一般,卻又是那樣的真實。

真實到,她現在仍清清楚楚地記著九魅在她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幕,心痛難當!

九魅……他親手殺死了九魅……

容淺緊緊抱住了雙膝,一瞬間,竟是淚流滿麵。

若是當初她沒有離開落仙穀,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可是,沒有如果……

若真有如果的話,她唯一希望的就是——

她從沒來過這個世界,更從沒認識過離墨,也好過現在徒增的這滿心傷痛與糾結!

曾經,她以為最親近的人,如今卻是傷她最深的人。

夜越來越沉,容淺終不能眠,隻要一閉眼,孤寂與無助便如惡夢一般襲卷而來,讓她無法承受。

於是,抱著枕頭敲響了隔壁鳳孤的房門。

鳳孤打開門,看見門口神色有些憔悴的她,不由微微一詫。

容淺望著他,隻低低說了一句:“我睡不著,想找個人陪,隻有你了……”

如今,還在她身邊的,隻有他了……

鳳孤靜靜看了她一陣,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讓開了一條路。

容淺走進屋,很自覺地往椅子上一坐:“我不會打擾你睡覺的。”

她隻是想有個人在身邊,讓她可以安心。

不過,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她晚上一定還會夢遊搶他床的。

鳳孤語氣平淡道:“你可以上床來一起睡。”

“一起睡?”容淺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十分淡定地拋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鳳孤卻是漫不經心道:“其實,以我們的關係,該親的早已親過了,也不在乎這一點了。”

容淺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勉強地笑了笑:“以前那些都是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

鳳孤淡淡瞥了她一眼,眸中的神色有些讓人看不清:“若是我已放在心上了怎麽辦?”

“……”容淺愣住,隻怔怔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鳳孤麵不改色,又繼續道:“他於你已不可能,為何不試著考慮我?”

容淺呆了半晌,幹笑兩聲:“鳳孤,你今天是不是抽風了還是受刺激了?”

怎麽這麽不正常?

似急於逃避什麽,容淺起身便打算開溜:“我還是回去睡吧……”

鳳孤微微一眯眸,隻平靜地說了一句:“回來。”

容淺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貼在他身上有些氣急敗壞:“鳳孤你這小人!卑鄙!”

鳳孤一手攬在她腰間,微微一勾唇:“這種時候,你該慶幸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自戀!”容淺瞪著他,很不客氣地批評。

鳳孤並不在意,隻笑笑:“容淺,忘了他,我可以對你更好。”

鳳孤的話讓容淺一下子呆怔住,想說什麽,卻隻是張了張口,什麽也說不出。

眸子微微垂下,不再去看鳳孤,唇角卻是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忘了他……忘了他……

她如何不想忘了他,可是……真能忘得了麽?

“容淺……”鳳孤眼色複雜地望著她,忽而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你哭了……”

容淺一驚,抬手一抹眼,卻是一手的濕濡。

鳳孤淡淡道:“若是忘不了,我也不會逼你,隻不過,我說過的便必會做到。”

他會對她好,也會牢牢抓著她絕不輕易放手!

容淺怔怔看著他,終是無言。

3.又見那條魚

之後的一個月,容淺跟著鳳孤依舊奔走於各處,尋找著神農鼎的下落。

她到底沒有選擇離開,雖然受言靈禁咒的控製,她也離不開。

鳳孤說不逼她,卻還是用手段將她留在身邊,果然還是卑鄙小人!

容淺這麽說他時,他卻一臉毫不以為意的模樣,完全不以此為恥。

容淺想,就這樣……或許也很好……

也許……也許某一天她真的能忘了離墨……

九魅的事,誰也沒再提起過。

鳳孤也未曾告訴過容淺九魅還有複生的機會。

他認為,對於容淺來說,就算知道也已沒有什麽意義。

就算九魅的靈魂還可再轉世,也必然已沒有了生前的記憶,終究隻是一介陌路人,既然如此,那麽便也沒必要知道了。

何況,既然那個人都不願解釋,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而找到神農鼎實則是一個意外。

就在北方一個僻靜的小村落附近,盛傳有一個神秘的小湖,湖水可治百病。

任何謠傳都非空穴來風,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後,鳳孤便立刻帶著容淺趕到了此處。

到了湖邊時,二人便立時覺出湖中所透出的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

鳳孤微微揚起了唇角:“看來,這湖底就算沒有神器,也必然隱藏著不一般的東西。”

容淺斜眸睨了他一眼,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來你可以好好洗個冷水澡了。”

要摸清湖底有什麽東西必定要下湖一探,而現在已是深秋時節,湖水已經十分冰冷。

鳳孤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取下腰間的煉妖壺。

看來她還不知道此物的作用。

上回吃過離墨的虧,此次又怎麽可能再重蹈覆轍。

看著被吸進煉妖壺中的湖水,容淺著實驚訝了一番,卻很快撇撇嘴,嘀咕一聲:“投機取巧。”

鳳孤抿嘴笑笑,然而,沒一會,他麵上的笑容便漸漸凝住。

隻因,那湖水雖一直被吸進煉妖壺內,卻一點也沒有減少的跡象。

這下輪到容淺幸災樂禍了:“看樣子,注定你逃不過這一跳了。”

鳳孤眸光微微一沉,眉目斂起。

莫非是湖底那神器的關係?

正思忖著,忽而一道青光自天際垂直落下,近了看,竟是一條青龍,直直竄進湖水之中,濺起一朵極大的水花。

而沒過多久,湖中似卷起了一層漩渦,自漩渦之中,那條青龍扶搖直上,口中含著一隻巨大的古鼎,最後化為一少年的形態落在湖邊。

容淺看清少年的樣貌,不由一聲驚呼:“你是那隻鯉魚?”

少年聞聲轉過臉,看見容淺,眼色也是一變,十分不滿道:“又是你這女人!我說過我叫青玄,現在是龍不是魚!”

容淺不以為意地一撇嘴,卻是死死盯著他手中的古鼎,眸子漸漸亮了起來:“果然是神器神農鼎!你這條死魚做什麽跟我們搶?!”

青玄聞言神色一緊,牢牢護著鼎,冷冷瞟她一眼,嗤笑:“我下界本就為這神農鼎而來,倒是你們覬覦神器有何目的?”

這麽一說,容淺倒是有些好奇起來:“你找神農鼎做什麽?該不會……”

她眸子一眯,很是懷疑地瞅著他:“你這死魚又想盜神器來提升自己修為?”

“說什麽混賬話!”青玄一聽,幾乎要暴跳如雷,氣急敗壞道:“還不都是為了九曜神君,師尊才會命我來尋這神農鼎以煉製藥丹為其治傷!”

“你說什麽?!”容淺微微一怔,眉頭皺起:“為九曜神君治傷?他何時受過傷?很嚴重麽?”

要靠神農鼎煉製的藥丹來治傷,傷勢絕不普通。

而問完這一句時,容淺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到現在,她聽到他的名號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

而提到這,青玄卻是憤憤不已:“九曜神君殺了九尾狐族的少主,青丘王九雷已經告到了天帝那,此等大罪,就算是九曜神君也無法逃脫,所以受了天刑,被削了神級,修為大減,又眼看天劫將近,這才找到師尊求藥。哼!我還以為九曜神君真如傳說中那般神聖,原來也不過如此,竟然胡亂殺人!”

青玄始終記著九曜神君故意將他安入勾陳星君門下之事,曾經以為此乃一大幸事,直到入了勾陳星君門下,才知從此是入了地獄,簡直過的是非人的生活!現在想起都還毛骨悚然,對於九曜神君也一直懷有怨念。

真想不通,當初明明為他辦好了事,為何還要這樣陷害自己?

如今又無故殺九尾狐族的少主,實在是太小人了!

“你說他受了天刑?”容淺微微有些怔神。

九尾狐族的少主……是九魅麽?

他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份?!!

離墨是一早便知道麽?若是知道,為何還要痛下殺手?!他該曉得這樣的後果才對!到底是為什麽?!

“沒錯,聽說一共受了九道天雷,倒也不愧是九曜神君,一般人三道天雷便受不住,他竟然還扛下來了。”這一點,青玄還是不得不佩服其修為的深厚。

九道天雷……

容淺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嚴酷的刑罰,一想到他此時的傷勢,心便不由一下子糾緊起來。

鳳孤目光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青玄,淡淡道:“神農鼎是在下一直在尋之物,能否將其先借於在下一用?”

青玄凝眸打量了他半刻,沉聲道:“不行!師尊交待過,神器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鳳孤眉目微斂,卻仍試圖說服他:“在下亦是為救人所用,絕無半分強占神器之心。”

“那也不行!師尊說了尋到神器便立刻帶回天界,不得有半刻延誤。”青玄態度堅決,更已是抱著鼎準備離開。

鳳孤眼神一凝,上前一步,攔在了青玄麵前:“既然如此,便休怪在下無禮了。”

神農鼎他也勢在必得!

“你想搶神器?”青玄神色一緊,將鼎護在了身前,冷笑:“就憑你區區一個人類?莫要在這說大話了。”

鳳孤麵不改色,輕嗤一聲:“是否說大話,一會便知。”

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容淺頗有些頭疼,又不能不管,隻得出聲調解:“有事好商量,小魚啊,我們並不是要跟你搶神器,隻是也要用來救人,反正天上時間過的慢,不如你先跟我們拿著鼎去救了人,再趕回天界如何?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青玄眼神怪異地看著她,眉梢忽而一挑:“你竟不急著先救九曜神君?”

聞言,容淺卻是一怔,隨即淡淡道了一句:“我為何要急著先救他?他和我有什麽關係?”

自他殺了九魅的那一天起,她與他便再無瓜葛!

青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味深長道:“我怎麽聽說,你和九曜神君關係匪淺呢?”

“……”容淺覺得,和這隻死魚廢話實在是一件不明智的做法,於是,轉臉看向鳳孤,有些不耐道:“不廢話了,直接搶罷!”

她不想再與人談起和離墨之間的事,因為,她已經選擇努力忘記。

鳳孤低低一笑,身形已如閃電般朝青玄直掠而去,銀光閃過,手中長劍直逼對方胸口。

青玄堪堪避開他的攻擊,一手護著鼎,一手袖袍一揮,一道水柱憑空聚起,朝鳳孤襲去。

鳳孤捏符掐訣,抬手在麵前劃出一道屏障,擋住了水柱的攻擊。

青玄見攻擊無效,正待再出手,忽而,一串藤枝自他腳下的地底伸延出來,將他的手腳全都牢牢纏住,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

“你這女人竟然偷襲我!”青玄有些惱怒地轉首瞪著一旁的容淺。

容淺隻是不以為意地一攤手,露齒笑了笑:“都說是搶了,誰還和你光明正大的打?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單細胞。”

幸好這隻鯉魚修為還不算太高,她才能製的住他。

青玄更怒了,兩眼瞪的像魚眼一樣大:“你說什麽?!”

鳳孤上前拿過青玄手上的鼎,斜眸睨一眼容淺,笑道:“難得你也能找見一個比你更笨的欺負。”

容淺嘟著嘴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就不能偶爾也讓她得瑟一下麽?

“喂,小魚,神農鼎我們就先借走了,等用完後自然就會還給你。”臨走前,容淺笑眯眯地拍了拍青玄的肩。

青玄苦於身體不能動彈,隻能憤憤道:“你們這一人一妖不要太器張了,待我回天界稟告師尊,到時你們一定逃不掉!”

鳳孤淡淡看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而霸氣的冷笑:“那我便隨時恭候天上那幫所謂仙君的大駕了,我也想看看,他們到底有何能耐!”

這一刻,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仿佛睥睨天下的君主,讓人不寒而栗,青玄竟也一下子被他震住,半日說不出話來。

4.鳳孤是魔君?

容淺跟著鳳孤回到其師傅所在的山中時,已是半月之後。

在山腳下,容淺望著不遠處的那片桃花林,有一瞬間的恍神。

穿過那片桃花林就是落仙穀,曾經她住了十七年的地方。

現在想起來,竟然依舊會懷念。

不過,終究已經是過去,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鳳孤看著她發怔的樣子,微微一眯眸:“又在想什麽?”

容淺回神過來,隻是長歎一聲道:“我在想,原來你修行的地方離我住的落仙穀這麽近。”

鳳孤輕輕一笑道:“若非離的如此近,又怎會總如此巧的與你撞見。”

說到這,容淺便又想起初見時的仇來,重重哼一聲道:“當年你還是小P孩時,就開始欺負我,我就不明白,那麽多棵桃花樹,你怎麽就偏偏來揪我?”

鳳孤看著她,沉默片刻,嘴角帶笑:“莫非這就叫緣份?”

事實上,他也不知為何當年就看中她這棵桃花樹,隻是單純的一種直覺而已。

“我看是孽緣才對!”容淺嘟著嘴,很是不滿。

她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他,現在處處受製於他,想跑都跑不了。

二人鬥著吵著一直到了山上的道觀。

觀中看起來十分清冷,不見半個人影。

容淺站在大門前,很是奇怪地問著鳳孤:“這麽大間道觀,都沒人的麽?”

鳳孤微微蹙起了眉,神色有些異樣,沒有回答,隻是徑直朝觀內走去。

容淺跟著他後麵一起進了觀中,看見眼前情景之時,二人皆是雙雙變了臉色。

“這、這是……”容淺一聲低呼,眼底盛滿了驚愕。

麵前,是遍布一地的屍體,全都穿著道服,很明顯是觀中弟子。

血還未幹,看來死去並不久。

鳳孤沉著臉,緊握起雙手,一言不發,似想起什麽,叫了一聲“師父”,便朝後院直奔而去。

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也知道此事不妙,容淺正要追上前去,一隻手忽而抓住了她的腳。

容淺低頭看著腳邊奄奄一息的弟子,忙蹲下身施法替他治療,一邊問道:“是誰殺了道觀中的人?”

那名弟子氣息微弱,隻能勉強開口:“是魔……魔族……叫師兄……千萬小心……”

魔族?!

容淺心中一驚,立時想起了魔使朔風。

難道是他?!

九魅的死,與他也脫不了幹係!如今,他又來此做什麽?!

容淺微微握緊了手,眸中有怒意漸漸升起,咬牙站起身便追著鳳孤的方向跑去。

一進後院,便看見對峙中的兩道人影。

一個是鳳孤,另一個,正是朔風。

而朔風的手上,正提著一個白發蒼蒼,枯瘦如骨的老人。

雖然變了很多,但容淺還是認出這位老人便是當年那位老道長,也就是鳳孤的師父!

看著他雙目緊閉,有血自其胸前緩緩流下,卻是已沒了氣息。

“人都是你殺的?”鳳孤此時麵無表情,隻冷冷盯著朔風,一字字問出口,卻是冰寒刺骨。

朔風將手中屍體往前一扔,麵不改色:“不錯。”

“為什麽?!”鳳孤緊握的雙手隱隱可見青筋,憤怒的氣息再也壓抑不住,渾身散出一股逼人的凜冽與肅殺之氣。

天界。

一樹粉色的桃花悠悠飄落,樹下,是那一襲亙古不變的青墨色,隻是人明顯清減了許多,原本合身的衣袍顯得有些空**,俊美柔和的麵龐卻有些蒼白過了度。

他的身後,站著的是一身錦袍玉帶,風神俊美的天帝,負手輕歎:“你此次傷勢不輕,修為削減了大半,天劫將近,你……”

離墨淡淡一笑,打斷他:“天劫之事我自會處理,帝君不必替我擔心。”

“你也莫要怪朕判的重了,此回事態嚴重,你也知九尾狐族雖歸於天界,但卻仍屬獨立的一族,其勢力不容小覷,朕不能護短。”帝俊微斂著眉目,歎息著搖了搖頭:“九道天雷,倒虧你能受得住。”

離墨笑了笑,仍是一派的溫和:“此事確是我之過,受罰也是應該。”

帝俊瞟他一眼:“朕實在想不到你此次竟會做出此等糊塗事來,就隻是為了那隻桃花妖麽?”

離墨沒有說話。

“罷了。”帝俊歎口氣,話題又是一轉:“方才得到勾陳的回報,神農鼎叫那桃花妖和凡人道士奪走了。”

離墨眸光微微一閃,回身看著帝俊:“此事勾陳星君如何會插手進來?”

“是朕叫勾陳尋神農鼎煉藥助你療傷恢複修為,卻不料叫他們搶得了手。”帝俊斂了神色,淡淡道:“崆峒印已落入魔使朔風之手,為複魔族,他必然還會去奪其餘神器,憑他二人的能力必然敵不過,那桃花妖也遲早會是他的目標。”

離墨微微一蹙眉,“帝君的意思是?”

“朕不想節外生枝,必須在朔風之前收回神器,至於那桃花妖,朕不管是否能引出魔君轉世,既然魔族已重現於世,便不能再任由她留於凡間。”

離墨沉默片刻,淡聲開口:“既然如此,便由我去罷。”

帝俊目光微微一凝,看著他:“但你如今的傷勢……”

離墨輕歎一聲:“無妨,她終究是我引來於此世,也該由我去了結。”

帝俊凝眸看了他半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展眉笑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去處理,希望你莫要叫朕失望。”

道觀之中,鳳孤冷冽淩厲的目光一直凝聚在朔風身上,那樣的目光幾欲將其淩遲。

朔風看著他,不緊不緩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聞言,鳳孤似是一怔,眉目斂起:“為我?”

“不錯,為了讓你舍棄人類的感情,重歸魔道。”

鳳孤看著他的神色又複雜了幾分:“什麽意思?”

朔風沉聲道:“到現在,您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麽,魔君大人。”

一句話,卻是讓鳳孤與容淺全都怔住,一臉驚愕之色。

鳳孤皺起眉,語聲中似帶了些惱意:“你說什麽?誰是魔君?”

朔風看了他半刻,然後自袖中摸出一麵古鏡:“看來,還是隻有借助昆侖鏡的力量讓您恢複前生的記憶了。”

昆侖鏡?!

容淺驚詫地看著他手中那麵古鏡,想不到神器中的昆侖鏡竟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隻是,他說鳳孤是魔君,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

在容淺與鳳孤雙雙驚詫之時,朔風已經舉起昆侖鏡照向鳳孤,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自鏡麵射出,直直照在了鳳孤的麵上。

鳳孤本能地抬手去遮,然而手剛舉到一半,卻又直直頓在半空,雙眸仿佛被那道白光所牽引一般,定定地凝聚在了鏡麵上。

容淺看著鳳孤麵上漸漸變的詳和平淡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一般,任憑她怎麽叫都沒有反應。

忽而,一道青光自半空落下,“叮”一聲打落了朔風手中的昆侖鏡,緊接著一道身影挾著凜冽的殺意直取鳳孤背心,容淺本能地擋在了鳳孤身前,那道身影硬生生地停在她麵前,離墨泛著青光的右手雙指直抵在她眉心。

“容淺,讓開。”離墨神色沉靜地看著她,低沉清泠的聲音不似往日的平淡溫和。

容淺沒有動,隻直直迎向他的目光,堅決道:“九魅那時我沒能阻止你,現在,我絕不會讓你殺他的!”

離墨眉目微凝,神色微微一動,再看一眼鳳孤,眼神驀然一凜,沉聲道:“他,我非殺不可!”

話音剛落,袖袍一揚,一股力量便將容淺震了開去,下一刻便揮手朝鳳孤襲去。

“不要——”容淺摔落在地上,張口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然而,在離墨的指尖即將觸到鳳孤身體之時,鳳孤身上驀然迸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將離墨的手震了開去,離墨也踉蹌地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神色複雜地看著鳳孤。

鳳孤隻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雙黑眸已然變成了妖邪的紫色,微勾的唇角更掛著一抹霸道而邪魅的笑意。

“魔君大人,您終於回複記憶了。”朔風走上前來,素來麵無表情的臉上也有了一絲欣喜之色。

魔……君?

容淺有些驚異地抬頭看著麵前那熟悉卻又陌生的人,樣貌沒有變化,但氣質卻與之前大不相同,尤其那一雙紫色的眸子更令她有著十分熟悉的感覺。

鳳孤嘴角帶笑,眯眸看著離墨,眉彎輕挑:“離墨,之前那麽多機會你不動手,現在才想著來殺我,不覺得太遲了些麽?”

離墨淡淡看著他,沉靜道:“若是現在的你,要殺也還不遲。”

朔風卻是上前一步,擋在了鳳孤身前,沉聲道:“魔君大人,這裏有我先擋著,您還是盡快取回封在那女人身上的力量吧!”

聞言,容淺又是一怔。

……女人?難道是在說她?

封印在她身上的力量又是什麽?

鳳孤轉首看向了她,紫眸微微一閃,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又難以琢磨的笑,抬步朝她緩緩走了過來:“容淺……”

容淺坐在地上,看著走近的鳳孤,心中不知道泛起一股什麽樣的感覺,隻本能地往後一縮,右手卻正按在了什麽東西上。

低頭一看,卻是被離墨打落在地的昆侖鏡。

然而,隻是這一眼,鏡麵卻又再次泛出白光,直直照射進了她的雙眸裏。

一刹那,許多人許多事有如潮水一般席卷狂湧而來,轉瞬便將她湮沒在記憶的潮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