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似曾相識故人來
1.多吻幾次沒關係
依舊是漫天繚繞的白霧,似曾相識的參天古樹。
她靜靜倚靠在樹下,頂梢處已不見那原先被鎖住的男子。
樹葉緩緩飄落在她腳下,一派的蕭索與寂寞。
“他不要你了,不如跟著我可好?”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華美的紫袍,眉心一簇火焰的印記,麵容依舊模糊,那雙紫色瞳眸卻格外清晰,滿含玩味之色。
她拍開他的手,爭辯,聲音嘶啞:“他不是不要我,隻是……不認得了。”
“那又有什麽區別?”他勾著唇角,動作輕佻,語聲帶笑:“何況,我幫了你,你不該以身相許作回報麽?”
她驚愕,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我……我現在很醜的。”
他笑:“我喜歡就好。”
她急了:“可我不能嫁給你!我是妖,你是仙……”
他挑眉,笑的幾分邪魅:“誰說我是仙?”
她愣住。
天剛微微亮,容淺便被鳳孤從**給拎了起來,卻仍是一直發呆。
最近做的夢似乎越來越奇怪了。
然而那樣的夢卻又真實的仿佛很早就存在她的記憶中一般,尤其那個有著紫色瞳眸的男人,更是莫名的讓她覺得十分熟悉。
“還沒睡醒麽?”忽而臉上一痛,容淺回神過來,正對上鳳孤那張清俊的臉,而他的手正扯著她的臉頰不停地往一邊拉拽。
容淺怔愣了一下,沒好氣地伸手將鳳孤用力推開:“去去去!別靠我那麽近!”
從**跳下,容淺邊整著衣裳,邊暗自奇怪,怎麽不知覺中又睡到**去了?難不成她天天都夢遊在搶鳳孤的床?
鳳孤抱臂站在一旁,看著她笑:“反應這麽大,難道你還在在意昨夜之事?”
容淺瞪他一眼,氣哼哼道:“那種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誰在意了!”
“是麽?”鳳孤微微挑了挑眉,慢條斯理道:“可我記得有人昨夜一進屋,便用了整壺的水在漱口……”
容淺立時分辯道:“那是因為你太髒了!”
嗚嗚嗚……竟然還把舌頭伸進來了,惡心死了,就算漱一百遍也不夠!
鳳孤難得竟沒有生氣,反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不知怎的竟似乎還有些高興的模樣:“不過隻是一個吻而已,你如此激動在意,莫非還是第一次?”
容淺見他一副得瑟的樣子,心裏極為不平衡,眉梢一揚,朝鳳孤明眸皓齒地一笑:“怎麽可能?!我的初吻早就獻給君上了,你這種程度我才不會放在心上。”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當初隻是個意外,不過,也算是她的初吻吧?
鳳孤臉色微微一沉,麵無表情道:“是這樣啊……”
下一刻,容淺隻覺腰間忽然一緊,鳳孤伸手緊緊圈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溫熱的唇落下,與昨夜欲望的索求不同,這次更多的是戲弄。
容淺一時驚地瞪大了眼。
而鳳孤隻是簡單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後抬臉離開,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既然我這種程度你不放在心上,那麽多吻幾次也不要緊了。”
那樣邪惡的表情,竟似又回複到了昨夜中媚術時的狀態!
容淺有如被雷劈到一般,呆怔了半晌,才踉蹌地撲到桌邊,抓起茶壺便不停地倒水往口裏灌。
“啪!”一聲脆響,茶杯碎裂一地。
風音抬眸看一眼案前斂眸蹙眉的離墨,又瞄了一眼旁邊的水鏡,搖頭輕輕歎了口氣。
……又看到刺激神經的畫麵了,與其這麽時時盯著水鏡緊張著,還不如之前就留在下界別回來的好。
正想著,卻見麵前離墨忽而站起身,淡淡說了一句:“風音,我要下界一段時日。”
……不過隨便想想,竟應驗的這麽快?
風音臉上滑下幾道黑線,皺著眉道:“離墨大人,請聽風音一句,莫要再靠近她了。”
越靠近她隻會越害了您。
離墨淡然地看他一眼,輕歎一聲道:“此次下界主要並非因為她,而是有關神器之事。”
“神器?”風音聞言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詫。
離墨微微點點頭,目光漸漸凝起:“千年前那一戰之後,為免神器聚在一起的力量會造成不良影響,故而將神器又分散隱匿在了四處,而如今,神器卻又現世了……其中煉妖壺便在那道士鳳孤手裏,所以若有必要,我需將神器再次回收起來。”
而且,有些事,他也必須去驗證……
一般的凡人是無法駕馭神器的,鳳孤有這樣的能力,便說明他絕不會是普通人……也許,就是那個人也說不定……
所以,他才將她留在了鳳孤身邊。
但是,卻仍有些放心不下。
尤其在方才水鏡之中看見鳳孤對她的輕薄,不知為何,竟會有些動怒了。
真的是沒法就這樣放任不管啊……
風音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問了一句:“神器之事固然重要,但是,離墨大人想要下界當真就沒有存一絲私心麽?”
離墨怔忡了一下,有些失笑:“風音,對她,這些事都是我應給的補償,隻是為何你對於此事總這般敏感反對?”
“因為離墨大人您不覺得對她的關心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圍麽?我隻怕……離墨大人您會對她生出不一般的感情……”
離墨又是一怔,淡然的神情微微變了變,然後輕輕笑了起來:“你實在是想多了風音,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自是清楚風音所指的不一般的感情是什麽,隻不過,上萬年來都清心寡欲的他,又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感情?
他對容淺,隻是愧疚而已。
然而離墨的話並未讓風音放下心,隻緊緊蹙起了眉,看著離墨,良久不語。
並非他想多了,離墨大人,難道您還沒有發現麽……
您那麽緊張在意她與其他男子親密接觸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從來都淡漠一切的您為何每每遇到她的事就無法再靜心?
都說離墨大人無心無情,雖待人溫和,卻是不易親近,可如今,有心有情卻隻怕是會成為一大禍害!
尤其在離墨大人劫數將近的這個時候,更加讓人不安起來……
2.不是女人,不是男人
嘈雜的街道,容淺垂著頭心神俱傷地跟在鳳孤身後,一聲不吭。
“那書生所住的地方,是走這條路麽?”鳳孤轉首看著她問了一句,卻是半天都不見她有反應,不由微微皺了皺眉:“從出來到現在,你都這樣一副好似虛脫般的淒涼模樣,難道被我親一下就讓你如此不能接受?”
容淺抬起眸子,無比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咬著牙吐出幾個字:“鳳孤,我真的很想抽你一頓啊……”
竟然把她的便宜一占再占,事後更沒有一絲悔過與歉疚,實在是讓她恨的牙癢癢!
鳳孤微微一勾唇角,眉彎輕挑:“你不是說不在意麽?”
容淺氣憤:“那也不能叫你白占了便宜!”
鳳孤眯了眯眸,傾身過去,笑的幾分戲謔:“若你覺得吃虧了,我倒是不介意你再從我身上討回來,隨你摸隨你親,如何?”
容淺十分悲催地看著他,幽幽道了一句:“鳳孤,你確定你身上的媚術真的解了麽?”
為什麽她會覺得他越來越傾向於昨晚失去心智時的性情了呢?
現在的鳳孤,她不認識。
鳳孤怔了一下,眉頭輕蹙,隨即抬手輕輕一敲她的腦袋,沉聲道:“別說廢話了,那書生到底住哪?”
誰廢話了啊……明明是他在調戲她!
容淺很是憋屈,嘟著嘴抬手一指:“往前邊再走一會就到了。”
容淺已經將狐女與書生以及溫婉之事都告與了鳳孤,雖不知那狐女現在藏身在何處,但她一定會去找那書生顏斐,所以,他們隻需在顏斐家中靜候便是。
顏斐開門一見到容淺,臉色便立時拉了下來,不待容淺先開口,他便很是氣憤地指責道:“你怎麽又來了?!告訴你,不論你再說什麽,我都不會再相信你了!所以,也請姑娘自重,莫要再以誣蔑抵毀他人為樂!”
說罷,竟是連讓容淺說話的機會也不給,直接“砰”一聲關上了門。
劈頭蓋臉就挨了一通罵,還被摔了門,容淺嘴角不由微微抽了抽,一旁鳳孤忍著笑,輕咳一聲道:“看樣子,你真是到哪都不討喜,也隻有我能忍耐收容你了。”
容淺重重哼了一聲,鬱氣正愁無處發泄,抬腳便往那門上踹去!
連個弱不禁風的書呆子都可以欺淩到她的頭上來了,她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
“哎喲!”一聲痛叫,容淺立時蹲下身捂著腳直揉。
門沒踹開,倒是傷到她腳趾了。
一時氣極之下,她又忘記自己已經沒有了妖力,隻是一名普通的弱女子,所以,她的腳根本踹不動這一扇破門。
“尋常女子哪有像你這般不文雅的舉止,這回可算是吃到教訓了?”鳳孤非旦不慰問她,反而慢悠悠地說起教來。
還不都是叫你害的!
容淺淚眼婆娑地瞪他一眼,淒慘慘道:“我的腳趾扭傷了。”
痛死她了!
容淺忍不住怨恨地想,為什麽最近她總是那麽倒黴?
鳳孤歎了口氣,扶著她站起來,然後伸手按在門上,也不見他費了多大的勁,那門竟然就應聲開了。
走進屋,便正對上顏斐那一臉驚愕的表情,指著他二人的手有些顫抖:“你你你們怎麽闖進來的?!”
容淺很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若是她有妖力,要開這門也容易的很!
鳳孤隻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徑自扶著容淺坐到了椅上:“她的腳扭了,借你的屋子坐一坐。”
冠冕堂皇的理由,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賴下來了。
顏斐很是氣憤地指著容淺:“這種借口你們以為還有用麽?上回她便是假裝扭了腳賴進我家中,不停抵毀婉兒,這次我不會再聽你們說任何話了,出去,立刻給我我出去!”
容淺一聽也怒了,噌地一下將腳上的鞋一脫,露出白皙的小腳,而前端腳趾明顯有些紅腫。
她單腳站起身,一把揪住顏斐的的衣襟往身前一拉,指著自己的腳,用那種寒得掉渣的聲音說道:“死書呆子,你給我看好了!是真的扭傷了,扭傷了!”
顏斐隻看了一眼,便立刻別開了目光,臉微微有些發紅:“你……你一個姑娘家怎的如此不守禮節?!”
女子的腳豈是隨便能叫人看的?
鳳孤上前將二人分開,扶著容淺再次坐下,然後對顏斐道:“你可以不必將她當作女子看待。”
容淺氣的咬牙:“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要氣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如果是離墨的話,早就……
這個念頭剛一冒上來,容淺立時回神,立馬將其又拍了回去。
人家都不管她了,怎麽還總念著他?!
3.淒淒慘慘戚戚
容淺亮出了受傷的腳後,倒是理直氣壯地在顏斐家中坐下了,隻等著天黑那狐女來尋。
而對於就這麽賴在自家的兩個人,顏斐也很是無奈,但出於禮節,他也不能真就這麽將受傷的人給趕出去。
他知道,他們來這一定另有目的,多半又是衝著婉兒來的。
歎口氣,他很是不解地問道:“請問二位究竟與我和婉兒有何冤仇,非要一直來找我二人的麻煩?”
容淺揉著腳,抬眸看他一眼,正待開口,鳳孤卻已是先出了聲:“在下隻是前來捉妖罷了。”
“捉妖?!”顏斐立時拉下了臉,怒斥:“休得血口噴人!婉兒才不會是妖!”
鳳孤冷冷瞥了他一眼,也不與他爭辯。
容淺眼中波光一轉,笑眯眯道:“沒人說溫婉是妖,你何必這麽激動?”
顏斐神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坐在桌邊卻仍有些氣憤。
容淺湊過身去,眨著眼輕笑著問了一句:“書呆子,我問你,你是喜歡以前那個贈你銀兩卻屢屢拒婚的溫婉呢,還是喜歡現在這個一直悉心照顧病重的你對你百般柔情的溫婉呢?”
顏斐皺了皺眉,一本正經道:“姑娘這問題問的好生奇怪,婉兒便是婉兒,何來以前那個和現在這個之分?”
書呆子就是書呆子,死板的很。
容淺歎息著搖搖頭,又問:“假如有一天你發現現在與你山盟海誓的女子並不是你曾經所喜歡的溫婉,你會怎麽辦?”
顏斐目光怪異地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姑娘你傷著了腳,難道連腦子也傷了麽?為何總是說一些胡話?”
“……”容淺捏緊了拳頭,差點就要跳起來逮著顏斐痛打一頓。
這個該死的書呆子!她好心給他打預防針,以免他知道事實真相後會承受不住打擊,他竟敢嘲笑諷刺她?!
隻是激動下站起身,一不小心又碰著了受傷的腳趾,容淺立時又跌坐回了椅上,抱著腳眼淚唰唰流,心神俱傷。
都說倒黴時連喝涼水都塞牙縫,她最近真是倒黴到了家了!
早知道,當時踹門就不用那麽大的力了。
物理學告訴我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鳳孤站在一旁,看著她淒愴的模樣,俯下身去:“給我看看。”
容淺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憤憤道:“不用你看!要不是你封了我的妖力,我會這麽容易受傷麽?!”
都是他害的!
鳳孤皺了皺眉,不管她願不願意,伸手捉住她的腳便細細察看了起來,然後斂聲道:“腫的這麽厲害,怕會傷到筋骨,得去找個大夫看看。”
容淺眼波一轉,卻是換上一副十分討喜的笑顏,語聲溫軟:“鳳孤,其實不用找大夫那麽麻煩,我自己就會治愈術的,隻要你解了我的封印……”
不待她說完,鳳孤便淡淡打斷了她:“你那點妖法隻怕會越治越壞,還是去看大夫的好。”
容淺很不滿地為自己分辯:“你別太小看我,想當年,為了給離墨治好傷,我可是將治愈術練的爐火純青!”
……雖然這件事也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
“離墨?”鳳孤斜斜看她一眼,微微眯起了眸子。
容淺怔忡了一下,恍然想起什麽,立時沮喪地低頭直捶桌子。
怎麽扯在扯去總忍不住扯到離墨?!明明都決定放開了,卻還總不自覺的就想起他,一向還算灑脫的她怎就偏偏這次灑脫不起來了?!
“你又怎麽了?”鳳孤見她這副好似生無可戀的淒涼模樣,不由皺了皺眉。
容淺平複了心中的情緒,直起身,十分平淡地說了一句:“沒什麽,離墨就是君上,昨夜那個人。”
鳳孤深刻地看了她一眼,悠悠道:“他是什麽人?你稱他君上,莫不是你妖族中的君主?”
離墨是妖族中的君主?!
“咳咳!”容淺被嗆的厲害,伏著身子,幾乎要笑抽過去:“你居然以為他也是妖?!告訴你,他是……”
“小花妖,若是不想那隻九尾狐死的話,就一個人出來!”冷不防,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容淺不由一驚。
是那隻狐女!
“怎的又不說了?”鳳孤挑眉看著她,那神情卻似並未聽到狐女的話一般。
“不必看了,我說的話隻有你一人能聽到而已,若你想好了出來,便到城中的城隍廟來!”
容淺眉彎輕輕一蹙,沒想到九魅竟然又會落在那隻狐女的手上,用來要脅她,那隻自戀又沒點本事的九尾未免比她還更差勁了些吧?
這一出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容淺心中歎了口氣,抬眸看了看鳳孤,陰慘慘地捂著腳,可憐巴巴道:“我的腳痛的厲害,我還是先去找大夫好了。”
鳳孤輕笑一聲,伸手扶她:“終於想通了?來,我扶你去。”
容淺忙擺著手拒絕:“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若是也走了,誰在這守著呢?”
“你一個人去?”鳳孤眸子眯了起來。
容淺斜他一眼,站起身單腳跳了幾步:“放心,你認為我現在這模樣還能逃的走麽?”
倒是一旁顏斐出聲道:“姑娘這腳傷若是要看大夫,自然還是有人陪著的好。”
他自是巴不得送走這兩個瘟神。
“書呆子你太小瞧我了,這種小傷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容淺伸手又拉住鳳孤的雙手,緊緊握住,笑著說:“鳳孤,你一定要好好陪著這書呆子啊!”
鳳孤看著她,眼裏有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然後反握緊了她的手,不動聲色道:“你自己一人要小心些。”
那樣“含情脈脈”的叮囑,著實讓容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驀地鬆開手,往身上擦了擦,“我走了。”
說著,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
看著容淺漸行遠去的背影,鳳孤目光漸漸凝起,神色微斂。
顏斐站在一側,搖頭歎道:“你不去陪她看大夫卻要在我這賴著不走,究竟是想做什麽?”
鳳孤轉首看著他,忽而抬手在他身上一點,顏斐身形立時定在原地,不能動彈,臉色不由微微變了變,驚道:“你……”
鳳孤隻取下腰間的煉妖壺,淡淡說了一句:“對不住了。”
4.公子雲竹
容淺拖著受傷的腳,忍著痛一步步朝城隍廟走去。
城隍廟距這有上好一段路,莫說那狐女是否要殺她,光是這麽走過去,容淺估計自己的命也快去掉大半了。
那該死的鳳孤,她都已經這麽明白地暗示他了,他竟仍舊無動於衷,不肯解除她的封印,還她妖力。
什麽“你自己一人要小心些”?!都是風涼話!
說的比唱的好聽!
難道在他眼中,她就真的沒有一絲能勾起他憐香惜玉之心的女子味道?
每回都說從不將她當作女子看待,但按照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她卻仍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一個弱女子呢!
容淺越想腳越痛,對鳳孤的怨氣也便更深一分。
當這怨氣達到極點之時,容淺的腳終於也痛的再也邁不出一步,慘兮兮地蹲下身來揉著腳休息。
刺痛的感覺不斷襲來,容淺很是擔憂的想,不知道她這腳會不會就這樣廢掉?
“姑娘有什麽需要在下幫忙的麽?”忽而頭頂傳來一聲問話,聲音極其溫柔。
容淺忍不住抬頭,麵前是一名衣著幹淨的年輕公子,他的相貌並不算出眾,但一眼看去便覺出一股非凡的氣質,安靜優雅,如謫仙一般塵埃不染,一雙眸子盈盈含笑,說不出的溫柔親切。
恍惚間,容淺竟會覺得有幾分熟悉。
對方見她發怔,彎下腰身,朝她伸出一隻手,微微笑道:“能站起來麽?”
容淺回神過來,已是不自覺地便搭上了他的手。
對方將她扶起,摻著她走到一旁的街角處坐下。
“可是傷到腳了?”他蹲身在她麵前,輕輕抬起她受傷的腳,脫下鞋細細察看。
神態動作都自然的沒有一絲做作輕薄之態,可這舉動卻又不該是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該有的行為吧?
容淺心中詫異,盯著對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半天,似察覺到她的目光,公子轉眸看向她,笑意溫和:“怎麽?”
容淺遲了半天,還是開口問了一句:“你是誰?你認得我麽?”
經過許多次的經驗,容淺已經深刻地明白了一個理。
在這個世界裏,她卻不認得對方,許多人卻是認得她的。
公子怔了一下,禁不住失笑:“在下雲竹,並不認得姑娘,隻是性情使然,若是有唐突之處,還望見諒。”
容淺半信半疑地又看了他一會,然後朝他露齒一笑:“雲公子平易近人,性情溫和,倒是我多慮了。”
雲竹並不介意,隻笑著垂首看著她紅腫的腳趾,伸手輕輕揉了揉,立時引的容淺一陣痛叫。
“別、別碰!痛死了!”
雲竹微微一蹙眉,低聲道:“好像傷到筋骨了……”
“傷到筋骨了?”容淺有些僵硬地低下頭去看他,神色淒涼:“那這隻腳會不會廢掉啊……”
雲竹抬眸看著她,忽而輕輕一笑:“不會……”
溫柔的笑意有如熏風拂麵,叫人從頭到腳都神清氣爽起來,每個毛孔都熨過似的舒適服帖。
隻是,這樣的笑,為什麽也會給她一絲熟悉的感覺呢?
就在容淺這一怔神之間,腳下驀然一陣刺痛傳來,容淺指天發誓,那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由樹化為人形時那種脫胎換骨時感覺,那樣的劇痛直叫她張著口卻是連叫也叫不出來。
這樣的狀態整整持了大半刻,痛感才終於漸漸消緩下去。
容淺立時就想劈臉大罵對方一通,話還未出口,卻聽他淺笑著說了一句:“好了。”
然後手從她的腳上鬆開,原本紅腫的地方已經完全消腫下去,一點事兒也沒有了。
容淺呆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有些悶悶地穿好鞋子,小聲嘀咕道:“就算是要幫我治傷,也事先打聲招呼嘛……”
突然來這麽一下,差點沒痛抽過去。
雲竹站起身,微微笑了笑,語聲低沉悅耳:“這治傷法子就需在全身放鬆的狀態下才能達到最佳效果,若是提前告訴了你,隻怕你要緊張。”
所以就事先用笑臉來迷惑她!
容淺微微眯起了眸,這個人似乎也並不像表麵看的那般單純……
“多謝公子相助,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容淺想起狐女之事,不敢多耽擱,起身便告辭離開。
雲竹微笑頷首,隻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唇角笑意漸漸淡去,目光中盈滿了歎息般的神色。
容淺腳不痛了,步伐也輕盈了許多,一路朝城隍廟奔去,不時想起那個舉止怪異的雲竹,暗暗上了心。
忽而察覺到什麽,容淺驀地停住了步子,轉首看向了身後,不遠處雲竹正不緊不慢地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她站在原地一直等他走近了,嘴角才揚起一絲戲謔的笑意:“雲公子……”
雲竹麵上並無半絲慌亂之色,隻看著她微微笑道:“原來姑娘也是往這個方向去,我們倒是正巧順路了。”
順路?不是跟蹤麽?
容淺撇撇嘴,礙於他之前幫她治傷的關係,實在很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乖巧地笑著問:“不知雲公子要去何處?”
雲竹十分坦然道:“近日身邊有許多晦氣事,在下是想去城隍廟中燒香祈個福,也好除去些晦氣。不知姑娘要去哪?”
容淺嘴角微微抽了抽,幹巴巴地笑道:“我去的地方一定與公子不同路就對了。”
雲竹笑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說罷,便真的徑自朝前走了。
容淺很消沉的想,是不是真是她多心了,誤將好人當壞人?可是,這個雲竹給她的感覺真的十分奇怪,但又說不上是哪裏怪。
為了不與雲竹再碰上麵,容淺一直繞路而行,跑了好長一段路才繞到城隍廟。
到城隍廟時,遠遠便聞的一股極為刺鼻的味道,周圍路人皆是繞道離的遠遠的,一時間,廟附近竟然都沒有什麽人。
那狐女為了對付她倒是費盡了心思。
隻是……
“用這種法子來招待我,會不會太寒磣了些?”容淺搖頭歎口氣,掩著鼻朝廟門走去。
5.意外的結果
廟內空無一人,容淺轉首看了一圈四周,揚聲道:“我已經來了,你可以現身了。”
話音剛落,忽而一聲低笑自門口傳來:“姑娘在叫誰現身?”
容淺驚的回首,但見雲竹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來,竟也跟著走進了廟中。
“你怎麽在這?”容淺頗覺有些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她這麽費力地繞遠路竟然還是同他撞上了。
雲竹笑了一笑,眉梢眼角俱是柔和:“你莫不是忘了我之說過要來此燒香祈福麽?”
“難道你沒聞見這裏的臭味麽?”容淺皺著眉,看著他一副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不覺有些懷疑。
若是普通人,聞見這味道都不會願意靠近這裏才對。
雲竹麵上閃過一抹訝然,然後抬手摸了摸鼻尖,笑道:“這兩日正好染了些風寒,什麽味都聞不見……難怪這裏不似平日般熱鬧,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還真是好運啊……”容淺捏著鼻子說話,聲音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她倒希望也能染個什麽風寒塞了鼻子,這味道實在太過刺激了。
“倒是你為何又會在此?”雲竹忽而睨著她,反問了一句,唇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我記得有人說過,與我並不同路。”
“……咳!”容淺嗆住了。
正苦惱著怎麽繼續瞎掰時,忽聞“噗噗噗!”幾聲響,四周驀地燃起了一簇簇幽綠色的狐火,將她團團包圍在了中心。
容淺目光一凝,一簇綠火已是迎麵朝她撲來。
本能地側身閃過,另一團綠火又接著自另一個方向飛撲過來。
容淺沒有了妖力,一切都是自身的本能反應,而對方顯然像是在故意折騰戲耍她一般,綠火一個接著一個,速度越來越快,角度也越來越刁鑽。
剛開始她還能勉強避開,到後麵簡直是應接不暇,幾次都被綠火堪堪擦過身邊,差點燒著自己。
好不容易待到消停了一陣,容淺急促地喘著氣,還沒舒緩回來,便見幾團綠火同時朝她麵部撲來,容淺一驚,踉蹌地後退,卻是已來不及避開。
綠火已經迫在眉睫,幾乎就要燒到她的鼻尖,容淺有些認命地閉眼,忽而一隻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往身前一拉,長袖輕輕一揮,那幾團綠火竟然就瞬間全部熄滅!
容淺被攬在一個溫暖的懷中,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然後脖頸有些僵硬地扭過去看著身前的雲竹,“你……到底是什麽人?!”
雲竹笑笑:“隻是正巧學過些玄門法術罷了。”
太多的巧合加起來,那就不巧了。
容淺對他的懷疑心再次升起,但是對方既然屢次出手幫她,那麽應該算不得敵人,隻是他的目的有些難以捉摸。
雲竹忽而垂眸伸手輕輕一捏她的鼻子,笑意如熏風拂麵:“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放心,至少我不會燒掉你的鼻子。”
熟悉而親昵的動作讓容淺不由瞬間恍了神,不自覺地想起了某個人。
可是,那個人卻是絕不會在這裏出現,更該不會以這種身份出現在她身邊才對!
大概……又是她想多了罷。
“嘖嘖!想不到竟然還有個懂法術的凡人跟來了,真是掃興!”一聲嗤笑,一道妖嬈的身影出現在了廟中的神像前,旋身翩翩轉了幾圈,美豔的臉上盈滿了嫵媚的笑容。
容淺摸了摸差點被燒掉的鼻子,盯著麵前的狐女,將牙咬得咯咯響:“我人已來了,九魅在哪?”
狐女卻是看著她,眼睛微微有些發亮:“你竟然這麽關心那隻九尾?你不怕你來了我會殺了你麽?”
容淺眯起眸子看了她許久,忽然朝她露齒一笑:“我一點也不關心他,真的,隨你怎麽處置我都沒有意見。”
說著,她拍拍身旁雲竹的胳膊,轉過身去:“不必理她,我們走吧。”
狐女臉色一垮,卻是急急叫了起來:“他被我殺死了,你也不關心麽?!”
容淺頓住步子,緩緩轉過臉,笑的格外燦爛明媚:“那就讓他去死吧!”
狐女立時如被針刺了一般惱的直跳腳:“你這女人竟然咒我去死,虧我還想著救你……”
“是麽……”容淺忽然一轉身,疾步走到她麵前,伸手緊緊揪住了她的衣襟,用那種有如來自陰曹地府般的陰森聲音一字字說道:“我還以為你更想燒死我!”
對方似被她嚇到了一般,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我沒有……”
“閉嘴!還不給我立刻變回來!每次都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你都不會厭倦的麽?!”容淺理智顯然已經崩斷了,抓著她用力的來回晃動。
對方被她晃的頭暈,立時大叫了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別再晃我了!”
容淺鬆開手,看著麵前的狐女緩緩變幻成了另一副絕美的麵容,用有如看著洪水猛獸般的眼神瞅著她,眉彎輕擰:“你怎麽知道是我?”
容淺斜了他一眼,抬手便是往他頭上重重一敲:“除了你還有誰會如此自戀?”
一出場就炫耀般地翩舞轉圈,還露出那種閃的像星星般的眼神,雖然她與那狐女也沒深刻接觸過,但也清楚那絕不是那狐女的作風!
而她不過試探一下,他就立刻露出了本性,再想想之前被狐火圍攻,與其說攻擊她不如說戲弄她更準確些。
若是那狐女,絕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之上。
九魅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裳,揚眉巧笑:“我本便是天生麗質,你嫉妒也沒用,不過……”
九魅語調一轉,又湊著臉貼上前去,笑的像剛偷吃了一隻雞:“你真的為了救我,明知危險也要來啊……”
容淺露出一臉牙疼的笑,捏著拳頭,硬生生擠出一句話來:“不必感動,若早知你和那狐女串通一氣,之前便該叫那牛鼻子收了你去!”
虧她還一直為他辯白,誰知他真和那狐女是一夥的!連累她現在被鳳孤整的如此淒慘。
“現在收也不晚。”清冷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卻是鳳孤沉著臉走了進來。
容淺轉首看著鳳孤,很是不滿地指責道:“你來的真慢,若是真的狐女在這,不等你來我就已經死了。”
在出來之前她握住鳳孤雙手時,已是下了明顯的暗示。
本想著運氣好點,或許能打動鳳孤解了她的封印,運氣不好,至少也給自己先鋪條後路,留著鳳孤做黃雀。
畢竟她還沒真傻到毫無準備地來送死。
鳳孤淡淡看她一眼,蹙眉道:“我在你身上留的印記不知為何感應不到,找到這裏費了好一番功夫。”
容淺很是受傷,她知道她倒黴,但不至於這麽倒黴吧?
不該找到她的時候找到了,該找的時候卻找不到?
一旁雲竹靜靜凝立,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
鳳孤自然也看見了他,打量了片刻,微微皺了皺眉。
九魅聽著兩人的話,卻是不覺有些驚詫,看了看鳳孤,又看了看容淺,皺著眉問:“喂,女人!你和這牛鼻子怎麽關係這麽好了?”
容淺沒好氣:“你哪隻眼看到我和他關係好?”
她是礙於惡勢力的壓迫,不得不低頭。
鳳孤不理會她,隻意味深長地看了容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你不是說,這隻九尾狐絕對與此事無關麽?你屢次救他,換來的卻是這種結果?”
容淺隻覺內傷更重了,無比怨恨地瞪了九魅一眼,幽幽開口道:“別說我認識你。”
當你發現自己信任的人最後卻反過來設計害你時,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受。
“喂!女人,我可沒騙你,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九魅見她那憤恨的模樣,知道她生氣,急忙湊到她身邊解釋道:“紅靈隻是想救那個書生而已。”
“紅靈?”容淺斜眸睨著他,眉梢一挑:“是那個狐女?”
“沒錯,她叫紅靈,是一隻紅狐。”
“哦。”容淺隻淡淡應了一聲,不再多說一句。
九魅更是急了,接著又道:“我是看在她替我療傷的份上才幫她的……”
容淺陰惻惻地打斷他:“我救過你那麽多次,怎麽不見你對我好?反而還拿火燒我……”
因為之前總被容淺說自己沒用,所以心血**想和她比比,誰知道竟會這麽不堪一擊。
“玩玩而已?!”容淺隻覺得一股憤怒從頭燒到腳,直想撲上去掐死他,“我差點被你燒死,你竟敢說隻是玩玩而已!”
若不是她沒有了妖力,那種程度的狐火她還不放在眼裏!
九魅被她嚇的立時跳開幾步,一雙手卻是自身後抱住了容淺,輕聲安撫著:“他還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你又何必跟他計較。”
有淡淡的熏香撲入鼻間,十分舒心的味道,容淺的怒氣立時消減了大半,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竟是任由身後的雲竹抱著,沒有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