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叔複活了

離草吃痛地撐著身子抬起頭來,然而,僅是抬頭看的那一眼,便讓她又立時趴回到了地上,一張臉死死埋在雙臂之間。

有**自她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違的,讓她以為再也流不出的淚水一顆一顆滲入了她麵前的地麵裏,一片濕濡。

她甚至不敢抬頭再看第二眼,生怕眼前的是幻象,一眼即滅。

她趴了很久很久,喉頭哽咽,直到身上因摔倒而擦破的皮膚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傳來時,讓她意識到這是真實,她方才按捺不住地抬起頭。

隻見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張石**,俊容依舊,隻是一雙眼卻是緊緊地閉著,唇色慘淡,好似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連胸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這樣的安靜,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將他捏醒,想要看看他那雙瑰麗的紫眸,聽聽他那慵懶卻不失霸氣的聲音,哪怕是讓他動動手指,翻個身也是好的。

他周身一圈草藥正燃著,薰起一縷一縷淡淡的煙氣籠罩著他,而後慢慢地匯入他的口鼻間。

離草支撐著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蹌著幾步奔到了他麵前,撲到他的身邊,顫拌著伸出手撫上他的麵頰,然指尖卻是觸得一片虛無,穿空而過。

離草怔怔地望著他,如夙璃落所說,他的形神已然修複,可是,卻也隻是形神而已,沒有實體,人,依舊是死的。

他……是死的!

而如今的形神亦不過隻是靠著靈丹妙藥在維係著。

離草心中一痛,當下想也沒想地便咬破了指尖,將血擠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口中。

然而,他卻根本不會吞咽,那血到了他嘴裏,便又自唇邊流了出來。

離草一見,不禁心急不已。

最後,似想到什麽般,她斂了眉,凝神運氣,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自口中緩緩吐出一顆小小的青色光珠。

這兩日,她除了找大叔之外,剩餘的時間,便將自己大半的修為與靈氣在體內匯集在了一起,凝成了這顆內丹。

若是能找到大叔,便可用這內丹救他,若是找不到,那在臨死之前,她也會毀了這內丹,萬不能讓夙璃落得了逞。

她口含著內丹,俯首貼上他那沒有任何觸感的虛無唇瓣,將內丹中的靈氣一點點渡過去。

曾經她最看重的修為,如今也被視作糞土,毫不吝惜。

她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而已,那就是要救活他!

隨著內丹的顏色越來越淡,變得越來越小,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顯蒼白。

然而,身下的人卻也開始有了變化。

慢慢的,她能感覺到那唇麵上有了軟熱的觸感。

慢慢的,她的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梁。

慢慢的,她手下貼緊的不再是一片虛無,有什麽正隔著她的手心,隔著一方胸膛緩緩的、不緊不慢地跳動了一下,又一下……

終於,那內丹全都化作了靈氣渡入了他口中,而離草亦是耗盡了全部氣力跌坐在了一旁,看著他的臉色漸漸有了紅潤,指尖觸到他肌膚傳來的溫熱,她一時間隻覺悲喜交加,淚眼瞬間朦朧一片。

離草就這般靜靜地看著他,好似看到了時間盡頭一般那麽久,直到上麵暗門似又被打開,有人走了下來,她一驚而起,又化了真身隱匿了起來。

冰舞又再次返回而來,似是察覺到什麽,她四處查看著,麵色微凝。

眼看她的目光即將掃到自己的身上,離草的心不由立時緊了起來。

然就在這時,**躺著的那人,那黝黑的長睫顫了顫,眼皮一動,霍然睜開了雙目,一雙瑰麗的紫色雙眸深遂地見不到底。

冰舞餘光掃見之下,立時收回了目光,神情激動地便撲了過去:“蒼緋,你醒了?!”

手下觸到他實實在在的身體,她眸底有驚疑之色一閃而過,複又沉靜了下去。

而離草亦是有些情緒難抑,卻是又不得不努力收斂著氣息,以免被發現。

蒼緋雖然醒了,但顯然元氣還未恢複,連坐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而他似乎也沒什麽力氣說話般,隻是一直緊抿著唇,隻淡淡地掃了冰舞一眼,一直未有開口。

“蒼緋,你且先休養著,我去向父親再討些丹藥來好助你恢複元氣。”冰舞陪了蒼緋了一會兒,見他似有些疲憊地閉了眼,知道他現在仍虛弱的很,還是要想法子替他調養。

走之前,她的身形忽而停在了離草化作的草前,不動聲色地將其拾起放入了袖中。

離草心中一驚,卻也隻能這樣跟著她一道出了暗室。

一出祭廟,冰舞便將袖中的離草一把抓出,往地上重重一扔。

離草摔在地上又化作了人身,跌坐在地麵,抬起臉看著她。

“想不到千防萬防還是讓你找到了這裏,本來根本不屑要你出手,但既然他現在被你救活了,那也沒辦法。”冰舞眼中滿含恨意地盯著離草,冷聲道:“我現在不殺你,反正你明天也要死了,從今以後,你休息有機會再接近蒼緋半步!”

離草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站起身,安靜地離開。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大叔活過來了,那她……就算是死,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是的,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 ***

第二日清晨,離草因昨夜損耗的太大,身子極為虛弱,臉色亦蒼白的很,隻靜靜地躺在**,連動也不願動一下。

門被推開,一人走了進來。

離草連看也沒看一眼,便知道是誰。

“想不到竟然還是被你找到了。”優雅的聲音,帶了些戲謔的笑意。

離草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你的消息倒是也靈通的很。”

夙璃落微微笑道:“如今你的心願已達成,那我的願望你可也該替我完成了?”

離草終於側了臉,看著他:“我人就在這裏,早已是砧板上的肉,還有得選擇麽?”

“你應該感到榮幸,你的命將會換來六界的一統。”夙璃落輕笑一聲,走上前將她自**抱了起來。

魔宮那間密室內,所有的儀式都已準備好。

離草任由夙璃落一路抱過來,沒有掙紮,因為她知道憑自己現在微弱的靈力,也無力掙脫,倒不如省些氣力。

魔尊千冥的身體被放在早已布好的法陣之中

離草被夙璃落放在了法陣邊緣處,由炎昭守著。

但見夙璃落取出魔尊的精元,緩緩地將其融入進了那具身體之中。

而離草則被炎昭抓起了一隻手臂,在她的手腕上一刀劃過,鮮紅的血立時流了出來,滴落在那法陣的符文之上,沿著那符文的線條一路流過去,最終形成了整個法陣,一刹那,那法陣升騰起一圈赤紅的光芒,將魔尊的身體整個包圍在內。

而離草腕上的血仍在流著,那血又匯聚成了一條線流向了魔尊的身體,給他源源不斷地注入著力量。

離草看著自己的血流著,隻覺身上的氣力也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她想,她或許會就這樣一直流盡了全身最後一滴血,然後死去罷。

死,其實對現在的她來說,已沒什麽可怕的了。

她怕的,不過是死後再見不到大叔而已。

眼前漸漸開始模糊,身子也越來越冷,她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眼皮重的幾乎要支撐不住。

麵前,那魔尊的身體依然毫無一絲反應,夙璃落的眉已然緊緊地蹙起,雙目死死盯著他,眼光複雜變幻著。

而炎昭亦是神色凝重地盯著陣中,不放過那具身體一絲一毫的變化。

終於,那黝黑的長睫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夙璃落眸底驀地騰起一絲驚喜之色。

然就在這時,忽而一陣狂風席卷而來,一道人影如同閃電般掠進,那樣快的速度,讓炎昭與夙璃落一時間竟然都來不及反應。

而待那風停之後,隻見陣中魔尊的身體正被一人牢牢地掐在手掌之中。

“蒼緋?!”看清那人,二人麵色不由皆是微微一驚。

尤其夙璃落更是愕然。

畢竟據消息所說,他雖複生,但卻並未恢複元氣,仍極之虛弱,故而他才暫時未將蒼緋放在心上。

可誰想他竟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看他的樣子並未有一絲虛弱之感,反倒力量極強。

離草本已支持不住要閉眼之時,乍見到那張冷俊的容顏,不由一下子又努力睜大了眼,劇烈的心跳突兀的戛然而止,想要將他再看個清楚,心中同時生出一種怪異離譜的企盼,盼望他能轉過臉來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仿佛聽到她的心聲一般,他的目光竟真朝她這邊看了過來,雙目交接隻是一瞬間,她看見了他眼底那徹骨的冷意,讓她不由生生一個寒顫,而後,他的視線便又移了開去,似連多看她一眼也嫌惡。

離草的心一刹那有如墜落冰穀。

“蒼緋,你難得複生,不好生調養,卻來這做什麽?”夙璃落到底是老奸巨滑,很快便冷靜下來,微微揚起唇笑問了一句。

蒼緋冷眼眼著他,手中拎著的魔尊身體隨意晃了兩晃,冷笑一聲道:“這魔界隻需要一個君主,本君既然還活著,那麽他也沒有複活的必要了!”

說罷,他手中一簇魔焰燃起,那具身體轉瞬間便化作了一堆灰燼。

而那原本融進身體裏的精元則飄浮在半空,被蒼緋一手抓在掌心之中。

夙璃落的眸光不由一凜,終於斂去了所有的笑意,聲音亦是沉了下來:“你想做什麽?”

蒼緋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五指微微一握,竟是開始吸收著那精元的力量。

夙璃落緊擰著眉,卻是並未上前阻止,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那精元在他的手心中越縮越小,最終全部被他吸收殆盡,他們能感覺到他此刻身上那迸發出的無比強大的魔氣與力量,那樣震懾的力量,讓炎昭竟都不由得微微有些輕顫起來。

那雙紫色的眸子掃過炎昭與夙璃落二人,而後是一聲冷然卻又極其霸氣的話語:“你們過去所做的事,本君如今既往不咎,從今往後,本君便是這魔界唯一的君主,若有敢違逆背叛本君的人,下場都隻有一個!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夙璃落微微眯了眯眸,不知是什麽樣的目光一閃而過,最後竟是屈膝單脆了下去,恭聲說了句:“璃落誓死追隨君上。”

蒼緋睨著他,戲笑一聲:“怎麽?我毀了你苦心經營的計劃,你卻半點都沒有怨憤之心?”

他轉變得實在太快,讓人不得不起疑心。

然夙璃落隻是淡然一笑道:“我複活千冥的目的,也不過是看重他的力量而已,我隻是需要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來領導魔界一統六界,既然現在這個人出現了,那麽,他複不複活也不重要了。”

原本因蒼緋有著放棄魔界,而與離草隱居之心,如今重生的他,想必不會再如此天真幼稚,再加上他現在已然超越了千冥的力量,對夙璃落來說,無疑是更好的人選。

蒼緋冷笑一聲,又轉眸掃了炎昭一眼。

炎昭被他那目光一掃,當下便跪了下去:“炎昭也誓死追隨魔君,絕無二心!”

“好!”蒼緋似是十分滿意地一勾唇,那笑容看在離草的眼中,十分的熟悉卻是又那樣的陌生。

他終於如她的願活過來了,可是,他卻是懷著一顆仇恨之心而重生。

他如今定然是恨透了她,所以,連看也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血,仍在不停地流。

他卻似沒看見一般,任由著她的血就這樣慢慢地流幹,若是以前,他早就心疼地將她抱進懷中百般地嗬護著。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曾經他對她的好是那樣的珍貴與難得,隻是那時的她卻愚蠢得不懂得珍惜。

心,痛得像被誰狠狠揪住了一樣,幾乎無法呼吸。

他一定是恨不能她就這樣死了吧?

也好,如果這是他的願望的話,那她就這樣死了也好,誰讓她欠了他一條命呢?

身上越來越冷,有如墜入了冰窖之中。

她看著他,卻是連流淚的力氣都已沒有,眼前那張麵容越來越模糊,終於,她再也無力支撐地閉了眼,昏了過去。